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李越,我用眼神说,你看,我不会出事的。
我的意思是说,至少,我不会死。
萧靖南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他不能那么从容地说出这一句。
李越动了动嘴唇,眼看还是要阻拦,我的耐心彻底耗尽,我冷了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了出宫前我父皇给我的那个令牌,我面无表情地说,“不想领罚的话,就好生在这里呆着。”
李越终于浑身僵硬。
我转过身,跟着嘴角噙笑的萧靖南往前走。
我们拐过一条幽长的回廊,萧靖南意味深长地说,“今日真是花好月圆。”
我没抬头,但我知道他不是在说天气,因为我记得今晚是无星无月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萧靖南继续说,“今晚真是良辰美景。”
我没理他,但我心底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在笑,“既然花好月圆,又是良辰美景,今日是不是很是适合…洞房花烛?”
他的这句话,终于惹得我霍然抬起了一张脸,我想都没有地劈手将阳春雪抽出了剑鞘,直直地指着萧靖南的咽喉。
我一字一顿,“带我去见萧惜遇。”
他笑得极富深意,“你会见到他的。”
我咬牙切齿,“你只用领路,烦请闭嘴。”
他还是笑,“不想听我说吗?那,你待会儿可莫要后悔。”
我用剑逼着他的脖子,命令,“走。”
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我没想到,萧靖南把我带到的,是一个一看就空荡荡的院子,他扫了一眼我横在他脖子上的阳春雪,对我说,“到了。”
我扫了一眼四周,心中不信,就以剑刃比了比他的脖子,“带路。”
萧靖南很无谓,他直接带着我就往前走,我以剑指着他的脖子的时候,眼角极其敏锐地扫视着四周,这座院子,让我觉得很是不安。
我的不安,在萧靖南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时,变得格外地浓郁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有一阵微风从我的身后拂过,下一秒,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劈上了我的后颈。
我身形一晃,脑袋发晕地向前扑倒的时候,被萧靖南托住了身子。他手指连点,轻而易举地就点了我的穴。
与此同时,我听到他骂了声,“祁清殇居然把阳春雪送给了她?真是添乱!”
从背后袭击我的那个人笑了笑,他说,“有阳春雪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还被惜遇迷得昏了头,就算是再怎样的兵器到她手里,照样没用。”
这,这是宁城城主的声音!
萧靖南控制住我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身子,他询问地说,“父亲,您真的决定这么做…?”
宁城城主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我,看了看因为被点了穴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却愤怒地瞪大一双眼睛的我。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递到我的嘴边来,他说,“来,好孩子,把它喝了。”
他的语气,简直是充满怜爱的。
我恨他都生怕来不及,哪里会听他的话,可我动弹不了,萧靖南连带着把我的哑穴都给点了,我说不出话。
我只能一脸仇恨地瞪着他。
萧靖南看到我的表情,抬手就要扇我,却被宁城城主萧安拦住了。
萧安眼神怜爱地看着我,他不再指望我能主动配合了,他自顾自地打开了瓶盖,他一手掰开我的嘴巴,一手拿着瓶子开始往我的嘴巴里灌。
他的动作,是怜爱而又温柔的,他的声音,也是怜爱而又温柔的,他对萧靖南,也对我说,“你看看这张脸,多漂亮啊…”
“这孩子和几年前来宁城的那个,完全不同了不是吗?”
他一边往我的嘴巴里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微笑着说,“她是西祁的公主,她也是一个好孩子,她做我们宁城萧家的儿媳,不是刚刚好吗?”
“是刚刚好,可…”
萧靖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安截住了,萧安一只手扳着我的下巴,眼睛细细地盯着我的眼,他缓缓地说,“你想要说,我为什么不准备把她配给惜遇,而配给靖墨吗?”
