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08年的夏天,你长得跟个婴儿一样,09年的冬天,你居然还跟个婴儿一样,怎么,你家何忘川还没好好开发开发你啊?”鲍欢把包随手搁在旁坐上,简小从瞄了一眼那包包的牌子,咂了咂舌。
“你发财了?”
鲍欢笑笑,“不算发财,就小有积蓄吧。”随手招呼服务员。
简小从双手撑在桌台上,脑袋搁在手肘上,用一种十分仰慕的表情欣赏着她,道,“08年的夏天,你很美,09年的冬天,你更美了。你还没找到能给你这朵鲜花施肥的男人么?”
鲍欢勾画菜单的手停了一停,表情简小从看不到,但那手再动时,她看见鲍欢的嘴角有弧度,于是她飞快地问,“怎么,有男朋友了?”
鲍欢没说话,勾完菜单之后就把它推给了简小从,也学简小从的样子回看她,“你知道,我亲眼看见你和何忘川相处了三年,也亲眼见到了什么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顺便相信了,这世间还是有好男人的。所以……找不到比何忘川更好的,我也绝不会找比他差很多的。”
简小从也笑,随手勾了几道菜,“你把何忘川当模范了。”
“坦白说,我到现在都没想通,当时,何忘川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为了配合自己的语气使之更自然,鲍欢还夸张的摇了摇头。
简小从眼里霎时就浮现出几年前第一次见何忘川时的情景,幸福的笑了笑,“是啊,我也很好奇。我明明属于那种在美女身边就隐形的。”
“不不不,你是属于那种浑身散发着低调的华丽的那种女人,何忘川也不是个俗品,他很有眼光,所以,他看上了你。”
“哎,鲍欢。你能不能摆脱掉这个和我在一起就讨论何忘川的习惯?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暗恋他的!”简小从只是玩笑话,她真的是玩笑话,她的神经线条始终太粗,所以,她根本没有看到她这句玩笑话后,鲍欢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这不悦以后,鲍欢果然没再提过关于何忘川的只言片语,两人开始就别的问题进行大量的讨论、八卦,吃完饭后,两人又去逛了一下午的街,直到夜幕降临,两人仍没有想要回去的兴致,鲍欢提议去附近很火的酒吧,简小从起初是死都不肯去,但后来拗不过鲍欢磨口舌,还是跟着她去了。
这间酒吧叫“酒水工厂”,酒吧外面是用许多大螺丝和粗糙的钢筋条堆积出的大工厂模样,简小从第一次进酒吧这种地方,心中始终有些忐忑,一直拉着鲍欢的袖子有些害怕那色彩不明的灯光和奇奇怪怪的音乐。
鲍欢笑道,“何忘川还真是把你雪藏得够厉害,二十几岁的人连酒吧都没进过,我真服你们了。”说罢,她便一把拂开了简小从的手,径自朝吧台走去。
简小从眼见着一个个穿得极暴露的女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带出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她有种想掩住鼻子离开这里的冲动。可鲍欢坐在吧台对她亲热的招手,她也不想扫她的兴,便缓步朝她走去。
“这是……和果汁一样的味道,你尝一下。”鲍欢把简小从拉上吧椅,然后把一杯橙绿色的液体推到简小从面前。
“我……我不太喝这个。”简小从把那液体推远了一些。
鲍欢面色一沉,“简小从,你下次真别和我出来了,都社会上的人了,你跟我说不喝酒,是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
简小从最怕鲍欢说这种话,努了努嘴,她二话不说便端起了那杯液体,“你就爱这样激我,你总有办法说服我。”说完,她便端着酒一口喝了下去。
“好小从!”鲍欢豪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坦白说,她真不喜欢看简小从这种涉世未深的样子,她总觉得她将来会吃亏的,会吃很大亏的。
等她喝完一杯,鲍欢又给她满上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简小从醉了。
简小从酒品很好,醉了只是睡着,不说胡话,也不吐,没有什么异常行为。鲍欢却犯难了,她一个女人,根本没办法把简小从从酒吧弄出去。于是她决定,把何忘川叫来。
她存他的电话号码已经很久了,比简小从还久。可是,她每次翻出他的号码,都只是用拇指在拨出键上来回的摩挲摩挲,好几次失手拨了出去,她都赶在接通前掐断。她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可是,她还是没办法。
她比简小从先爱上他,可他先爱上简小从,而且,一爱就是永不放弃,一爱就是永远都爱。
何忘川的电话很快接通,她有些欣喜,抬起电话,“喂?”
