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周语绯明白事理,当然就会知晓感恩,知晓感激。从而对周家更是忠心耿耿,日后帮扶周家。

人老成精,老太太几句轻飘飘的话,其中含着的深意,却是沉甸甸的。

☆、第四五一章 阴谋

顾婉音听了周语绯的回话,见她似乎有些不情愿,便是笑道:“人总有各式各样的毛病,这世上也哪里有绝对的公平?你何必计较这么多?倒是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好心情了。老夫人让你们去请人,你们只管去就是。权当是散心了,我听说惠安师太的确是灵验的,你去了庵里,记得替我点个长明灯,写你哥哥的名字。”

“嫂子就是好性儿,”周语绯叹了一口气,却是也不再在意此事不放,笑着道:“嫂子怎么不替自己点一盏?的确是极为灵验的,嫂子不如求一求庵里供奉的送子娘娘,求送子娘娘给嫂子一个男孩。”

“此乃天定,求什么?是女孩儿难道就不好了?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对这个顾婉音倒是没有多大的在意,只要孩子是康健的好养活的,比什么不强?至于是男是女,也不必过分强求了。她也不必如同秦王妃那样生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更不怕自己生不出儿子周瑞靖纳妾,她何必着急?就是周瑞靖自己都说,女孩也好男孩也罢,只要康健就好。

“我替嫂子去求。”周语绯抿唇一笑,眸子里一片亮晶晶的光芒,目光落在顾婉音隆起的腹部上,十分期待的摸样:“以后我来教他认字。教他叫我姑姑。”

顾婉音听了这话登时忍不住的笑起来,掩着唇打趣的看向周语绯:“我怕你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等他出生,该启蒙的时候怎么也是两三岁了。你那个时候还没嫁人,可真真是老姑娘了。我纵有心留你,也是不敢留了。”

周语绯登时满面通红,却也不肯示弱,反而嗔道:“怎么,嫂子这就嫌了我了?我纵然一辈子不嫁。难道嫂子就不肯养着我这个闲人不成?这话听了,可真真叫人伤心。”

“养你倒不是什么大事,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你,镇南王府也是养得起的。”顾婉音“吃吃”笑起来,仍是打趣:“只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那时候我不让你嫁人,只怕你都要恨死我了。”周语绯越来越活泼,这是好事。

姑嫂二人说了一阵话,便是该用午饭了,顾婉音自然便是留了周语妍吃饭。刚用了饭,三太太就让人过来说,趁着下午天气晴朗就出发,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事情也不好再拖下去。于是周语绯便是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顾婉音想着山里夜晚是极为寒冷的,登时想起前几日周瑞靖拿回来的雪貂皮的披风,便是忙让丹枝拿出来,亲自给周语绯穿上了;“庵里条件简陋,你记得自己带些炭,还有衣服也穿厚实些,被褥更是不能马虎了。这几日受了寒,可不是好受的。眼看着就要过年,好好保养着身子。别到时候过年都不安生。”

周语绯听得笑起来:“嫂子年岁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的说话如此啰嗦?倒不像是我嫂子,活脱脱就是个老妈子了。”话虽然是玩笑话,可是她心里却是极为感动的——顾婉音待她一片真心,她如何不知道?如何不感激?

“是是是,我是老妈子。”顾婉音也不恼,反而笑着回道:“旁人还未必有这个福气呢。”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路上雪滑。你们也别急着赶路,横竖天黑之前总能到了庵里。”

就这么嘱咐了几回,又亲自将周语绯送到了院子门口,看着周语绯走得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天冷也不觉得困顿,加上天短了,怕晚上反而睡不着了,所以顾婉音也就没有午睡。捧了一本书慢慢的看着。

没多久,却是听见丹枝过来悄悄禀告:“青桂来了。”

当下顾婉音便是放下了书,吩咐丹枝将青桂带进来。

青桂穿了湖绿的裙子,上头是一件天青色的褂子,领子上一圈儿风毛,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在丫头里也算是不错了。她如今是顾瑢音身边的大丫头,怎么也不至于亏待了。只是却是又瘦了一些,下颔尖尖的,一双眼睛却是越发的大了起来。那腰身盈盈一束,纤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捏住。身子单薄得厉害,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刮走。

“最近过得不好?”不等青桂行礼,顾婉音便是开了口。

青桂摇摇头,“二奶奶待我很好,世子妃不必担心。我毕竟是二奶奶身边大丫头,又是陪嫁过来的,也没有谁敢为难我。”

“二奶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顾婉音轻声言道,目光落在青桂垂着的手背上,那儿有一块乌青,那看样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伤势。那形状,分明就是被人掐的。也就是说,青桂只怕……

许是觉察到顾婉音的目光,青桂不自在的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顿了顿仍是坚持言道:“二奶奶并为为难我,世子妃放心。”纵然为难了,又如何?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以往她和丹枝平起平坐,可是现在呢?虽然她也是顾瑢音身边的大丫头,丹枝也同样是大丫头,可是丹枝在府里的地位,和她却是截然不同。若不是她当时一时糊涂,今时今日断然不会是这样的情景。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怕顾婉音担心才不说。而是羞于启齿。昔日姐妹,如今有云泥之别,青桂自觉在丹枝跟前已经是低了一头,如何还肯说出她在如今的境遇?说到底,总还是要自尊的。

见她不肯多说,顾婉音也就没有再多问,便是直接问道:“怎么就突然小产了?大夫说怀孕多久了?”

