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谓在忙,忙得没空见她,可是为什么他却有功夫陪着那个女人?
因为她是皇帝赏赐的,他不能拒绝,所以就笑纳了?
那他跟他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什么海誓山盟,算是空话吗?
楚惜情紧紧地咬住嘴唇,直到齿间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她已经把唇瓣咬破了。
“表姐,你没事吧,这事儿你,也许不是这样呢,毕竟,都还不清楚。”
吴倩倩小声地劝说着,楚惜情闭上眼睛,好半晌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睛有些空洞,过了会儿才有些激烈的情绪起伏。
她心中实在难以接受,可是过去的誓言还言犹在耳,那个男人对她一贯是霸道的,他的性格,应该是外表冷漠,心里却是看重情义的人,她怎么也不信,他居然会做了这样的事情。
现实和理智在拉锯,她深吸口气,目光决绝起来。
“我想回去了,倩倩。”
吴倩倩知道她肯定心情不好,也深深后悔今天让表姐看到这些,楚惜情这么说,她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了。
梅香看到这情形也不敢多说,来时欢声笑语,回去时却变成了死气沉沉。
楚惜情一路上想着心事,有几次若不是梅香在跟前看着,说不准都要撞到墙上去了,直到回了家里,她也没有半点笑容。
吴倩倩深深后悔今天出去,心里却想着,要是表姐不乐意的话,还不如跟她哥哥在一起呢,起码吴东河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更何况,自己的亲娘可是表姐的姑妈,也不会对她不好的。
那个混蛋顾渊,做出这种事来,可难保以后怎么样。
楚惜情回了湘园,脑子里还是空白的,梅香低声劝道:“小姐,这事儿,只是外面的谣言而已,毕竟没听侯爷是怎么说的,您不要多心了。”
楚惜情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梅香的反应,很容易让她猜测到这一点,而且,看起来,她早就清楚,否则早上也不会拦着她不想让她出门。
梅香低着头,猛然跪了下来:“奴婢该死,是,奴婢听到了一些消息,可是,奴婢怕小姐听到了心里难受,所以才没告诉你。梅香是您的丫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一直把您当成姐妹看待,心里都是为您着想。知道这事,我就怕小姐知道了难受,又怕小姐误会。才——”
楚惜情没有再责怪梅香,只是落寞地望着窗外:“我原以为他是不会骗我的。就算他有什么事要忙,就算真的是皇帝赐了他女人,可为什么瞒着我呢,好像突然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梅香,你知道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楚惜情的声音渐渐低哑了起来。
“奴婢说句心里话,小姐,顾侯爷其实对您一直是不错,他为您也是费了很多心思。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那样的地位,小姐总要做好准备,将来嫁给他,难免还要应付他的女人的。就连咱们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就是世道啊。”
梅香的话传入耳中,仿佛是讽刺,让楚惜情觉得倍加刺耳。
——撒花…第一更。还有哦。
算计和阴差阳错
三妻四妾?
是的,她所见的这些人家,这些男人,哪个不是这样?
楚惜情一直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分笑意,只是那笑容透着苦涩,透着凄冷,透着自嘲。
难道说她想找个一心待自己的男人,就是个奢望了?
原来,是她天真了么?
可为什么,从胸口熊熊燃烧着的倔强的火焰,告诉她绝不,宁愿玉碎,她也绝不肯瓦全。
她就是这样的倔强执着,如果对方是个这样的男人,她宁肯挥剑斩情丝!
“侯爷还是喜欢您的,您肯定会是他的正室夫人,至于那个女人,不过是赏赐的姬妾,想怎么打发还不是您的事吗?而且,这事儿,也未必是,侯爷就跟那个女人如何了,您总要亲自问问他。”
楚惜情回过头来,阳光透着窗棂洒落在她脸上,她幽深的瞳眸即便在白天也透着灼亮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她表情平静:“是啊,总要去问问清楚。”
楚惜情冷静了很多,只凭着一次见面和谣言,她也不想轻易就武断地下结论,那也太过愚蠢。
她提笔写了封信。
“你让人送封信给顾渊,我想今晚上见他。”
她倒要跟他好好谈谈,问问清楚,等问清楚了,她再做决定。
梅香听了,喜忧参半,当即答应了,匆匆下了楼。
楚惜情看着她离开,拨弄着手边的插花,心里的郁卒仿佛浪潮一般袭击了她。
她在等,今晚相见。
顾渊既然在城里,若是见到她的信,还不肯来,她楚惜情也不要再多问什么了。
“这世上是不是总有那么一种男人,得到了之后就不再珍惜了?”
