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心记 作者:茗荷儿

杨家女

杨怀瑜是被窸窸窣窣的竹叶声吵醒的。紫英苑植了一大片翠竹,才三年,不过拇指粗。每有风来,竹叶沙沙响成一片,今日又逢细雨,雨打竹叶,嘀嘀嗒嗒,扰了她的好梦。

当年,姨娘还在,劝她:“窗前就是竹子,当心夜里吵得睡不着。”

她不以为然,“若离得远了,就闻不到竹的清洌之香了。”

竹有香气?丫鬟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在质疑。

可她坚信,竹真的有香味。因为她曾经闻过。

就在方才,似醒未醒时,她也隐约闻到了淡淡竹香。

梦境如此美,真不想起床,杨怀瑜伸了个懒腰,再度裹紧了松软的薄被。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低低唤她:“姑娘,卯正了。”

她侧过头,隔着细葛布帐子见床前立了两个身穿青碧色杭绸小袄的姑娘。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稍丰腴些,微翘的嘴角旁边嵌着两个酒涡,叫作采薇。另一个身材瘦削神情冷淡的,是采芹。

采薇撩起帐子,挂在满池娇的银钩上,低声说:“昨晚夫人去了大姑娘屋里,说替她定了门亲事。大姑娘哭了一夜。”

杨怀瑜踏向净房的步子就顿了一顿。

杨家无男丁,只有姊妹三人,她行二,大姐杨怀瑾,前日刚过十六岁生辰。她与三妹杨怀琳都是十四岁。因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杨重运铁了心要送一个进宫,所以三人均未论及亲事。

万晋王朝有这样想法的官宦人家不少。皇上景德帝登基只三年,尚未采选过,如今后宫只有一个美人一个云嫔,都是皇上旧时的小妾。

皇后与四妃之位均空着。

进宫就意味着有机会入主中宫。更加上万晋旧例,秀女三年一选,今年恰是采选年。

母亲怎会在此时替艳冠京华的大姐许亲?

杨怀瑜心里疑惑,手上却丝毫不停,净面漱口,很快出了净房。采芹早准备好今日要换的衣服,侍立在床边。

杨怀瑜看了一眼,自上而下依次是月白绫衣,月白挑线裙子和粉蓝色水草纹杭缎窄袖褙子。

丰姨娘是前年八月没的,夫人怜恤杨怀瑜小小年纪没了娘亲,恩准她守两年的孝。如今她还在孝中,故所穿衣衫均为素衣。

采芹替她散了发,拿黄杨木梳子细细梳理了一刻钟才紧紧实实地挽了个双环髻。采薇端来红漆雕梅花的妆盒,盒内盛满了各式首饰,均是夫人历年赏的,看上去珠光宝气光彩夺目。杨怀瑜取了她日常戴的点翠云纹簪。采薇将簪子斜插在发间,重提了方才的话头,“下个月,郾城孟家就来下定了,说是时间紧,纳采、问名一并办了。”

郾城孟家?!

杨怀瑜愕然,瞬即借着起身之际收敛了情绪。

床畔花梨木雕花座的穿衣镜里映出了她的容颜——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肌肤,水色的双唇,薄薄的单眼皮下,一双眼眸晶莹明澈。

趁这个工夫,采芹与采薇手脚利落地收拾好屋子,扶着她出了门。

天灰濛濛的,仍飘着雨丝。小丫鬟早提了琉璃风灯候在门口。一行四人出了倒座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夫人所在的贞顺院走。

走到望月亭,正遇上云初晴。云初晴是夫人三妹之女,因是独女,家中无人玩耍,便不时来杨家小住。

见到杨怀瑜,云初晴提着裙角匆匆跑来,钻到杨怀瑜伞下。给她打伞的丫鬟追赶不及,见状索性缓了步子,慢悠悠跟在后面。

“待吃过饭,有话问你。”云初晴看了看左右,附在杨怀瑜耳边悄声说。

杨怀瑜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一笑,“你能有什么好话?”

云初晴“嗤”一声,“等会就知道了。”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贞顺院。院内站着七八个丫鬟,见到她们,早有两人进屋回禀,其余的则笑着过来请安。杨怀瑜瞧见杨怀瑾的贴身丫头也在其中,有意放慢了步子。

杨怀瑾果真在屋内,穿了粉红色绣月季花妆花褙子,月白色撒花裙子,脸上施了脂粉,描了眉眼,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红宝石蝴蝶簪,看上去比往日更美艳几分。

见杨怀瑜进来,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回头看床畔姜黄色帐子上的绣花。

是在遮掩什么吧?