“说是一个半月。当时二爷推了二奶奶一把,二奶奶腰撞在了椅子上,当时就见了红了。”青桂轻声言道,眉头微微蹙起:“二奶奶月信没来,可是以往伺候二爷的一个嬷嬷却说,不妨事,二奶奶是年轻月信还没稳定。加上二爷甚少歇在二奶奶屋里,所以我们这才都没留意。”

“糊涂。”顾婉音轻斥了一声:“就算是月信不稳,一直不来总也要请个大夫瞧瞧,调理调理。怎么的一个嬷嬷说了你们就信了?”

“是我疏忽大意了。”青桂埋下头去,多少有些懊恼——正因为如此,这几日顾瑢音才会将怨气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说来也好笑,顾瑢音从不会对周家的丫头打骂,而对她们这几个陪嫁的丫头丝毫不在意,打骂随意。正因为她们没有别的去路,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告诉别人……

“也不能完全算是你们的错。”顾婉音叹了一口气,怪只怪顾瑢音自己对自己的陪嫁嬷嬷不够信任。而且,青桂她们到底是姑娘家,哪里懂得这些了?顿了顿,她才又开口问道:“依你看,会不会是那嬷嬷故意那样说,误导了你们?”

青桂听了这话,面色陡然难看起来——若是这般,那她们就是被人算计了。

仔细想了想,青桂渐渐皱起眉头来,咬牙道:“世子妃不说我倒是忘记了,那嬷嬷平日也不在跟前伺候,可是这段时间却老是往二奶奶跟前凑。将二奶奶哄得十分高兴——而且流产那日,也是那嬷嬷悄悄告诉了二奶奶,说是绿萝怀孕了。后来也是她伺候二奶奶喝了一碗药膳,说是补身子助孕的……”

越说青桂的面色便是越难看,因为她几乎能确定——那嬷嬷必然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合?

不仅是青桂,就是顾婉音,面色也是好看不到哪里去!虽然她不喜欢顾瑢音,可是她也不许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对顾瑢音动手!更不许有人在她管家的时候,在周家兴风作浪!顾婉音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青桂:“那日药膳是谁做?那嬷嬷这段时间又常和什么人接触?还有,那嬷嬷现在人在何处?”

“倒是仍在屋里伺候。二奶奶对她十分信任。连带着我们都压过了。”青桂蹙眉答道,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日药膳是谁做的我不知道,但是是那嬷嬷亲手端来又亲自伺候二奶奶喝了的。平日倒是没和什么人接触,我们屋里几个丫头都不喜欢那嬷嬷。那嬷嬷太没眼色,又贪财,手脚也不怎么干净,就是一张嘴会说。”

“这么说来,倒是要好好查一查了。”顾婉音沉吟片刻后缓缓言道,温润如水的眸子里陡然冷厉起来,面上也似笼了一层寒霜。让人看了便是心中一寒,生出几分压抑来。

青桂没有再开口,可是心中也着实恼怒得厉害。

“你先回去吧。”顾婉音看了一眼青桂,重新放缓了声音,同时朝着丹枝递过去一个眼色。

丹枝点点头,悄悄的退出去,而青桂也是退了出去。

不多时丹枝回来,想必是送走了青桂,进来之后蹙眉叹了一口气:“方才我将散瘀膏装在荷包里给了她了。她接过的时候,我看见她手腕上还有伤痕。二奶奶也太不知轻重了,自己的丫头下手这样狠。而且也不避忌几分,竟是伤在那样显眼的地方。”

“她克制着没有打脸已经是不容易了。”顾婉音冷声言道,声音冰寒如霜:“她若不是那样愚蠢,又何至于如此?”

☆、第四五二章 灵溪庵

顾瑢音屋里这几日如同流水一般的人来人往。知晓了这个消息,不仅周家的人,顾家那边的人自然也是要过来看看的。

这日甘露过来,拉着顾瑢音正说话呢,陶氏却是突然来了。

陶氏进来之后,见了甘露也在,便是微微一笑:“我来得倒是巧,露姨娘也在。”

“陶姨娘。”甘露浅笑着回了一句,端庄娴静。顾瑢音却是没有开口,傲然的坐在床上,十足十的二奶奶架势。不过却也是没有半点错,她是正经的二奶奶,而陶氏不过是个姨娘,只是半个主子。

陶氏见顾瑢音如此,心知肚明,却也不在意,只笑道:“二奶奶觉得如何了?”

