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泠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微妙的回味意味。她抚着那蒙上厚厚灰尘与蜘蛛网的梁柱,一举一动无不流露出对往昔的缅怀。
“我看到你这张妖精似的脸,就恨不得刮花了它!”
“可惜即使毁了你的容将你挫骨扬灰也难熄我心头的恨意!”
“敏华妹妹,你这么聪明,倒是猜猜你泠姐姐接下去要对你做什么呢?”
她不再年轻,也不再为些末的胜利而欣喜,她的眼底燃烧着狂热的火焰,誓将她这辈子最恨的女人送入最可怕的地狱经受最不堪的折磨。
上官敏华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她的心在隐隐地抽痛,她想起何时何地何处听说过牡丹亭这个禁忌。她想,如果当年她可以再勇敢一点,正视而不是逃避那个被毒打致死的牺牲品,她的生活会不会有所不同?
然,形势已不容许她沉湎于过去,周泠丝毫没有为她解毒的意思,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拖着她,向着秘道的尽头快步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光景,两人抵达洞口,推开外面的遮掩物,映入眼帘的是月朗星稀的夜空。两人继续走了一阵子,接近天明时分,周泠放出信号。不久,接应的人骑马而至。
这些骑兵绝不是普通人,上官敏华转眼看了眼周泠,她有点好奇,难道周泠没瞧出来,不是她怀疑周泠的智商,而是认为这个女人不会犯这么弱智的错误。
细细打量一番双方后,她心中有数,沉下心来,冷冷地看着周泠是如何地要求那些人把她扔进全天下最肮脏最低贱最惨无人道的妓院供凡夫走卒发泄,具体细节确定到一月她得接多少客的数目一天吃多少东西。
“这个女人,顶顶喜欢将人废物利用,所以,我就把她交给你们好好开发利用。若缺了药材,拿着这个到靖远侯府领取便是,我相信,她可以为你们赚个十年八年的银子。”
周泠这会子才真正地露出她的愉悦,她走过来,假情假意地问她可否满意泠姐姐给她下半辈子做的安排?上官敏华叹息地摇摇头,眼底又流露出微微的怜意,周泠瞧了几乎要气疯,她不能理解,为何上官敏华还不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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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雾霭〗
掏出手绢在上官敏华前头挥了挥,解了她部分的毒,“说话,上官敏华,为你高贵的过去卑贱的未来痛苦致哀!”
上官敏华清了清嗓子,道:“如果我是你,上官夫人,我会让自己人来处理这件事。”
“你永远都不会是我!”这句话里有什么东西激怒了周泠,令她失去了固有的优势与从容,她冲过去想要对上官敏华施暴,却被意料之外的力量阻止。
上官敏华淡淡地笑着,似笑也非笑。
周泠转过头,发现是那帮她找来的“地痞流氓”,她狠冽冽地甩开手,愤怒地叫起来:“你们反了,我付了真金白银雇了你们!”
