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说,“等回宫了,我从头给你讲,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我看着他,我也看了他好久,然后我点点头,我笑得开心极了。

我说,“好。”

可是,回了宫,萧惜遇没能对我讲,因为,又出事了。

【245】决裂

我和萧惜遇回到皇宫,等着我们的,居然是近百御林军。

当头那位,是新被认命的御前侍卫统领,他看到我和萧惜遇,十分恭敬,却也十分疏离地说了句,“公主殿下,陛下请萧公子过御书房一趟。”

他们那百人林立的架势,他们那严阵以待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在“请”人,简直就差拿出绳子来绑人了。

我在路上睡够了,这会儿精神很好,我直接就向前迈了一步,将萧惜遇挡在了我的身后。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最新上任的御前侍卫统领大人,神情很敌对,嗓音很冷漠地说,“我父皇明明病着,先前我们去看他,还是什么人都不肯见呢,怎的这就要见萧公子了?”

御前侍卫统领似乎是没料到我居然会从中作梗,不由地面色窒了一下。等到下一瞬,他回过了神来,他朝我拱一拱手,“属下确实是传达陛下的旨意,公主殿下若是有何疑问,不妨和我们一起同去就是。”

“本宫才不要和你们同去。”我扯着萧惜遇的手,我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位御前侍卫统领的脸,我一字一顿地说,“今日狩猎一事,我父皇被刺,萧公子和靖王爷被奸人围追堵截,怎么,我父皇盛怒之下,居然没有先斩了办事不利的你,而是来找什么萧公子?”

御前侍卫统领窒住,他看着我,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我冷笑一声,拉着萧惜遇的手,擦过他身边。

他当然要拦,他说,“请公主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根本就脚步不停,我语气淡漠地说,“本宫不想让任何人为难。只是,这萧公子是本宫的心上人,让他跟着统领大人一起走,本宫不甚放心。”

御前侍卫统领敢拦我,却也只是停留在语言层面的拦,我谅他也还是不敢对我出手的。我拉着萧惜遇走出好几步了,他在我身后嗓音沉沉地说,“公主殿下如何才肯信,属下确实是奉了陛下之命?”

“很简单。”我驻足,但是没有回头,我说,“拿圣旨来。”

我和萧惜遇回了听雪殿,我将两只雪貂交给了小雨,然后对小晚说,“把我的剑拿来。”

小雨和小晚都很不解,但是也没有多问,直接就带着疑惑去照办,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惜遇,突然笑了一下。

我掀起眼睫看向他。

他也看着我,他微笑着说,“你不必这么紧张的。”

我如何能不紧张?

袖子底下,我暗暗地攥了攥拳,我压低声音,低低地说,“谁知道他又要出什么花招。”

萧惜遇抬眼,望了望我们头顶昏暗的天,他喃喃地说了句,“我大约猜得出来…是和谁有关。”

几乎就在萧惜遇的这句话刚说完之后,几乎就在我张了张嘴准备问出口之前,我们听雪殿的殿门,猛然间被人从外撞开。

当头那人,正是方才被我斥责,被我抢白的御前侍卫统领大人。

这一次,他气势汹汹而来,手中拿着的明黄色绢帛,想来正是我所要求的证明物件。

御前侍卫统领大人这一次来得很是有底气,萧惜遇刚迈了一步把我挡在身后,他就朝我们走了过来,他的神色虽恭谨,可是语气间,却已经是根本就掩饰不了的挑衅了。

“公主殿下请看,这,就是陛下颁布的圣旨。今日围场狩猎之乱党,已经伏诛,经乱党招认,他们乃是宁城萧氏的人!陛下有旨,在捉到宁城所有余孽之前,先将萧公子拿下!”

御前侍卫统领大人,真不愧是统领大人,就在他的这些话刚刚说完,就在他的话音尚未彻底落定的节骨眼上,已经有不少御林军,秩序井然地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看谁敢?!”我眉毛一皱,抄起一把毒针就要甩出手,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萧惜遇,会是他,将我的手给按了住。

他笑微微地看着我,他说,“不用。”

他的笑容,和他丝毫没有慌乱的表情,让我愣了一愣。他的那副神情,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他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般。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脸。

可是我的恍惚,只截止到一个御林军的手试图接近萧惜遇的身子那一刻,那一秒,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一抬手,一巴掌就朝那人甩了过去,我恶狠狠地说,“宁城萧家乱党谋逆,关萧惜遇什么事?!”

