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也不等楚凝同意,便径自负手往外走去。
楚凝表情冷漠,却不发一语地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宫宴结束之后,宫婢和内侍正在收拾善后,元宵节的喧闹逐渐散去,慢慢归于沉寂。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宫苑里平整的青石板路闲庭信步,迎着寒凉的夜风,边走边聊。
当然,都是楚寰在说,楚凝在听——听得也不甚认真,只闻到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并没有专注地去听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那些陈年往事,小时候的兄妹情,长大后的渐渐疏离,帝王的声音也难得地染上了几分惆怅。
至于这些惆怅的言语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楚凝无意去分辨。
走了不知多久,两人转身进了一道宫门。
楚凝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看。
长禧宫。
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只停了一瞬,楚凝微敛了眸子,掩去眼底锋锐冷芒。
长禧宫是太后在楚寰没有登基前的居所,楚寰登基之后,太后便搬去了慈安宫。
长禧宫就此空置了下来。
楚寰此时带她来这里,是为了缅怀年少时的时光?
当然不是。
长禧宫里里外外,明处暗处隐藏了多少禁卫,多少高手,她心知肚明。
楚凝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自小习武,走的是内家功夫,刀剑兵器使得少,所以这双手其实跟大多女儿家的手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修长纤细,白皙柔韧。
可西陵皇城中无人不知,这双手杀人的时候,会比那些掌心结了一层厚茧的武者更让人胆寒。
抬脚上了殿阶,楚寰回头看了她一眼:“皇妹在想什么?”
楚凝回过神却没说话,神色淡淡,不发一语地跟了上去。
太后曾是的居所自然常年有人打扫,就算眼下已无人居住,宫侍们亦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内整齐干净,陈设一如以前,没有丝毫变动过。
应是事先有人吩咐过,所以楚寰和楚凝进殿之后便有宫婢沏了茶,低眉垂眼地奉上两盏,随即退后,跪侍在不起眼的角落。
楚寰撩衣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急,或者说,他在故意拖延时间,想看到楚凝的焦躁。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楚凝眉眼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默,任他有火眼金睛,只怕也无法从楚凝冷漠的面上窥探出丝毫异样情绪。
楚寰有些失望,他一直想看到楚凝失控却始终没能如愿。
他在想,如果楚凝能表现出一点慌乱不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他兴奋很久。
不过也没关系。
他想,就算楚凝此时还能保持淡定,这份淡定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皇上。”隔壁偏殿走出来一人,单膝跪下,“臣已经查到了驸马的下落,皇上是否要现在见他?”
楚寰转头朝楚凝看去,终于如愿地瞥见楚凝在听到这句话,面上微微一紧。
正文 第372章 长禧宫2
然后,楚寰敛眸淡笑,眼底细不可查地闪过一抹异样光芒。
放下茶盏,他缓缓开口道:“皇妹这些日子为了寻找驸马,几乎把皇城翻了个底朝天。朕看在眼里也于心不忍,所以才让段旗领锦衣卫暗中寻找,如今终于有了消息,也算可喜可贺。”
楚凝没说话,微垂的眸光又落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单膝跪下的段统领没听到楚凝应声,心下奇怪,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楚凝一眼,然后微微转眸,对上楚寰的视线。
“皇妹?”楚寰扬高了声音提醒。
楚凝似是在失神,听到他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才回过神来,眉头微皱:“什么?”
楚寰深深吸了口气,从容地笑:“朕替皇妹找到了驸马。”
“哦。”楚凝语气淡淡,“多谢皇兄,他现在人在哪里?”
“段旗。”楚寰转头问道,“驸马人在哪儿?”
“就在隔壁殿里。”段旗恭敬回道,“但是驸马爷中了毒。”
“中了毒?”楚寰皱眉,“怎么搞的?”
