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告诉她,他心里一直一直有她。
伸手撸起衣袖,又挽她的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的胳膊,韦昕笑道:“走吧,干活去。”
杨怀瑜低声问:“你跟娘说什么了?”
韦昕道:“我谢谢娘替我找回了娘子。又说你年幼不懂事,没跟婆母相处过,让娘多教导你。”
杨怀瑜道:“娘没问你怎么记起有个娘子了?”
韦昕答:“我说原本就看着你面善,如今在家里看到你,一下子想起以前你也是这样陪在我身边。”
杨怀瑜怀疑道:“娘肯信?”
韦昕笑,“她自然不信,不过也没办法…你放心,有我。”牵着她往偏厅走。
偏厅外,已放了一桶水。
韦昕与杨怀瑜各拿了块抹布,去擦桌椅板凳。这三年,杨怀瑜已习惯凡事亲力亲为,动起手来有模有样。韦昕却是从没干过家务,举着抹布东擦一下,西抹一下,擦过的桌子还不如没擦过的瞧着清爽,而且衣衫上沾了不少水滴。
水苏见了,惊叫着过来阻拦,“公子快歇歇,这些粗活怎能劳动公子,找个小丫头干就行了。”顺手夺过韦昕手里的抹布。
韦昕却走到杨怀瑜身旁,道:“娘子歇会吧,这里有为夫就行了。”杨怀瑜眉头不皱地让给了他。
韦昕大汗淋漓地干了约莫半个时辰,所有的家具都洗了一遍,嘀嗒嘀嗒地往下淌水,地上的大理石砖湿漉漉地滑。
韦氏的贴身丫鬟白芷与石蓝进来传话,“夫人说今儿先干到这里,一会该用晚膳了。”
照规矩,媳妇要服侍婆婆用膳。
韦氏将身边的丫鬟全遣了,只留杨怀瑜一人伺候。
菜式倒不复杂,多是江浙菜。韦氏看着胃口不错,韦昕却吃得不多。吃过饭,杨怀瑜低眉顺目地端上茶来。韦氏开始挑刺,一会嫌茶浓,一会嫌水凉,一会又嫌茶盅不对,将杨怀瑜使唤得团团转。
韦昕笑眯眯地看着,待韦氏用了茶,才慢悠悠道:“怀瑜,好好跟娘学着,待以后当了婆婆,也如此教导儿媳。”
韦氏听了,一口茶喝下去差点呛着。杨怀瑜忙替她捶背,一边狠狠地瞪了韦昕一眼。
韦昕不以为意,扬声唤了水苏进来,指着桌上的菜,道:“这些都撤下去,让厨房照样重新做了来,少夫人还没用饭呢。”
杨怀瑜道:“这样吃没关系。”
韦昕冷冷道:“怎么没关系,韦家的少夫人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若传出去,我们韦家成什么了。”
杨怀瑜不再吭声。韦氏用过茶,回房去了。
一时厨房里送了菜过来,韦昕陪着杨怀瑜又吃了小半碗饭,才牵着她的手回卧室。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三年多没见,身体里都像埋着火种,一旦引燃便蓬勃不可收拾。杨怀瑜还算克制,记着明日要早起侍奉婆婆。韦昕却如贪嘴的孩子,要了还要,直到餍足才放过她。
第二日,杨怀瑜挣扎着起身,天色已是大亮。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见韦昕已不在房内,不知去了哪里。
杨怀瑜暗道不好,连韦昕都比她起得早,若婆婆见了她还不知该怎样发脾气。一边想着,一边寻衣服穿。
昨夜的衣服经过搓揉已不成样子,她又来得匆忙尚未回家去取。
这下如何是好?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倒霉头顶了。
正着急,房门悄悄开了,走进来满脸笑意的韦昕,“给,你的衣服。”递过来蓝底白花的大包裹。
杨怀瑜打开一看,里面包着她的衣物,还有几件替韦昕缝的长袍。
韦昕道:“家里没有你的衣服,又不好借别人的,所以就去你家取了来…没想到你替我缝了这么多衣服。”话语里,七分感动,三分感慨。
深深浅浅的蓝,浓浓淡淡的白,都是她亲自一针一线缝的。
想也想得出,那段日子,她过得是多么的孤单寂寞。
韦昕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满腹的话说不出,只低低唤着“怀瑜,怀瑜…”
杨怀瑜推开他,“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还要侍奉娘。”
韦昕柔声道:“方才我去过了,娘早用过饭了。你若累就再睡会,厨房里给你热着饭。”
杨怀瑜不安地问:“娘可说了什么?”
