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点头。

香料稀罕,送上来的样品也极少,摆在红色丝绸上,几乎看都看不到,闻起来也没什么味道,也不知为何能如此值钱。

白羽玦坐在台下,右手暗中握着剑柄,双眼死死盯着那块香料。有段白月在,他不怕与对方拼银子,大不了先借出来,将来慢慢还便是。却着实怕乔归会抢——事关重大,能不出事还是不出事为好。

台下鸦雀无声,楚渊道:“看来想要这香的人还不少。”

“这你就错了。”段白月道,“想要香的人不多,好奇的人才是不少。昨日你我上街逛时,几乎人人都在说有江湖人士要抢穿魂香,消息既已经传出去了,那普通的商人九成九都不会再手,你只管打等着看羽玦与乔归两人争便是。”

话音刚落,下头便站起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瓜子壳,豪放道:“不管多少银子,这香本大爷都要了!”

段白月:“…”

楚渊拍拍他的脸颊:“怎么办,下头像是有人存心要拆大楚皇后的台。”

第198章 番外蝴蝶会⑤(完)

【番外-蝴蝶会5】学坏了

一听到有人要竞拍这块穿魂香,下头坐着的商人们也纷纷伸长脖子看过去,都好奇是何方神圣,居然要从江湖中人手中抢东西。

楚渊差人将马大山传了上来,一问才知此人名叫牛耀祖,是晋地大户人家的少爷,先前都是跟着大哥做事,这还是头一回独自出门。

“怪不得。”楚渊了然,“山西大户,姓牛,主人可是叫牛荣?”

马大山道:“回皇上,正是。”

段白月叹气:“连你都知道,看来下头那位的确是大户人家没跑。”

楚渊提醒:“牛家可是出了名的金银满仓绸缎铺房,你那朋友想与他比钱财,怕是比不过。”

段白月往下看了一眼,果然竞拍的只有白羽玦,乔归与牛耀祖三人,而周围的客商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大半,估摸着是担心若等会当真打起来,会被无辜牵连。

牛家既是大户,自然不缺银子,这牛耀祖又是头一回自己出来做生意,听到这穿魂香是稀罕物,是全身卯足了劲想要争,身边随从心怀叵测,也不提醒他,只等着看闹。

风飒谷是武林门派,银子虽然不缺,却也没到能随意挥霍的份上,白羽玦更是一穷二白,即使有段白月在身后撑腰,也不敢太肆无忌惮。眼看牛耀祖得意洋洋,就要差人去台上取那块香料,两人不约而同握紧剑柄,明显是想要冲上去抢。幸好在关键时刻,县令马大山匆匆下楼,举手大呼:“且慢!”

二楼雅间,楚渊坐回椅子上,继续喝茶看闹。

段白月道:“多谢。”

“东西我能扣下,可他二人若是冲上来要抢,这麻烦你自己解决。”楚渊喂给他一枚蜜饯,“还有,不许闹出大乱子,更不准将客商都吓跑,这宣云镇难得迎一次蝴蝶会,地方官员还想着能每年都办一回。”

段白月点头,又皱眉:“什么玩意,这么酸。”

“酸才好吃。”楚渊擦擦手指,“温爱卿亲手腌的,刘大人想要都没有,据说吃完就能吟诗。”毕竟是文曲星,很合理。

段白月:“…”

两人说话间,马大山已经拍到了穿魂香。那牛耀祖虽说愣了些,可出门前却也被父亲叮嘱过多次,别与地方官员起冲突,因此这回一听县令说有贵客想要香,便也爽快让出,并未多做纠缠。白羽玦一见是官员拿到了穿魂香,登时喜出望外,乔归却是皱眉,一路紧随县令上了二楼雅间。

“皇上。”马大山恭恭敬敬将穿魂香呈上。

白羽玦双眼切。

乔归低声咬牙:“王爷昨日说过,不会手此事。”

段白月道:“本王的确未曾手。”

乔归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有抢了东西就跑。

楚渊将那穿魂香放在桌上,道:“两位都要要此物?”

乔归道:“自然。”

白羽玦道:“是是是。”

“说说看,穿魂香到底有何用。”楚渊又问。

白羽玦看向段白月,我先前说了不知道啊,是那疯丫头想要这玩意,也不是我。

乔归道:“白少侠为何不说话?”

白羽玦道:“我要拿它换一样东西。”

乔归闻言嗤笑。

白羽玦道:“一物换一物,理所应当。乔谷主若是看不上我这理由,莫非是要拿穿魂香去拯救万民,填海补天?”

