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熙嘲讽地笑了:“啧啧啧,我以为你纵然自私自利,但也是真心实意心疼孩子的,没想到啊,为了荀枫和他儿子,你竟然可以牺牲自己的孩子。”

仰天笑了笑,再次看向水玲珑的马车,“诸葛钰,你难道从没怀疑过水玲珑和荀枫的感情吗?她好像把荀枫看得比你重呢!”

又开始挑拨她和诸葛钰的关系,这个女人,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水玲珑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想开口,却看到对方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尔后笑眯眯地道:“信号弹,我数三声就发射,一旦发射,萱姐儿的命就没了。水玲珑,江山丢了,你再替荀枫打回来便是,孩子没了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水玲珑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云锦熙轻轻摸上了竹筒上的白线:“三!”

水玲珑的手臂抖了起来!

云锦熙拉直了白线:“二!”

水玲珑额角的汗水流了下来!

甄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锦熙的嘴一张,就要喊出最后一个数字,水玲珑“嘭”的一声捶响了桌面:“我签字!”

水玲珑签完字,将协议丢到了云锦熙的车里,云锦熙打开协议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太让我失望了水玲珑,成大业者,必须狠心绝情,纵然你有旷世智谋,只恻隐之心这一条就会让你前功尽弃!”

翻了翻协议,她微微一愣,“我们之前签的割让漠北城池的协议呢?你该还给我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速的马蹄声。

水玲珑双耳一动,表情僵硬了一秒,但很快,她扬起一抹明媚动人的笑:“抱歉,割让漠北城池的协议无法奉还!”

云锦熙的笑容一收:“啊,无所谓,反正这项协议上已经写了收用你名下所有东西,其中自然包括我刚刚割让给你的城池!”

水玲珑的目光动了动,忽然伸手将帘幕全部拉开,云锦熙顺势望去,却发现车厢内除了水玲珑和一名丫鬟,再无他人!

怎么…怎么会这样?

诸葛钰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马蹄声渐近,诸葛钰驰入了众人的视线,须臾,诸葛钰翻身下马,并踏上了自己的马车:“孩子们都挺好。”

云锦熙的脊背漫过一层严寒,她一直以为诸葛钰在马车里,没想到诸葛钰半路金蝉脱壳,跑去搭救几个孩子了!如此说来,她在威胁甄氏的时候,水玲珑和诸葛钰就发现端倪了!这两个人,的确有几分本事!

“水玲珑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虽然不能再要你的命,但我该拿到手的东西全部都到手了!纵然你调遣千军万马,我的血卫也能带着我冲出重围…”

“你再看看签名和印鉴。”水玲珑打断云锦熙的话,云锦熙翻到最后一页,非常认真地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啊,是水玲珑的私人印鉴…

水玲珑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玉蝶,不疾不徐道:“漠北第五十七任皇太女娜仁托雅,我早不是什么水府千金了。”

云锦熙激动得一把掀翻了茶杯:“你…你是董氏皇女又如何?那些宗亲承认了吗?”

水玲珑扬起割让城池的协议,似笑非笑道:“有了这个,他们当然会承认我并拥护我,毕竟,谁愿意拥戴一名卖国贼?现在,云锦熙,你们云家才真正是一无所有了!”

云锦熙一屁股瘫坐在了软榻上…

诸葛钰冷声道:“和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杀了了事,现在漠北是我们的了,就算她背后有南越也打不赢我们!况且此次是她咎由自取,南越皇帝未必会替她报仇!一个堂妹而已,值得吗?”

云锦熙只觉天旋地转,连呼吸都提不起劲儿来,她不仅输了自己的产业,还输了皇兄的漠北,以为志在必得,为了拖延时间才故意签下那份协议,去不知那水玲珑比她更有备而来!