“谢陶姨娘费心了。”顾瑢音点点头,缓缓言道,眉间一股郁郁之色十分明显。显然这次小产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小事。毕竟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周瑞明,可是这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正经的二房嫡长子,是她将来在周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个孩子没了,她和周瑞明之间的关系如今又因为绿萝闹得越发僵起来,日后再想要怀孕,只怕是难了。而且……想起大夫事后说的那些话,她眉宇之间的郁色便是更加浓厚了几分。

大夫私底下对她说,她身子这次小产伤了元气,加上原本身子就偏寒,日后怀孕只怕有些妨碍。

这样的话,对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她才多大?竟是就被告知日后怀孕不容易,这让她如何作想?又如何接受?如今只要想起这些话,顾瑢音就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嫁过来自后,她何尝过了一天舒心日子?和周瑞明见面总是争吵生气,小心翼翼的和二太太相处……还有看见顾婉音过得那样惬意,心中难受无比。

顾瑢音只觉得恨不能重新来过才好。

“二奶奶还年轻,总还会有孩子的。”陶氏见她面色不好,便是柔声劝了一句。

顾瑢音冷冷一笑,却是没有回答。太医都说了那样的话了,以后还指望什么再有孩子?

陶氏见了这幅样子,便是没再多说,又坐了一会便是走了。甘露倒是一句话也没搭,待到陶氏出去了,这才冷笑道:“她倒是个有心的,巴巴的跑来。”

“谁理她?”顾瑢音也是冷笑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哪里是来看我的?分明是来看笑话的。”

甘露点点头。“谁说不是?不过二太太倒是真心疼你的,你看看,又是药材又是补品的……”

顾瑢音低下头去,勉强一笑。“娘是疼我,只是我让娘失望了。”二太太是送了不少东西,可是她总觉得,二太太十分可怕。以至于她怎么也对二太太提不起亲近之心。甚至提起二太太,下意识的便是要装作柔顺乖巧的样子。

甘露又柔声安慰:“也不是这么说,谁也不想发生这个事情。哎,眼看着咱们府上就要添两个孩子,谁知却偏又遇上这么一个意外。”

顾瑢音没说话,心中却是难免想起顾婉音怀孕的样子。当下不禁掐紧了手掌,牙齿也是咬紧。若是没有意外,她再过几个月也是顾婉音那副样子,纵然她身份不如顾婉音,可是总也是可以趾高气昂一把,至少在周瑞明的那些通房姨娘跟前,更直得起腰板。说话也更硬朗。也不必害怕将来周瑞明宠妾灭妻。

可是如今……和顾婉音一比,她竟是倒霉至此!旁人然后说起她们姐妹,只怕都会说她到底不如顾婉音福缘深厚。

“哎,若是那日二奶奶不在世子妃院子外头受了那么久的冻,生了那么久的气,兴许也不会就流产了。”甘露低声言道,话语里掩饰不住的遗憾,好似真替顾瑢音觉得多懊恼似的。只是偶尔从她眼底划过的精芒。却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机。

只是顾瑢音到底不是个聪明绝顶的,更是在气头上,当下竟是真的对顾婉音多了几分责怪——若不是顾婉音拦着,她早将绿萝那丫头处置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说起来,都是顾婉音的错。

看着顾瑢音面容上渐渐浮出的怒色和怨怼。甘露淡淡一笑,又叹了一声:“说起来不过都是命罢了。世子妃命好,又是嫡女如今还是世子妃,又怀了孕,真真的是让人羡慕。如今全家哪一个不顺着她?纵然老夫人那样气恼,也是强忍着。世子妃纵然是犯了错,也不敢有人追究。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有了这样的造化。”

这样一说,顾瑢音面色陡然越发的阴沉起来——可不是么?这件事情难道顾婉音就真没错?帮着姨娘打压她这个正妻,不顾惜她这个庶妹,可是这些事情谁站出来说顾婉音一句不是了?就是周瑞明那个蠢货,竟然还一个劲的感激顾婉音!真真是蠢到了家里!

“别说了。”顾瑢音不愿意再听下去,气恼的打断了甘露剩下的话,重重呼出一口气道:“总有一日我要讨个公道!”她只盼着顾婉音也和她一样尝一尝失子之痛才好呢!

甘露没再说下去,面上一片替顾瑢音哀戚的颜色,可是眼睛里却是十足的得意。不过她垂了目光,顾瑢音倒是也没看见。再加上顾瑢音她此时完全沉浸在怨恨里,哪里还看得见这些小细节?

“我听说三太太和三小姐一起去请惠安师太了。”甘露转而说起旁的;“说是要祈福消灾,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心里只怕不爽快呢。兴许也是犯了什么邪祟,做场法事也好。”

“邪祟?”顾瑢音冷笑一声,心中默默添上一句:“若说真有邪祟,只怕也是在顾婉音的院子里。若是顾婉音肚子里那一个,那才是真真的好笑呢!到时候,这些个宠爱顾婉音的人,也不知道会如何作想?尤其是周瑞靖。看看他到时候可还会这样宠爱着顾婉音?