对方没有任她发脾气,握惯刀剑的力量随随便便地就将这个女人掼倒在地,让人狼狈。周泠像摔了一样,看着那些人说不出话。上官敏华好心地提醒道:“我想,若他们不是被调包,便是你从头到尾都被人算计。”
“啪啪啪”一连串的掌声从林郊的小屋后面传出来,随着掌声走出来一个应该呆在皇宫里喝酒的男人。上官敏华眉头缓缓松开,又微微皱起,因为来人身份没有逃出她之所料,然,细想其后深意又让她心烦。
“上官小姐依旧聪慧如昔。”
“本宫还远远及不上岑大人的深谋远虑。”上官敏华直视那有些苍老的南梁使臣,从最初的最初,岑岭南都是她见过的南梁人中最佩服的人——撞完南墙撞北墙,不知放弃为何物。
尽管,她不知道对方如此坚持不懈的动力、原因、目的是什么。
岑岭南呵呵而笑,藏满智慧的眼神内敛而沉淀,他道:“上官小姐真是客气,上官小姐的气度总是让岑某折服,也让敝上久久不能望怀。然,贵国皇帝总是拒绝。所以不得不使了些手段,少不得委屈了小姐,还请见谅。”
许是瞧出上官敏华嘲弄的意思,他才住了口不再说这些绝没有人会相信地话。一时间,两边心底透亮的人反而因为太过洞察世情而陷入无言境地。
周泠找到了开口的时机,她眯起眼,恨恨地,不甘地问岑岭南,何时开始算计她。要知道她一向以其智才自负,自认生平唯一大敌除上官敏华外别无他人。
岑岭南比了个手势,十年。这个数字,不止让周泠睁大眼睛难以相象,也让上官敏华都暗暗心惊。
按南梁这位权威人士的解释,早在上官敏华荣登周承熙太子妃之位时,便已埋了暗棋子在皇宫深处,随时准备将她劫回南梁。
他们千方百计与靖远侯牵上线,供给他无数的财帛与美女。替他打通通往大周帝国的高层,让他突破层层重围在晋河南部地区站稳脚跟。
靖远侯心中也有着染指九五之尊宝座的野心,于是,他依计安排了左倾城与“痛失所爱的”庆德帝溪头相见,适当地放出些内幕,让庆德帝起疑直至将人接回宫里研究。
引入左倾城,了善大师的入驻便是水到渠成。
那四年。是靖远侯势力扩张最迅速也是最顺利地时期,南梁安插的探子遍布大江南北。七十二世家蠢蠢欲动,各地民心动荡不安,民意风起云涌。照此下去,大周亡国亦不远矣。
然则。上官敏华意外地北地边境崛起,她的重出“江湖”是那样地叫人惊心动魄,以至于没有人肯放手。南梁急不可奈地要请回上官敏华做客,又频频失手。
最终,在他们最伟大最英明最睿智的皇太子殿下梁溯的精心设计下,一步步地试探,找出上官敏华心中最在意的人;一点点地算计,用一段陈年往事成功激化上官敏华与周承熙之产是的矛盾,离间他们的感情。成功分化他们坚固的联盟。
于是,藏有长生殿秘道与密室秘密地左倾城,握有出宫秘道的周泠,贯通南北栈道新政推行实力派中最有权力的靖远侯。这三个不甚有联系的人。由南梁暗中操作而走到一起,做了南梁夺宫那一场剧幕的完美的配角。
周泠冷汗潺潺。岑岭南等人不无得色,这般长远的算谋唯有他们倾心辅佐拥戴地皇太子殿下才能有。
上官敏华只当听故事,脸孔上丁点儿惊奇的神色都没露出来。
岑岭南也不催她,背手遥望着大都方向,道:“上官小姐,你要等的人不会来。岑某虽不才,却也知小心二字。七十二世家个个恨不能噬汝骨嚼汝肉,你的暗卫此刻还在苦战罢。”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来救她。
若是谁要从上官敏华脸上瞧出半分惊惶或绝望的颜色,那是注定要失望。
上官敏华仅仅是哼笑两声,她道:“那么,岑大人如此大发善心地为上官夫人解释许久地南梁十年大计,又是在等着谁呢?”
岑岭南神色微动,旋即又是纹丝不动。上官敏华轻轻软软地微笑,她神情悠然而舒缓,目光盈盈,淡淡地瞟过周泠,既意味深长又有不怀好意地味道。
“岑大人,你要等的人也不会来了呢。”她好心好意地解释道,“我这位>+.那么一下子地去了,还落得尸骨无存,真叫人可怜见的慌,”
“什么!?”
“大人!”