“卑职不知。”段旗道,非常流利且完美地跟皇帝一搭一唱,“卑职在皇城中一座废弃的宅子里找到驸马的时候,他就中了毒。卑职暂时还不知道毒性是哪种。”
楚凝站起身,语气淡淡:“带本宫去看。”
楚寰也跟着站起身,朝段旗道:“命人找个太医过来,朕和长公主先去看看驸马。”
“臣遵旨。”段旗领命,转身走出了殿门,吩咐内侍去请太医过来。
然后段旗返身回来,躬身道:“陛下和殿下请随卑职来。”
说着,径自在前面带路。
楚寰和楚凝二人一同到了隔壁偏殿。
这里的陈设也是齐全,一座十六扇山水画红木雕花大屏风把偏殿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宽敞些,正座在前,左右两边共放了四张红木雕花椅子,
内间则是以前一等大侍女伺候主子时为了方便守夜,用作晚上休息的地方,所以设了一张单人床榻。
而此时,苏瑾就无知无觉地俯卧在床榻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厥着,对于楚寰和楚凝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楚凝不发一语地走上前,抓住苏瑾的手腕,两指搭在腕脉上,细细地感受着他的脉搏跳动。
她虽然不是医者,但习武之人可以通过脉象的跳动确定是否有伤在身,也可以检测到一些比较明显的中毒症状。
楚寰以为她是在确认苏瑾的健康状况,并没有阻止。
没大一会儿,楚凝沉默地收回手,“既然找到了驸马,那本宫就带回去了,多谢皇兄。”
说着,伸手就要抱起苏瑾。
“皇妹。”楚寰伸手拦住她的动作,“太医很快来了,让太医诊了脉再走,皇妹应该不急于这一时。”
楚凝闻言,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侍女恭敬的声音:“启禀皇上,蒋太医来了。”
来得挺快。
楚凝扯了扯唇,目光里闪过一丝冷寒之色。
正文 第373章 长禧宫3
蒋太医的确是太医院里的太医。
但皇帝命人传旨,却只来了他一个人……而且太医问诊,居然两手空空而来。
楚凝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在皇帝命令之下,小心翼翼地搭起苏瑾的手,认真而专注地把脉。
内室很静,静得楚寰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紧张剧烈的心跳,眼底难掩兴奋的光芒,拢在袖袍里的手带来指尖的颤动。
今晚。
就在今晚。
他要收回楚凝的兵权,让这个西陵上下臣民都惧若死神的公主,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掌兵权,连他这个九五之尊的皇帝都不得不畏忌的异类,消失在西陵皇城之中。
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要让她死,必须死,跟她亲爱的驸马一起去死。
就死在这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楚寰压抑着心头快要克制不住的狂跳,就快了……
他期待已久的,梦寐以求的这一幕,他筹谋了许久的这步棋。
定能叫楚凝……定能叫楚凝,生不如死。
灰飞烟灭。
魂飞魄散。
永不超生!
就在今晚……
就在今晚。
“回禀皇上。”蒋太医恭敬的声音拉回了走神的楚寰,“苏驸马体内中的毒比较难解,臣无能为力。”
楚寰骤然回神,心头凛然一惊。
拢在宽大袖袍里的手忍不住攥紧,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刚才差点失控,差点……
一国之君怎么能没有一点定力?
轻轻吐出一口气,楚寰神情微敛,又是一副威严的表情:“你是太医院的元老了,怎么会无能为力?”
楚凝表情冷漠地站在一旁,目光如刀般落在蒋太医面上。
蒋太医被她看得心神微震,不自觉地低下头:“这种毒非常罕见,老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非常罕见?
楚凝垂眸,眼底泛着冰芒。
“皇兄不必为难蒋太医。”楚凝语气淡漠,“驸马中了毒,本宫自己想办法,若最后实在无药可解,便是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本宫不会强求。”
这是她给楚寰的最后一个机会。
若是他干脆利落地让她带走苏瑾,这半个月里他私囚苏瑾的帐她可以就此放过。
否则……
“唔!”昏睡在床榻上的男子似是要醒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略带着不适的呻吟,“嗯……”
楚凝低头看去,“苏瑾。”
苏瑾抬起身子,眼神一片迷离:“这……这是哪儿?”
“这里是皇宫。”楚寰淡笑。
听到楚寰的声音,苏瑾一惊,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似是对这个声音极为敏感,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我……我好难受……”
“难受?”楚寰皱眉,低头俯视着他,声音轻而带着别样的蛊惑意味,“驸马哪里难受?”
