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去送公文的人,已经上了马了。懒
那个去送公文的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那个去送公文的人,有些好奇地朝我们这里看了过来,他肯定很奇怪,他们随州城新来的将军,为什么要挡着一个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还一脸紧张着急的小姑娘的道儿。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挡着我,可我很着急,我没时间和他耗下去。
我想绕过他的身子,可被他的手臂拦住了。我想换个方向突破,却被他抱住腰了。
我刚想挣扎,他就身子一垮,将脸枕在我的肩窝里了。
他搂紧我的腰,他凑近我的耳畔,他喃喃地说,“你别去,你别闹,你乖一点儿…”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脑,更莫名其妙,我的眉头皱了起来的时候,眼角扫到,那个要去送公文的人见原本明显是在相持我们,突然就抱到一起了,他怔了一下之后,又暧昧地笑了一下,然后勒了马缰,就准备出发了。
我那个急啊,我张嘴就喊,“等一下!”
萧惜遇跟被雷击了似的,身子猛地一震,下一秒,他霍然转过脸去,用一种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至死的阴狠声音,又凶又恼地斥了句,“还不快滚!”虫
那个送公文的人身子一颤,再也不在原地停留了,他就像是被吓到了似的,马不停蹄地就策马出城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匹马扬起灰尘,一溜烟地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愣愣地攥了攥自己手掌里几乎捏出汗来的那封信,我愣愣地蹙了蹙眉,我觉得自己心底好空,好难过。
好一会儿之后,我终于回过了神来,我想也不想地一把推开了萧惜遇的身子,拔腿就要往那匹马消失的方向追上去。
鹅卵石硌得我脚好疼,可我顾不上疼,我只顾着急,我手里捏着的是我的心声,是我这个感情白痴好容易滋生出来的心声,我必须,我必须快一些让那个喜欢我的男孩子看到才是。
可我刚跑了几步,真的只是几步而已,仓皇失措地一抬头,就又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去了。我以为是萧惜遇又来拦我,就又气又恨地霍然抬起了眼,可是,令我目瞪口呆的是,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阴鸷的,仇恨的,却又含着一抹邪笑的,直勾勾盯着我的,男人的脸。
我不认识他。
我从来都没见过他。
可是他的脸,他的笑容,却莫名其妙地让我觉得不安。他那么毫无遮掩地直视着我,眼神居然像是在观赏…猎物。
猎物?!
我被自己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奇怪的想法吓到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万幸我的身子比大脑要反应敏捷,我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我不想和他对视,我往旁边避了避,我的眼角扫到,我身后,萧惜遇像僵了似的,怔怔站在那里,我飞快地说,“请,请让一让。”
那个比我高了一头不止的男人愣了愣,然后忽然之间,他就大声笑了起来。
“请我让一让?哈哈哈!”
他笑得很夸张,很大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他笑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眉毛都几乎拧断了,我看了一眼,他站在路中间,他故意把我的去路给挡严实了。我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我猛然转过身,想也不想地就要往栏杆外面跳。
那男人笑声忽然顿住,他敏捷地伸出手,一把勾住了我的腰,与这个动作一起到来的,是他近乎惊诧的一句,“三弟,你媳妇儿这么泼辣?”
我挣扎的动作,因为他那句“三弟”而微微僵了一下,下一瞬,萧惜遇已然恢复了常色,他缓缓走上前来,眼睫垂着,看不到眼底的神色。
直到走近过来,他都没看我,他也没看那个叫他三弟的男人。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之内,他的脸色有些异常的白,他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掀起了眼睫,微微地笑。
“大哥不是午时到么?怎的提前了?”
我一惊。他,他叫他大哥?
我怔怔地转了转眼,看了看揽着我身子的这个古怪男人,他明明脸上都是笑,可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杀伐之色。他,他是宁城的大公子,萧惜遇的大哥?
我这怔怔的一眼,被萧惜遇的大哥恰好捕捉到了,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作势要将我的身子递给萧惜遇,他一边做着这个动作,一边说。
“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何不提早一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忽然笑道,“倒是你,怎的刚听说我要来的消息,就慌里慌张地从战场上退回来了?”
萧惜遇没有伸手接我,也没有回答他大哥的问题,他耷拉着眼皮,特别漠然地说了句,“她自己有脚,让她自己站着。”
那个古怪的男人怔了一下,然后眼神莫测地看了看萧惜遇,下一秒,他将我搁在地上,眼神锐利地扫了我一眼,一把将我紧捏着的手掌扯了开。
他抽出我捏了好久的那封信,阴鸷神色褪去,变成了笑,“哟,这是什么?”
