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速度,我也加快,到了后来,索性伸手拽住他胳膊。
他沉着声音,“撒开。”
“偏不。”我不仅不撒开,反倒攥得更加紧了,“说好要教我术法,你却不教,说给我听的话,又故意不让我听到,你——哎?”
我的话没说完,身子却被他抱了起来。
他垂眼看我,“带你去看云海?”
“啊?”
他翘起唇角,“陪我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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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云端那一刻,绝对是我前世今生第一遭的奇特体验。
云潮汹涌,颇为壮观,我心潮澎湃,但是难免有些慌,低头看看脚下,我的手一直紧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
夕郁看了看我,笑,“掉不下去的。”
我还是不松。
夕郁无奈,只得在我身旁坐下。
并肩看云海,时间久了,我终于不再那么怕了,扯着夕郁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眼睛盯着云海,我的两只脚微微晃着,眼神却稍微有些涣散,我没转脸,话却是对身旁的玄衣男子说的。
“你有事瞒着我。”
我的话不是疑问句,语气同样是陈述的。
我不傻,除却绯色那些记忆之外,虽然我和夕郁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算不上多,可是他今天的诸多反常举措,我还是能察觉得到的。
我的这句话,让夕郁默了一下,然后他就笑了。
我盯着云海,他盯着我,“你观察我?”
我咬咬嘴巴。
他笑,“你多心了。”
这句话,说明他不多想多谈了。
他不想多谈,我逼他无用,眼睛扫到了自己的手腕,忽然想到了那个消失无形的玉镯,我脱口就问,“你其实并未准备教我术法?”
夕郁微诧,似乎没有想到我居然能识破。
我扬起手腕,“因为你给我这个。”
他默了片刻,笑了。
我紧盯着他,心底明明是满满的感激,嘴里却是轻哼着,“给我这个镯子,里头有你的灵力,是吧?”
他笑,“你怎知道的?”
“因为你让我帮你瞒着。”
他抬起手,揉揉我头发,声音和眼神一样柔软,“丫头很聪明。”
“聪明吗?”我仰脸看他,我也笑了,“聪明的丫头,也有不懂的事情的。”
他笑得温柔,“说说。”
我开始说了。
“我儿子彻底好了?”
“是的。”
“现在凡间过了多长时间?”
“五日。”
“两军开始交战了?”
“确切地说,是三军。”夕郁盯着云海,微笑,“魏凌辞也动手了。”
“我…”
我咬咬嘴巴,犹豫了片刻,终是问出口来,“我…能亲手处决景璎珞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洞若观火,“你会及时回去的。”
被他察觉心思,我脸皮有些发热,却也终归是暗暗吁出了一口气来。
夕郁微微翘起唇角,目光重新转回云海,“还有什么?”
我想了一下,“景璎珞怎么会妖法?”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我明明用削铁如泥的阳春雪将她的胸口给贯穿了,可她只是随手一抹,那个碗大一般的伤口就瞬间消失了。
我的这个问题,夕郁回答得极为简练,“她入了魔。”
入魔?
我紧紧拧起了眉,“她…”
夕郁淡淡截断我,微笑,“她寿数未尽,我不便透露太多。”
不方便说她入魔的原因?
我犯难,“那…我怎么找解决的办法?”
夕郁想了一下,“凡间有个人,能帮到你的。”
我蹙眉,想了半晌,忽地眼睛一亮,“景阳!”
夕郁颔首。
“他不会帮我。”
想到景阳,我着实有些懊恼,“为了景璎珞,他和萧惜遇都闹掰了。”
“那就更要找他了。”
“找他?”
“嗯。”夕郁点头,“问他原因。”
我身子一震。
是。自打景璎珞做出那件事情之后,萧惜遇就生了气,他就再也没有和景阳就这件事情的原因,而深入地探讨过。
说起来,景阳倒是曾经和我有过几次话语不多的交谈,可在那些交谈当中,他没有一次例外,全部都是在请求我原谅,乃至配合景璎珞。
如今回头细想,他的举措,不是不可理喻,甚至不是奇怪的。
沉默良久,我点了点头,“好。”
我会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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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夕郁,“你不教我术法,只用这个镯子,就能对付景璎珞吗?”
他眼神肃然,“对付她的事情,不该你来做。”
不用我做?
我很意外,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盯着我,“给你镯子,是为了让你保护好自己。”
我鼓着嘴巴,“可景璎珞她——”
“打仗是男人的事。”夕郁眼神不悦,“萧惜遇既然是你夫君,自然该他来照顾你。”
我心中一动,久久说不出话。
他抬手拍我脑袋,“不许任性。她既然已经入了魔,不是你能对付的。”
我张了张嘴,合上,再张了张,“萧惜遇他…”
我想说,他虽然武功好,可也比不过妖法的啊。
夕郁再一次看懂了我的心思,他握了一下我的手掌,“他既是本君的分身,我自然会帮他。”
他在承诺。
我骤然仰脸看他,嗓音哽咽,“谢…谢谢你啊。”
他捏捏我的脸,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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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夕郁,“你给我看那些术法,是为了什么?”
“说过了,给你看看罢了。”
我撅起嘴巴,“我才不信。”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给你看那些,是为了…让你相信吧。”
“相信什么?”
“相信不管我在哪里,都会帮你的。”
这话说得奇怪,我皱皱眉毛,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牵起我的手,“冷么?”
我怔怔。
他笑,“回地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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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夕郁似乎脾气极好,耐心也极佳,因为我问的问题有许多,他却一直都没嫌我啰嗦。
到了后来,云端的风吹得我冷,夕郁带我回地府了。
回到地府之后,夕郁就进了自己的寝殿,那之后,他再没出来过。
我是被阎王亲自送走的。
他告诉我,鬼君大人说了,我可以走了。
我怔怔的,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拔腿就要往夕郁的寝殿奔,却被阎王大人拦住了。
他黢黑的脸孔上尽是严肃之色,“鬼君私自改凡人命轮,被天庭知道了…他是鬼君,知错犯错,总该受些惩罚。”
我呆了一呆,等到回过神来,脱口就说,“萧惜遇明明已经受过天谴了!”
阎王苦笑,“那点儿惩罚,大得过一个人死而复活?”
我脸白如纸,说不出话。
阎王催我,“天将即将来执法,你快走吧。他最好面子,定然不想你见他丢脸的。”
我哪里肯走,吵着闹着要去见他。
阎王无奈,喟叹一声,“他突然把你接到地府来,是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我动作一滞。
他再次叹,“你陪他看了星星,陪他看了云海…足够了。”
这话像是刀子,割得我喉咙疼,心更疼。
阎王摆摆手,“快走吧。”
我心痛摇头。
身后有鬼差迎上来,作势要押住我,我甩手躲了开,上前一步急切地问,“他,他会受何惩罚?”
“削去神籍,受十道天雷击打,再被押往灵山…永世镇/压。”
我身子巨颤,闭了闭眼,泪如雨下,“他…会死么?”
“不会。”阎王答得很快,“他有凡间的分身,只要魂魄一日不散,就不会死的。”
我哭得几乎要站不直身子了。
就在这时,身后有鬼差上前,走近阎王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阎王浓眉一皱,“来了。”
天将来了?我心疼焦灼,拔脚就要上前。
阎王看到,脸色一变,袍袖一挥,一阵阴风刮过,我便失去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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