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平身完就抽,唉,老方法,下面是正文
————————
明泉道:“朕有件十分紧要的事,要交托给你们去办。”她话音沉重,让睡了一半眼仍迷离的夏淳淳都不自觉地坐正身子。
“樊州之变,你们应当都已经知道了吧?”五分热血堂与墨莲社都善于收集情报,如此大事,断无不知之理。果见郭四娘与夏淳淳都无惊容。“在这之前,朕正好派了两名钦差前往樊州查贪…”
夏淳淳到底算半个官场中人,因此道:“皇上是说欧阳成器和安凤坡。”
明泉注意到郭四娘听到欧阳成器的名字时,眉头微微一皱。欧阳成器是欧阳老大的亲侄,而欧阳老大生前与白老二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虽然最后碍于自己的面子,也为了自己的旧部,她在欧阳成器收服五分热血堂残部时出了不少力,但心里中难免存有疙瘩。
“朕请两位来,为的正是此事。”
郭四娘移开眼神。她虽然脸上未表露什么,却已是不悦。
夏淳淳道:“皇上希望草民去救他们出来?”
“如今说救,言之尚早。”明泉叹了口气,“朕只是想先确定他们的安危。顺便,朕想要知道滕环的兵力布防。这件事就交给四娘,你去办。”
郭四娘和夏淳淳都是一怔。按理说,查探兵力布防交由夏淳淳更为妥当。郭四娘的怔愕只是刹那,立刻想到明泉是顾忌她与欧阳成器旧日的恩怨才故意另派任务。她想了想道:“兵营布防草民一窍不通,倒是打探藏身落脚处,还拿手些。”她虽然对欧阳成器心怀芥蒂,却也知道军情非同儿戏,在家国大义面前,自己那点小恩小怨实在不值一提。
明泉原也是担心她不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她自动请缨,那是再好不过,“那就有劳四娘了。”
郭四娘正想起身告退,却见夏淳淳突然不阴不阳地冒出来一句,“安凤坡身陷险境,皇夫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急。”
明泉被他眼中明显表露的敌意弄得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若说他先前针对她,她还能猜出必定是为了她隐瞒身份,又拒绝了孟子檀的缘故。但安莲与他是初次相见,应该无甚交集,还是说安家曾与他有过节?
安莲淡然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着急呢?”
夏淳淳被问得一窒,连连冷笑道:“草民又不是皇夫,陷入危险的也不是草民的堂兄,草民岂知该如何着急?”
“既然如此,我是否着急,又与你何干?”
看到夏淳淳吃鳖的样子,明泉险些笑出来,不过表面上还冷冷地呵斥道:“不得无礼!你们先退下。”
郭四娘怕他再出什么惊人之语,抢先一步道:“草民告退。”
“去吧。”说完,明泉缓缓松出口气,单手支额,半靠在椅子上。
四周倏得静寂下来,静得好似偌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们,会平安回来吧?”
“会的。”
两句轻轻的对话稍稍激起几圈涟漪,又迅速平静了下去。
《帝色无疆》苏俏 ˇ消息(上)ˇ
滕环起兵,樊州失陷,犹如满楼劲风,预告大宣即将到来的山雨。
孟子檀亲率八万大军南下樊州,各地讨伐之声震耳发聩,连向来悠然于外的兰郡王也上表讨书。一时间,樊州成了过街蟑螂,人人喊打。
明泉每日坐在金銮殿里,平静地听着各地送进京的消息。无论好坏,无悲无喜,令不少大臣都有些吃不透这个少年女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了朝回乾坤殿,她更是有条不紊地处理大小政事。纵然外头各种谣言漫天,似乎也飞不进这座铜墙铁壁般的天罡宫。
九月十八日,孙化吉终于自北夷满载而归。
明泉大喜,从宫外一路亲迎进天罡宫。
记忆中粉嫩的大白馒头成了窝窝头,软中带黄,表皮也比往日粗糙了些,只有谈到钱时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绚烂夺目。
“没想到与北夷交战百年,最后竟要求他襄助粮草物资稳定内政,”明泉摇头叹道,“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连镌久道:“跋羽煌深谙治国之道,邻国内政越紊乱,他们的国土越安全。”
北夷民风骠悍,遭逢内乱,不是杀上战场,便是冲入他国当流寇。但宣朝民风淳朴温和,即使逃亡他国,多半也是沦落为受人驱策的奴隶。这就是为何斐旭当初急于让跋羽煌稳定北夷的原因之一。
明泉按了按眉梢,可惜那时的自己还不能看到这么多。
“朕交代给你的另一件事情如何了?”