乔归未再与他争口舌之利,而是对楚渊道:“启禀皇上,只要在这密室中点燃穿魂香,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在烟雾中看到心中所思所想之人。”

“原来如此。”楚渊点头,又问,“乔谷主是想要见谁吗?”

乔归道:“在下心中并无牵挂,只是我那可怜的妹妹…唉。”

段白月:“…”

乔归抬头与他对视,凄凄道:“乔某不远千里来这宣云镇,又不惜重金想要购下这穿魂香,只为能让舍妹再看一眼她想了这么多年的心上人,斗胆问一句,段小王爷他最近还好吗?”

段白月冷静道:“很好。”

乔归道:“那就好。”

楚渊摸摸鼻子,冲白羽玦使了个眼色,速度极快。

白羽玦登时会意,一把抄了穿魂香就往楼下跑,乔归心里一惊,转身想要追,却听楚渊在身后叫了一句:“乔谷主。”

白羽玦如同山猫一般攀过院墙,须臾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乔归心里痒痒,却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楚渊说下一句话。

许久之后,楚渊方才道:“瑶儿游历江湖自在惯了,只怕喜欢的也是江湖女子,还是别再等了。朕回宫后会差人送一份礼物给乔小姐,盼她能早日觅得良人。”

乔归道:“是。”

楚渊又道:“时间不早了,乔谷主可要留下一道用饭?”

乔归道:“谢皇上,只是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这样啊。”楚渊道,“那乔谷主自便,朕就不强留了。”

待乔归离开之后,段白月方才道:“学坏了。”

“不识好歹。”楚渊道,“我是在帮你那朋友。”

段白月叹气道:“一事未了又出一事,只怕从此之后,风飒谷一听到‘西南府’三个字便会烧房。”

“我可没留乔归太久,若他有本事,应当还有机会将香料夺回来,这点时间不够出城。”楚渊道,“点燃香料便能看到心中所思,当真这么神?”

“或许吧,这江湖中多得是奇珍异宝。”段白月道,“只是不管是真是假,对你我来说都并无用途。”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哪里还用得着什么穿魂香。

楚渊笑笑,拉着他的手道:“闹也凑够了,还要留下帮白少侠吗?”

段白月摇头:“你已经帮他一回,香料再被抢走,可就只能怨自己没本事了。”

“那我们回宫?”楚渊道,“再过几日便是太傅的寿辰,若是赶不回去,八成又该生气了。”

段白月问:“寿辰是在几日后?”

楚渊道:“九日。”

段白月揽过他的肩膀,诚心建议:“宣云镇风景优美,不如我们多住几天,十日后再动身?”

楚渊双手挤住他的脸颊:“不许闹,快些赶回去,你好准备贺礼。”

段白月长吁短叹,不仅要去给老头贺寿,还要准备贺礼——又不能送虫,否则一摸一大把,倒也省心。

宫里一切照旧,御书房里折子都没几个。段白月被楚渊打发出去找贺礼,在王城寻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稀罕物。段念不解道:“国库里没有宝贝吗?”

“有,不过那是小渊要送的。”段白月蹲在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我得出宫找。”

段念掉草杆,诚恳道:“王爷还是站起来吧,看着高大威严些。否则再被秀才看到画成画,又该头疼了。”上回那张《大楚皇后当街吃猪头图》便被炒成了天价,西南府的侍卫为了能收回来悉数销毁,可是花了大银子。

段白月往街角看去,四五个秀才和书商落荒而逃。

段念深深叹气,脑袋疼。

楚渊在御书房内看了一阵书,回寝宫就见段白月正坐在桌边,于是从身后抱住他:“这么快就逛完了?”

“外头没什么稀罕物。”段白月握住他的手,“不如自己做。”

“这是你打算送给太傅的寿礼?”楚渊拿起一个瓶子,“是什么?”

段白月道:“哑药。”

楚渊扯住他的头发:“不许闹!”

“当真是哑药。”段白月道,“骗你作甚。”

楚渊难以理解:“太傅辞官在家养鸟种花,又没什么仇人,你要让他去药谁?”

段白月道:“他那几个孙子。”

楚渊:“…”

楚渊叉腰道:“段白月!”