韦昕安慰地亲亲她的脸颊,“没说什么,别担心。”
杨怀瑜根本不相信,婆婆会什么话都没说。
杨怀瑜的直觉是对的,韦氏确实说了什么,而且说得挺多。
韦昕在卯正时就醒了,穿好衣服便往韦氏那里去。其时,韦氏正由丫鬟伺候着梳头。
韦昕道:“怀瑜身子不舒服,要多休息会。我身为夫君,理应服其劳,所以代怀瑜前来侍奉娘。”
韦氏看着镜子里的儿子,虽然神情有些疲累,可眼底眉梢都带着春意,挡也挡不住。
不用想也知道,杨怀瑜为何身子不舒服。
韦氏暗叹一声,遣走身旁的丫鬟,回过头,郑重地道:“昕儿,你昨日说过的话,娘心里都明白,两家的恩怨不能算在杨怀瑜头上。抛开这些不说,娘还是不喜欢她。模样普通了点倒也罢了,可她的心思太重了些。昨日说的一席话,明里暗里非逼着我留下她不可。跟这样的人相处,太累。”
韦昕也敛了笑意,道:“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喜欢单纯没有心计,一眼就能看透她心思的儿媳。其实,怀瑜也是这样的人。我了解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了解我,明白我的心思。娘,与她在一起,儿子更轻松些,什么都不必解释…至于她的相貌,儿子倒觉得她很耐看,越看越美。”
韦氏道:“你觉得她好,是因为你没仔细看看别人。夕照琴院颜家的女儿生得貌美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她对你也甚为中意,娘已找人合算你们的八字了。如果顺利的话,年底你们就成亲。”
韦昕急道:“我已有了杨怀瑜,不想再娶。”
韦氏板着脸道:“杨怀瑜是你选的,我不干涉。颜如玉是娘看中的人,你也别管,等着成亲就行。”
韦昕狠绝道:“什么如花还是如玉的,我都不要。娘若不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就尽管提亲。大不了就当家里多了个使唤丫鬟,反正水苏白芷什么的已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韦氏语塞,只听韦昕又道:“娘,儿子心里装的,只有这一个。娘就成全儿子吧。”声音里已带了恳求。
韦昕还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幼年时,他多与祖父在一起,跟她并不亲近。长到□岁时,便到了杏花村跟着韦善人,常常一年半载见不到一面。后来他在朝廷为官六年多,期间一次都没见过,只偶尔写几封信。
这三年,是他们母子最亲近的时候。
韦氏看着儿子俊美的脸,不由想起他死去的爹,心中更是后悔,当初,就不该一时慈悲放过她。才刚进门一天,儿子已不听她的话了。
可她终究舍不得刚刚和缓的母子关系,只得忍气道:“罢罢罢,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吧。只别让我看到她就行。见了她,我心里发堵。”
韦昕虽觉不妥,可亦不好强求,娘已经做了让步,他不能勉强娘非要喜欢杨怀瑜。
只能依靠时间了,或许两人相处久一些,会有所改变吧。
作者有话要说:婆媳矛盾很难调和~~小韦努力吧~~
提条件
黄昏时分,采薇与青楠来了。三年不见,乍一相逢,恍如隔世,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阵子。
倒是青楠理智得多,去打了清水,又绞了帕子,给两人擦脸。
擦干眼泪,采薇絮絮地讲述这三年的事情,“公子给姑娘办过丧事没几天,便得了急病,连着请了好几个太医都说没治了。青桐把不相干的护院小厮都散了,余下二十几人护着公子赶到杏花村…主母已经在杏花村等着了,给公子调养了三个多月身体,又说换血才能治…韦善人不同意,说太冒险,可主母一意孤行,不想看着公子死…主母大概养了两个月就差不多恢复了,把公子身边的人全换了…本来我跟月影免不了一死,韦善人说公子既已失忆了,何必多伤性命,将我们拘在杏花村,衣食倒是无忧,只不能随意走动…公子半年之后才能下床走动。韦善人说江南的气候对身子有好处,前年冬天,主母带着公子来杭州。”
如此说来,这三年中,他倒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躺在床上。
她与祖父四处奔波,他当时并不知道。韦氏显然不想让韦昕听说关于她的事情,将以前的侍卫尽数留在了杏花村,自然也不会亲口告诉他。
那么他打听她的消息,必定也是费了番工夫。
杨怀瑜微微有些开心。
这三年的事,说不介怀,其实也是在意的。她寻他那么苦,他在一旁躲清闲,竟然还敢装失忆骗她。
采薇看着她的脸色,先是紧张,而后担心,又有些微愠,最后却是平静中带着欢喜。
采薇默默地等着她的吩咐,却听杨怀瑜轻柔的声音道:“赶了这么天路,也该累了,下去休息吧。”
采薇笑笑,说了句“不累”,躬身退了下去。
杨怀瑜却仍想着她的话,“我们与公子同时出发,竟是整整晚了一天。”
他一路定是赶得很急吧,连日赶路奔波,昨夜还…今晨又起那么早。
周旋在娘与她之间,他会不会很累?