只是这样的话到底是大逆不道,顾瑢音并未说出口。只是她大约也没想过,这个时候一个报复性的念头,竟是成了一粒种子。虽然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却不知不觉的生根发芽了。有的念头一旦种下,要想再抹去就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了。

“二奶奶也别不信,这世上真有许多邪祟的事情 ,哪里能说得清?不说别的,前些年宫里一个宠妃,不是就让人用邪术咒死了?那宠妃一直心口疼,太医也是没法子,后来才知道,是她对头悄悄用她的生辰八字做了偶人,天天用针扎,日久了竟是就生生咒死了。”甘露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魅,好似她真真的看见了那副情景一般。

顾瑢音听得一愣一愣的,竟好似听得入了迷。

不过甘露也没一直说这件事情,随后便是言道:“好了,咱们还是别说这样的事情了,怪槮人的。而且若是让人知晓了,以为我们要怎么着呢。”

顾瑢音没说话,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瞧着那样子,便是对这事儿留了心,也不知道是觉得好奇,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甘露陪着顾瑢音说了半日的话,直到天色渐晚,这才起身回去。

而此时,三太太和周语绯,已经是平安到了城外惠安师太所在的灵溪庵里。灵溪庵里香火鼎盛,倒是也不至于寒酸,反而有些玲珑雅致在其中。因灵溪庵里有个条溪水贯穿而过,所以这庵才叫灵溪庵。那些女尼们也有不少雅致的,竟是在后院溪流边上遍植了各式梅花,如今白雪梅花,溪水潺潺,倒是个好景致。

因天冷,又是年关上,所以庵里这几日并没有多少香客。三太太和周语绯虽然没带多少丫头,可是也是要了一个小跨院以供居住。

原本三太太还担心惠安师太对老太太先前的怠慢气恼,不肯前去镇南王府,可是没想到惠安师太倒是个好脾气的,一口就应承下来,似乎丝毫不介意。当下三太太松了一口大气,忙拿出香油钱先捐了,自然是比以往的丰厚不少。

周语绯倒是记得替顾婉音点长明灯,惠安师太亲自伺候二人写了名字又燃了灯,又笑道:“既然来了,何不抽一签?”

三太太笑着应了;“也好,这么大冷的天,来一趟总不能就是来看雪景的。”说着,便是率先抽了一张签。只见那签文写到: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

看了一眼后三太太便是露出笑来——看这签文便知道是个上上签,自然是高兴的。惠安师太看了,笑道:“三太太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现在纵有不如意和困苦,也是暂时的。总会一日好似一日。心想事成。”

三太太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还要再捐些香油钱。

接着又让周语绯抽,周语绯本也不信这些,不过看三太太兴致高昂也不好拂逆,便是顺手取了一支。却是一句:饮啄蓬山最上头,和烟飞下禁城秋。

惠安师太只看了一眼面色竟是有些微微的变了,好半晌才斟酌着言道:“这签也是个上上签,三小姐将来必定会嫁个好夫君,三小姐也会尊贵非常。”

对于这样的解说,周语绯倒是浑不在意,微微一笑便是丢在了脑后。倒是三太太喜不自胜,连连说好。私底下又打趣一回:“将来莫不是你也是要做王妃的?否则怎么的会比现在还尊贵?”

周语绯羞得满面通红,嗔怪的瞪了三太太一眼,忙快步走开,这才罢了。

☆、第四五三章 意外

第二日周语绯她们是用过了午饭之后才回来的。回了老太太之后,周语绯便是过来看顾婉音。

顾婉音瞧着她神色有些不对,面色也是有些苍白,心事重重的,便是问了一回。

周语绯这才说了,原来她们回来的时候,竟是遇到了拦路打劫的,因也没有带家丁,所以竟是险些被抢了马和钱财。若不是有人出来相救,只怕就真不好说了。

顾婉音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怎么可能?虽说是城外,可是京城附近哪里有强盗?”下意识的,她倒是觉得,或许根本不是强盗,是什么仇家派来的,扮成了强盗方便行事罢了。这样一想,她如何能不害怕?当下又是仔细的看了一番,确定了周语绯完好无缺之后,心中这才安定了几分。

只是顿了顿又忙追问:“你可是吓坏了?”

周语绯本就胆小,小时候又遇到那样的事情,万一因为这个勾起了小时候不痛快的回忆,那可是麻烦。她可是还记得夏天周语绯那时候的情景。

周语绯面色虽然不好看,可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当下抿着唇摇了摇头:“倒是不怕,他们和那些身经百战的兵丁不同,没有那股气势。而且,他们也根本不是什么强盗,要我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手里的武器都是一些农具木棒,根本就吓不住人。若不是人多,我们也是不怕的。或者若路上没有积雪,甚至一下子冲过去,他们也是抵挡不住。不仅如此,我看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倒不像是贼人,更像是饥民。”

顾婉音听了这话,不禁蹙眉,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想法:“今年年成不好。兴许是过不下去日子了,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也是有的。只是,京城之地毕竟富庶,怎么会有如此的情形?就算夏天暴雨颗粒无收,朝廷不是也赈灾了?”