孙化吉道:“臣已经将信交于北夷王,沁耳伦当晚就被留宿相府,直至离开,臣都未再见过他。”
明泉点了点头。既然无心,不如放他归去。从彭挺到徐克敌,从沈雁鸣到冯颖,从薛学浅到安凤坡,他们出身大家,自小学习孔孟之道,又岂会真的甘心一生蛰伏内宫?与其看他们半折于宫墙内,倒不如放一个是一个。
早知道会是如今这个结果,恐怕当初杨焕之也不会如此热心帮他物色选秀了吧?那些该拉拢的人不但没拉拢过来,反倒被她一个个快得罪光了。
她不知道其他几家如何,单是沈南风看她的目光,她就知道他与她的情分就只剩下君臣了。
不过她若不是经历了这些,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悟。可见成长过程中的弯路总是必不可少,也绕不过去的。
“皇上,蔺郡王已经过了维河,如无意外,明日一早便可抵京。”独孤凉在一旁道。
明泉精神一震。物资、将帅一一到位,如今缺的,便是战机!
若昨天的消息只算让明泉心潮起伏,那今天的急奏便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了。
明泉忍不住问了第二遍,“你说什么?”
“欧阳成器欧阳大人与郭四娘在宫外求见。”范佳若的声音有种别样的轻快,好象一只正在采花的蜜蜂,走着走着就会飞起来。
明泉为自己奇怪的比喻暗暗发笑,这几天压在心里大山终于滚下落石,顿时轻了不少,“快宣!”
看来郭四娘宝刀未老。她走出殿外,唤过一个太监,正想让他去请安莲,蓦地想到适才范佳若提了欧阳成器,却没有提到安凤坡。
雀跃的心顿时像被白蚁咬了一口般,酥麻中带着点惊疑不定的抽痛。
对于安凤坡,与其说讨厌,倒不如说怜悯。每每想起他进宫的原因,就让她不可自抑地想到高绰君,同样的执着纠缠,却落得不同的结果。兴许因着这点相似,无论他往日做了什么,始终让她无法对他起真正的杀意与狠心。
“皇上?”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明泉定了定神,“你去请皇夫过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后宫各派眼线遍布,欧阳成器进宫的事情瞒是决计瞒不住的,倒不如请了过来,也好过大家在那里彼此瞎猜。
她转回殿内,想看奏折,又没什么心思。来回踱了几圈,拨了拨香炉灰,又摆了摆案上的奏折,才听到远处急跑来的脚步声。
“启禀皇上,不好了,欧阳大人昏过去了!”一个太监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走到明泉跟前,才想起叩头,正要往下跪,就听明泉喝道:“人呢?”
“范姑姑叫人抬去佐政殿了。”
明泉将手上奏折往桌上一摔,转身就往外走。
太监只好爬起来,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明泉又转身道:“皇夫若来了,就说朕在佐政殿。”
佐政殿和乾坤殿隔得不远,明泉走得又急,后面的人几乎全是小跑跟着。
到了门口,看到沈南风和几个大臣都站在门外,看到她过来,急忙上前参见。
“免礼。”明泉急道,“御医来了没?”以范佳若的性子,定然是先请御医,再叫人禀告她。
沈南风连忙道:“刚刚到。”
明泉点了点头,推门往里走。
佐政殿进出俱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哪个家里不是高床软枕,即使真累了,也不会躺在殿里叫人参观。因此殿里只是象征式的摆了张躺椅。欧阳成器此刻正躺在上面,一个御医坐在旁边搭脉,一个御医站在一边摸他的四肢。
范佳若眼中泪水未干,看到她来,默默地行了个礼,眼神却是半刻不离躺椅。
明泉拍了拍她的肩膀。
搭脉的御医终于收回手,向另一个御医点了点头。
那个御医再不迟疑,用身子挡住明泉与范佳若的视线,将欧阳成器的衣服掀了起来。
“到底如何?”明泉忍不住出声问道。
范佳若紧张地捏着衣袖,一脸苍白。
御医将衣服重新整理好,才转过身道:“回禀皇上,欧阳大人身上有个掌印,掌印呈黑灰色。”
搭脉的御医接着道:“欧阳大人脉搏紊乱,气息虚弱…”
“朕只问,可有大碍?”
御医对视一眼,“性命倒是无碍,不过一身武功恐怕…”
范佳若倒抽一口凉气,泪珠成串落下。
明泉恨不得一掌把他们吞吞吐吐的话打出来,“恐怕怎么样?”
“恐怕还要欧阳大人醒了后才知道。”
明泉又好气又好笑道:“为人医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何吞吐?”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御医慌忙道:“臣等知罪。”
明泉挥手,“罢了,他何时能醒?”
“欧阳大人一路奔波,心力交瘁,又受了内伤才会昏过去。只要臣给他扎上几针,便能醒了。”
明泉看了看四周,“郭四娘呢?”
