微风拂过,两旁的翠柏发出簌簌的轻响,仿佛顾氏温柔地低语。

杜蘅便红了眼眶攴。

顾氏身体孱弱,绝大部份时间躺在床上,就算不卧床的日子,也是拿喝药当吃饭一样,极少有带她出去游玩的时候。

是以,此刻回忆起顾氏,竟然很是模糊,只记得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娘,女儿不孝,没能常来看娘。娘素来胆小,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很害怕……”她嗫嗫低声,两行清泪自颊边缓缓滑下逍。

“阿蘅,你别太伤心了~”萧绝心疼不已,递了条帕子过去。

杜蘅没有动,也没有吭声,目光却变得锐利如刀锋。

心中默念:娘,您看到了吗?柳氏已经被人赶到了阴曹地府;张妈,赵妈那几个为虎作伥的老杀才,也通通被我打入了地狱。接下来,就轮到杜荇和杜荭这对贱人!

您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报完了咱们顾家和宝儿的血海深仇,就会去地下陪您……

“夫人,”萧绝一瞧不是事,忙跪下去,恭敬地磕了几个响头:“我是顾老爷子从街上拣回来,住在善堂里的小石头,您还记得吧?”

杜蘅一听,顾不得伤心,怔住:“你跟我娘很熟吗?”

萧绝横她一眼:“我经常给夫人跑腿,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往上房跑一两次,您大小姐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杜蘅讪讪地笑,含糊地道:“只见过一二回~”

她那时年纪又小,性子又懦弱,哪里会注意到一个住在自家善堂里的小厮?况且,他又不是常住在内院,只有事时来跑一趟。

萧绝知她甚深,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叹了口气:“也对,你那时还挂着两管鼻涕,哪里知道我这种英俊美少年的好?”

紫苏在一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给他这一搅和,原本的哀伤不翼而飞,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杜蘅一拳捶过去:“你才两管鼻涕呢!我那时,已经每天跟着祖父认草药好不好?”

萧绝“啊”地一声惨叫:“夫人,大小姐又欺侮我!您得好好说说她,不然我怕成了亲之后天天被她打!”

杜蘅瞠目,愣了一会才失声嚷道:“萧绝!当着娘的面,你胡说什么呢?”

萧绝正色道:“我可没有胡说!我今天来,除了来祭拜夫人之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求夫人把阿蘅给我的!”

不等杜蘅反应过来,对着坟头恭敬地磕了几个头,道:“夫人,您放心把阿蘅交着我。我萧绝今生只娶阿蘅一人,必会一生一世待她好。若违此誓……”

“你还说!”杜蘅骇然,扑过去掩他的嘴。

萧绝拉了她的手,一双幽亮如晨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失望和伤心:“到了现在,你还不信我?”

杜蘅心头微颤,轻轻挣脱了他:“不早了,该回去了。”

“阿蘅!”萧绝很不甘心,提高了声音:“你究竟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杜蘅不语,低了头匆匆往山下走。

“小姐~”紫苏不忍,低声道:“七爷还在坟前跪着呢。”

杜蘅咬紧了唇瓣,蓄了许久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不是木头,岂会分不出真心和假意?

只是,她不过是缕含怨而生,为复仇而来的地狱冤魂,谁知道哪一刻就会被拘回去?又有什么资格轻许诺言,伴他一生呢?

既然注定了此生孤苦,放手,才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吧?

紫苏哪里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的念头,很是替萧绝抱不平:“小姐,我真搞不懂你诶!这一年来,七爷待你如何,你应该清楚。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呢?不是我说,象七爷……”

“别说了~”杜蘅提高了音量。

紫苏缩了缩肩,勇敢地道:“我知道小姐生气,可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不吐不快!七爷对你有情有义,连我们在一边看着都感动得不得了,怎么小姐的心肠就这么硬呢?您还想要七爷怎么做?”

忽地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小姐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王八蛋吧?不行!我绝不会答应!就凭他对小姐做得那些人神共愤,猪狗不如的事……”

杜蘅忽地瞥到她身后有人影晃动,浑身寒毛倒竖:“紫苏!”

紫苏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见了萧绝,吓得脸都变了形。

“说说看,小爷怎么猪狗不如了?”萧绝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紫苏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吭。

“不是~”杜蘅心脏怦怦狂跳,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我们说的不是你。”

“那是谁?”萧绝顺口一问。

“没什么~”杜蘅赶紧把话题岔开:“你刚才说,小时候是住在善堂的,住了几年?”

“有问题吗?”萧绝看她一眼。

“那,”杜蘅连比带划地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胖和尚?我记得他在善堂里住了三年,又高又胖,皮肤很白,笑起来颊边两个酒窝,很象弥勒佛的样子……”

“你说玄谭法师?”萧绝截断她。

“对对对!”杜蘅连连点头:“就是玄谭,你还记得他?”