杨怀瑜心里一动,忙给夫人请安。

杨夫人却是面色平静,跟往日一般无二,她看了一眼云初晴身上鹅黄色杭绸褙子,又打量一下杨怀瑜,笑道:“待过了孝期,瑜儿也该添几件鲜亮点的衣服。”

杨怀瑜道了谢,顺势道:“母亲,姨娘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观枫寺替姨娘做个道场,顺便求盏长明灯。”

杨夫人沉思片刻,点点头,“是该做个道场。你让杨洪先到寺里打点打点。去的时候多带几个有经验的妈妈,免得出了差错。今次不比往日,没了姨娘照应,你要多加小心。”

杨怀瑜忙应着,“月影已去观枫寺安排了。观枫寺是熟地,咱们府上的规矩他们都懂。采薇她们几个又是明事的,母亲请放心。”

杨夫人还要再说什么,杨怀琳一头闯了进来。杨夫人见她头上挂着的雨丝便冷了脸,朝她身后望去:“怎么没打伞?伺候的人哪里去了?”

跟来的小丫鬟“扑通”跪了一地。

杨怀琳早偎到杨夫人怀里,撒起娇来,“娘,我自己想淋雨的,古人不是说空翠湿人衣嘛。你瞧,我连衣服都没湿。”

杨怀琳穿了银红底撒白玉兰花的织锦小袄,鬓角插了两朵白玉雕的玉兰花,很是别致。

杨夫人点着她的脑门,“天天读书,圣贤道理没学会,倒先学会顶嘴了。”杨怀琳撅着嘴拉长了声音,“娘——”

杨夫人无奈地笑。 杨怀琳就偷偷做了个鬼脸,一副坏事得逞的样子。

杨怀瑜微微笑,心里不是不感慨,到底是亲生的母女。杨夫人对自己虽然不错,可始终还是带着些客气。

随侍的婆子们都极有眼色,见状忙去摆放杯碟。

杨府早饭以清淡为主,四碟小菜,四碟热菜,另加一盘核仁卷酥。粥是枸杞山药粥和玉兰香米粥。所有菜饭均盛在白色骨瓷碗碟内,看着极为雅致。

官宦人家讲究“寝不言,食不语”,大家静悄悄地用完饭,丫鬟们上了茶。云初晴跟杨怀瑜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起身告辞了。

一行人顺着原路回到紫英苑。进了黑漆如意门,迎面如伞盖般的梧桐树下立着一位身穿藏青绉纱道袍的男子。雨丝落满了他的发梢,象洒了层银粉。

看样子已等了些时候。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十八/九岁的年纪,肩膀单薄,脸庞瘦削,一双眸子如黑夜般深沉。他俯身一揖,“月影见过二姑娘。”

“都准备好了?”杨怀瑜平静地受了他的礼。

“都妥当了,姑娘放心。”月影仍是低头垂着双手。

“那明日一早就动身。”

月影躬身退下,云初晴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以前月影可没这样生分。”

杨怀瑜笑着说:“如今大了,怎能还跟以前一样。”

内院本不许男子随意出入,月影是个例外。

杨怀瑜出生时尚未足月,体弱多病。有名无名的大夫看了许多也不见好转。直到有天,一高僧经过,说她命中犯煞需在佛前静修除去戾气,才能保得安康。丰姨娘舍不得女儿,便在家中设了佛堂。没几日,有小厮在大门外发现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孩童,丰姨娘为结善缘,将那孩童养在身边,取名月影。

月影与杨怀瑜自幼相伴,情分非比别人。

入了内院,云初晴遣走丫鬟,正色问:“杨怀瑜,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杨家人?”

你到底是谁?!

一句话,石破天惊般吓得杨怀瑜脸色发白。她连退两步,靠在黑漆木妆台旁,才勉强稳住身子。

云初晴又上前一步,笃定地说:“你心里有人了。”

她的话,果真让人意想不到。

杨怀瑜气恼道:“胡说八道。”

高墙深院的千金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在心里装了人。话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那我问你,满府的人都知道大表姐要嫁入孟家了。怀琳急得上窜下跳,你怎么没事人一般,这难道与你不相干?”

杨怀瑜暗舒一口气,“是大姐出嫁又不是我,我着什么急?”

云初晴奇道:“本来以大表姐的容貌跟才艺,进宫最有把握。如今,姨丈突然跟孟家结亲,你跟怀琳岂不有一个要进宫?”她看了看杨怀瑜平静的脸色,恍然大悟,“原来你早盼着这个机会。以姨丈的权势,即便当不了皇后至少也是个娘娘吧。”神情已带了三分鄙夷。

杨怀瑜就笑,笑里带着叹,“婚姻大事,老爷跟夫人自有打算。我能做什么…又不是怀琳,不顺心了还可以撒娇耍赖。”

“我还以为你整日念经修成佛了,或者跟别人私订了终身,只等到了日子上门求亲。”云初晴嘻嘻一笑,又郑重道:“大人有大人的打算,你自己也得有个计较。”