若真是依着娘的意思,娶了顾姑娘或者哪怕是任何其他女子,恐怕日子也会容易得多吧。
杨怀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主意身旁已多了道宝蓝色的影子。
韦昕笑着问:“还以为你们在秉烛夜谈,怎么一个人发呆?”坐在她身旁,习惯性地牵了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手背。
杨怀瑜偎过去,低声嘟哝着,“让我靠一会。”
韦昕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拂到她的发髻,上面仍是他送的那对银簪,不由暗悔,她出门仓促,定是没有别的首饰。
他竟然没想到将她的妆盒带过来,或者重新买过。
想着便低低问:“明日我们去宝福楼看看可好?”
宝福楼是杭州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他是替她买首饰吧。他是她的相公,花他的银子,天经地义。杨怀瑜未作推辞,只嗯了一声,仍是俯在他胸前。
虽是深秋时节,树木大多仍是绿的,只空气里多了些湿冷。
杨怀瑜替韦昕缝制的冬衣派上了用场。挺括的杭锦布料,繁复的绣花,领口缀着雪白的狐毛,看着高贵却不奢华。
宝福楼的掌柜很周到地一一将锦盒里的东西取出来交在韦昕手中,点翠的珠花,镶玛瑙的发簪,玉石耳坠。每拿出一样,韦昕都会探询地看向杨怀瑜。
显然是征求她的意见。
掌柜不禁讶然,陪同女子前来买首饰的男子原本就少,更难得事事征询女伴。
尤其面前的女子衣着打扮甚是普通,可男子却贵气逼人。
将东西一一看过,韦昕选了两样,又挑了几块玉,吩咐掌柜的雕成簪子,过几日来取。
从宝福楼出来,韦昕却不马上回去,带着杨怀瑜逛了好几家铺子,零零碎碎买了不少。
杨怀瑜很诧异,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喜欢逛店铺了。
韦昕神秘地笑笑,在她耳边道:“待夜里悄悄说与你听。”
杨怀瑜顿时头大,这两天夜里,他都像个孩子似的黏在她身上,哪里还能顾得上说别的。
在外面逛了大半天,回府时已是掌灯时分。
韦氏正等着他们用晚膳。
两人匆匆换了衣服,杨怀瑜重新梳了头,韦昕将今日刚买的赤金蝴蝶簪插在她发间,发簪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着夺目的碎光。走动时,蝴蝶的双翅忽闪忽闪的似在飞翔,看着活泼了许多。
韦昕夸赞,“好看,很配你。”
杨怀瑜奉承他,“那是你的眼光好。”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饭厅,韦氏已坐在饭桌旁,冷冷地扫了杨怀瑜一眼。
杨怀瑜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朝韦昕望去。
韦昕已就坐,跟韦氏谈出门时的趣闻。
韦氏神情淡漠地听着,拿起筷子。
韦昕便止住话语。
杨怀瑜有些着急,可用饭时又不能说话。
韦昕感受到她的视线,望过来,随即明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杨怀瑜微微一笑,埋头吃饭。
韦氏沉着脸“嗯”了一声,很不高兴。他们两人一整天厮混在外面不说,饭桌上还要眉来眼去,看着实在碍眼。
趁着丫鬟上茶的功夫,杨怀瑜回屋取了一只锦盒,递给韦氏,“娘,我们今天去宝福楼,看到条珍珠手串,成色极好,想着正配娘的珍珠耳环,就买了回来。”
韦氏眉眼不抬地坐着喝茶,仿佛并未听到这番话。
杨怀瑜的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韦昕接过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手串,笑道:“娘戴上看看。”不由分说地攥起韦氏的手,套了进去。
珠子是南珠,圆润晶莹,在烛光的辉映下,闪着炫丽的光芒。
确实好成色,更难得的是二十几个珠子,个个都如指甲盖那么大。
韦氏看了看,并未取下。
杨怀瑜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门买了那么多东西,竟然忘记给娘买,实在是大不孝。
回到屋里,韦昕问:“我以为你会取那朵镶红宝石的蝴蝶兰簪花,怎么想起将手串给娘了?”看过那么多首饰,杨怀瑜最喜欢的就是那条手串,衬着她的手越发柔滑如玉。
杨怀瑜笑道:“娘毕竟年岁在那里,簪花太轻狂,不如珍珠显得大方体面。”
韦昕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待过几日,说不定宝福楼还有这样的手串,我再给你买。”
杨怀瑜笑笑,“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若真买回来,娘该多心了。”因见韦昕肩头有根线头,便凑上前拽了拽,拽不断,懒得找剪刀,索性一口咬断了。
韦昕趁机环住她的腰,道:“这三年,又长高了些,已经到我耳边了,正好。以后别再长了。”
第一次见她,她只到他胸口,成亲时,也才到他肩头。
杨怀瑜问:“什么正好?”