这句话,我说得怒气冲冲,也说得理直气壮,可是等我说完了,所有人,是的,所有的人,都以一种惊愕的神情看着我的脸。

我愣了一愣,下一秒才恍然明白,对,对啊,连我自己的话里,都前后矛盾着呢。

萧惜遇…萧,惜遇。

只要他一日还顶着萧家三子的名义,即便他为西祁解开了瘟疫,即便他成了我的驸马,可是但凡宁城萧家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甚至,哪怕是别有居心的人,打着宁城萧家的旗号做出任何引人耳目的事情,我父皇,都势必会将这些事情,这些污水,统统和萧惜遇扯上关系。

想到了这一点,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的心情格外地起伏,我猛然抬头看着御前侍卫统领,我急急地说,“你先等一等!我去找我父皇——”

我想说,我去找我父皇理论理论,可是,我的话还没能完整地说出来,我的手臂,突然再次被人摁了住。

我抬起眼,我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是萧惜遇。

他朝我微笑,他一点儿都没有我的激动和愤怒,他十分笃定,也十分平静地说,“我生而为萧家的人,萧家作乱,陛下要将我关起来,也实属自然。”

我张了张嘴,我要说话,却被他手上微微加力的动作,给止了住。

他看着我的眼,眉眼平静,却眉目深深,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没对你讲故事呢…你等我回来。”

********

萧惜遇走了。

在我的眼皮底下,自发自愿地,没有做任何反抗地,就跟着那些御林军士走了,我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前追了几步,却又顿了住。

萧惜遇没有时间和我单独说话,可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我却是看懂了的——他让我不要拦他。

他几乎是有些开心地,和那些捉他的人一起走了。

他还说,他要我等他回来。

既然如此…那么,他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我不能破坏萧惜遇的计划,所以我就无法做出阻拦他被抓起来的这件事,但是,我至少可以,让听雪殿的上上下下,认真打听他是被关到哪儿了。

大家都被我派出去打听了的时候,我父皇身边的太监,来传唤我了。说是我父皇要见我。

我冷笑着,跟着就一同去了。

我父皇病了,自然就不是在御书房了,他是在自己的寝宫。到了他的寝宫,到了他的面前,我嘴角的冷笑,自始至终都是未曾消泯的。

大约是看我连表面的工夫都懒得做了,我父皇有些怕身边人会听到我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辞似的,抬起一只手来,以一个手势,就将那些原本在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赶出寝殿了。

他们都退出去了之后,我父皇脸色虚弱,却开门见山地说,“萧惜遇被抓了起来,你可是对朕很是不满?”

他敢于主动承认,就别怪我说话直白。我冷笑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前只知道您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有感情,如今才知道,您除了感情淡漠之外,竟然还擅长出尔反尔。”

我父皇也笑,也是冷冷的,他一只手扶着床沿,苍白清癯的脸孔迎视着我的眼,他缓缓地说,“被捉到的奸人当中,唯一的活口指认出,是宁城萧家派他们,来行刺朕。”

我冷嗤一声,“死到临头,栽赃别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父皇语气转肃,“他们的身上,确实有宁城萧家的牡丹烙印。”

“宁城城主萧安,生平最喜牡丹,这恐怕是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我盯着我父皇的脸,一脸嘲讽地说,“区区几个牡丹烙印,就连我都能弄出来,父皇信是不信?”

他盯着我的脸,兀自强忍怒气。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强忍。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说,“父皇今日没能拿到我的解药,很难过,对不对?”

他脸孔苍白,紧紧抿唇。

面对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居然没有一丝一毫“啊,眼前这个人,他是我父亲”的愧疚或心疼之感,我冷冷地翘了翘嘴角,我说,“早在那日,我就同您说得清楚万分,您别对萧惜遇和祁清殇下手,我就日日为您奉上解药一枚。只是,既然是您先违了约,就别怪我稍事惩戒。”

我转身就走。

“祁青柠!”他在身后唤我,语气急切。

我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他似作踟蹰,片刻后才咬牙说道,“朕性命在你手中,原本并不想抓萧惜遇,只是,只是…这是国师的意思,朕唯有遵从。”

我怔了一怔,然后冷笑,“他不过一届国师,还能指使国主不成?”

我父皇语气微沉,“朕要他自然有用。”

要他有用?让他帮你炼丹,帮你长生不老吗?