周语绯哪里能回答得上来,只是沉默摇头。

于是顾婉音又问起旁的:“是谁救了你们?可答谢过了?莫非也是香客?”

周语绯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像是香客。是往灵溪庵去的没错,不过听声音却是个男的——”顿了顿又释然一笑:“兴许是陪着夫人上香的。不过我也没见着人,出手的都是他带的侍卫和车夫,倒是身手不错。”

“哦?是哪家的。可看清楚了?这样大的恩惠,咱们总要表示表示。”顾婉音点点头后追问道,这样大的恩惠,若是不做出表示,就这么过了,倒是显得他们镇南王府没有礼数了。而且,这样的恩情,也的确是该寻思报答。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情:“可告诉老夫人了?”

周语绯摇摇头:“三婶说怕老夫人担心,便是没有说。”至于那人到底是谁。她却是不知晓了。想了一阵子也是毫无思绪,便是泄气道:“三婶倒是问了一回,不过那人没说,只说与哥哥是旧相识,这等小事不必记挂在心上。那马车上也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不出什么来。就是车夫和侍卫,也是穿着普通。毫无特殊。”

“那说明他是想隐瞒身份,不愿招摇的。”顾婉音闻言也是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既然都不愿意声张,她们又何必巴巴的找上门去?

这样想着心疼的看了一眼周语绯有些苍白的面色,放柔了声音言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睡之前先喝一碗收惊茶。”

“嫂子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周语绯露出一丝笑意,虽然有些勉强,可是看着倒是还好。

顾婉音点点头,笑着送她出门去。走到门口才想起:“那惠安师太何时过来?”虽然惠安师太是女子,可是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明日下午过来。说是要等一个贵客上门。”周语绯答道,心里忽然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顾婉音,眸子里有些狐疑:“嫂子说,那个贵客,会不会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人?”

听她这样一说,顾婉音倒是也觉得可能是,只是却也不肯定,最后想了一阵子便是微微一笑:“想这么多做什么?横竖和咱们无关就是了。”总不能去问惠安师太,那人是谁吧?若真如此,固然是有诚意,可未免显得太过殷勤了一些。说不得,还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就这么放着。

“嫂子说得对,是我有执念了。”周语绯抿唇一笑,晃了晃头,随后便是告辞往回走去。

顾婉音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中如何不明白,周语绯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怕的,否则何至于这样久了还没恢复过来?侧头淡淡吩咐碧梅:“一会熬一些安神的补品给三小姐送过去,吩咐丫头们好好伺候着。尤其是夜里值夜的,千万精心伺候着。”

碧梅笑着应了,“世子妃果真是疼爱三小姐的。”

“我不疼她谁疼她?”顾婉音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碧梅:“再说,等过几年嫁了人,想疼都疼不了了。女人这一辈子,大约就是做姑娘的时候最是自由自在了。嫁了个合心意的体贴的丈夫还好,若是丈夫不够体贴,那才真真的难熬呢。”

碧梅却是“吃吃”的笑出声来,眉眼中尽是打趣;“世子妃说的怕是世子爷吧?世上可是找不出比世子爷更体贴的了。”就是她伺候了周瑞靖这样久,也从未曾想到,周瑞靖还有这样体贴温情的一面。着实是有些吃惊的。

顾婉音被打趣了也不恼,反而大方一笑,眸子里全是温柔甜蜜:“世子爷这样的夫君,的确是世间少有。”但愿将来周语绯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才好,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这等的福气,做周瑞靖的妹夫?

主仆二人说笑了一阵子,倒是将方才的气氛一扫而空。顾婉音瞅着天色还好,便是笑道:“不如沿着回廊走一段,好久没去园子里逛一逛了,每日呆在屋里,闷得慌。”

碧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想着又是在回廊里走动,应该也无碍,便是笑着应了,又转身去拿了斗篷来给顾婉音穿上,这才叫了素琴一起配着顾婉音出了院子。

“我记得园子里有一处梅花,不如我们去瞧瞧。”顾婉音今儿算是来了兴致,都了一大圈也不觉得累,反而越发精神起来。

碧梅她们自然也不会扫兴,便是笑着应了,一路扶着顾婉音往梅林那边去了。因种的是红梅,所以远远的就瞧见了一片红色,夹在了皑皑白雪中,十分的显眼。更有一股清冽的梅香飘来,闻着便是让人精神一震。