杨怀瑜暗自惭愧,云初晴跟自己并非血亲,可姊妹三人中,她却跟自己最为亲密。她对自己如此关心,自己有事却只能瞒着她。

话点到为止,云初晴来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下,又鄙夷起来,“怎么还是这个花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谁家老夫人的睡房。” 她说得是那床雪青色绣松鹤延年的薄被。

“不稀罕拉倒,别躺在上面。”杨怀瑜拉她不动,索性自己也躺下了,盯着锦被上的松鹤延年花样看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云初晴的话没错,她的心里是有了人。

那个跟她同铺一床雪青色绣松鹤延年锦被的人。

只是,自打分别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那人在哪里,有没有想到过她。

杨怀瑜暗自感慨一番,缓缓道:“郾城是富庶之地,孟大人又是一方父母官,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离京千里,衣食不惯。孟大人是正四品的知府,他儿子又不是。我肯定不会嫁到外地。”

杨怀瑜笑嘻嘻地说:“到底长大了,连晴儿都想着嫁人了。”

云初晴掐一下她的胳膊,俏脸带羞。

杨怀瑜轻叹,曾经她也如云初晴一般,简单快乐,为日落伤怀,为花开欢喜。偶尔会幻想未来夫君的样子,会因离开娘而担忧,会因某个人而羞涩。

如果一切还如从前那般该有多好?

观枫寺位于距离盛京百余里的落枫山。当年指点迷津的高僧便是观枫寺的和尚。

杨怀瑜不喜张扬,此次出门跟往日一样,她与采薇采芹同乘一辆朱轮华盖车,后面跟着的黑漆平头车上放着箱笼物事,月影骑马随着。

刚出城门,采薇便按捺不住地掀起窗帘贪婪地向外张望。时值暮夏,绚烂的花朵开得正艳,衬得满山遍野的绿生机勃勃。采芹虽不象采薇那样明目张胆地探出头去,可一双美目仍不时地透过窗帘缝隙去捕捉外面的景色。

杨怀瑜静静地坐着,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边禁步的玉佩。

玉佩是丰姨娘留给她的。玉自然是好玉,通体碧绿无暇,雕工却是差了些,镂空的图案看起来三分象枫叶,五分象花瓣,但细细瞧起来又似乎什么都不是,真正可惜了如此好玉。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实在对不住,劳您稍等片刻。”言语极为客气。

接着便听月影在窗外说:“前面的马车坏了,挡了路,正在修。”

“多久能修好?不能先挪开让我们过去?”采薇跳下马车。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红晕,“月公子过去帮他们修马车了,估计还得过一会。”却不提挪动马车之事。

采芹瞟了她一眼,“修马车便修马车,你脸红什么?”

采薇的脸越发红得厉害,目光就有些躲闪,“那家的公子长得极好看。”

采芹“嗤”地一声,“你说过月公子也很好看。”

采薇辩驳道:“那人比月公子好看得多,很是斯文俊俏。”

采芹掀开窗帘,杨怀瑜也忍不住偷眼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坑了,心里很忐忑啊,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都在文里了吧,还是老话,绝对不坑哈!

青竹院

就见一人负手立在路旁,宝蓝色的直缀,银白色的腰带,墨黑的长发用蓝色缎带束着,发梢散在肩头,随风轻轻飘扬。

这背影极为熟悉。

杨怀瑜的心蓦地停了半拍,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只听身旁的采芹小声嘀咕着:“怎不转过头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何等容颜让采薇这蹄子动了芳心。”

杨怀瑜似被蜇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却瞧见月影陪着一车夫模样的人走过来。

隔着窗帘,听车夫说道:“耽误姑娘赶路了,这些散碎银子是我家大人请姑娘喝茶的,请姑娘莫要嫌弃。”

采芹看了看杨怀瑜的眼色,推辞道:“出门在外常有不便,我家姑娘请贵主人不必挂怀。”

车夫立在车外,却是不走。

杨怀瑜点点头,采薇下车,端来一个朱漆杨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两锭二十五两的元宝,明晃晃的。

五十两银子还说是散碎银子。

采芹取过银两,眼里写着五个字——真是大手笔!

“多谢姑娘成全,如此卑职也能交差了。”车夫接过托盘,退下了。

待前面的马车走远了,月影才低声道:“那车象是精钢所制,极为沉重。车夫与随从均身有功夫,那公子看着倒不似习武之人。”

杨怀瑜暗自点头,方才不经意的一瞥,她已瞧见公子的随从身上戴了块极好的羊脂白,连随从都能用上这等色泽的玉佩,想必那公子,肯定非富即贵了。

加上车夫称他“大人”,他是朝廷命官?