他这话,他这语气,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我冷哼一声,“他既然那么有用,父皇不妨找他求解药就是。”

我的油盐不进,让我父皇很是恼怒,几乎就在我刚走出他的寝殿那一霎,立刻就有一大群御前侍卫朝我扑了过来。

我又不缺心眼儿,我当然明白,他们,是我父皇派来,教训我的。

他不想放出萧惜遇,却想让我乖乖把解药拿出来。

我没必要怕他。萧惜遇的眼神说了,他不怕被抓,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那我还怕什么?

我只觉得,他让萧惜遇进天牢,他让萧惜遇不舒服,我也有必要让他难受一下。

那一日,我一路走,一路和那些御前侍卫打,他们想必是得了命令不能杀了我的,所以出手终归是有拘束的,我却是没有拘束,完全是什么都不顾的打法,就这样,我一个人,居然硬生生地从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当中冲出来了。

我冲出来之后,直接就蹿上了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是以面具蒙了脸的景阳,驾驶着的。

就在我跃上马车的那一刻,景阳扬了手,狠狠扬鞭策马,骏马立刻疾奔了起来。

一路横冲直撞,不管是什么人拦,都直接闯过去。惊心动魄的闯关时,我忙里抽出一点空问景阳,“小雨她们,都安置好了吗?”

景阳点头,“她们都去媚妃娘娘宫里了。媚妃托我向你传话,让你放心,她虽然没别的本事,护好几个丫鬟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听这话,我确实是放心了。我一放心,就开始认真对待那些不时刺入我们马车的利剑了。

我和景阳乘着那辆马车,没能直接冲出宫门,因为到了后来,迎上前来阻挠和攻击我们这辆马车的御前侍卫,变得越来越多。

眼看这形势根本就不容人忽视,我看了看景阳,他看了看我,我说,“你有随身携带火药吗?”

他一脸震惊,“妹妹,这可是你的国家,你想直接用炸的?!”

我就知道,他的震惊,全部都是假装的。因为,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一只手,已然干脆利落地点燃了好几个小炸药,直接就丢了出去。

我和景阳,是在火药齐齐爆炸开来的那一刻,一起从马车顶端弹出去的。

围着马车的那些御前侍卫们,多数都被火药冲击到了,远一些的,持弓箭的,虽然没有被炸到,但至少也是迷了眼的。

景阳不太放心我的轻功,所以单手拎着我的衣领,俩人在城墙上几次点跃,总算险险冲了出去。

我们出去后,没敢停下,而是狂奔了将近五里地,这才顿住喘了口气。

景阳看了看我浑身血迹斑斑的狼狈样子,笑,“和你老爹决裂了?”

我扶着两条腿喘气,没空抬头看他。我说,“啊。”

是的,决裂了。

萧惜遇和你有什么恩怨,咱们彻底了结,一直都拖拖拉拉地敷衍着,太浪费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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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宝鱼鱼小剧场】

后来,萌宝无意中知道了当年自己娘亲和爹爹分离的真实原因,遂去自家爹爹面前讨宠爱。

萌宝(欲言又止):爹爹,您有没有觉得…嗯…萌宝对您来说,其实…还是挺重要的?

鱼鱼(困惑看他一眼,尾音上挑):嗯?

萌宝(往他身边凑了凑,咬嘴唇,抬眼,笑):是这样的爹爹,萌宝听说,当年是娘亲撇下您,自己一个人不见啦?

鱼鱼(不明白他娘亲不见了,他有啥可高兴的,于是绷着脸):嗯。

萌宝(眨巴大眼睛,作循循善诱状):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里,只有萌宝陪着您?

鱼鱼:嗯。

萌宝(兴奋,继续循循善诱):也就是说…我们爷俩儿,相依为命?

鱼鱼:嗯。

萌宝:我们爷俩儿,相濡以沫?

鱼鱼(皱眉,后,恍然大悟):哦哦,你今日新学了个词儿?

萌宝(嘴角一抽):不是!

鱼鱼(皱眉):那——

萌宝(小脸一鼓,愤愤握拳):明明那么艰难的那段时间里都只有萌宝陪着您,为什么,为什么您如今就不能对萌宝知恩图报一点点?!

鱼鱼(懵):知恩图报?

萌宝(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鱼鱼(当真蹙眉,认真思考了起来):比如?萌宝(双眼放光,开始扳手指):萌宝想去景阳叔父家里玩一天!

鱼鱼(毫不犹豫):可以。

萌宝:萌宝想要南国进贡来的那把剑!

鱼鱼(未加思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