岑岭南镇定地扬起手,深深地看向上官敏华,又扫过慌张的周泠,确定周淡已死后,他有那么一会子的恍神,随即拿出其魄力,迅速吩咐人去找个货柜来。
没有靖远侯的人面与护航,岑岭南想要把人运出北周没那么顺利。所以,南梁绑匪决定伪装成商队,把人藏在货物中从水路、海陆或者陆陆逃出北周的重重关卡。
这下子,是真正要委屈上官敏华了。
岑岭南似乎很有歉意,他本来是要把人体体面面地带回去。上官敏华也反抗不得,乖乖地任人将她锁进货柜里。柜子里很不舒服,正在她难受的时候,忽听外面地人问那个女人怎么处置。
“没见过这般歹毒的女人,就让她去过那种迎来送去的生活,和那儿的人说,以她自己开出地要求为活下去地标准。”
上官敏华想,这才是真正可怜见的慌。开心不到小半会子功夫,药效上来,她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在摇摇晃晃中,她也记不清吃了几顿饭,过了多少时日。
第187章〖曲折〗
如旁人说的,皇帝行事狠厉,又有几分是借了皇后的地方上给岑岭南行方便的人可算是无处不在,商队达到南部边境的时候顺当得让人难以想象。
上官敏华心里也明白,她可不想进了南梁地界,苦于那可恨的束缚,她清醒的时候少得可怜,身上更是没半分气力呼救。好在骆城的盘查苛刻到“民怨沸腾”的地步,让她生了几分逃出生天的念头来。
南梁绑匪扮演的商队羁绊此地数日,风声越来越紧,绑匪们频频出去打探消息,又拿出更多的财帛去疏通当地驻军,以期货柜检查时能从简从速过关。
这日,轮到这支商队时,因货队被拦住检查的时间过长,到点给她喂药的时候没人来搭理她,上官敏华张张嘴,咬住唇尖,以点点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抬动手指头,激活肌体的活力,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外面吵吵嚷嚷,检查的官兵与商队的老板、护卫们正在推搡、争辩,掺了有心人的煽动,蛮横的官府与忍无可忍的生意人间爆发剧烈的冲动,情势几欲失控。
上官敏华抓紧时间让自己动起来,这时,她听到外面响起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那是她的儿子,周广泓在说话,尽管他很年轻也很急躁,但是,他比同龄人都更沉着,清亮的声音盖过关卡附近的嘈杂与愤愤不平。
“统统不准吵!大周的皇后被人掳走,很光荣吗?”
没有人说话,全场很压抑,这个年轻人继续说道:“她就被你们中的某些不法份子藏在出关的货物里,难道你们愿意让自己国家的一国之国做敌国的禁脔,好叫史书记下这下南蛮人给我们的羞辱,难道要天下人都嘲笑我们大周所有血性男儿连一个女人都保不住吗?!给小王继续查,没有开箱开柜检查过的商队,一个也不准过关!”
寂静之中。骏马错落有致的马蹄声靠近,另一道沉稳而霸气十足地王者之音响起,完全地迸发出一国之君的杀伐决断:“哪个有意见,叛国罪论处!”
很好,庆德帝和当朝太子都跑到骆城坐镇。
上官敏华深吸一口气,她辛苦地移动手臂,竭力使手指手一点点地接近柜壁,她长的指甲软软滑过木板,几乎没有声音。她不气妥。重重地喘了气,抬起手腕再来一次。
其实她闹捣腾出来的那点响动,不比耗子啃木头的声音响多少。在吵闹的关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许是母子连心,上官敏华听到周广泓停在了她身边很近的地方,她听到他在发问:“什么声音?”
“太子殿下,可能是绳子没绑牢,货柜滑动发出的声音。”
约莫药效正在退去,上官敏华觉得自己有更多的力气。她用尽力气重重划动。转身地脚步停下,周广泓命令的声音响起:“打开!”