顾婉音站在廊下远远的看了一阵子,笑着道:“往年我倒是喜欢收集梅花蕊上的雪来泡茶,如今倒是没有那些个心思了。”其实,也不是往年,而是没有重生之前,她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后来重生之后,更多想的是如何讨好老夫人,如何庇护顾琮琦,如何躲开莉夫人的逼迫和欺压。纵然仍是会做,却也是为了讨好老夫人。也不是亲自做,只吩咐丫头罢了。

这个时候站在这里,想起重生之前的事情,真真恍如梦境。那个时候,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过上如今这样的生活——做了世子妃,有周瑞靖这样的丈夫,掌管着一个家族的中馈,威风八面,人人敬畏。那个时候,她只知道忍让。才会一步步陷入死地。

看着顾婉音的神情有些恍惚,碧梅只当顾婉音是累了,便是笑道:“咱们回去吧,一会顾大太太他们还要过来呢。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二奶奶那儿了。”

顾婉音回过神来,浅浅一笑收敛了目中的怅然,点头缓缓道:“那就回罢。”

果不其然刚回去没多久,李氏和张氏便是结伴而来了,顾婉音笑着迎了出去,将二人让进来。

李氏上上下下的对着顾瑢音瞧了一番之后,不由笑起来:“眼看着最近气色倒是极好,人也圆润了一些。可见镇南王府的风水的确是养人的。”

张氏也是跟着附和。

顾婉音抿唇一笑,眉眼间微微透出一丝羞涩来:“大伯母说什么呢?不过是这段时间怀孕了不怎么动弹,又吃得多了,这才长了一些罢了。”

“哎,说起怀孕,瑢音那丫头是个没福气的。”李氏叹了一声,多少有些惋惜:“多门不久就怀孕,实在是喜事,而且你们姐妹两个而同时怀孕,将来若都生下儿子,岂不是好事?谁知她竟是没留住——我听说是为了个姨娘闹起来了,这才流了产,可是真的?”

李氏也是道听途说,只知晓一个模糊的大概,只是却也不好问顾瑢音,于是此时便来问顾婉音。

顾婉音低下头去,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适时的露出几分难过自责来,就连话语里也是带了一声轻叹:“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有我的不对之处。若是我当时不那般,兴许也就不会如此了。”有些事情旁人总会知道,等到顾瑢音加油添醋,不如她自己先说了,感觉自然又是不同。

☆、第四五四章 商议

李氏听了这话倒是吓了一跳,蹙了眉头问:“这话怎么说?”虽说是语气有些急切,可是到底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她心中倒是觉得顾婉音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在李氏看来,顾家两个女儿虽然都嫁来周家,可是她心里到底是要和顾婉音更亲近几分,这个和顾老夫人和张氏的多少因为利益的关系又不同,李氏看着顾婉音长大,只当顾婉音是自己女儿一般。而且从小顾婉音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好不容易过得好些了,偏也还有诸多的不如意。真真让人心焦。

其实在李氏看来,顾瑢音那样的性子,那样的处事,只怕迟早都是要给顾婉音添麻烦的。

张氏也是蹙眉言道:“她小产怎么的又与你有关系了?你也别因一时疏忽觉得内疚,各人的福气罢了。瑢音自个儿没福气,怎么的能怪旁人?”

顾婉音便是将情况仔细说了,说完后叹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护着绿萝,该顺着她才是。兴许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更不该冰天雪地的将她关在门外,任由她吹了那半晌——”

李氏听了却是直皱眉:“你若不是拦着她,只怕现在闹腾的更加厉害。虽然那姨娘也有错,可是也不至于就如此。那姨娘既然求到了你面前,若你不应承,倒是你的不是了。真不拦着瑢音,凭着她那脾气,她还不得将人弄得活不下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做得没错。换做是我,也必然是那样做的。而她闯进你屋里闹腾,更是不应该,你也是不知道她有了身孕,这才如此。要我说,这事儿谁若因为这个怪你,便是糊涂了。最错的,还是瑢音自己——哪有怀孕了还不知道的?纵然她不知晓。屋里的嬷嬷总也该有个谱。”

“谁说不是?”张氏也是皱眉,“我瞧着她屋里青桂丫头手上带着伤,她竟是也不知晓避忌!还有几个丫头妖妖娆娆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管人的?”

顾婉音只是浅笑,却并不开口说半句话。有些话,张氏能说李氏能说,因为她们毕竟是长辈,可是她却是不能说。不过。李氏和张氏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是足够明白——至少,顾家那头应该是不会有人觉得是她的错了。至于周家这头——明眼人都看着呢,而且。她也有法子。

“不说这些个不好的事情了,最近大伯可好?”顾婉音转而言道,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眸子里也是流露出真切的关怀来,对于大伯和李氏,她是真的关心的。

“还是那样。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李氏微微一笑,话虽然说得谦虚,可是面上的喜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显然实际情况并不是说的那般,应带是极好的。