这次,云家…彻底完了…

水玲珑转过身,望进诸葛钰幽深的眼底,似在征求他的意见,诸葛钰摸上她白皙的脸,宠溺地点了点头:“此生有你,我已别无所求。”

水玲珑感激地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再次看向云锦熙:“想赢回漠北皇权吗?”

云锦熙暮然抬头!

“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不再插手漠北政务。”

“第一,永世与大周和平共处;第二…”水玲珑复杂的眼神落在云锦熙的肚子上,“清儿,是吗?”

云锦熙警惕地捂住了肚子,她怎么知道自己给女儿想好的名字?

水玲珑轻轻一笑:“漠北与喀什庆结为秦晋之好。”

【后记05】家有儿女

却说那日水玲珑与云锦熙对决完毕后,甄氏吓得大病一场,一则阴虚盗汗,二则压力过甚,足足三年不见好转,乔慧和安郡王心急如焚,又不好开口请诸葛钰为其诊治,无奈之下商议着叫乔英过府为甄氏瞧病。

*过后,安郡王搂着香汗淋漓的乔慧,气喘吁吁道:“这事儿别惊动了大哥大嫂,咱们给府里添的麻烦够多了。”

甄氏为救萱姐儿,置弘哥儿和湲姐儿的生死于不顾,换做他是诸葛钰,只怕要将甄氏赶出府去。

乔慧脸贴着丈夫结实的胸膛,迷离着眸子温声道:“我知道,我只叫秀儿与我二哥说我思念他,叫他来探望我,断没提诊病的事。况且,二哥适才出了那样的状况,我作为妹妹,开导开导他也在情理之中,旁人说不得什么。”

安郡王神色稍霁,点了点头:“明日二哥来,你且留他用饭,等我下朝了与他谈谈。其实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当初…”

刚讲到这里,猛然想到了什么,又将后边儿的话咽了下去。

乔慧的脸色变了变,垂下眸子说道:“好歹三年之期已满,又能议亲了。”

“哎!慢点儿慢点儿!这是蓉姐儿的箱子,谁若是不细致些弄坏了,当心我揭了你的皮!”何氏指挥着一群粗使仆妇,将几个精美的箱笼搬入清雅院正房,待到这边忙完,她冷眼看了看门口的温氏和蕙姐儿一行人,轻轻一哼,迈步跨过了穿堂。

待到她消失不见,温氏拧起一个半重不重的首饰盒,并握住蕙姐儿冰凉的小手,对青果和杨梅说道:“把东西搬进来吧,咱们住东厢。”

青果瞪着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

蕙姐儿探出另一只未被温氏握住的手,拍了拍青果的胳膊,轻轻地道:“好歹是妹妹的乳母,也算我长辈,你年纪轻轻的与她置气,何苦来?”

青果哼了哼,不服气地说道:“姑娘就是这和软的性子才整日被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人欺负,依奴婢看,早该禀了老太太…咝!”

话未说完,胳膊一痛,却是杨梅不着痕迹地拧了她一把,她倒吸一口凉气,怒眼瞪向杨梅,杨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看了蕙姐儿一眼,青果顺势望去,就见蕙姐儿已经在悄悄淌泪了。

老太太,也就是曾经的姚大夫人,身子每况愈下,也不知还有几年活头。可怜蕙姐儿生时即丧母,又是庶出,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如老太太的命根子一般,蕙姐儿是那重情之人,自然待老太太非比寻常。这回来王府小住,暗地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就是舍不得老太太。青果不再言辞,并温氏与杨梅进入了东厢。

三人将蕙姐儿的物件儿分门别类放好,别看蕙姐儿箱子沉,实则没多少值钱东西,大半是各式各类的典故书籍,杨梅将书放在书架上,笑着打趣道:“蓉姑娘一盒盒的全是金银首饰,咱们姑娘一箱箱的都是纸皮!”