他已经得到了她的心,是否就再不管她如何了?
楚惜情难免有几分胡思乱想。
这封信送出之后,是由梅香亲自交给杜妈妈的丈夫带出去的,然后亲自送到顾宅。
刚过了晌午,李丁在顾宅门前就被拦了下来,好说歹说,让门房把信递了进去。
门房也是看到那信上的字迹十分娟秀,提笔写着顾郎亲启的字样,心里有几分打怵,想着这是不是自家大人的风流债,也不确定如何,只好送进去。
顾渊正在书房,门房到了书房外面却是进不去。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洛冰手上拿着叠图纸过来,正好见到门房在门口打转,有些诧异。
“嗨,洛姑娘,这个是刚刚有位姓楚的送信给咱们大人,小的拿不准,就过来禀报大人的,烦请姑娘进去跟大人说一声。”
“哦?”洛冰心神一动,忽然笑道:“也不用这么麻烦,你拿来给我,我正要进去,到时候交给大人便是。”
门房顿时大喜,把信直接递给了洛冰。
洛冰转身,她手极快,目光一打量,看到信封上面的字迹很是娟秀,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称呼也很亲密,她思索了片刻,见那门房被人叫走了,往旁边躲了起来,用极其巧妙的手法打开了信封,看到信上的内容,洛冰若有所思,原封不动地封好,把信放在一摞东西底下进了书房。
请示了陈风之后,洛冰才得以进入,见顾渊在跟人讨论什么事情,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直到人走了,她才上前道:“都督,这是那边的图册,还有一些秘密的信件,您要不要看看?”
“拿来。”
洛冰上前两步,看到黄花梨卷草纹的书案上面摆放着不少书信官文,手上极快地东西放下叠在其中一份上面。
顾渊取了上面的图册看着,看了一会,洛冰又道:“听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是差不多了。都督不要去现场看下么?”
顾渊看了会图册,又去了下面的两封信看完了,都是些写给朋友的信,上面透露的隐秘更是让他们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洛冰盯着他的手,见顾渊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接着看下去。
“都督!属下有事要报!”
顾渊抬头看去,陈风出去了一会,片刻后面色多了几分凝重,“都督,那边出事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旁边洛冰紧张地问道。
陈风把事情一说,顾渊脸色也有些变化,起身道:“走,现在立刻过去!”
说罢,也不管别的了,立刻就要走。
洛冰却是面色沉重,但她的眼眸里其实没有太多的紧张,她的目光转到那叠书信上,袖子轻轻一抹,顿时一叠书信直接沉在了另一叠下面,如果顾渊不特意去找的话,恐怕是找不到。
陈风有些察觉,回头看她,但是洛冰已经若无其事地出来了。
“真是没想到,看来必须马上赶去了,现在过去的话,傍晚之前应该能到。”洛冰忧心忡忡地说。
陈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紧跟着顾渊离开了。
洛冰嘴角上扬,也追了上去。
向晚时分,楚惜情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仍旧如常,吴倩倩有些怪异,难道表姐真的是不伤心啦?
楚惜情看了眼自己父亲,楚旭连着几天做噩梦,有些精神不济,下眼睑的黑色很深,脸色也有些青白,楚旭已经请了大夫,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让楚旭十分烦躁,毕竟人到中年,身体要是坏了,他的前程可怎么办?