“记得!”萧绝提起他就忍不住咬牙:“小时候可没少被他折腾过,怎会不记得?这家伙变成灰,小爷都认得他!”

杜蘅忍不住欣喜:“他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萧绝微怔:“问这做什么?”

杜蘅含糊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他当年跟外祖关系十分亲厚。想找他聊聊天,说说外祖当年的事情。”

萧绝点头:“这家伙行踪飘乎,居无定所的,谁晓得他现在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数蚤子呢,还是曝尸荒野,去了西天呢?”

“这么说,完全没办法找了?”杜蘅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呢,”萧绝又道:“十二月初八是释迦牟尼佛成道日,大相国寺每年都会举办法会。不出意外,他基本都会参加。”

也就是说,最快也要等半年。

“哦~”杜蘅轻应一声。

“你很急?”萧绝听她语气颇低落,不禁瞥她一眼。

“也,不算很急。就是有些事,想问个明白。”杜蘅老老实实地道。

“什么事?”萧绝饶有兴致:“我跟他住在一个院里三年,说不定知道呢。”

“对哦,居然忘了这个碴。”杜蘅一敲脑袋,懊恼地道:“不找你,却去找不知所踪的玄谭!这不是放着灶王拜山神——舍近求远嘛!”

萧绝啼笑皆非:“想清楚再说话,你见过小爷这么帅的山神吗?”

“你记不记得,玄谭最后一次来我们家,带了个很漂亮的小徒弟?”杜蘅望着他,乌黑的眸子似秋水洗过的蓝天,亮得惊人

萧绝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喂!你尊重我一下好不好?还有,那小子男生女象,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好看了?再说了,男人用漂亮这个词,不觉得太娘了吗?”

杜蘅不理他的碎碎念,兴奋地道:“也就是说,你记得他啦?”

萧绝恨恨道:“这小子长成这样,还时不时地到你眼前晃一下,想忘记可不容易!”

杜蘅大喜,几乎扑过去:“是不是慧智?是不是?”

这下,换萧绝愣住:“你们认识?”

“嗯!”杜蘅喜上眉梢,喜滋滋地宣布:“他是我师傅。”

“等一下!”萧绝大惊失色,蓦地拔高了音量,吼得地动天摇:“你居然拜他为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杜蘅愕然:“我拜师,干嘛要告诉你?”

萧绝气得头顶冒烟:“啊啊啊啊!他凭什么啊?小秃驴除了多念了几本佛经,有哪门功夫拿得出手!小爷都没收徒,他凭什么收!收的还是小爷的媳妇,吃了豹子胆了!”

他捏着拳头,愤怒地转着圈:“他在哪?小爷得让他将你逐出师门!不不不,还是你直接跟他脱离师徒关系更快一些。对,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再不许跟人说是那秃驴的徒弟!不然,我可是要翻脸了!”

杜蘅啼笑皆非:“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怎么没关系?”萧绝眼睛一瞪:“以后成了亲,小爷不是得跟着你叫那手下败将做师傅,平白矮了他一辈?不行!绝对不可以!”

紫苏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

很想告诉他,其实自个也是慧智的徒弟。不知道他听了这个消息,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杜蘅飞红了脸:“不要脸,谁说要嫁你?”

萧绝懒得跟她讨论这么弱智的问题,拉着她下山:“走,找慧智那秃驴算帐去!”

“等等,”杜蘅被他拖得踉跄了几步,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我问过师傅……”

“什么师傅!叫秃驴!”萧绝立刻暴跳如雷。

“呃~”杜蘅很明智地绕开他的抽风点,从善如流:“我问过慧智,他说不认识你诶。”

可听萧绝的口气,两人不止是认识,彼此的关系还应该是相当熟捻的!

“这小子居然说不认识我?”萧绝讶然,脚下一顿。

这可不象那小子的为人!

“你确定他是真的慧智?”

“如假包换!”都已经认识了两世,怎么可能错认!

“这就奇怪了~”萧绝低喃:“认识这么长时间,小爷还没见他撒过谎呢!”

杜蘅忽地想起一事,“啊”地一声低嚷,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呃,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

萧绝挑眉:“哦?”

“他好象得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全都忘光了。”杜蘅窘得一脸通红:“现在能记得的,全是他的师傅了然大师和师兄慧能讲给他听的。”

“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萧绝很是惊讶。

“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杜蘅问。

萧绝想了想,道:“谁耐烦记这些,差不多有三四年了吧?”

“这就是了,”杜蘅松了口气,眉宇舒展不少:“他是三年前病的。”

萧绝大为扼腕:“他怎么不索性病死算了?也省得他顶着那张无辜的脸,到处招摇撞骗。”

“净胡说!”