也是。顾昌宏本就有些建树,如今又和李长风联手,自然是春风得意的。只是……

顾婉音到底是有些担心。李长风那人,看着便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且,又和秦王有些关系,她只怕将来顾昌宏被秦王所累。只是她有心劝解,可是这会子只怕也是没有用的。亲事已经定下,她没有一个理由,总不能让顾家轻易的就退亲了。别说顾昌宏不愿意,就是顾佩音只怕也是要对她心存怨恨的。毕竟,李长风撇开其他的不说,也的确是世间罕有了。容貌上乘,才学上乘,未来更是不可限量——若是他不是跟着秦王的话。

“大姐的嫁妆可都备好了?”顾婉音顺势问道。

“都齐备了。”李氏的笑容越发的明朗起来。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喜意。随即却又露出一丝怅然:“一转眼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想想倒是有些舍不得了。只盼着日子过慢一些才好,让她多在家里留一段时间。嫁了人可就不是这般的过日子了。”

听了李氏这话,顾婉音也是生出一丝怅然来,心中多少有些酸楚,“大伯母这话正是呢。天底下做母亲的心意。大抵都如此的。”若是罗氏在,必然也是这样的心思罢。

张氏倒是敏觉察出顾婉音的情绪来,悄悄的用手肘撞了一下李氏,李氏陡然回过神来,想起罗氏早早去了,顾婉音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此时听人说起,哪里有不伤感的?当下心中自然是兀自懊恼,暗道自己不该说那些话,面上却是笑着转移了话题道:“最近一段时间你父亲倒是混得极好。听说得了上司的赏识,要升官了?”

顾婉音一怔,侧头看向张氏,张氏却也是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情。

李氏也是有些奇怪,蹙眉想了想又笑道:“兴许还没定下来,所以才没有张扬。大约也是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顾婉音的心却是沉了下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突然这个时候说要升官,她如何相信其中没有些猫腻?而且,凭着顾昌霏的性子,若这件事情是真的,必然早就拿出来炫耀了,可是如今却连张氏都瞒着……

不过面上她的神色却是不动,反而微微扬起唇角显得有些高兴的模样:“大伯母这消息可确切了?”

李氏点点头,又笑起来:“怎么不确切?你大伯父亲自说的,十分确切了。就算文书还没下来,只怕也是这几日的功夫。横竖不会超过年去。”

顾婉音点点头,看了张氏一眼,神色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将那些疑虑都藏在心底。

张氏得了顾婉音的眼色,自然是也收起了惊异,点点头笑道:“那可真是好事了。”不管是怎么回事,肉烂在锅里头,只有自己人知道就好。再说大房是血亲,可是这样的事情……

又坐了一阵子,李氏便是起身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张氏却是摇头笑着回了:“今儿琮琦知晓我要过来看世子妃,吵闹着也要过来,无奈他要上学,我便是让他下了学过来,我等着他一路回去。横竖天冷也没什么事。”

“你倒是疼他。”李氏欣然一笑,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当下点点头又嘱咐顾婉音好好保养身子,这才告辞出去了。顾婉音不能亲自去送,便是让丹枝代劳。

直到李氏走了一阵子了,顾婉音这才遣散了屋里的其他丫头,蹙眉道:“这事儿母亲竟是半点不知道?依照母亲看,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氏沉吟了片刻,才凝重道:“我的确是不知晓,不过看情况,这事情却似乎是真的。这段时间你父亲心情一直都不错,我只当是新晋的姨娘伺候得好,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是那般。而且,这段时间你父亲身上的银子也多了许多,竟是有数万之巨。”

顾家自然拿得出数万之巨的家资。可是,顾昌霏却不会这么多。一来财政都把握在顾老夫人的手里,二来,顾家的资产大多都是固定资产,现银却是不多。而且,顾昌霏平日里手上有多少银钱,张氏纵然不说一清二楚,可是到底心里有谱。所以,这钱,她敢断定不是顾昌霏从家中拿的,更不是本来就有的。

“新晋的姨娘?”顾婉音抬眸看了一眼张氏,见张氏竟是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便知道只怕这姨娘是和张氏有关系的。

张氏尴尬一笑,虽然有些不自在可也绝对没有恼色:“最近你父亲常出去,我想着……便是挑了几个水灵的丫头开了脸收了房。”

张氏的意思倒是明了——让家里的姨娘们绊住顾昌霏的脚,至少可以让他少在外面胡天酒地,少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这样虽说有些荒唐,可是对顾昌霏的性子来说,却是极有用的。

“最近父亲可还有去千金阁那样的地方?”抛开那些未知的事情,顾婉音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千金阁那样的地方,若是惹上了什么是非,只怕就不是一般的是非了。不比在寻常地方,能用钱轻易能解决。

张氏叹了一口气,语气多少有些无奈:“去得倒是少了,只是我瞧着,却也未必就完全没去。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性子,哪里是我们能劝得动的?我只提说了一两次,他便是不高兴,我也就没有再说。”