“陛下!有娘娘的消息了。”
一阵欢天喜地的声音打破了上官敏华屏住气息在等待的机会,报信者迅速有力地汇报:驻马滩及北方五城方面在陶幽城外发现了上官敏华曾用过的药品与信号弹,附近埋有数千白骨,河边还散落染血的衣物,已由贴身侍女辩识,确是皇后贴身衣物。
熊万里及柳子厚等北方将领判断。因北漠漠族人战败,为复仇再次掳走北周皇后。
“不可能…”周广泓还是有疑惑,“小王亲手斩了羽蒙达的脑袋,北漠漠族中没有人有这个实力掳走母后。”
周承熙没有说话,只是他那样静默。四周都沉浸在强烈的威压之中。报信者回了太子地疑问,他说信息是由大将军柳子厚带来的,绝对错不了。
“母后怎么会去北方?“
“她连你都不要了,南边北边又有什么区别!”周承熙冷冰冰地讥讽,周广泓苦闷得没有话反驳,两人也没有交待什么,直接跳上马飞纵北上,剿灭北漠漠族的余孽救人去了。
上官敏华又一次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近在咫尺的机会。就这么地没了。
货物过关检查继续,这时插进另一支货队,用的是南梁使臣给本国官眷采办的名头,领头的正在努力塞红包让守城官兵通融。
“检地就是你们南蛮子的货。要狠狠地查。严格地查,一查到底!”
反倒是上官敏华所在的商队。官兵草草地翻了几个货柜,便去找南梁使臣队伍的刺头,让困在柜子里不见天日的女人失去最后地机会。
出了边境,车队的速度快起来,绑匪们也不在给上官敏华喂药,天气好的时候,还给犯人放风出柜透透气。约莫半个月光景,上官敏华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丝被里,周围的景致她缓缓地扫了一眼,屋内雕梁画栋,却雅致秀气得过分,这是最初的印象。
此地的主人也没多时间给她打量,不多时,有人推开了屋门。八个秀美冰冷的婢女一连串地走进来,为她洗漱换衣梳妆打扮,来回反复折腾,收拾妥当后,外面又来八个服色不同地婢女,搀了她在前头领路,将她送进一座宫殿。
匾额上书:永寿宫。走进后,屋内有一个五丈许高的铜制八卦炉,炉火腾腾,使得整殿内云蒸雾绕,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儿。气味虽然不佳,上官敏华呆得久了,倒觉得所中去了不少,身上也渐渐找回些许力气,至少走路时无须婢女搀扶。
巨大的铜炉后头,是重重又重重地丝幕帷,殿内最深地尽头隐隐绰绰似有人影。久久传出一声轻咳,那儿动静便大起来,有人站起,有人递物,还有人掀开了帘幕,淡淡地说了句:“元殊你来了。”
上官敏华本来以为这世上能叫她变脸的人或事已少,只是在此地乍见此人,完全失了从容地神态。
不变的清冷眼眉,不变的星辉闪闪,不变的淡雅风姿,一袭白衣胜雪,垂在双肩的乌发如上了彩的瓷器,放出柔和温润的光泽,叫人迷醉,也叫人心惊。
“吾主如何?”她的身畔传来岑岭南忧心忡忡地探问,低声而慎重。
“毒根深重,拔除不易。”秦关月随意地回道,他神态淡漠,也没将岑岭南地慎重放在心上。
上官敏华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她心中升起浓浓地疑惑,他们合谋将她弄到此处要做什么?