“纸皮?”蕙姐儿破涕为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纵然是纸皮,却也非金箔可比。”

温氏看向年仅八岁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蕙姐儿,心中暗叹,此等容貌,再过三、五年怕是要与年轻时的王妃相提并论了,偏她又千般聪颖、万般玲珑,旁人思一分,她硬要想三分,自是较寻常女儿家敏感许多。

“姐儿将来是要考女状元的!”温氏叠好衣服,附和了一句,话音刚落,一道爽朗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自门外响起,“谁要做女状元啦?”

蕙姐儿听闻这声,眼睛暮然一亮,朝着门口奔了过去:“父亲!”

姚成稳稳地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大女儿,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满眼宠溺道:“我们姚大才女,想做女状元了?”

“噗嗤——”蕙姐儿笑出了声,抬头,将泪意逼回眼角,笑着看向慈父,“什么‘姚大才女’?父亲是想往我脸上贴金呢,还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

“哈哈…”姚成仰头大笑,越发喜欢这个看似羸弱古板,却时不时能来点儿小幽默的女儿,“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曾生过病?”

因是早产,蕙姐儿与湲姐儿一样,身子不若常人硬朗。

“有的有的,我每天吃老多了,不信您待会儿问温妈妈。”

“你母亲待你…好不好?”姚成迟疑着问。

蕙姐儿满脸笑意,纯真客人:“挺好的,但凡妹妹有的我也有。”

“和父亲说说,你这段日子又读了哪些书?《诗经》可念完了?”姚成揉着她秀发,宠溺地问。

“《诗经》念了一本,最近在看《庄子》,刚读了一些《逍遥游》,不甚理解它的精髓,也就是走马观花,胡乱充了一身文气罢了。”蕙姐儿说完,姚成再次哈哈大笑,蕙姐儿开心地拉着父亲入内,吩咐丫鬟们道,“青果姐姐,打水来!杨梅姐姐,沏壶茶!”

温氏、青果、杨梅向姚成见了礼,随即照着蕙姐儿的吩咐打来温水沏来好茶。

蕙姐儿亲自拧了帕子,为姚成洗脸。姚成享受着在诸葛汐那里永远也享受不到的温柔,笑得合不拢嘴儿。洗完脸和手,蕙姐儿又拿来剪刀替姚成剪了指甲,从记事开始,她就经常为父亲做这些事了。起先她笨笨的,总弄伤父亲,父亲从不恼怒,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直到有一回父亲喝多酒摔在地上,痛得嗷嗷大叫,她才明白父亲和她一样,知疼也怕疼。

“想什么呢?”姚成怜爱地问着愣愣出神的女儿。

蕙姐儿四下看了看,温氏、青果与杨梅早识趣地退到了外屋,她放下千金小姐的矜持,轻轻偎进了姚成怀里,汲取着一年四季也不见得能体会几次的温暖:“想我何其有幸,有个这么疼我的父亲?”

姚成的心底泛起浓浓的愧疚,对大女儿他基本是放养,何来疼爱一说?姚成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塞到蕙姐儿手中,蕙姐儿看着香囊问:“什么?”

“补给你的生辰礼物。”他差旅数月,前天才回,错过了蕙姐儿生辰,“别告诉你妹妹,这是泉州百年才遇到的鲛人泪,普天之下仅有一对。”

蕙姐儿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如玉手指捏起那粒华光璀璨的鲛人泪,像捏着自己未来的人生,眸子里满满的全是欣喜和感动:“多谢父亲!”

站起身,给姚成磕了个头。

姚成忙要拉起她,谁料尚未碰到,门口便传来了何氏的问话声:“大爷!大夫人说饭摆好了,请您和蕙姐儿去用膳呢!”