萧靖南没说话,我的心神,却是瞬间就震了一下。
萧安一脸满意地看着我突然之间由愤怒变成惊恐的脸色,他笑得很是开心。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天下,没有一个父母,是不疼惜自己的孩子的。你不要看为父平日里从来不提靖墨,甚至连外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二少爷不受宠,因此去奚落他,导致他的脾气越变越差,可是事实上啊…在心底,为父是希望他也过得好的。”
萧靖南怔怔的,我更是呆呆的。
萧安终于把那不知名的药水全部灌进我的嘴巴里了,他拍拍手,不再捏我的下巴,他抬起脸,看着萧靖南的脸,很是认真地说。
“靖墨的脸,是被这丫头毁的,靖墨的伤,也是拜这丫头所赐,南儿你说,为父除了把这丫头夺来送给他做女人,还能替他做什么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微笑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带着笑的,可是,他的眼睛里面,却是蕴着掩都掩不住的怒火。
我看到了那怒火,我也明白了——他恨我。
几年之前,祁青柠花了萧靖墨的脸,几年之后,我把钉子扎进了萧靖墨的后颈。我毫不怀疑,我的那一根钉子,绝对险些让他挂了。
他是萧靖墨的父亲,他当然会恨我。
可是,我是西祁的公主殿下,我有一个比较有用的身份,他替萧靖墨杀了我,当然可以解恨,可是,一个死了的我,绝对没有活着的我用处大的。
退一万步来说,至少,他们可以更加久远、更加绵绵无绝期地惩罚我。
我进宁城,先开始就是在那个山洞里胆战心惊地九死一生,我出了山洞,就看到宁城城主微笑着在等我。那个时候,我就该猜到,那个山洞,就是他在替自己的儿子惩罚我。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他居然,会想出这么诡异的办法。
他居然,他居然要把自己三儿子的未婚妻子,和自己的二儿子,凑到一起去…
他,他,他是微笑着的恶魔!
像是知道我的心底在想什么似的,萧安低头看了看我,他一脸满意地说,“一直以来,我都有些犯难,我不许惜遇娶如烟之外的女人,可这丫头,又着实是张不要白不要的王牌。”
“让惜遇娶了她,就是西祁的驸马,做驸马自然好啊,只是,驸马何时,有能纳妾的?这么一来,如烟可就伤心了。”
“可若是直接拒了婚约,对我宁城,又绝对是没有丝毫好处的。这件事啊,可着实令为父为难了好一阵子。”
“万幸啊,后来无意间,想到了这么一个主意——靖墨的脸,被花了,这么些年一直有阴影留着,他玩/弄女人,他不肯安定,还不都是被这丫头害的?他玩/弄那么多人,当然是因为仇恨,那,为父就想啊,他玩/弄那么多人加起来,都不如惩罚这个丫头,更能解恨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安的脸上简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了,他笑吟吟地说,“所以说啊,惜遇娶如烟,靖墨配公主,算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说得有根有据,说得理直气壮,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就好像我只是一件商品,只要他们宁城萧家把我弄回自己家了就可以,至于是谁把我弄回来的,至于把我弄回来之后,我是属于谁的,全都无所谓。
真不愧是商人。我咬牙切齿地想。
萧安把我的每一丝表情,都看在了眼底,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好孩子,方才我喂你喝的,是最最霸烈的媚/药,你这会儿,身子开始热了吧?”
一听这话,我的整个魂魄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子,媚、媚/药?!
萧安笑得眼睛都要弯起来了,“你别怕啊,靖墨虽然前几日被你刺了一下,可经过良药的医治,又经过这几日悉心的调理,和你圆房是万万没有问题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在心底海啸一般地怒吼了起来,圆房你妹啊SB!
萧安却将我的愤怒理解成了畏惧,他抬起手,在我僵硬的肩膀上拍了拍,他一脸慈爱地说,“你放心,我们宁城,自然不会杀你。你今晚和靖墨圆了房,就是我们宁城的儿媳了,明日一早,为父就给陛下上书,说你和靖墨醉了酒,做了糊涂事。他乃明君,又最是好皇家的面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真是又生气,又震惊,他他他,他连退路都已经想好了的?!
明明是他们下了药,用了卑鄙的手段把我和萧靖墨凑到一起去,却偏偏要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说,我在宁城城主府里住的这几日间,一直都没有觉得萧安可怕的话,那么今时今日,我是真的觉得了。
他可怕。他可怕极了。他笑吟吟的,他声色不动的,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你笑,看着你闹,看着你摆出公主的架子让他等,看着你作威作福,他不反抗,他丝毫不加反抗的。
可是,可是他在心底,都是记着的。
他是在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该怎么报复你的。
那一日,萧安和萧靖南临走时,对浑身发热发烫的我说了句,“靖墨随后就到,你好好等着吧。”
他们走了两步,突然回过了身子,萧靖南笑着对我说,“我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来宁城,不要妄想会和三弟在一起?”