“喂,鲍欢?”何忘川的声音总是很好听,鲍欢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那次宣讲会,她就是先被这嗓子吸引的。
“嗯。”鲍欢慢应。
“小从还和你在一起?”何忘川的语气里有急切。
鲍欢心下自嘲:果然是这样,果然是知道简小从和她在一起。她略定了神,“她喝醉了,在‘酒水工厂’,你来接一下吧。”
何忘川在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若不是鲍欢用尽身上每一个感官去听那边的动静,听见了何忘川急促的呼吸声,否则,在这样吵闹的酒吧做背景下,她根本会以为何忘川已经挂了电话。
“好,我马上到。”
“嘟嘟嘟……”他还是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鲍欢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怒气。
她兀自的笑,继续扶好已经睡得安详的简小从。何忘川会怎么想她呢?谋害他小从宝贝的疯女人?带坏他心肝的恶毒女人?还是……一个前来复仇的失意女人?如果他真这么想她,那他也就太看得起她了。要知道,从他三次拒绝她并警告她别告诉简小从以后,她就连见他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鲍欢,何曾在一个男人面前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可是,她根本不屑于报复和谋害这些手段。她一直活得很明确:命里有时终须有,是她的,她无需强求,不是她的,她争取过了,不后悔。而且,她也从未把简小从当过敌人,她也是一个不想伤害她的女人。何况,她要报复些什么,她要谋害些什么?她给他们俩牵线搭桥解决矛盾还少么?
臂下的简小从突然在她怀里蹭了蹭头,嘟囔着说“忘川,忘川,你身上好香”,特别安谧特别纯净的声音,和自己,太不一样。
正怔愣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那样突现在她眼前:一如过去的挺拔,一如过去的尔雅,一如过去的,毫无感情的看她。
“给我吧。”何忘川走向鲍欢眼前,一把接过简小从,熟练的把她抱在怀里,又抬头说,“我先带她走了。”
鲍欢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从吧台上移过一杯酒,她企图把力气发在酒杯上,“好久不见。”不细听,也许听不出来她话里亦有颤抖。
何忘川点了点头,就要转身。
鲍欢想从吧椅上起身,最终没有,只是微笑着说,“回去给她喝些醒酒的,姜汤和……”
何忘川此时已经转过身去了,略一停,道,“以后不要再带她出来喝酒了,她不能喝。”他知道,简小从是一喝酒就完全失去知觉的人,所以她根本不喝酒,连前几天简父一时兴起让她喝一点点白酒她都不肯。因此,不是鲍欢想方设法费尽唇舌,简小从不可能沾酒。
“何忘川,你就这么相信,简小从喝酒是我带的,不是她自己要求的?难道你不知道再精贵的鸟,也总有出笼的一天么?”这句话不是鲍欢的本意,只是鲍欢这人一旦心里有委屈,总会口不择言,尤其对何忘川,她总变态的希望自己的话能伤到他,只言片语也好,长篇大论也好,只要能伤到他,她就能,舒服一点。
何忘川身形未动,面色却急速低温,“鲍欢,简小从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你一句不好的话,她对你怎样,她是怎样,你很清楚。所以,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另外,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话毕,何忘川便抬脚走出了酒吧。
很吵的地方,简小从能忍下来简直是奇迹,或者,鲍欢是个奇迹,何忘川想。