为此,楚旭已经几天没去姬妾那里了。
楚继宗看到楚惜情,脸色有些尴尬,出了这种事,他同样十分气愤,但是他是个仁厚君子,虽然对于张氏很不齿,可是要他做什么害人的举动,却也有些难,只是跟自己父亲提过,楚敬说他来办这件事。
楚惜情其实看到楚继宗也有些尴尬,毕竟那天的事情弄得两兄妹实在是有些不堪。
想到昨天卢氏特地找她说的话,“我要让她跟她儿女都倒霉,我是欠她还是怎的,这样对我儿子,是想毁了我儿子吗?”
楚惜情知道这事楚继宗虽然想想隐瞒起来,但是事关重大,肯定会跟父母说的,既然如此,卢氏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女儿儿子一而再被张氏算计,如今张氏又是没牙的老虎,卢氏惯喜欢占人便宜的,如何能忍得住不落井下石报仇?
楚越又没来,老夫人问了句,知道他着了凉又病了,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这孩子大抵是养不大的了,实际上她也没把希望太放在小孙子身上。
楚惜情冷眼旁观,她早已经在暗中布置,到了最后结果揭晓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让人大跌眼镜?
等散了出来,卢氏特地拉住她说着闲话,一边低声道:“惜情啊,我可都是安排好了人做事了,你让弄的东西到底管用不管用啊?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楚惜情淡淡道:“二婶放心,总不会连累到你的。就算不管用也不会让人察觉。”
卢氏干笑道:“我这不是不放心么,不过这事儿还是早点解决为好,不然的话心里面总觉得不踏实呢。”
“时候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楚惜情说了等于没说,卢氏也觉得无趣,就带着自家孩子走了。
楚惜莲频频回头朝她看去,楚惜情也没说什么。
“我的及笄礼,十五岁生日就快到了。到时候肯定很热闹。也算是个喜事呢。”
楚惜情冷清的语气哪有点热闹喜气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得以为她是办丧事呢,哪像个过生日的。
旁边众人都打了个冷战,这话太冷了。
楚惜情微微一笑:“怎么了,一个个都不给点笑声,到时候要是这样,我可是不给你们红包的。”
“小姐——”
梅香心疼地看着她,她也有些看不懂了,小姐这样子,其实是表面坚强吧?
她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只是为了很多事情,不得已如此?
楚惜情望着天空上闪烁的星辰,“天,黑了呢。”
只是,今夜她究竟能不能得到她想等的人呢?
---撒花…
等待
今夜注定是个漫长的夜。
满天星辰闪烁,璀璨的星河下,是灯火明媚的人间。
楚惜情望着满天星辰,半靠在罗汉榻上,榻边的小几上摆放了几样小菜,一壶清酒。
楚惜情自斟自饮着,酒入愁肠,却是愁上加愁。
一盏孤灯陪伴着她,灯花爆响了一下,楚惜情回眸,拿起剪刀剪去了灯花。
今夜无月,她一个人默默地坐着,直到夜已深,直到天空的乌云堆积,天色变化,传开雨打芭蕉的清脆声响。
夜风呼啸,楚惜情柳眉微蹙,心中却是起伏不定。
那个人,今晚为何没来,他到底看到没看到她送的信?
当时他应该还在府里,为何不来?
是不想来,亦或者不愿来?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这样的夜晚,注定是让人无眠。
就在楚惜情在家等待的时候,另一边绍兴郊外漆黑的旷野中一片营房却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军士忙碌不已,在大雨中呼喝不断。
灯光中前方的地面上不断有人拿着东西在挖掘,一边朝下喊着什么。
“大哥!”顾炎胳膊上包着纱布,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怎么样了,人救上来没有?”
顾渊一身铠甲,脸色严肃,大雨打在身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但是他却是没什么反应,蹙眉道:“塌陷的太严重了,江南多雨,这边下去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又在下雨,等雨停了再说。”
顾炎懊恼地低咒了一句:“都怪我,当时不该那么着急进去的。”
“你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等雨停了,从别的地方再挖掘。”
洛冰从雨地里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着蓑衣,到了跟前回道:“现在人还在里面,雨下得太大了,之前挖的通道完全坍塌了。但是不可能从别的地方进去,因为石门在这边,明天需要重新挖开,否则的话就要用大揭顶的法子了,这样慢。”
“需要多少时间重挖?”
