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丫鬟连忙应是,慕兰音即刻换衣,顶着寒风去了老夫人那里。慕老夫人听小孙女过来了,惊讶万分,连连让她进来。慕兰音对着她当即一阵撒娇,说自己想念祖母呀,自己的院子太大自己害怕啊,说到后来,慕老夫人答应她留在这里,夜里搂着她一起睡在南厢房。
但慕兰音又撒娇着,“我爹娘说我已经大了,不让我陪我睡觉。祖母你可不能把你陪我一起睡的事情说出来,那多没面子啊。”
慕老夫人被她逗笑,这个孙女不惹事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便答应下来。
就此,金雀继续收冯公子的银锭子,慕兰音也睡在了慕老夫人这里。但大家都以为她独自睡在南厢房,慕老夫人院子里的事情,谁也不敢多打探。冯丘问起金雀,金雀自然是按着自己姑娘的意思说了。
冯丘一听慕兰音搬到了老夫人这里,极为欢喜:慕老夫人疼他,他自来在老夫人院子里到处乱走的。慕兰音住到了这里,可不是近水楼台吗?他其实也没有太邪恶的念头,像他这么大,也邪恶不起来,只是看慕兰音漂亮可爱,想拉拉她的小手,亲亲她粉嫩的小脸,如此罢了。但显然,这个妹妹都是拿着下巴看他的,他每次跟她说话她都装没听见,让冯小公子又爱又恨。
冯丘央求着慕老夫人,说自己也要睡在老夫人院子里。慕老夫人心中欢喜,她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们环绕膝下。再者,她看着冯丘长大,对这个侄子向来有求必应。只是警告他,“不许惊扰了你三妹妹。”冯丘自然一口答应。
慕兰音听闻冯丘要住进来,笑一声,也不理会。当夜,她又求慕老夫人陪自己睡,慕老夫人在外头,她缩在里头。老夫人已经睡了,慕兰音却一直睁着眼,一点睡意也没有。她是想,冯丘歪缠金雀这么好几天,不就是为了进自己屋子吗?估计他都想疯魔了。好不容易搬进来,自然第一天晚上就会过来。她可不觉得冯丘会有脑子,想着踩点啊研究地形之类的问题。
于是,慕兰音头枕着手臂,呼吸轻浅,夜中清亮如雨的细眸瞅着月光照下的门边一小方地,静静等待着。
夜漏慢慢流下,时间不知过了几许,慕兰音昏昏沉沉的,听到外头轻微的脚步声慢慢朝这边走来,让她的精神立即清醒了。她侧耳倾听,没错,大人的脚步声不会这样轻,而自己这边的丫鬟都得了自己的吩咐不要乱走,这个时辰,还过来的,必然就是冯丘了。
她赶紧闭上眼,眼中眯一条小缝,观察着。
借着屏风模糊的影响,慕兰音隐约看到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那边摸索了半天,轻轻推开了吱呀的木门。少年蹑手蹑脚地绕过一切障碍物,走向床边。黑夜中,他从外头乍进到这里,也就运气好,没有撞着什么,这会儿站到床边,黑乌乌的一片,他也什么都看不清,只以为床上睡着的,就是自己朝思夜想的慕兰音妹妹。一想到妹妹那极为秀气的眉相和团雪一样吹弹可破的肌肤,眼中就现出几分喜色。
真想摸摸妹妹的小手,亲亲妹妹的小嘴。
他知道,大家闺秀是不会把这种事情到处乱传的,自己到时好好哄一哄妹妹,说不定慕兰音就愿意留在天京,和他行一段风流韵事呢。
事实证明,冯丘真的想多了。
他俯身亲下时,摸索上对方的身体,就恍惚觉得不太对劲。然后立刻听到一声尖叫,慕兰音叫道,“你是谁?!来人!”