蕙姐儿的身子一僵,依依不舍地看了姚成一眼,姚成赶紧从怀里拿出另个锦囊放在了桌上:“都是些碎银子,打点下人也有些体面。”

蕙姐儿含泪点头,又迅速行至衣柜旁,拉开柜门取出一双白色足衣:“里边儿镶了兔毛,可暖和了,祖母和母亲我都送了,这双是父亲的。”

“到我了到我了,表姐说的是春天,我的呢应该是夏天,嗯,夏天嘛…表姐咏了桃花,我便…咏那莲花。”蓉姐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莞尔一笑,“明月散尽一春辉,芙蕖艳煞双潭景。”

弘哥儿和湲姐儿不约而同地憋住笑意,蓉姐儿的笑容登时僵住:“怎么了?难道我作的诗不够好么?”

这时,姚成与蕙姐儿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三名晚辈立时起身给姚成行了礼,礼毕,姚成坐在饭桌旁,蓉姐儿便坐在了他腿上,亲热地搂着他脖子:“父亲,我可是想你!你却一回来不先看我,反倒看姐姐,你偏心!”

委屈地侧过身子,泪珠子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姚成搂着女儿亲了又亲,笑道:“哪里偏心了?不过是你姐姐的房间离穿堂近些,我顺道将她带过来罢了。”

蓉姐儿吸了吸鼻子,似是不信,问向了蕙姐儿:“当真?”

蕙姐儿温婉一笑:“是的,父亲本是路过我门口,我恰好做了足衣要送给父亲,便请父亲入我房间拿了,父亲刚刚一直都在问妹妹功课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玩儿得好不好,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呢,何妈妈便前来传饭了。”

一连四个“好不好”,说得蓉姐儿心花怒放,蓉姐儿像个婴儿一般依恋地窝进了姚成怀里:“今天晚上我不与何妈妈睡了,与你睡!哦,还有娘亲!我们三个一起才暖和!你给我讲十个故事,把这几个月欠我的故事都补回来!”

姚成不着痕迹地瞟了蕙姐儿一眼,蕙姐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姚成的眸光暗了暗,继而对蓉姐儿和颜悦色道:“好啊,蓉姐儿要听什么故事…”

蕙姐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却没说什么,而是走到诸葛汐面前,规矩地行了一礼:“母亲,我来吧。”

诸葛汐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便继续吩咐华容:“…鱼摆这边儿,弘哥儿爱吃;辣子鸡丁摆这儿,那是蓉姐儿的菜…糯米藕夹呢?”

华容从精致的食盒里端出一个白瓷圆盘:“这儿呢,甜、闲两种口味。”

诸葛汐不由地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小蹄子竟随了她母亲的口味,想当初玲珑可没少吃我的藕夹!”

湲姐儿冲姑姑做了个鬼脸,惹来诸葛汐一顿好笑。

另一边,蓉姐儿亲热完父亲,又跳下地挽住了弘哥儿的胳膊:“弘哥哥,你坐我旁边!”

弘哥儿却是看着仙子般的蕙姐儿,怔愣地出了神。

蕙姐儿挽好袖口,帮着华容布起了筷子。

湲姐儿上前拉过她的手,不着痕迹地踩了弘哥儿一脚,弘哥儿吃痛,瞬间回神,尔后听得湲姐儿笑道:“他们兄妹俩亲热他们的,我们姊妹亲热我们的!”

蓉姐儿撅了撅嘴,却将弘哥儿的胳膊抱得更紧,都是七、八岁年纪,诸葛汐和姚成看他们这般,只觉着兄妹情深,并未往深处探究,反而愈加欢喜。

弘哥儿的余光死死地追随着蕙姐儿,偏蕙姐儿看也不看他,就只与湲姐儿谈笑风生。一顿饭,弘哥儿食不知味,好容易散了席,丫鬟领着小主子们逛园子消食,蓉姐儿拉着弘哥儿的袖子说道:“弘哥哥你陪我去划船,可好?”

弘哥儿伸长脖子,看着袅袅离去的蕙姐儿,心不在焉地道:“我晕船。”

蓉姐儿皱了皱眉,又笑道:“那我陪你去赏月怎么样?”