韦昕低头吻在她的唇上,缠绵了一番,才低低道:“这样子正好,不用弯腰费事。”
杨怀瑜既羞且气,一把推开他,走到桌旁,将白日买的零碎一一收拾好,又找出针线笸箩来准备替韦氏做双鞋。
韦昕跟上来,拿走她手中的针线,道:“我有事跟你商量。”
杨怀瑜笑:“你说你的,又不妨碍。”
韦昕道:“出去一天,身子乏,上床躺着说。”
杨怀瑜的脸腾地红了,嗔道:“就知你没好话,你自己去躺,我还有事。”
韦昕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温柔,似有隐隐水波荡漾,直教人想一头扎进去就此沉溺其中。
杨怀瑜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更衣。
韦昕得意地笑,倒在床上,顺势将她拉在怀里。
吹熄了灯烛,月色如水柔柔地淌泻进来。细葛帐子并未放下,两人的脸半明半暗。
韦昕一手搂着她的颈项,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探进她的亵衣。
杨怀瑜原想拿开他的手,却听他悠悠地道:“你离府后,我曾跟皇上有过一次长谈。”
杨怀瑜一怔,静静地期待他的下文。
“皇上登基四年,有过两次科考,已选了不少可用之人。只是目前并无闲职,重要的位子仍是先帝任命的官员。我劝皇上趁机整顿官员,重用自己提拔的人。皇上似有所动,但仍觉得六部尚书一下去其二有些冒险,我只说了句下药要就下猛药,再没多说…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皇上定然不会放弃,只不过他不想轻易放过我。所以,他提了个条件。”
杨怀瑜问:“什么条件?”
韦昕故意卖关子,“若是你,你会提什么条件?”
杨怀瑜暗自思量,皇上想得不外乎是两件事,一是可用之人,二是可用之财。按韦昕方才的说话,人似乎不缺,那缺的就是钱了。莫非,皇上仍惦记着宝藏的事情?
潜心思索,全然未觉韦昕的手已有些不安分。
韦昕乐在其中。
她的身子很滑,绸缎般细腻,加上习武的缘故,肌肤充满弹性。尤其,这三年,发育了许多,不再是往日的青涩,而是带了成熟女人的绵软与馨香。
杨怀瑜缓缓道:“福建的倭寇与海盗互相钳制,百姓倒得了安宁,辽东那边势单力孤不足为惧。如今漠北战事一停,万晋再无外患,剩下的只有内忧了,而皇上最为担心的恐怕就是国库空虚了。往日只听说买官要花钱,没想到辞官也得花钱,皇上跟你要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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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昕的声音有点低哑,“他要我五年内替他建一座商号。”
“五年?”杨怀瑜惊呼。皇上所要肯定不是寻常铺子,五年怎么来得及?
韦昕道:“万晋民富国穷,皇上想把商户手里的银子攥到自己手中。江南是最富庶的地方,盛产丝绸,瓷器跟茶叶,三者若能控制其一就行。”
所以他选择来杭州。江南气候好,养病不一定非在杭州,但杭州却是商家云集店铺林立之地,能在这里立足,无疑最为有利。
韦昕轻轻撩开她的中衣,露出浅色的肚兜,喉结滚动一下,含糊不清地说:“我来杭州,还是因为想着你不喜欢苏州,可能也会来杭州…”细碎的话语消失在衣衫里。
胸口一阵疼痛,杨怀瑜低呼一声,湿热酥麻的感觉自胸口绵绵不绝地延伸到身体各处,头脑开始混乱,身子开始发软,呼吸开始急促。
空气骤然热了起来。
好一会,喘息声渐渐平息。
韦昕披上外衫低声嘟哝,“还是盛京好,有温泉,不必每次费事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