冯丘慌了,赶紧扑将上,叫着,“妹妹别喊,是我。”但他听到一个老人咳嗽的声音,这声音太过熟悉,让他一下子僵住了。片刻,屋中灯火就大亮,照亮冯丘汗水密布的小脸。原是翠雯她们几个丫鬟一直没敢睡,就听着姑娘的吩咐,等姑娘的话。姑娘一喊,她们立刻就冲进来,点亮了灯火,让冯小公子无处可躲。
慕老夫人也醒来了,看到冯丘苍白着脸站在床头,再一看床角披锦被坐着的小姑娘,心思一动,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暗恨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都说让他不要招惹慕兰音,他是怎么回事?今夜若不是自己在这里
慕兰音冰雪一样的明眸盯着冯丘,脸上无丝毫害怕之色,说话声娇脆,但听着条理分明,“我爹娘说了,七岁男女不同席,你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了?我知道了,你就是登徒子、色痞子,哼!”板着脸对慕老夫人道,“祖母,我不要住在这里了,我要马上回我家。”
她态度坚决,眉眼间的冷气,让慕老夫人一时怔住。
第二日,陈氏和韩氏听闻了昨晚的事情,心里头都渗了汗,想这冯丘怎么还真能做这种事呢?这些天的相处,他都没看出慕兰音的脾气大得很吗?两人赶到时,已见慕兰音俏生生地侧身坐在一旁,冯丘垂头丧气地站在下侧给她赔不是,慕老夫人在一边劝道,“冯哥儿还小,他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他只当朋友间这是友好的表现。三丫头你骂他一顿,让他长个记性就好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的,闹得大了,也不好”
从昨晚开始,慕老夫人就在慕兰音耳边念叨了。慕兰音听得很明白,慕老夫人是想她压下这事,不要到处乱说。她当然不会到处乱说好不好,她只是让大家看看冯丘的品行,自己以后远着她就有理了。只是一晚上了,慕老夫人硬是要把冯丘这不得当的行为往“兄妹情”那里解释,让慕兰音好笑之余,又不开心。
她侧着头,左耳进右耳出,觉得自己大约明白父亲对慕老夫人的复杂感情了。慕老夫人也不是不疼子孙,只是有些事上,她固执得实在让人伤心。冯丘是她的侄子,自己还是她的孙女呢,她觉得自己没受到什么损伤,为了冯家,就非要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无妨,反正她不打算住在这里了。
慕兰音笑着打断了祖母的话,“祖母,没事儿,我早原谅冯公子了。”慕老夫人才笑一下,就听得慕兰音的下一句,“对了,昨天太匆忙,忘了跟祖母说了,司言哥哥让人跟我说,明天我们就启程回青城。”实际上这是她刚做的决定。
慕老夫人一僵,看小姑娘笑得天然烂漫,却明白她是真生气了。
冯丘一见她要走了,大急,“妹妹,你怎么能走呢?不行,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也跟你去青城。”
慕老夫人脸皮一颤,就想大骂这个小混蛋。他还嫌慕兰音不够生气是不是,怎么能说这种话?
谁知慕兰音却不气,一双水眸笑盈盈地盯着冯丘,答得爽快,“好呀,冯公子跟我们一起走,到青城跟我爹读书呗。”他得罪了她,她怎能轻易放过他?做梦。
☆、第36章 反压
冯丘见到妹妹好看的笑容,魂魄都要飞上九重天了,慕兰音跟他说了一句话,他半天没应得。等反应过来,赶紧答应着,“妹妹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不再惹妹妹生气”
慕老夫人笑嗔他,“这人疯了吧,还妹妹呢?你妹妹早走了。”
冯丘定睛看去,果见慕兰音方才坐的绣墩那里空空静静的,侍女们都在旁边捂着帕子偷笑,而小佳人早已离去。盯着那处出神,冯丘一时有失落之感,但也不敢太耽误,赶紧告辞回家,去跟父母商量去青城读书之事。
冯父对儿子早就绝望,见他匆匆忙忙回来、大义凛然跟自己说要去青城读书,觉得十分疑惑。但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是半信半疑,“你在家时都不好好读书,却要去青城读书,这是什么道理?”
冯丘唯唯诺诺不答,只坚定自己要外出求学之意。冯父不耐,叫来他跟前的贴身小厮重重打了几顿,才有一人受不了疼,说出真相。冯丘见父亲知道自己真意,一时垂着头,脸胀成猪肝色。冯父又气又怒又几分好笑,“你倒是真去读书,还是为了看人家小姑娘几眼的?你平时混玩也罢了,怎么惹祸还要惹到外头去?这次是你姑母向着你说情,若人家小姑娘不乐意,你还得挨打呢。你现在却巴巴跟人家到青城去,你疯了不成?”
冯丘喏喏答,“孩儿是真想好好看书的,爹你没见过,慕妹妹学识特别好,她爹就是五鹿书院的山长。我去那里,肯定跟现在不一样的。”
早先说过,冯父对这个儿子早已绝望,只想着以后等儿子长成,随便给他捐个闲官得了。因此本该对儿子玩物丧志很生气的他,气得多了,这会儿只觉得麻木。反正儿子为了姑娘要死要活的,也不是头一次。他只挥挥手,不耐道,“随你吧,若不如意赶紧回家,别给我丢脸丢到外头。”
冯丘当然喜不自胜地答应下来,回去收拾行李不成。
慕兰音跟慕老夫人说完话后,搬回自己院子,也让人收东西。慕家姑娘兄弟们听说她要走了,总算过来露了一面。慕兰音只隔着帘子,不冷不热答了几句话,众人就散了。大家都知道因为冯丘的事,慕兰音对这里很不满,因为即使慕兰音态度冷淡,大家也不觉得如何。众人心中总想着:慕兰音走了,华云郡主总可以对慕家放松警惕了吧?