范佳若擦擦眼泪道:“四娘受了皮外伤,林御医正在为她包扎。”
“唔。朕先见见她,欧阳就交给你们。”总算是活着回来,她在心里慢慢舒出一口气。
《帝色无疆》苏俏 ˇ消息(中)ˇ
郭四娘得了皇上驾到的消息,一包扎好伤口,便候在门外。
明泉出来见了是她,一个箭步托住她的双肘,“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
“皇上,奴才在清凉阁摆了桌子,那里人少,也清净些。”一个太监走到明泉身侧,小声道。
明泉看了看周围眼巴巴望着她的大臣,轻轻点了点头。
清凉阁只用来摆放无用的卷宗,坐落在佐政殿后侧,平时根本无人进出,的确是细谈的好去处。
“皇上。”郭四娘一进门,便单膝一屈,跪在地上,“草民有负所托,请皇上责罚。”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几分,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明泉一手扶她起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州三城早已戒严,方圆几百里都不许生人出入。草民只好混在一支投靠滕环的流寇中才进得桑定城去。”短短两句话,便勾勒出樊州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城中百姓可安好?”
“城中风声鹤唳,士兵抢掠财物妇女屡见不鲜。”郭四娘叹了口气,“不少黄水灾民摇身一变做了草寇,在各处被官府通缉,趁机纷纷投奔滕环。”
“大概有多少人?”
郭四娘想了想,“确切数目恐怕要问夏少侠。”
明泉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郭四娘见她愁眉紧锁,不禁劝慰道:“那些草寇原本分散四方,如今聚在一处,正好一网打尽。”
“只是苦了百姓。”她亲眼见过百姓流离失所的情景,心中更是忧虑万分,“那你又是怎么遇到欧阳的呢?”
“此事说来也巧。”郭四娘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我进城才刚一天,还来不及四处打探,便被人缀上了。我初时还以为身份被人发现了,正想杀他灭口。谁知道此人武功奇高,我在他手下过了五招便退败下来…”她说到惊险处,哪里还记得自称为草民。
明泉心跳蓦地一快,脱口问道:“那人长得如何模样?”
“他带着脸谱面具,身材颀长,大约二三十?却是看不出来。”
“那后来呢?”
“那人打败之后,并不下毒手,只是跑一会,等一会,好象要引我去个地方。”
“可是引你找到欧阳成器的藏身之处?”
“不错。”
明泉道:“可见那人是友非敌了?”
谁知郭四娘却摇了摇头,“我原本也这么以为,谁知道当找到欧阳成器时,四周却突然有很多官兵涌了出来。我和欧阳奋勇杀敌,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来,可惜安凤坡却被抓住了。”
“难道那人没有帮你?”
“他不但没有帮我,还出手打了欧阳一掌!”
明泉心一下子又凉了下来,“欧阳那一掌,是他打的?”
“不错。”
“可是他既然知道欧阳和你的落脚之处,武功又在你之上,为何不干脆分开抓住你们,而要将你们聚在一起再出手,岂非增加你们逃跑的机会?”
郭四娘摇摇头,“我与欧阳也讨论过此事,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泉又想了想,“也许他正是想放你们回来?”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下此毒手?”郭四娘道,“他大可将我引到欧阳藏身之处,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来。”
“也许,他是想做给某人看的?”明泉越想越有可能,“他本来是想放你们走,但后来却被滕环的手下发现,不得不做出阻杀你们的姿态。”
郭四娘沉吟了下道:“皇上怀疑此人乃是潜伏在滕环身边的细作?”
明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此可能。”
“不过天下有如此武功之人,不出五个。”郭四娘道,“最起码,他的武功已经到了罗镜这个级数。”
罗镜乃天下第一高手,堪与他比肩之人,天下寥寥无几。
明泉道:“欲知他究竟站在哪边,等欧阳醒了,便可见分晓。”若欧阳成器被废去武功,可见此人是铁了心下毒手。若没有,说明他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想到见了郭四娘,心中的疑团不但未释开,反而更多了。
“夏淳淳那边进行的如何?”
“我与他分开进城,彼此不曾互通消息。”他们既然所分派的任务不同,自然也没有合作的必要。在对方地盘上,每一个疏漏都可能造成致命打击,这种自曝身份的举动自然是越少越好。
“启禀皇上,”小太监在门外轻唤道,“皇夫殿下到了。”
“朕知道了。”明泉握住郭四娘的手,“此趟真是多谢你了,你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朕自会处理。”她转头对小太监道,“送四娘出宫。”
小太监急忙应下。
明泉又在门口站了会,看他们身影走远了,才转身朝佐政殿走去。
到了佐政殿门口,才发现那些大臣都已经散去了,如意守在门口见到她来,赶忙上前请安。
“皇夫呢?”
“欧阳大人醒了,主子正在殿里陪着说话。”
欧阳成器醒了?明泉心中一动,快走几步,跨槛而入。
“皇上?”两个御医正坐在桌旁交头接耳开处方,因此最先看到她,“臣参见皇上。”
“好了好了,都免礼。”明泉甩袖走到躺椅边。
欧阳成器看到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她一摆手制止了,“受了伤还折腾什么?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欧阳成器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臣全身痛得很,实在是不想折腾了。”
明泉听出他一语双关,叹息道:“罢了,朕难道还真让他带着一身伤四处去晃悠?你好好养伤,等身子好了,朕送你几亩良田,要耕要恳全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