“等雨停了再说,到时候要先排水。”
顾炎有些烦躁:“这江南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谁知道要下多久?”
顾渊蹙眉想了片刻,道:“若是天亮雨停了,就继续挖掘,若是一直不停,说不得要用别的法子了。”
正说话,旁边传来一阵兴奋的喊声:“有人救上来了——”
顾渊忙回头去看,叫人上去帮忙。
“大哥,这东西到底在不在里面,人家都说江南多雨,这东西还能不能保住?”
顾炎烦躁地挠了挠手臂,觉得这事儿简直是让人抓狂,他宁愿自己去战场上杀敌,也懒得在这里折腾这些。
顾渊倒是气定神闲,“放心吧,若是没有便罢了,若是在的话,是不会坏的。”
顾炎抬头看了看天,“那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想早点解决这事儿。我可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顾渊上去帮忙救人,也没再理会他。
一直到天亮了,幸好雨水渐歇,天空雾霭沉沉,折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
就是顾渊也是身上粘了许多泥水,该救的人都救上来了,可是还是有五六个人已经死亡,十来个受了重伤。
顾炎也没心思骂贼老天了,顾渊见他那样子,沉声道:“回去休息吧,折腾了一晚上,大家好好歇歇,今日加餐,有酒肉。牺牲的弟兄发三倍赔偿,今晚参与的都奖励…”
已经疲惫至极的众人闻言露出些笑容,欢呼起来,顾渊治军极严,平日里可是没有这些的。
虽然失去了这些弟兄的性命,可是这些人多半是顾渊的亲信,也见惯了生死,短暂的悲伤之后,逝者已逝,生者便也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了。
顾渊掩去疲惫,望着东边从云层中升起的太阳,不知道怎么的,他今天忽然有些不安的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在控制中的事情。
顾渊皱着眉头看去,正看到一身男装,也沾了许多泥污的洛冰正和另外一个面色平凡的黑衣男子说话。
那人便是黑衣卫派来的另外一人贺东。
贺东看着外表平凡至极,谁也想不到隐藏的身份却是个厉害角色。
“侯爷。”见顾渊朝这边走来,贺东上前见礼:“刚刚属下跟洛冰商议一番,现在下面情形未卜,恐怕要明天才能再次开挖了。我会下去再行测试。”
顾渊颔首道:“嗯,辛苦你们了。”
“侯爷才是辛苦呢。”洛冰脸色苍白,顾渊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过,今天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她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身为一个娇弱女子,能坚持一夜这样的累活,倒也不愧为黑衣卫了。
“先不管这些了,你们都回去休息。”
“谢侯爷。”
洛冰和贺东闻言才退下,各回了营房。
这处因为用于官兵训练,周边戒严,更是建起了诸多营房,洛冰的住处就在离顾渊不远的地方,不算太大,内里也算干净,进了营房之后换洗了衣衫,她却面色严肃,不时朝外观望。
见顾渊跟陈风二人进大帐商议去了,而外面诸多士兵劳累了一夜也都各自回去休息,偌大的营地除了些换班的哨兵再无他人。
又过了一会,陈风也出去了,整个营地安静下来,除了附近欢快鸣叫的鸟雀再无其他声音。
洛冰从袖子里拿出一支手指长短的红色小笛子,在唇边吹了起来。
那声音十分独特,只响了几声,等了半刻钟的功夫就见到一只小巧的鸟雀飞进了营房。
洛冰拿了一些粮食喂了鸟,从腿上取下一块布条看了,慎重地烧了,再低头写了几行字绑好,放飞了鸟儿。
做完这些,洛冰也没有松口气,直到看到鸟雀不见了踪迹才松了口气。
到这时候也是极其疲惫了,直接躺下便睡了起来。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顾渊的营帐里,却是多出了一样东西。
“从哪弄来的?”顾渊看着面前那只小巧奇异,尾羽金色的鸟雀。
陈风面无表情地说:“之前都督让我布置周围,防止有人传信,便是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这是属下亲自网下来的。”
顾渊面色有些奇异,眸光深寒:“事成,归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