第188章〖矫戏〗
秦关月前后不过就说了五个字,便随婢女离了此地。出,这位大周的前国师大人在此处备受南梁上下尊重和敬爱。
帷幔后头传来不高不低的咳嗽声,她收回分出去的心思,抬眼皮转眼珠子瞄瞄近旁的岑岭南,也不言语。这弥漫着药味的大殿里咳嗽声起起伏伏,也没个消停,瞧岑岭南并不急色的神情,怕是早听惯的。
猜度间,前头的帐子里又有身影恍动,缓缓地,纱帘子一重接一重地用流云金钩挽起,余下两三重,模模糊糊地投了个印子入人眼,只见那儿有七八个婢女搀扶着此间的主人起身,放垫,坐定,上茶。
远远地极目所见,那是个极有气势的青年,尽管消瘦得仅剩一把枯骨,也还有股极强的精神气儿;虽瞧不清容貌,流露出来的气质总有种叫人忍不住拜服的贵气感。
这便是南梁人人口中睿智英明皇太子梁溯,武艺卓绝文才风流,仍南梁下任国主不二人选。传说中那个极尽完美的人物便是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青年了。
他不大说话,岑岭南便是他的口舌。
岑岭南代他主子说,很抱歉他病体虚弱,不能用礼迎接她这位贵客。上官敏华淡淡地回道,梁太子既然病重,便多多休息延年,她不便打扰回舍休息即可无需他的招待。
“上官小姐这是心生怨怼了,倒是小王的疏忽。”梁溯还是出了声,他问岑岭南是否下人服侍不周,让她不高兴。岑岭南忙说该死,还没等他说为什么该死,他头上那位主子又咳起来。这一咳便是惊天动地,让谁都不得安生。
宫里宫外秀气的婢女们跑来跑去,动作像猫儿踩地般无声,她们训练有数,个个经验老道,喂完药又给梁溯推宫活脉,来回轮番地折腾。
上官敏华双眼早已飘到那个药鼎上,研究起上面的纹路来。岑岭南瞧她如此安稳。两眼嗖嗖直直瞪住她,多少有那么点仇恨的影子在里头。像刀子般投到她身上。上官敏华不痛不痒,换了个铜耳继续琢磨。
岑岭南见不得她轻松懈意,忍不住向开口下逐客令,他道:“吾主久病,恐病气熏了贵客,还请上官小姐移宫一叙。”
上官敏华微微一笑,回道好说,举步要走,顶头咳嗽声缓了缓,那不高不低的男中音虚弱地响起:“初云。你先退下。”
梁溯要和她单独说话,上官敏华完全没有意见,顺着旁人地指点,她爬上一级台阶,坐在圆凳上,洗耳恭听南梁的戏文。
这位病怏怏的南梁国之栋梁,先是夸她贞静闲雅,举止有度。秋水眸,盈盈生辉,不负啥啥美女的名头,叫人听得直打哈欠。上官敏华肚里好笑,这人都只剩下进气的份儿,还不忘虚礼,真是活受罪。
他身边那些侍候的婢女大约也和她同个心思,低声地在他耳旁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那个女子的声音便大了:“殿下。您这是何苦!您将她放在心间如珠似玉地守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敏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尖儿,暗暗琢磨,这女戏子地台词太打眼。是人都会去探寻内里的八卦。
有人训斥了她。隐隐约约传来她压而不服地辩驳声,说那人多情风流。根本配不上她家主子。说罢,那儿还有数道眼影儿扎来扎去。上官敏华瞧着,怎么也觉着不是味儿。
梁溯端起皇太子的架,把她们都训了出去,带了点苦笑,说道:“倒叫小姐看笑话了。”
上官敏华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明白他管束不住下人的难处。梁溯瞧她这样善体人意,情绪似乎好转,转口开始问她的饮食起居,问她可呆得舒坦。上官敏华半敛眼帘,心中玩味,这又是哪一出?可别说他这位大佬不知道她今日才进的南梁皇宫。
疑问在心
长留,不多久,特请的秦关月来施针,上官敏华便起
这只是第一日,往后数日,这位梁溯皇太子有事没事儿找她过去谈谈话,说来说去无非是她今日吃了什么,身体有无不适等与正题毫不相干的东西。
窗外秋雾蒙蒙,上官敏华已有数日不能安眠。她表面上沉稳,心底问题一个个冒出来,实在是难以安枕。但是,她知道她得忍,因为梁溯那副破身子等不起。
在她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有婢女来说,太子请她去药园赏景。
到了那里,梁溯呆在宫人拾掇好的暖棚子里,他受不得一点风,还逞强来此处,上官敏华想了想,要揭幕了?