萧惜遇猛然掀起了眼,那一眼,慌张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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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宁城暗卫(荷包加更)
我不知道萧惜遇是在慌什么,可我知道的是——
比萧惜遇更加慌张的那个人,是我。
那是我写给魏凌辞的信,那是我想要说给魏凌辞听的话,我不想它还没被应该见到的人见到,就落入不该见到的人的眼睛里面去了。懒
我是真心讨厌那个抢我信的男人,此时此刻我才明白,萧惜遇他拦我的路,他抱我的腰,他不许我去追那个送公文的人,但他至少,没有以强迫的姿态,硬要夺过我的信,硬要看看我的心。
他至少,还是愿意尊重我的。
可我眼前这个正笑着作势要将信笺展开的男人,他是真的可恶极了。
他明明是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现如今,却以一副故意的、呷玩的、挑衅的姿态,手指动了几动,就要将我的信展开了。
我又慌张,又愤怒,我伸手想要把信从他手里抢过来,可我说过的,他比我高了一头不止,即便我踮起脚来,却依旧够不着他故意高高举起来的那只手。
我是真的着急了,我带着哭腔朝他喊,“你混蛋,还给我!”
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啪涌出眼眶,直直往下砸。
那个男人有些被我吓到似的怔了怔,可更多的,却是眼神意味深长。他似有若无地扫了萧惜遇一眼,似征询,又似挑衅地说,“三弟说,这信…我是看,还是不看?”虫
一听这话,我恍若枯木逢春,我猛然就将脸转向了萧惜遇。
我挂着满满一脸的泪,眼睛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又无措,又哀求地看着他。
我想,无论如何,他既然还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儿尊重,这点儿小忙,他肯定还是愿意帮我的。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非常迅速地垂下了眼睫。
他像是生怕别人看到他的眼睛似的,自打他这个讨人厌的大哥出现之后,他就一直不看我,一直盯着地面。
他盯着地面,面无表情,颜色秀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嗓音漠然地说,“不过一封信罢了,大哥想看便打开,不想看,扔了就罢了。”
抛出这句话,他不再看我,也不再看他那个大哥,衣袖一拂,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他这一句话,和他这个动作,瞬间让我刚刚才生发出的那一点点希望之感顿时就破灭了,我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他他,他居然走了?!
几秒后,我终于回过了神来,袖子底下,我暗暗地攥了攥拳,嘴巴里,却是几乎将牙齿给咬碎了。
宋青柠!你有毛病是吧?!昨晚你尚且明白他是萧如烟的人他不会帮你的,今天面对的可是他的亲生大哥,他怎么可能会向着你啊?!
蠢,蠢到家了!
一想通这一点,我就不哭了,我狠狠地抹了一把泪,然后转过脸来,一脸恼火地瞪着那个正若有所思盯着萧惜遇背影的男人。
我盯着他的脸,彻底豁出去了,我气冲冲地说,“不是要看我的信吗?要看快看,不看还给我!”
那个可恶的男人注视着萧惜遇转过回廊,彻底走远了,这才终于渐渐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低头看我,嘴角是笑,眉眼里,却全是浓郁至极的嘲讽和奚落。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啧啧,三弟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儿嘛…”
他一边说着奚落我的话,一边手一抬,我的那封信就飘飘悠悠地掉下来了。
我根本就无所谓他说我什么了,全副心神都关注着我的那封信,见他有这么一个动作之后,我眼睛一亮,上前一步,视若珍宝一般地赶紧抓进了掌心里。
我把信抓住,我往后退了一步,我一脸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男人,我绷着一张脸,发自肺腑地说,“萧大少爷,今日遇上您,算我倒霉,以后我绝不会去打扰您,也求您别找我的事儿!”
说完这句,我哪敢多做停留,拔腿马不停蹄地就跑了。
那天回到房间里,我对着那封几经波折都没能送出去的信,难过了好久。只是到了后来想一想,也好,魏凌辞虽然没看到我的心声,但它也没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今天我会撞上那两位萧家的祖宗,绝对是流年不利,明日再送一封,铁定就不会遇到他们了。
这么一想,我终于不那么难过了。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到了当天半夜,我就发现,我根本就没出去送信的自由了。
我正睡得迷糊,小晚一脸惊慌之色地快步奔进了屋里来,她气喘吁吁地推醒我,很慌张地说,“公主,您,您的房间,被士兵围住了!”
我很是震惊,瞬间就从睡梦惺忪中醒了过来。
我披衣而起,跑到窗边推窗望出去,果不其然,映着廊外的灯光可以看到,在我的房间外面,有足足几十个士兵持剑而立,他们铁甲银衣,面无表情,将我住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我愣了愣。这,这些人的服饰很奇怪,他,他们不是随州的士兵!