萧安接过他的话茬说,“确实是妄想呢,公主殿下。你为了惜遇,明知宁城有危险,也要来。你为了惜遇,明知今晚是阴谋,也不肯走。那么,我来告诉你,惜遇此时在做什么吧。”
“他不是暴病,他更没有任何事,他只是中了和你一模一样的媚毒,被我反锁在了一间房间里。”
“那间房间里,只有他,和如烟。”
“为父是不是很贴心?”
“你们中的媚毒,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你有多痛苦,他很清楚,他有多难过,你也感同身受。”
“既然这么互相理解,那么,你们就互相理解着,和别人共赴巫山云雨吧。”
“你们谁都不要怪对方,要知道,没有人,比你们自己,更了解对方的感受了。”
说完这些话,萧安和萧靖南,终于走了。
他们说萧靖墨稍后会来,看来不是假的,因为他们连房门都没有关。
我想跑,我当然想要逃跑的,此时此刻的我,浑身发热发痒发烫,我只觉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我的身体。
我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我被点了穴,我动弹不了。而一片漆黑的庭院内,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里有好多好多的银甲卫士伫立,我出不去,李越也绝对进不来的。
我连起身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更妄谈要逃出去。
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而且,不是一个人的。
我屏气凝神,我竖耳细听,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祈祷着,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婢女,搀扶进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看着他一步步地朝我走过来,我连呼吸,都几乎要屏住了。
他逼近我,他站在那里,面具未曾遮盖住的那双狭长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下一瞬,他突然笑了。
他对那两个婢女说,“滚出去。”
那两个婢女张皇失措地走出去的同时,萧靖墨一弯腰,一下子打横将我抱起。那一霎,我想要尖叫,我想要怒骂,可是我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息。
萧靖墨抱起了我,却没有急着往床榻走,他也没有急着做任何动作,他盯着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你还能阻止我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身子烫得像是被灼红了的铁,我的身子烫得急需找到凉凉的东西贴一贴,萧靖墨的话,我听不清,我只觉得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我的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热,热…
我最后一丝仅存的意识想的是,萧惜遇,你,你来救救我。
萧靖墨大手一挥,我的衣衫寸寸断裂,他吮上了我的脖子,他残忍地笑,“想让萧惜遇来救你吗?他正云雨春宵呢!”
我终于知道,萧安要的,不是别的,是一场能摧毁我和萧惜遇的游戏。
而这场游戏,偏偏披着活色生香的外衣。
【195】他是解药+你是我的
我热。
万蚁噬骨的热。
揪心扯肺的热。
恨不得立刻找一个大冰块冲上去,或者干脆拔腿跳进冷水湖里去的热。
我热得恨不得去死掉算了。
更要命的是,我已经热成这副德行了,却还有一个人,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用比我的身体要凉上好几度的吻,在我的裸/露出来的颈子上,四处点火。
我讨厌他。
我真讨厌他碰我。
可是,可是他的吻,他的身子,都是凉凉的,毫无疑问地,他能让我的难受纾解一些。
可是,我的理智还在的。
我虽然脑子昏沉得像是浆糊,我虽然身子烫得恨不得立刻找到一个解放的出口,可是我知道的,在我身上啃咬亲吻的男人,不是我喜欢的那一个。
那一霎,我的脑子已经不怎么灵光了,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想到这个揽着我的男人不是我喜欢的那一个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张脸,那张脸面无表情,眼角,有一只妖艳无比的红蝶。
在那一瞬间,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我没有想到任何别的人,我能够想到的脸,只有那一个。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突然觉得,有一股腥气,从腹腔直直涌向了喉咙,我一张嘴,那股腥气化成血红色的液体,直接就喷在了正迷乱亲吻我的男人的身上。
我呕出的这一口血,让我醒了不少的神,我呕出的这一口血,让萧靖墨的动作顿了顿。
他的唇,终于离开了我的脖子,他抬着那双情/欲迷离的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我的脸。他张了张嘴,他一字一顿,“你很难过?”
我当然很难过。
我难过得,我难过得…
在他迷乱地亲吻我的时候,我一直一动都不动,我一直都发不出声音,可是此时此刻,我更加僵硬了,我连在心底回答他,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