顾婉音自然是知道顾昌霏的性子,当下也是有些无奈,微微蹙了蹙眉头,却也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但是,总不能任由顾昌霏如此胡闹下去:“总要想一个法子才好。”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张氏点点头,面色有些沉:“我想着,或许只能告诉老夫人了。老夫人的话,他总要听几句的。”

“就怕他抵不住诱惑。”顾婉音摇摇头,沉声缓缓言道,神色有些凝重。千金阁那样的地方,只怕陷进去要拔出来,却不是那样容易的。尤其是顾昌霏这样的性子,听得住劝才是稀奇。若是真听得住劝,当初罗氏或许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那怎么办?”张氏的面色渐渐有些阴郁起来。她比顾婉音更怕顾昌霏惹出什么事情来。

☆、第四五五章 是时候了

周瑞靖回来之后,顾婉音便是说了今日周语绯遇险的事情。

周瑞靖也是有些担忧,不过到底是比她沉稳许多:“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罢。至于那些饥民的事情,我会向圣上反应。至于那个救了语绯的人,我会悄悄的查一查。”

“我也是这个意思,总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才好。”顾婉音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周瑞靖,只觉心有灵犀——纵然对方看似不在意此事,只是举手之劳,可是未必就真的是没有其他企图。这样的多事之秋,凡事情还要小心才好。自然,对周语绯那样说,不过是怕周语绯太将此事放在心上罢了。

“嗯。”周瑞靖点点头,眉头却是皱起来:“今年是个灾年,不少地方都受了灾,虽然朝廷已经有了安抚,只是到底一层层的下去,真到了百姓手里的未必有多少。我怕这样的局势越演越烈。”到时候,问题就不是这样简单了。他如今十分了解国库的情况——说句实话,不容乐观。今年收成不好,若是边关再打起仗来,只怕更是吃不住。

要知道,今年的军棉都没收够,许多战士都没有新的棉衣穿。可饶是如此,军机处仍是日夜笙歌,每每报喜不报忧。

“咱们这边受了灾,不知道外族人可也受了灾?”顾婉音却是心思一动,微微有些担心起来。这一缕担心,毫不掩饰的散在了眉宇之间。

周瑞靖略一沉吟,便是明白了顾婉音的意思,接着也是面色微沉:“其实每年的春天,在牧草还没长出来之前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冬天最冷的时间,外族是最难熬的。尤其是那些只以放牧为生的外族。这个时候牛羊没有草吃,各种物资也是极度的匮乏。今年我们年成不好,他们只会比我们更不好。”说到最后,声音竟是已经有些凝重起来。

顾婉音心中一沉。抿进了唇替周瑞靖添了茶,这才挑眉继续言道;“也就是说,每年总是这个时候爆发战争,就是这个原因。因为物资匮乏,所以他们就会抢我们的。”而春天之后,牧草丰盛,他们自然忙着放牧,就没有那样的功夫过来侵略。同样的。现在最冷的时候,他们也是没有法子出来攻击人的。毕竟积雪太厚,马匹根本跑不起来。人若是长期在外头,只会冻死。根本不适合行军打仗。

这一段时间难熬。可是过一段时间更难熬。一个冬天之后,秋天存下的东西都会被消耗完。到时候,若是没有补充,或许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这也是为何外族人为何那般彪悍,为何每年折损大量人马第二年却仍是要来犯的缘故。就像是周语绯遇到的饥民一般,根本就是生活所迫,只为了生存下去。

周瑞靖点了点头,认可了顾婉音的分析。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些感叹——顾婉音果真是和普通闺阁女子不同的,说起这些。一般女子只会觉得惊恐,却很少去想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如此。更不会如此客观。一般人眼里侵犯的外族,都是无耻的强盗。

“可是我们的物资却也是辛苦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们想要,完全可以用银钱换,为何一定要靠抢夺?”顾婉音仍是有些不解,语气有些沉重。也有些微微的恼怒。若是肯用银钱来换,每年也不必死那么多的人,更不必每年耗费那么多的物资在边防上。在她看来,战争根本就不是必要的。

周瑞靖却是摇头,声音虽然淡,可是却自有一股冷凝:“草原上没有矿产,他们只有牛羊。拿什么跟我们换?而且,草原牧民民风彪悍。在他们看来能抢的为何要买?再则,若是每年不是消耗了那么多男丁,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只怕他们迟早都会攻破我们的防御。有时候,就算他们资源富足,我们也会选择开战。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压制住外族。”

顾婉音听了这样的话,多少是觉得震撼的。她纵然活的年岁长些,想事情或许比人精细些,胆子也大些,可是说到底还是一个深闺妇人。有些东西,别说见,就是听也不曾听说。比如若是不听周瑞靖说这些话,只怕她是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为何外族始终要发起战争的。更不会想到,除了不得不战之外,还有别的意思。

只是周瑞靖说得却是也没有错。的确是如此。

“那或许我们可以一举攻过去,将这些外族收服。”顾婉音斟酌许久,还是忍不住言道。虽然有些残忍,也有些耗费时日,可是却不失为一劳永逸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