下一秒,我回过神,我动了动,我刚想冲出去朝他们理论,腰上忽然一紧,一个人逼近我的耳畔,用近似于喟叹的语调低低地说。
“宁城的暗卫来了,他们要监视着你。”
“你,你听我话,要乖一点儿。”
我霍地转过脸去,就看到了萧惜遇那双眼,他灼灼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将我按在自己的怀里,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
“父亲派来的是大哥,他们怕是…怕是要与你为难。”
我这才想到,不错,我都快忘了,我可是张王牌。
没有王牌,能活得那么清闲。
【说好荷包加更,咱就加,再累再忙也要遵守诺言~!】
【142】偶尔玩一下的女人
萧惜遇的大哥,叫萧靖南。
这位仁兄,他绝对是看我不顺眼。
那些铁甲持剑的士兵们,全是他安排来看守我的,这也就罢了,不仅如此,就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我住的院子,开诚布公地向我表达了,他,以及宁城萧家上下,对我的“关切”之意。累
嗯,这里所说的关切的意思,特指:他们“感激”我父皇,给了他们的三公子此次出征打仗的机会,以及,他们“感激”我的状况不断,给他们的三公子以及宁城,所带来的麻烦。
说起我的状况不断了,萧靖南那张冷酷坚硬的脸庞上现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他看着我的脸,笑得讥刺极了,“公主殿下惹得三弟为你,险些从此就拒接了魏国生意之事,我宁城萧氏,可是听说了的。”
我看着他,我没说话。我等他说完。
他眸光精锐地锁着我的脸,脸上明明还是在笑,却掩不住地有些微微咬牙,“好一位全天下最最美貌的公主,您可真是好本事。”
我不觉得这话是在夸我,所以我一点儿都没觉得高兴。我看着他那张一看就来者不善的脸,没什么表情地说,“有本事的是你们宁城,我需要向你们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当然也不会认为我这话是在夸他,他的眉毛有些凶恶地往下压了一压,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和三弟坠入悬崖之后,都发生了什么?”闷
我以一副面瘫脸面对着他,“您希望我们发生什么?”
我将问题抛回给了他,他有些恼,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面,“别跟我耍嘴皮子!三弟现如今对如烟态度巨变,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这个人他明知道我是公主殿下,却对我这么恶声恶气的,而且他居然敢公然派兵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事已至此,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他装什么客套礼貌,你来我往了。
听他提及萧如烟,我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萧惜遇昨天问他怎么提前来了,怕是…和萧如烟不无关系吧?
她怕自己一个人力量不够击垮我,不够确保她遇哥哥围着她转,坚贞不二?所以,就想到了要拉外援,就巴巴地通知宁城派来援兵吗?
真好笑啊。
这件事情一联系到萧如烟,就算是原本我不怎么搞得清楚的部分,如今也搞明白了——萧靖南昨日第一次见我,就那么故意办我难看,再加上连夜就把我的院子围住不许我轻易出去,恐怕,都是为了替萧如烟出气吧?
他们不想让我见萧惜遇,他们要把我们隔开。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我顿时觉得通体舒泰,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呢,原来还是为了争风吃醋。
我掀起眼皮看了萧靖南一眼,我看着他那张明显对我憎恶疏离的脸,我无比诚恳地说,“萧惜遇以前是怎么对萧如烟的,我不知道;萧惜遇如今是怎么对萧如烟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萧惜遇之所以会去魏国救我,萧惜遇之所以为了我,要拒掉魏国所有的生意,不是因为他把我看得多么重要,而是因为,我对你们宁城,很重要罢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将“我”字和“宁城”这两个字,咬得字正腔圆字字铿锵,果不其然,萧靖南原本极其防备我的脸色,总算稍微缓了缓。
我十分平静地看着萧靖南的眼,一字一顿地说,“你和萧如烟,真的完全不必怕成这样,萧惜遇他,于我而言,和你们,一模一样。”
那一天,萧靖南志得意满地从我的院子里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挑着嘴角,既嘲讽又鄙夷地对我说了句,“三弟生来就注定了要娶如烟的,他们可是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就算你再怎么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也不会改变他的人生目标,更别提他的心意。”
我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仰着我巴掌大的小脸看着他,十分发自肺腑地说,“在下知道。”
我当然知道。先不说那个见鬼的什么人生目标了,只他的心意这一点,我就再明白不过了。
不见到萧如烟的时候,他要搂着我睡觉,他要和我抱抱,可一见到萧如烟,他就顿时垮下了那张脸。还拜托我家婢女来给我传话,让我不要再接近他,让我不要再和他说话,甚至,让我离他远一点。
这,分明就是在对待偶尔玩一下的女人时,才会用的桥段。
他这种做法,就像是…稍等,我想想怎么形容,能恰当一点儿。
哦对,就像是在男性荷尔蒙发作时去了趟青楼,和一个姑娘玩了玩,然后快要回家了,突然间良心发现,这个时候,男性荷尔蒙瞬间消退下去,自然想要把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全盘推翻。
这么一想的话,很显然,他这个人在理智上,还是完全喜欢萧如烟的。而他那调皮欢实的弟弟和我,明显要比他和我,更亲一点。
哦慢慢慢慢慢…
谁他妈是青楼的姑娘啊?
我这破例子举得!
靠!
那一天,我都没出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