十四场
大年初五一大清早,简小从提着简妈熬了许久的鸡汤和一些稀饭出现在了何忘川家。
何忘川的春节长假休到初七就要结束,他昨天下午才陪父母去临市走亲戚回来,简妈一直很疼他,便催着喜爱睡懒觉的简小从来给他送鸡汤补身体。
何忘川所住的房子是他自己在工作两年后买下的,两室两厅,色调很简单的装修,简小从也很喜欢。和她正式交往以后,他就给她专门配了钥匙,简小从去C大的时候都一直把何忘川家的钥匙带在身边。
开了门,把鸡汤和稀饭搁在饭厅的长桌上,她轻手轻脚的步到了主卧,大概是昨晚太累太渴睡,何忘川并没有关上房间门,从门口露出的缝隙里,简小从一眼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他,和着一室黯淡的静谧。
她轻轻推开门,扶好,慢慢走向了铺着银灰色床单的大床,悄悄的跪在地板上,双手支着脑袋欣赏何忘川的睡容。
何忘川的睡相是很好的,虽然与床单同色的被子已经滑向了腰部,他的手也很不规则的摆放着,但他的表情却十分安详舒适。简小从的笑容在被捧成树叶状的手掌里绽放,像一朵就着绿叶开放的鲜花。
何忘川一醒来就看到了她灿烂的笑容。虽然房间里没开灯,虽然窗帘拉得紧闭没有丝毫光线偷进来,虽然他的视线还很模糊,但他知道,眼前这个正笑着的人,就是那个唯一能牵动他心弦的女人。被她的笑容影响,何忘川的心情好极。
“你怎么醒了?!”简小从惊讶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被何忘川突然睁眼给吓了一跳。
何忘川翻了个身,把被子拉上了一些,“我以为我在做梦。”
简小从笑道,“你就是在做梦,你梦见女神仙了!”说罢又笑嘻嘻的在床边坐下。
何忘川也笑,“不过,你一开口我就知道我没在做梦了,女神仙不会一惊一乍的。”
听出了话里的取笑,简小从嘟了嘟嘴,一把掀开何忘川的被子,“叫你讽刺我!快起来!让你媳妇儿来给你洗被子。”
何忘川仍是不动,保持睡觉的姿势看着简小从。
他被子下穿着很贴身的白色睡衣,衬出何忘川很好的身材,简小从甚至闻到了被子揭开一瞬间他身上散发的沐浴露香味,那是她最喜欢的哈密瓜味的沐浴露,她以前每次给自己买沐浴露的时候都不忘替他捎上一瓶,久而久之,何忘川也习惯了这味道。
看着看着,简小从就开始局促不安了,又把手中的被子重新盖回到何忘川身上,不去看何忘川眼角嘴角那缕深邃的笑意,径自走向窗户口,用力的拉开窗帘。
冬季温暖和煦的阳光一下就翻腾了进来,突来的光线让何忘川下意识的伸手遮了遮眼,正想对简小从说什么,却只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从自己手指的空隙里飞快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快点起床刷牙,我妈给你炖了鸡汤,再不来喝就要冷啦!”
何忘川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笑意,只得掀开被子起床。
简小从去厨房拿了个大碗,把鸡汤从保温饭盒里一勺一勺的盛出来,又打算去盛稀饭,被刚刷完牙准备回房间的何忘川瞥到,他笑道,“你觉得我能一边喝鸡汤一边喝稀饭么?盛那么多,你是存心要放在那里让它冷掉的吧?”说完,又干脆转身直接走回到了饭厅,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坐了下来。
简小从把鸡汤递给他,“全部喝掉,一滴都不要剩。”
何忘川蹙眉看了看碗里,“有骨头。”
“我妈说骨头炖化了,也是可以吃的。”
“替我谢谢伯母。”说完,何忘川就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口一口的喝着鸡汤。
察觉到简小从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有收起的眼神后,他抬眼回看她,“我很好看?”