“哼!”萧绝恨恨地磨牙:“他到处去化缘,不是骗钱是什么?”

“他还骗你做他的徒弟!我说你怎么那么喜欢去静安寺呢!原来是这小子在做祟!”想着杜蘅婉转小意,殷勤地给慧智端茶递水的画面,萧绝恨得牙痒痒。

这种待遇,连他都没享受过,凭什么便宜了小秃驴啊?

杜蘅颇觉好笑,干脆不理他。

他是他,我是我

更新时间:2013-12-9 18:00:37 本章字数:4395

萧绝嘴里嚷嚷得很凶,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跑到静安寺,逼着慧智把杜蘅逐出师门。睍莼璩晓

为此,很是郁闷了几天。

京郊到底不比京城,人口没有临安密集,空气也新鲜,虽有时疫,到底没有京里厉害,到得六月中旬,已连续五日没有暴病的人口。报到临安府,南宫宸几人集议了,决定解除禁令。

继六月初一,内城门开放之后半个月,六月十五日,外城八道门也在百姓的翘首期盼中徐徐打开,宣告着彻底告别闹得沸沸扬扬地时疫。

一时间,临安城内外一片欢腾喜庆。家家张灯,户户结彩,家里因有人病殁而挂起白灯笼的,也在门口放了几挂鞭子应景攴。

于是乎,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和咚咚锵锵的锣鼓声,把因时疫而沉寂了许久的临安城,闹得几乎掀了个底朝天!

杜蘅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紫藤架下,享受着冰镇甜瓜呢,就看到白前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一大群人冲进来了!”

“什么?”白芨正端了水过来,打算给杜蘅净手。闻言吓得手发软,铜盆咣当滚到地上,把葱绿的裤子淋得透湿迦。

“小姐,”白前脸色惨白:“他们人多,你赶紧躲躲吧……”

“啊呀!”白芨急得团团转:“是啊,赶紧躲!晚了可来不及。”

“躲哪呢?”紫苏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家里也没地方可藏人,随便一搜就出来了。”

“白芨,找林小志,让他赶紧给七少送信!”白蔹到底沉稳些。

“别急~”杜蘅不急不慌地道:“有没有问清,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闯到家里来,想要做什么?”

“啊?”白前给她一问,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

“走,看看去。”杜蘅很是冷静,拿起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起身往外走。

“哎呀,不能去!等看清楚再躲就来不及了!”紫苏急得直跺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杜蘅坦然道:“再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说得好!”聂宇平击节而赞。

“聂先生。”紫苏看到他,情绪也稳定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聂宇平含笑大踏步走到杜蘅跟前,拱手施了一礼:“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

“喜从何来?”杜蘅神色冷淡。

“此次京城时疫能如此快地平息,大小姐功不可没。现在,京城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做了锦旗和匾额送到鹤年堂,还要请小姐坐轿,绕内城一圈。”

“啊!”丫头们又惊又喜:“不是来抓小姐的,是来请小姐的?”

杜蘅眉心一蹙,斥道:“胡闹!我不过是做了自己份内该做的事,得人盛赞已是愧不敢当。锦旗和匾额送来,你出面代我收下也就是了。游什么街,荒唐!”

“嘿嘿,”林小志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这么说,自古只有状元郎骑马游街,哪有小姐坐轿游街的道理?可诸位街坊邻居却十分坚持,还说本来是要请小姐骑马游街,让临安百姓一瞻小姐风彩的。可考虑到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抛头露面有些欠妥。商量之后,这才改为坐轿游街的。既表了大家的心意,又不至失了体面,是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坐轿好!”白前兴奋得两眼放光:“这样一来,小姐真的要名垂千古了!”

“好什么好?”紫苏瞪她一眼:“真要去游了街,那才是尸骨无存呢!又不是耍猴,还游街!亏他们想得出来!”

一句话,把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聂宇平目光闪了闪,微笑着望向杜蘅:“大小姐意下如何?”

杜蘅抿着嘴,笑道:“烦请先生出面,告诉大家,就说好意心领,恕难从命。”

聂宇平便出去,好说歹说才把那群街坊邻居们送走。

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出的馊主意,竟然弄了块丈多高的木牌,写上“妙手回春女华陀,救苦救难活菩萨”选了八个壮小伙子,抬着,欢天喜地地游街去了!

还弄了份万民书,四个人捧着,一边游街,一边现场找人签名。

消息一十传,十传百,不过小半个时辰,人越聚越多,最后演变成上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等萧绝从宫里出来,收到消息再赶过去,游行的队伍已经绕临安城大半个圈,直奔临安府衙去了!