弘哥儿神色复杂地看了表妹一眼,眸光一动,从华容手里抢过正要端给诸葛汐的果子,启声道:“暖房新出的樱桃吧?我记得芸妹妹最爱吃这种果子,我给她送去了,蓉妹妹要一起么?”

蓉姐儿最讨厌诸葛芸,听了这话便转过身,冷哼道:“那臭丫头!要去你自己去,我乏了!”

弘哥儿抿唇偷笑,华容也笑,却未点破,领着蓉姐儿去了里屋。

弘哥儿如临大赦,端着盘子便朝门外冲去,他连诸葛萱都不大理睬的,又哪里真的要见诸葛芸?他追着蕙姐儿的香气,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刚走了一半,便与从库房回墨荷院的柳绿碰了个正着,柳绿瞧他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纳闷地问:“弘哥儿这是去哪儿?”

弘哥儿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将一盘子樱桃递到柳绿的手上,笑嘻嘻地道:“好姐姐,这是送三妹的樱桃,我突然腹痛想如厕,拜托你帮我送给三妹吧!”

柳绿眉梢一跳,怪哉怪哉,诸葛萱才是二房嫡女,怎么哥儿对庶出的诸葛芸如此上心?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柳绿正待询问,弘哥儿却已奔入无边夜色,柳绿“哎”了一声,蹙眉去往了娉婷轩。

冬月寒风,冰肌裂骨。

柳绿一边走一边用手心哈气,心中直把那小祖宗“问候”了十几二十遍,年关将至,墨荷院忙得不可开交,偏枝繁那蹄子又怀了身孕,她一个人做两份差事,这不,连晚饭都没吃呢,小祖宗又把她派去送什么樱桃!

真是…饿死她了都!

想着想着出了神,连守门的丫鬟与她打招呼,似提醒了什么她也浑然没听见,本来嘛,今非昔比,世子妃接管了王府中馈,她早不是当初那个看人脸色的小丫鬟了,除了王妃和余伯的心腹,谁碰见她不得尊称一声“姐姐”?她也无需那般小心谨慎了。

可惜,今儿的大意,竟是叫她踢到铁板了。

“哎哟!谁呀?敢撞本大爷?本大爷叫你…”乔旭陪乔英来探望乔慧,他与安郡王系数同一部门,碰面不免较常人热络些,于是喝多了酒,他是出来吹吹冷风醒酒的,谁料刚走到梨树下就被人狠狠一撞,险些摔倒,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欲要掌掴对方,却在看清对方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后僵住了胳膊。

他不认得柳绿,柳绿却认得他。柳绿揉了揉闷闷发痛的额头,低声道:“乔大爷万福,奴婢莽撞了,望乔大爷恕罪!”

云家皇朝覆灭,云欣不再是公主,他也不再是驸马,好在肃成侯府与镇北王府攀了亲,借着裙带关系,他得到了太后的中用,而今位居二品工部尚书,比起大驸马,他其实更爱“乔大爷”这样的称呼。

乔旭舔了舔唇角,用温热的手指勾起柳绿冰凉的下颚,色眯眯地问:“好俊的丫头,谁名下的?爷去要了你,从此你和爷吃香的喝辣的去!”

柳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后退一步说道:“乔大爷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先行一步了!”

言罢,不理乔旭,径自迈向东面的小院门。

乔旭一把抱住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兰香,陶醉得一塌糊涂:“小姑娘,做奴才有什么好?跟了我做主子奶奶,再不必看人脸色,岂不快哉?”

柳绿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奈何酒醉中的乔旭像只八爪鱼将她禁锢得死死的,盘子里的樱桃都抖落了一大半也没能逃离,柳绿冷冷地道:“乔尚书!你公然调戏王府的丫鬟,你可有问过乔夫人的意见?”

“嗤——”乔旭笑道,“那婆娘早不是什么公主了,若非我肯收留她,她早就该随着云家人逃荒漠北了,她如何管得了我?”