简小从一下没撑住下巴,做呕吐状,“我去收拾你的被子啦,自恋狂!”说罢,她又趿着拖鞋走回了何忘川的房间。
简妈看这几天太阳好,把家里的被套床单都拿去洗了,简小从每天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着阳台上那些飘扬的大被套和大床单,兴奋得直跳脚,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被子里充满太阳的味道。所以这次来何忘川这里的目的,她一方面是遵照简妈的旨意给他送汤,一方面是想给他洗被套晒被套,让他也和她一样,每天睡前鼻尖都洋溢着太阳的温暖味道。
这个想法很好,关键是,拆被套这件事对于简小从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忘川盖的被子并不厚,却很大,她把被套一侧的拉链拉开,扯了很久都没能把被套里的被子完全扯出来,相反,那原本平坦的被子硬是被她纠结成了大抹布状。
“这是你第一次拆被套?”何忘川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简小从身后的,郁闷中的简小从回头看他,发现他一脸毫不领情的笑意。
“是啊是啊,第一次都给了你,你居然还这表情!”简小从边说着边把手上那团被子扔回了床上,叹了口气一屁股也随着被套落到了床上。
“第一次?”何忘川坏笑着看向简小从。
简小从没明白过来他的坏笑,仍旧很纠结为什么拆个被套那样难,于是随口问,“第一次怎么了?”
何忘川的表情却在这个问题之后微微变了变,再然后,他便直接倾身过来,在简小从的脑袋转向他之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然后,照着她刚转过来的脸就一口吻了下去。
何忘川是个正常的男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可是,简小从在这种亲密事情上的反应却从来都是很被动,她不仅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他,她甚至从来没有在接吻时回吻过他。他一直以为她太单纯,她不会,他也一直很耐心,因为他感觉得到,她总是很紧张,像是害怕自己会溺水会窒息一样的紧张。
何忘川想,她大概还没感受到男女之事的美好吧。他并不介意慢慢的,教会她。
由于简小从一直是坐着,何忘川又是倾身,所以,这样的吻很容易就升级成压倒状,因此,简小从很快被何忘川压向了那张大床上,那床凌乱的被子还被简小从枕在脑袋下,硌得慌。
她认为她浑身抖得厉害就是被那床被子害的,她甚至被那床被子硌得闭上了眼睛。
何忘川最终是停了下来。
他不希望他和她的第一次是在她这样害怕的状态下继续下去。温柔的伸手拂开简小从并不密实的刘海,他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又拍了拍她的脸,“我先去洗澡,被子不会拆就算了。”话毕,他便从简小从身上退开。
拿了衣服走到门口再回头时,他发现简小从仍旧闭着眼,身体僵硬的躺在他那张大床上,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红扑扑一大片,和她身上的那件毛线外套颜色一致。
他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向了浴室,心下有些怅然。
简小从确定脚步声走远了以后才敢睁眼,一睁眼她就飞速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客厅,拎了包包就开门离开了何忘川家。
刚才那瞬间,何忘川的反应、何忘川的举动不止吓到了她,还瞬间让她明白:原来她内心底是排斥这种行为的。她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还没皮没脸的说要和他生孩子,可是何忘川只是这样一点小小的出格,她就已经这样排斥,她倏地觉得,她大概患上了传说中的性冷淡,或者是……恐惧症?