那份万民书上密密麻麻地签满了各种或潇洒,或端正,或娟秀,或狂放,或歪歪斜斜地各种大大小小的黑手印!

“这他妈是谁的主意?简直是乱弹琴!”萧绝气得直骂娘。

太康帝素以明君自居,清平盛世,却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里闹了时疫,哪是什么光彩的事?

能够平安地化解危机,让事情船过水无痕,悄无声息地过去,已是十分幸运。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还不不及,哪个不开眼的,敢去跟皇帝伸手讨要功劳?

这般大张旗鼓的游街,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可是,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成千上万的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临安府,推了名德高望众的八旬老秀才,颤巍巍地到了堂上,与府尹韩宗庭对话,要求朝廷彰其德行,表其功勋!

韩宗庭做官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自个头上这顶乌纱,还是托了杜蘅的福,才侥幸没有被摘下来,自然不会傻得去犯众怒。

好在他这个人,虽没有明显的优点,却也有个好处,不会不懂装懂!

拿捏不住了,立马就奔了燕王府,去请南宫宸示下——谁让他是此次时疫的总领大臣呢?出了事,不找他找谁?

南宫宸哪有这个权力,只好具折上奏,并附上万名书。

他在写奏折的时候,太康帝正在御花园里跟六皇子南宫庆说话。

“老八染疫,性命垂危之际,几位皇兄皇弟都不避危险亲自去倾颜殿探望,独独你只遣了贴身内侍,并未亲至?”

“是。”南宫庆垂了头,双手紧张在绞扭着。太康帝和颜悦色地问:“你与老八年龄最相近,又一起在上书房读书。按理,你们的关系要比其他几位皇兄要亲厚才是。他生病了,为什么你不去看他?”

南宫庆虽然害怕,还是大着胆子答:“回父皇,儿臣害怕。”

太康帝眉眼一沉:“哦?皇兄皇弟们都不怕死,为何独你怕死?”

“回父皇,”南宫庆大声道:“儿臣并不是怕死,也很想去看八弟。可是,儿臣除了是八弟的哥哥,还是父皇的儿子。若是万一不幸,染了时疫,到时父皇会更加伤心的。父皇年纪大了,儿臣不想让父皇伤心。”

他不敢看太康帝的脸色,低着头一股做气地道:“不去看八弟,只是不义;可若是因一时冲动,染了疫病,再把疫病过给了父皇,那就是大不孝!更是对皇上的不忠!而父皇是一国之君,容不得有任何差池。否则必定弄得天下大乱,百姓不得安生。如此,儿臣又成了对百姓不仁之人。所以,儿臣不敢只顾手足情,而不顾孝悌和忠义。”

说到这里,抬起头飞快睃他一眼,见太康帝虽面色阴沉,却并未制止他说话。

心底一松,加快了语速,小小声道:“但是,没有亲自去看,不代表儿臣对八弟漠不关心。八弟病重其间,儿臣每天都遣人去询问八弟病情,还每天抄经书替他祈祷,希望他早日康复。”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太康帝若有所思。

“没有~”南宫庆生恐他责怪杜蘅,急急跪到地上,道:“是儿臣自个胡乱想的。若有不当之处,请父皇责罚。”

太康帝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能想得这么深远。”

南宫庆顿时又惊又喜:“父皇,不怪我冷血吗?”

“身为天家血脉,比不得寻常百姓。万事当以大局为重,切忌感情用事。”太康帝语重心长地道。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南宫庆大声道。

“去吧。”

“儿臣告退。”南宫庆行了一礼,一直走到拐角处,确定太康帝看不见了,这才抬袖抹了把冷汗,暗呼一声侥幸!

太康帝目送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深处,这才含了笑容,负着手慢慢地折返御书房。

然而,这笑容还在脸上不及散去,就见着了来请旨的南宫宸。

听说,太康帝收到奏折的时候,脸都青了。

册封杜蘅为舞阳郡主的诏书,第二天上午就送到了杜府,来宣读诏书的,依旧是杜蘅的老熟人,张怀。

也是凑巧,这日刚好轮到杜谦休沐。

张怀领了份美差,读完诏书,喜滋滋地拿了厚厚的封红,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前脚一走,杜谦,杜诚,许氏,老太太,杜芙等等;包括府里略体面些的管事,得脸的婆子,丫环都一窝蜂地涌上来给杜蘅道喜。

紫苏几个更是喜得合不拢嘴,开了钱匣,人人有赏,个个喜笑颜开。

杜谦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当然是杜蘅名声日渐响亮,她前途无量,底下那些兄妹们跟着多少也要沾点光。

忧的是,那人本来就对杜家颇为忌惮,杜蘅的声望越显,他的猜忌只怕会越盛。到头来,会不会乐极生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