晌午的时候,出去传信的小厮回来了,“世子殿下说,知道了,明日他来府上接姑娘。”
去陈家问话的雪锦也回话,“陈夫人说他们还得收拾一阵,过段时间才去青城,问了姑娘这边的情况,嘱咐姑娘回去一定要当心。”传了陈夫人送她的几样香囊扇子之类的小玩物,又笑着拿出一副翡翠棋盘玛瑙棋子,“这是陈公子送给姑娘的,说是姑娘路上无聊了玩耍。”
慕兰音丢下手中物什,让人把棋盘搬过来,几个丫鬟们都围过来看。陈誉送的这副棋盘棋子,比他娘几样加起来的远远贵重。慕兰音打量,见这棋盘棋子珠润温凉,看着并不是新物,而是旧物。慕兰音连忙问细节,雪锦说了,她才知道,雪锦从陈夫人院子出去时,正巧碰上来给母亲请安的陈誉。陈誉见她面生,问了几句话,才知道是慕兰音身边的丫鬟,便莞尔笑道,“我才见了慕妹妹一次,尚未来得及送妹妹什么,慕妹妹这么快就回去了,我心里实在不安。这样吧,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拿给你一样玩物,不值什么,只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拿回去给慕妹妹玩吧。”
翠雯和金雀在一边赞叹,“陈公子对姑娘真上心,这样好的东西,该有好几年了吧?陈公子说送就送,真是大方呢。”
慕兰音手从棋盘上移开,侧眼看抿着唇跟大伙儿一起笑的雪锦,批评说,“陈公子拿这样贵重的东西送我,你不推辞,还真敢收呀。”这比陈夫人送的腰贵重许多,收下了,慕兰音觉得自己的手实在是沉。
雪锦看姑娘不悦,再不敢笑,“我说了姑娘不会要的,陈公子要我只管拿去的。我推辞好几次,陈公子说我再不收,他就直接砸了,我才收下的。”怯怯看慕兰音冰雪一样的小脸,“姑娘,要是实在不好,我再给退回去?或送份一样贵重的回礼?”
慕兰音撑小下巴,手敲着棋盘,“送什么?你也找一件我的贵重旧物去送人?这不是私相授受吗?”
众人都不敢笑了,还是翠雯道,“没这样严重吧?只是一副棋子而已。姑娘你不也经常和世子殿下换东西么?陈公子应该只是一番好意,没有别的意思的。”
慕兰音抿嘴,就是知道对方只是好意,她才为难呀。她和姬司言关系自小就好,姬司言要是送她蛰伏棋子,她就不会多想什么。但陈誉她就见过一面啊,半生不熟的,乍然送这么好的东西来,慕兰音心里就有些别扭了。
按照还礼回去吧,很是客套,寒了人家的心,人家又不是为了让她还礼,都明说了只是给她玩的;留下吧,慕兰音心里觉得古怪啊。就像她遇上一个人对她特别好,可这个人之前她不是很熟悉啊,这个人对她这样,她心里难道就只有欢喜之意,没有别的想法?这份礼太重,压得慕兰音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也小小埋怨陈誉几句,他们没有这么熟啊喂!
但后来无法,慕兰音只让金雀把棋盘收起来,嘱咐她们记着,“等陈夫人他们一家子到青城了,爹娘肯定要请他们吃饭什么的。到时,你们提醒我专门向陈公子道个谢,给陈公子多几个笑脸。”
“不还礼回去啊?”
“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我拿客套贴人家的真心,太敷衍了,还是算了吧。”慕兰音接过了此事不提,反正陈誉也只是个少年,大概人家送她礼的时候,都没她想的这么纠结。容她自恋地想一下,可能她就是太讨人喜欢了吧。
而陈家,陈夫人也正问儿子,“我听说你把你祖父给你的棋盘送给你慕妹妹了?”
陈誉一怔,站起回话时,脸微微红了,“这您、您都知道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妹妹路上无聊。想慕妹妹那样的人物,这副棋盘,很配得上她。”
陈夫人看一眼涨红脸的儿子,摆手,“我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呢,我只问,你慕妹妹有没有还礼回来?”