“难受……哪里都难受……”苏瑾不自觉地开始发抖,身子越蜷越紧,唇瓣失去了血色,“难……难受,好冷……好热,我冷……嗯,不……不是,有火在烧,在烧,好疼……”
筋脉剧痛,血液沸腾,千万只虫蚂在体内撕咬……
对,就是这种感觉……
正文 第374章 长禧宫4
像是五脏六腑连同浑身的经脉都一起被架在火上烤,皮肉焦灼……痛苦难耐……
在极致的痛苦中辗转煎熬。
一殿寂静。
楚寰盯着面露痛苦之色的苏瑾,沉默地挥手屏退了蒋太医。
楚凝也沉默地看着,苏瑾俊雅的面上开始如瀑般往外沁出大汗,容色发白,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她眼底的色泽,一寸寸结了冰。
“楚凝。”楚寰定了定神,嗓音透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阴冷,“苏驸马毒发了。”
楚凝抬眸,目光冷冷看着他。
“驸马体内的毒,叫血莲,花开千瓣,瓣瓣吸血。”阴冷的声音慢慢转为低沉温和,楚寰饶有兴味地看着楚凝,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毒发的滋味很美妙。”
楚凝沉默地皱眉,目光瞬移,紧紧盯着床榻上看起来无比痛苦的苏瑾。
现实与梦境交织……不是她的梦境,是苏瑾的。
原来这些是真的,而并非单纯的只是一个噩梦。
只是比噩梦更歹毒,更龌龊,也更痛苦,这一幕就在自己眼前眼睁睁地发生。
曾经,他是否当真亲身承受过这般残酷的折磨,在极致的痛苦与无法舒解的欲望折磨之中,求救无门?
“楚凝,朕的皇妹。”亲眼看着苏瑾毒发,皇帝似乎再无顾忌,语气里不再掩饰狩猎的快感,以及迫不及待想把对方摧毁的激动,“你最爱的驸马正在忍受剧毒折磨,皇妹难道无动于衷?”
楚凝抿唇,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瑾。
然后才转头望向楚寰,一字一句,嗓音一如浸润了极地寒冰:“解药。”
“解药?”楚寰笑了笑,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朕费了这么多功夫才走到今天这步,解药岂是皇妹说要就要?”
楚凝冷冷地盯着他,冷厉阴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对,就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可惜楚寰此时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之中,满心的激动、兴奋、迫不及待,连指尖都忍不住开始发颤。
他已完全失去了对楚凝这个眼神的判断力。
“皇妹。”楚寰语气淡淡,甚至带着点温和,“血莲之毒极为霸道阴辣,若是没有解药,会生生把人折磨致死——当然,这个过程并不会那么快,也就是让驸马在痛苦中煎熬三天而已,三天很快就过去,苏驸马也会很快解脱——”
冰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条件。”
楚寰的声音就那么卡住了一瞬。
随即他满意地勾唇,开始漫天要价。
“只要皇妹交出手里的兵权,然后自废武功,”楚寰也没有在拐弯抹角,很干脆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朕可以即刻给驸马服下解药。”
“嗯……”床榻上的男子开始死死地咬着唇瓣,大汗淋漓之下脸色已经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可过度的惨白之后,又晕出不自然的通红,像是一团烈火在腹中燃烧。
那团火烧得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
让人只看着,都会生出一种对方正在忍受凌迟之刑的错觉。
正文 第375章 惊变1
“苏驸马正在遭受的苦痛,皇妹也看到了,朕喜欢用事实当做筹码,而并非仅止于口头上的威胁。”
楚寰淡淡笑着,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心里的阴暗,“楚凝,你的权势太大,实力也太强,强得让朕心里忌惮,日夜难眠,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楚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国家只能有一个皇帝。”楚寰说这句话时,语气带了点阴毒恨意,“可你的存在已经严重挑衅了皇权的威严,所以朕容不下你。”
楚凝还是没说话,就这么淡漠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寒冰过境般的色泽,凛冽刺骨。
“楚凝,你的驸马快受不住了。”楚寰冷冷开口,“你是要看着他死吗?”
楚凝目光微转,落在正在承受痛苦的苏瑾身上,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今日的阴谋会直接导致你皇权的覆没,你会后悔吗?”
皇权覆没?
楚寰愣了一下,随即阴测测地冷笑:“楚凝,你在跟朕说笑话?”
皇权怎么会覆没?
他是皇帝,宫里有禁军五千,九门有军队两万,还有段旗的锦衣卫……满朝文武效忠的是皇帝,而不是长公主楚凝。
就算楚凝有多厉害,但今日……他做足了准备,为了就是今天,她以为他真的奈何不得她?