说着,火热的吻落在了柳绿耳旁,柳绿想高声呼救,他又立刻捂了柳绿的嘴,不过是个丫鬟,用了便用了,王府还能为她与乔家翻脸不成?这么想着,乔旭越发大胆,一手掣肘着柳绿趴在树上,一手解了自己裤腰带,并开始扒柳绿的裤子,准备从后边儿要了柳绿。

柳绿见自己动弹不得,便不动了,任由乔旭在她身上胡作非为,乔旭以为她认了命,便没那般禁锢着她,一手滑入柳绿的云裳,一手扯落了柳绿的裤子:“心肝儿,你放心吧,回头我就向你主子讨了你来…”

柳绿忍住吞了一百只苍蝇的恶心之感,生生等到他提抢上阵前一秒,突然转过身,一膝盖顶了过去!

“嗷呜——爷的蛋——”乔旭痛得目呲欲裂,一跟头栽在了冰冷的地上。

柳绿恨得牙痒痒,一边穿着裤子,一边用劲儿地踩踏着乔旭:“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娘今儿便是死,也要送你去阎王爷!我踩死你个鳖孙子!踩死你个禽兽杀千刀的…我叫你打老娘的主意!叫你*熏心…”

乔旭挨了一脚又一脚,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柳绿系好裤腰带,即刻拔了头上的金钗朝乔旭的哥儿们戳过去!

“住手!”

乔英在屋子里等了良久也不见大哥回去,便隐隐有了这方面的担忧,一出来,果然看见大哥*着下边儿,被柳绿踹得面目皆非,不用说他也知道定是大哥醉糊涂了要轻薄人家,结果反挨一顿揍,他厉喝呵斥完,柳绿仍没停手的意思,他一个箭步迈至二人跟前,堪堪握住了柳绿要将乔旭断子绝孙的手,“我说你这丫头,心肠是不是太歹毒了些?他好歹是个主子,便是犯了错,你喊救命即是!即便不喊,揍他一顿也解了气,何必非下此狠手?”

柳绿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乔英一眼,原就溢满的泪水因着这个动作簌簌滑落,大颗大颗滴在了乔英与她手腕相握的地方,乔英一愣,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原以为柳绿会调头离去,殊不知,柳绿二话不说刺向了乔旭!

乔英骇然失色,眼疾手快地夺了柳绿的钗,并蹙眉道:“你讲理不讲理了?他又没真的侵犯你!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对他?”

“那他要是得逞了呢?乔二爷你告诉我,我的清白找谁索要?是你吗?你能再给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子吗?”柳绿哭着说完,踩着满地樱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娉婷轩。

乔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给刺儿一下,清清白白的身子…她不是跟过王爷的吗?

【后记06】提亲

“姐儿你看,大冬天呢,池塘里居然有鱼!”荷塘边,杨梅盯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兴奋得叫出了声,尔后蹲下身,摸了摸湖水,眼睛一亮,“怪不得,原来是用了暖水,王府真是奢侈。”

蕙姐儿走过去,定睛一看,笑了:“好多漂亮的锦鲤,大晚上怎么不睡觉,都跑出来游玩,它们也是夜猫子么?”

“什么‘也是’?姑娘是小野猫,我可不是!”杨梅打趣了一番后转身,见蕙姐儿没穿氅衣,便握了握她手,“哟!这么凉,快别逛了,咱们回屋!”

蕙姐儿望了望满天星子,轻声道:“没事,再玩一会儿吧,我不大困。”

杨梅正色道:“不困你也回屋子里暖和着,你又不像蓉姐儿的身子骨那般硬朗,你稍稍吹点儿冷风就会着凉,听我的,赶紧回去。”

蕙姐儿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躬身捡了一粒小石子儿投入湖中:“祖母可曾与你说过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梅年纪不大,十三、四岁,小姑娘一个,冷薇过世时她尚未入府,而府内又禁止谈论那些陈年往事,她并不清楚冷薇的情况,却在想了想后笑着说道:“姑娘生的好模样,姨娘她肯定貌若天仙。”

蕙姐儿在脑海里刻画着娘亲的容貌,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还有呢?你再和我说说。”

杨梅挠了挠头,若有所思道:“我猜,姨娘一定和姑娘一样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

蕙姐儿笑意更甚:“那你说,父亲喜欢我娘亲吗?”