想着想着她的步子又加快了很多,她想给鲍欢打电话让她帮忙分析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鲍欢帮她处理这种事情的,她记得她和何忘川第一次接吻时也是这样害怕和紧张,都是鲍欢的分析和解释才让她慢慢接受了这样的亲近,接受了一个原本完完全全陌生的人通过这样肢体接触的方式表达爱意。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的拨了鲍欢的电话。
很不巧的是,鲍欢的电话关机。怕何忘川在她最纠结最无措的时候打电话来,她随手关了手机。
何忘川洗完澡后一眼就发现简小从已经消失了,客厅里她那只黑色的包包已经不见了,只是为了确认,他走进房间。
果然,佳人已去,芳踪难觅。
何忘川心里那丝怅然渐渐扩大,升级成了森森冷意。这冷意让他不得不靠近窗户,想从阳光里吸取温暖,却发现,根本无用。
其实他一直在强迫自己去相信一个事实,简小从只是太单纯,她只是不懂事。可是,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这一切都是错觉。
他静静地摩挲着手里的黑色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那个逃走的人打电话,又想着,打电话要怎么和她云淡风轻的说刚才那一幕。踌躇间,号码已经拨了过去。
他抬手把手机递到了耳边,心里居然紧张起来。
不多时,电话里只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十五场
过了元宵节之后,简小从被一个临时通知火速召回了C大。
简小从离开N城返回C城的时候没让父母去送行,一来怕他们不舍,二来怕自己不愿意离开。她甚至没把自己回C城的消息告诉何忘川。
自己买的火车票,自己坐的火车,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是很任性的吧,何忘川会生气的吧?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他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应付她的鼻涕她的眼泪。只是,一想到那些温暖的场景,一想到初五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等她那么久的身影,她的眼眶就有些暗潮涌动。
这些天,何忘川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因为在公司地位特殊,他便事事亲历,十分辛苦,简小从都不太希望他太操心自己。她原本是想,寒假还挺长的,没想到,她也要忙起来了。
08级绘画班的例行写生为期四周,地点在小村良村,挺偏僻但也挺美的一个地方,是个不大的古村。简小从作为三个班的辅导员,又深得学生们的信任和喜欢,也被列入此次采风带队老师的名单中。因为恋家,简小从已经将返校时间拖延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回了宿舍,她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手机充电。
然后,电话很快拨了过来。
“喂?”简小从有些忐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回学校了?”何忘川的声音里是意料之中的疲惫,如果简小从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内疚致死。天知道他打了多少个电话给她,却只想出了这么一句开场白,他真的,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简小从没说话,只是习惯性的点头,即使何忘川看不到。
事实上,何忘川却隐约看见了她这个动作,松了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很忙……而且,你在的话,我肯定又不想走了……反正,只出去一个月。”
何忘川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放下心去给自己倒一杯水,转身却磕到了膝盖,那一瞬间的剧痛让他下意识的蹲下来去按着伤口处,一声“嘶”的吐气声却还是借着电话传到了对方耳朵里。
“忘川,你怎么了?”简小从在这边焦急地问。
剧痛过后,何忘川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从下班到回家这段时间都一直在打电话,连灯都忘了开,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他道,“没什么事,既然你安全,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很晚了,晚安。”
“嘟嘟嘟……”
简小从的手机里传来单调的挂断音。
这是何忘川第一次挂她电话,她想再打过去,却最终迟疑了。从阳台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她的心情,有些阴郁。
何忘川,也许真的生气了。哎,等把去良村安定了再慢慢解释吧。简小从搬过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二天一大早,美术系的08级学生都在小广场集合准备出发,这次的出外写生虽然分了批次,但出发时间是一致的,简小从手底下的班正好轮到去古村。
初春的早晨,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休闲外套,在人群中自如的安排着班长们清点人数。她手上一百二十二名学生,除了十二名请假之外,其余的都到齐了。人数虽然不多,但也需要两辆大巴,等她把人数都清点完毕列队上车时,她才在靠近门口那排座位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自横。
她自然是惊讶的,陪她一起惊讶的还有她班上那群早就发了疯的女生们。霎时间,沈自横身边那个空位成了众女生虎视眈眈的好地方,连邻排后排的几个座位都被抢夺一空。
简小从白了一眼正在闭眼小憩的沈自横,猜想到他是此次的专业带队老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现在对他已经没有厌恶,但还是有些害怕他的魅力,这次出外,任何一个学生要是出了任何一件不好不妙的事,责任都由她全权负责。
思及至此,她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包放在了沈自横身边的空位上,又摆放好了自己的旅行箱,再帮几位还愤愤不平的女生安排好了座位,她才有些疲倦的走到了前排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杜绝了其他女生的念想。一挨到软座,她忽然觉得自己一早上都快累瘫了,便也学着沈自横的样子闭眼休息起来。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简小从是被一旁叽叽喳喳的女生声音吵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离车头近,看到挡风玻璃外绵长的高速公路后,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一恢复感知,她又觉得肩膀酸,脖子酸,于是,她打算给自己按按。不巧的是,她一抬手就打到了旁边的什么东西。
她先是听到了一声闷哼。
转头,沈自横神色不悦的揉着鼻子,冷眼扫了一下简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