楚凝的兵马并不在内城,她就算即刻调兵也是来不及。
皇权怎么会覆没?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一刻楚寰甚至以为楚凝是魔怔了,才敢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
楚凝敛眸,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床榻上的苏瑾神志已完全陷入迷乱,根本听不到楚凝和楚寰两人的对话,只知道有一团火不断地烤着身体,他难受……很难受……
额头上青筋突起,丝丝痛苦的呻吟从牙缝里泄露出来。
“皇妹若是下不定决心,朕还有一个办法。”楚寰阴冷地笑着,走近她身边两步,凑在她耳畔低头道:“这种毒除了解药之外,还有一种解毒的办法,只看皇妹要不要试试……”
眼底一道锋锐凛冽的杀气划过,楚凝声音寒如冰霜:“皇上不怕本宫杀了你?”
话音刚落,楚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下一瞬,他因自己这般举动而羞恼,随即冷笑:“皇妹想弑君?”
楚凝冷冷地盯着他。
“皇妹若是不愿意救,那就留在这里看着驸马受尽折磨而亡。”楚寰叹了口气,“朕不强迫你。”
说话,转身欲走。
榻上的苏瑾呻吟渐渐破碎,牙齿咬上唇瓣,即便在神志错乱之时也几乎无法承受这般残酷煎熬……
“本宫答应你。”
楚寰转头,克制着心头得逞的喜悦,“皇妹确定?”
楚凝神色清冷,已恢复了往日淡漠。
楚凝不发一语地往外走去。
楚寰转头看向段旗,段旗会意地躬身行礼,跟着楚凝一道离去。
让武功高强的段旗跟着,是为了防止楚凝去取兵符的时候趁机调兵,虽然段旗武功不是楚凝的对手,却也有足够反应的时间。
只要楚凝有任何不该有的举动,段旗就有完全足够的时间传递信号。
正文 第376章 惊变2
当然,楚寰其实并不担心楚凝会做些什么。
虽然楚凝是个让人忌惮的人,但这些年来她的言出必行也有众人皆知的,既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就证明她是真的妥协了。
否则,她大可以一掌劈死苏瑾,然后她完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没过多久,楚凝便回来了。
段旗面上淡然的神色告诉他,这一趟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就说是,楚凝的确就是回去取兵符的,没有做出任何调兵的举动,甚至没有多带一个人进宫来。
楚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解药。”
楚寰伸手,“皇妹把兵符先给朕。”
楚凝并没有动,而是冰冷地看着他:“解药!”
楚寰神色微变,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眸子:“皇妹,朕耐心有限。”
“你把解药给我,兵符立即就是你的。”楚凝不为所动,语气冷漠地重复了一句。
“皇妹别忘了,朕的条件是兵符和你的武功。”楚寰冷笑,“朕焉知给你了解药,你还会不会自废武功?”
楚凝依旧重复:“解药。”
“皇妹是在威胁朕?”楚寰表情阴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楚凝看了很久,蓦地扬声高喊:“来人!长公主叛逆!给朕拿下!”
命令落地,大殿外齐刷刷涌进无数在意严阵以待的带刀禁卫,个个穿着冰冷坚硬的盔甲,气势凌厉,一柄柄出窍的刀刃折射出森然寒光。
除此之外,原本空空无一人的外殿里,走进来几个朝上元老大臣。
以林太师父子为首,海郡王、素来低调的镇国公、几位御史和三位尚书……
楚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幕,想起苏瑾曾说的那场噩梦,梦中情景跟眼前阵仗交叠,是如此相似,如此真实。
除了已经被抄家问斩的苏相,他梦境中出现的,以剧毒控制折磨他,借以威胁她交出兵权甚至自废武功,最后下令砍了苏瑾一条手臂,鲜血飞溅……这样的一幕,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先帝定下的储君,西陵当朝的天子。
掌控天下苍生社稷,却连自己的血脉兄妹都容不下的天子。
“长公主殿下辜负了先帝信任,辜负了朕器重,今奉先帝遗诏,剥去长公主封号及掌兵之权……”楚寰一字一句说完,夹杂着雷霆之怒的目光射楚凝,“楚凝,还不束手就擒!”
林太师语气沉重:“公主殿下若俯首认罪,皇上仁慈,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定会从轻发落。”
海郡王语重心长:“臣等愿意替公主殿下求情,只要殿下不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