一群小内侍在外头胆战心惊,为何皇上又在满屋子追着王爷打,是当真龙颜大怒还是又要卿卿我我,到底要准备鸡毛掸子还是水,很为难。

“这药吃下去,也就哑半个时辰。”段白月拦腰抱住他,“喏,可是你自己说的,一听那几个小鬼的声音就头疼,想来太傅也一样,说不定以后会长期需要,西南府还能发一笔横财。”

楚渊被他气得想笑,拽着耳朵来回晃。

“逗你的。”段白月将人欺负够了,方才笑着握住他的手,“是好东西,强身健体还能治老人家咳嗽,一日服一勺便是。”

“就知道你没个正经。”楚渊踢他一脚道,“还笑!”

“分明就是你傻,我说哑药还真信。”段白月抱着他坐在桌边,将木塞塞回瓶上,“这叫礼轻情意重。”

“你亲手做的,这礼可不轻。”楚渊双臂环过他的肩膀,“多谢。”

“谢我做什么。”段白月爽快道,“虽说没有教过我,可那死头老…嘶,太傅大人,是你的恩师,自然也就是我的老师。”

楚渊松开手。

段白月指了指耳朵,道:“红了。”

楚渊道:“嗯。”脸皮这么厚,难得红一下,还好看。

段白月将脸凑过去。

楚渊躲了两次没躲开,又觉得政务忙完了,贺礼也准备好了,闲着没什么事,刚好还有些困,于是便也懒得再躲,打着呵欠被他拐上了龙床。

小内侍凝神听了半天,方才如释重负拍了下大腿,大公公谁的对,要鸡毛掸子作甚,果然还是要准备水啊…

第199章 番外比武(上)

【番外-比武(上)】我会保护你

傍晚时落了一场雨,炎夏夜顿时凉爽许多,处处都是槐花香。

几匹骏马闪电一般在山道上疾驰,打头的是一个白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银冠玉带春风得意,腰间佩着一柄长刀,回首之间,眼底的光映着天上的月,仿佛整个人都是亮的。

西南府的侍卫紧随其后,都在心里想,世子爷这回可当真是心情好,好到连一丝掩饰也懒得有,就这么大喇喇将“高兴”二字写在脸上,任谁都能看出来。

皇宫里,楚渊正在御书房看折子,夜半时分,四喜在旁小心翼翼道:“太子,该回去歇着了。”

“不困。”楚渊头也不抬。

“可明早还要前往鹿山别院,卯时便要动身了。”四喜提醒。

楚渊道:“不去。”

四喜愁眉苦脸:“皇上已先一步到了鹿山,太子怎可说不去就不去。”

“父皇是去避暑围猎,我为何非得跟着去?”楚渊道,“在宫里也好,还清静。”

四喜继续劝:“太子先前年年都去的,今年突然不去,怕是说不过去。”

楚渊丢下折子,往后瘫靠在龙椅上,满脸不悦。

四喜却看得有些想笑,平时在皇上面前不管坐着站着,后背总是直,这偶尔赌气犯懒一回,才总算是有了几分孩子气。

楚渊道:“丹东王去吗?”

四喜道:“自然是去的,今年鹿山可闹,各地封王都会来。”说完又道,“除了西南府。”

楚渊:“…”

楚渊道:“非去不可?”

“这…太子若实在不想去,不去,也成。”四喜从小就疼他,见这满脸的不甘愿,到底还是舍不得,于是低声道,“可太子得找个理由。”

楚渊问:“装病啊?”

四喜嘿嘿干笑:“太子最近原本就不舒服,今儿早上不还说头疼。”

楚渊将狼毫洗干净,站起来道:“走吧,回宫。”

“那老奴去传太医?”四喜试探。

“不必了。”楚渊道,“不就是鹿山吗,我去。”

四喜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一路回东宫伺候他歇下,心里却也纳闷,也不知今年太子是怎么了,为何一提鹿山便满心不高兴。

楚渊趴在床上,手中攥着一根玉笛,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第二天东方初露白,四喜轻手轻脚进来,在床边小声道:“太子,该起来了。”

楚渊扯过被子捂住头,过了好一阵子,方才伸出一条胳膊。

四喜乐呵呵,将他扶了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道:“这回是宁将军亲自来接,说鹿山别院中山枣林长得正好,又红又甜。”

楚渊道:“哦。”

四喜咳嗽两声,识趣噤声。

怎么连山枣都不感兴趣了,去年不是喜欢。

马车一路驶出皇宫,楚渊靠在窗口,耳边风声阵阵,倒也将心里的烦闷吹散不少。

鹿山行宫距离王城不远,快马加鞭七八天就能到。待楚渊一行人抵达时,行宫内也正好散了一场晚宴,宾主尽欢,楚皇带着七分醉意,大笑着将楚渊叫到身边问了几句话,便打发他回去歇着,说明早再去怀乡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