“啊?啊。”陈誉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欠佳,相当于给慕兰音出了一个难题。像他母亲那样只是一些小玩意,慕兰音就能大大方方地收。可他送的太贵重,慕兰音说不定不敢收。他的心一时也提了上去,担心慕兰音把自己的棋盘退了回来,或拿一样很贵重的礼物还来,那他也太尴尬了。
陈夫人看儿子神情,心却松了下来,笑道,“看你的样子,阿音那丫头还没有还礼回来,是吧?好了,你不用担心了,我想阿音应该知道你的心意了,不会还礼来打你的脸的。”
陈誉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放下,却还是不安,“我要不要给慕妹妹道个歉?”
陈夫人看他一眼,“不用了,阿音正收拾行李准备回青城,你现在过去,只会打扰她。”又笑呵呵道,“你很不用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就一副棋盘么,其实也没什么。你们小孩子互相送东西,都是正常的。”陈夫人沉吟片刻,问儿子,“陈誉啊,你觉得阿音如何?娶来做媳妇怎么样?”
陈誉被一口滚烫的茶水呛住,连忙吐了,仍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夫人看他忙活,“你紧张什么?”
“娘!慕妹妹才多大,你就”陈誉结巴一句。
陈夫人扬眉,“我又没让你现在娶她,再说你现在想娶,人家未必肯呢。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给我个肯定的答复罢了,我心里自然有数。”说完,陈夫人就一眼不错地盯着儿子,似要从他脸上看出字来。
陈誉垂着头,一声不吭,陈夫人急迫,连问好几遍,他的头都埋到桌子里了,实在拗不过母亲,才低低说了“很好”两个字,让陈夫人住了口。仅这样,他的额上已经憋出了密密细汗。陈夫人白他一眼,没出息。那天看慕兰音小小一个人儿,能从歹人那里逃出,可见那小姑娘心智不知道强了自己这个儿子几百倍。同样的问题,说不定人家小姑娘都不一定有他这么紧张呢?真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陈夫人想着,慕兰音那样灵动机敏的性格,配她这个太温柔的儿子,实在很互补。嗯,等到了青城,一定要跟陆汀兰通个意思。慕兰音还这么小,陆汀兰那种温柔软和的性格,肯定还没有女儿给定出去。
至于慕兰音的喜好?陆夫人完全没考虑。她儿子这么好,阿音肯定很喜欢啊。没见到那时候刚见面,他们两个小孩子就说得挺投机的吗?
完全不知道陈夫人在坚持不懈打自己主意的慕兰音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就拜别慕家上下,和姬司言相携离去。冯丘本也和慕兰音一起的,冯家人都为他备办好东西了,虽然一天有些紧张,但好歹也没错过时辰。只是见慕兰音和姬司言在一起,那少年冰霜般的双眸探视下,被世子的气场所扫,冯丘就觉得呼吸不畅,差点给他跪下。
慕兰音笑着介绍,“冯公子你不用跪,没有外人在,司言哥哥不讲身份的,对吧?”
姬司言问,“他是谁?”
慕兰音随便道,“祖母的侄子冯丘,跟我去青城找爹爹读书的。反正和你没关系,你就不用管了。”
姬司言再看冯丘一眼,看对方瑟瑟缩缩的样子,实在看不上。既然阿音都说没关系了,他也懒得追究。冯丘见姬司言和慕兰音相携行走,衣袂翩然,他赶紧走两步想跟上,可他哪有胆子和姬司言走在同一道上?于是就成了慕兰音说说笑笑地跟姬司言在前面走,冯丘耷拉着眉眼跟在后头,深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厮。
冯丘由此展开了自己的悲剧一行,他在这一路上,过得不是倒霉,是非常倒霉。姬司言在的时候,他都不敢和慕兰音坐在一起。等姬司言不在的时候,他才敢和慕兰音说两句话,着迷地打量这个妹妹。他为了赢得慕兰音的好感,已经费劲了心机。
但不知为甚,每次他跟慕兰音说过话、或不小心碰了慕兰音的小手一下,他之后都会很倒霉。同样的饭菜他吃了拉肚子这都是小意思了,更绝的是他上个楼都能被人从楼梯上撞下来。
“岂有此理!我要找他算账!”被弄得受伤的冯丘躺在床上,泪水狂飙。
慕兰音劝他,“冯公子,咱们已经出京了,这一路到青城还早着呢,你可不能惹事啊。”
冯丘气,“这怎么是我惹事?分明是他们找我的麻烦!”冯丘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他在天京时多么横行霸道啊,出了天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照这种一天喝水拉肚子、两天放钱财的荷包被偷、三天被人讥讽是兔儿哥的频率,等到了青城,他还能活着吗?