杨梅拍着裙裾道:“那是自然!大爷多含糊姑娘呀!虽然大爷是舐犊情深,但必也念了几分姨娘的好!姨娘与大爷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比夫人还先认识大爷呢!”

这时,弘哥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杨梅行了一礼,识趣地退下。

蕙姐儿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轻声道:“表弟。”

弘哥儿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她跟前,把她冰凉的手窝在自己温暖的掌心。

蕙姐儿慌忙抽开,弘哥儿又哪里许她抽开?弘哥儿握紧了,嗔道:“几时与我这般生分了?上回不都好好儿的?让你直呼我名字,你偏不记得!”

说完,捧起她小手,呼起了热气。

蕙姐儿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由地微红了脸,却蹙眉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已经七岁了,莫要与我这样!”

弘哥儿不甚在意道:“什么七岁不同席?别说吃饭了,我和诸葛湲到现在还一起睡呢!大冷天的,可不是挤一个被窝才暖和?”

蕙姐儿跺了跺脚:“我与你,和湲妹妹与你,自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弘哥儿一边哈气,一边搓着她小手,感觉到她指尖不再冰凉,才露出一抹开心的笑来。

都说十指连心,指尖暖暖,心也莫名地发暖,蕙姐儿就想起了父亲,忽然万分思念他…

弘哥儿没等到蕙姐儿的回答,不由地抬眸看向蕙姐儿,就看见她满脸泪水,弘哥儿慌了神,放开她的手局促不安道:“好姐姐,我不摸你了!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那个…以后我会恪守礼仪的!哎!哎!慧姐姐!你怎么走了?”

蕙姐儿哭着回了房间,伏在被子上,簌簌发抖。

温氏挑开帘子,瞟了瞟无声痛哭的蕙姐儿,小声问向杨梅:“姑娘受什么气了?”

杨梅揉了揉脑袋,一脸苦相:“没受什么气!就是弘少爷拉了拉姑娘的手,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叫姑娘莫与他生分。姑娘就斥责弘少爷,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后面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弘少爷道歉也不顶事。好像姑娘和弘少爷在一块儿就特别容易哭,这也不知多少回了。”

温氏是乳母,年纪稍长她们一些,看问题比较全面,温氏的瞳仁动了动,叹道:“待会儿别在姑娘面前提起大爷,姑娘是心里苦。还有姑娘和弘少爷的事,别到处乱说。”

杨梅愣了愣。

温氏指了指胳膊,杨梅会意,点了点头,倒是青果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阴阳怪气道:“那位也太霸道了,但凡姑娘喜欢的她都必须抢过去!真论母族身份,冷家未必输了王府,将来如何,可不是一个‘嫡庶’身份说了算!”

温氏一把捂住青果的嘴,低声呵斥道:“你这小蹄子,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姑娘的处境不够尴尬?姑娘一天姓‘姚’,就一天是夫人的孩子,‘孝’字当头,你叫姑娘越过谁去?”

青果一手端着盆,一手拉开温氏的手,没好气地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姑娘舍不得让咱们老太太操心,改明儿我就去冷家禀了姑娘的外祖母,叫冷老太太把姑娘接回冷家住,再不用看这起子人的脸色!”

言罢,把盆子往杨梅手里一放,气呼呼地出了房间,打算在穿堂里透透气,却碰到了拧着食盒的何妈妈。何妈妈仗着自己是蓉姐儿乳母,素来瞧不起慧姐儿房里的人,但这回,何妈妈脸上洋溢着少有的笑:“哟,是青果啊,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