坐下后,两壶茶下肚,她去更衣。回来后,梁溯开口了,说起一段沉封已久的往事。他说他从前地身体没有现在这么糟,还是去过很多地方的。比方说,北周的大都。那年,他随着他的皇姐及岑岭南去北周和谈。在那儿,他遇见了他这一生都忘不掉的女子。
上官敏华心里有数,今天的主题是叙旧,目的是攻心。
梁溯皇太子沉浸在思绪里,说他如何登门求亲,她的父亲是如何义正严辞地拒绝。他痴缠在这桩子事上,便留了些人在那儿,随时将信息传到南梁。一次,知道他挂心地人被人设计受了重创日日噩梦时,便送了南梁的秘宝给她,希望她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上官敏华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她很想把手中的茶杯砸到这个胡说八道的人身上去,想他是一脚踏进棺材的病人,顶多就忍他些口水。
“我听说,你很喜欢那玉,从来都贴身戴着直到出嫁才除下。我很高兴,它护着你未让你再梦魇。”
尽管两人隔着数丈远,上官敏华还是感受到了那强烈要求她开口的眼神,她硬着头皮应场:“有劳太子挂心。”
对方就等着她这句话,只见他摆摆手,婢女捧着个宝盒,递到她前头。上官敏华拿眼睛一瞄,知晓此物为何,自然不愿接下。她问道,如今她已用不着这块宝玉,还请梁溯太子收好。
“小王希望上官小姐能够接受。”梁溯已经咳得暖棚子都摇摇晃晃,他身边那些人个个紧张得要命,对那个让他们敬之爱之护之主子说了这许多废话的女人,寒眼森森,没个好脸色。
等梁溯皇太子缓过气,他喘着重气低声说道:“这是小王母后留下的,传给小王选定之人。”
上官敏华暗道原来山羊胡老爹也没说假话,当年这南梁还真地准备把她抢娶了去。
不过,这都多少年前地旧事了。别说她一个字儿都不信,就凭梁溯皇太子这个五个字,她也不会信。当然,她这么讲太不捧场,也辜负了病人长久以来的自我折磨,但是,她可不愿委屈自己,实在的,她挺厌烦这些人动不动把事情往那她不愿回顾的过去挂钩。
她站起来,坦言道:“咱们地渊源也别扯得那么深,梁太子,你用元殊地名头办什么事儿,直说了吧,瞧着你咳得死去活来,我都替你难受。”
梁溯刚笑了两声,便又开始咳。等到他咳停,上官敏华点心都用了三盘。
这个病罐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咳嗽是多么地不待人见,终于成全了看客,给了个答案:“广目楼。”
“噫?”
岑岭南快人快语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原来在继承广目楼几处房产物资问题上,上官诚留了一手。除非上官敏华定居南梁,梁溯才能完全霸占广目楼。
那里面有一味药,能治他地病。
据说,这是秦关月的原话。
上官敏华听了,忍不住脏话出口。
第189章〖雁回〗
微凉的秋风轻柔地拂过,暗自咒骂不已的上官敏华眼珠子涕溜溜地转,蓦然地瞧见梁溯身边服侍的一个侍女,她的脸上浮有讥诮的笑,很淡,很清晰。
她陡然心惊,整个人从头到脚嗖嗖地透凉,满腔的愤怒一扫而空。
在这座南梁的深宫大院里,她孤身一人,没人能够帮助她,唯一熟悉的又是欲置她于死地的敌人。南梁皇太子梁溯让她身处这样的环境,说这样的话,行这样的事,是要让她乱,以图它谋。
上官敏华的心沉下来,人家面上讥笑她,她心底讥笑对方:想要让她倒,没那么容易!
“好。”她抬起眼,清笑浅浅,镇定自若地回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