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杨怀瑜自嘲地摇摇头。三年前,萍水相逢的那人已是病入膏肓,如今或许早不在人世了。

单凭一个相似的背影,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联想到那人身上。

马车渐渐慢了,路面开始颠簸起来。采薇掀起窗帘瞅了瞅,说了句,“姑娘当心,要上山了”,又向外看去。

采芹揶揄道:“东张西望什么,不是在找刚才的马车吧?”

采薇一把甩开帘子,抵赖不认,“看看风景而已,找什么马车。”

盛京许多官员在落枫山脚建有别院,那辆马车又是往这个方向走,不怪采薇如此做,采芹如此想。

杨怀瑜淡淡道:“若见到那马车,月影会告诉我们。”话说完,她愣了一下,难不成自己也惦记着想再见那公子?

马车经过观枫寺并未进入,而是拐了个弯,停在寺后。寺后一座青砖小院,白灰墙,黑漆门,墙头爬了半架蔷薇,有数竿翠竹杂在其中,正合它的名字——青竹院。

一位鹤发童颜的灰衣老者正毕恭毕敬地立在洞开的大门旁,“姑娘请。”

杨怀瑜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了口气。

无论如何,已经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灰衣老者引着杨怀瑜走到偏厅门口止住了脚步。

厅内静悄悄的。

杨怀瑜推门而入,只见小小的两间,黑漆落地柱,青石铺地,中堂挂着观音拈花图,两侧是“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的紫黑色泥金云龙笺对联。黑漆长案上置了一个双环耳镂空雕花青瓷香炉,香炉左右各放着两碟时令蔬果。

有个白衣男子正虔诚地拜着观音。

完全不是想像中的场面。

杨怀瑜正疑惑着,丰宜已经起身,专注地打量了她一会,唇角缓缓弯起,“杨家换了厨子还是缺银子?”

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杨怀瑜不禁一笑,款款行至长案前,上了三柱香。丰宜已走到黑漆方桌旁,倒了一盏茶,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又倒一盏,放于鼻端,吸一口气,赞叹不已,“到底山上的水好,同样的武夷茶尝起来格外香。”

杨怀瑜失笑,方才已喝了一杯,难道没尝到滋味,非得闻了才觉得香。

看到她的笑容,丰宜懒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个檀香木匣子,扔在桌上,“本来该有个正式的仪式,可姑娘已经发过誓了,再重复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免了。”

匣子是正方形的,涂黑漆描着金。

杨怀瑜犹豫着不肯拿。

丰宜就笑:“怎么,姑娘嫌不隆重?”

杨怀瑜嗔他一眼,拿过匣子。不过一寸见方的匣子,掂在手里却是山一般沉重。打开来,只见大红金丝底绒托着一枚白玉印章,印章上刻着“枫霜”两个篆字——是枫霜阁的信物。

丰宜长身一揖,“属下丰宜见过阁主!”

从今而后,她就是枫霜阁的阁主了。

从今日起,销声匿迹长达十五年的枫霜阁要重出江湖了。

杨怀瑜端详一番,慎重地收了起来。

丰宜也正了脸色,轻轻打开手边的蓝色绸包,里面是一本簿子和一个纸匣子。

方才对待枫霜阁的大印如此轻率,如今却又这样郑重其事。杨怀瑜不免有些腹诽。

丰宜了然地笑,“一百二十一家店铺,有十九家关了门,十二家换了掌柜,七家想脱籍,剩下八十三家忠诚可靠的愿意继续跟随姑娘。”边说边翻开簿子,指点着,“这是十八家客栈,这是十八家当铺,还有绸缎庄、书画斋、点心铺子等尽数写在这里了。”

上面写的很清楚,铺子的名号,位置,掌柜的姓名,一项一项地列着。杨怀瑜点点头,“一切还是按照姨娘的安排吧,总管之职仍由你们四人担任。镜叔还是负责惜福院…从今日起以前的联络凭记全都废止,这两日我们商量新的联络方式。”

丰宜应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些银票,“这是卖铺子的钱,合不来的,胆小怕事的,我把地契拿了出来,连铺面带货品,价高者得。”

“如此甚好。”杨怀瑜极为赞成。这样,留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尽可以放心地用。

“郾城那边的事我听说了,姑娘是什么想法?”丰宜啜口茶,视线凝在杨怀瑜的脸上。

面前之人剑眉星目,一路风霜遮掩不了沉稳内敛的气度,看似不经意的双眼里包含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关心。杨怀瑜的心蓦地安定下来,她捧着茶杯,慢慢地说:“引蛇出洞,请君入瓮,釜底抽薪。”

丰宜坚定地点头“姑娘尽管放心地做,反正我总在。”说罢,似是觉得话语有些不妥,急匆匆地起身,“姑娘坐了一路车怕是累了,先休息休息,镜叔在准备明日的道场,我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