慕兰音微笑,“你敢惹事就去,可是不要连累我和司言哥哥,我们还赶着回去过端午了。”
“慕妹妹,你怎么可以”冯丘大为生气,抬头嚎叫,碰上慕兰音含笑的双眼,心里顿时一咯噔。慕兰音的眼睛在笑,但是笑容冰冷,是那种可以笑着给你一刀的感觉。冯丘甚至觉得,慕兰音不介意自己更倒霉一些。
他蓦然有一种胆大的猜想,自己之所以这样,不会都是慕兰音设计的吧?然后立马否认自己这个想法,不,不会的,慕妹妹这么灵气逼人的小美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对的,一定是的。
但是,冯丘依然一看到慕兰音的眼睛,就觉得害怕。这妹妹平时笑起来很漂亮啊,现在怎么笑得这么寒冷呢?
慕兰音见他安静下来,不闹了,才站起来往外走,“冯公子你好好休养吧,咱们明天还得赶路呢。马上就要过端午了,我们是不能在外头呆久的,那样不吉利哦。”
姬司言从房间出来,看到楼下一角落里,慕兰音又在拿着一个钱袋给几个谄媚的人银两,目光往冯丘的房间瞥了瞥,问,“你又整他了?我说你无聊不无聊?”
没错,在冯丘加入他们的队伍后,姬司言就发现慕兰音总花银子请些人来找冯丘的麻烦,隔三差五的,连他这种没什么同情心的人都觉得,冯丘也太可怜了。
慕兰音分完银两,笑眯眯回来,挽住他胳臂,答道,“我才不无聊,谁让他先得罪我。敢惹你,就承受这种后果吧。”
冯丘的房门打开,一个小厮跑过来,看到慕兰音后面,对世子和姑娘随便行个礼就走了,却追上慕兰音身后那几个刚才走了的汉子。
姬司言看慕兰音一眼,低斥,“你又搞什么?”世子殿下的好奇心被勾起,追在后面去。慕兰音连忙跟着他,表示自己也要去看。
出了客栈,姬司言抱起慕兰音,带她飞檐走壁,追那几个人一路。几个汉子在一处巷子深处被小厮追上,姬司言和慕兰音则蹲在墙头听话。小厮赔笑道,“壮士等一等,那什么,公子的药正熬着,我们是不是再加点什么”
几个汉子一怔后道,“不必了,好好熬药吧,明天还得赶路,他可别倒下了。”从慕兰音给他们的荷包里将一锭碎银子甩了过去,小厮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几人都离开,少年才抱着小姑娘一起从墙头落下,把她放在地上,不可置信看她,“你连他的小厮都收买!”
“司言哥哥你不要这么意外么,弄得我跟坏蛋似的,”慕兰音无辜眨眼,“我本来没想收买啊,谁让他这个人平时作风不好,他的小厮听说只用做点小事,还不会让冯丘发现,还有银子拿,就答应了下来。”
想到她刚开始让人找那几个小厮,本只是想让他们在冯丘跟前松一些,给自己这边留些下手的机会,会给他们报酬的。谁知那几个没节操的小厮问清楚冯丘不会有性命危险后,竟是哭着喊着不要放弃这个机会。于是现在就成了慕兰音联系做坏事的人找冯丘的麻烦,冯丘身边的小厮一看公子有危险,赶紧就出卖公子换银两。
慕兰音笑,“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不奇怪。”
姬司言侧目看她,半晌,“冯丘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他记忆中,慕兰音心性很大方的,很多事都不在意。这冯丘做了什么,让她下这么重的手?
慕兰音一语带过,“没什么,反正我都罚他了。”
姬司言若有所思半天,又问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过他?真就这么让他去青城?”照慕兰音这手段,冯丘还能活着到青城不?
慕兰音赶紧道,“你放心,我已经觉得没趣儿了。等过两天,我爹的信来了,我就跟他说我得加快行程回青城。他若我就不理他了。他若觉得没意思了,现在回天京,还来得及的。”
姬司言看她:小丫头,你省略了什么话没跟我说?“他若”的后面,是什么?
冯丘没有笨到底,跟随他的人,也不可能全部都背叛他。那他要是客死他乡,冯父还不得急死啊?就算这个儿子不成器,也毕竟是儿子啊。他怎能让儿子出事?
自慕兰音拉上门离去后,想到那小姑娘的笑眼,冯丘越想越不安,辗转反侧。喊人端水,平时挺殷勤的小厮,却一个都不见踪迹,气得他大骂。还是一个中年仆人从外头进来,给他端茶递水,但仍被冯丘骂了一阵。
冯丘喝完水,黑着脸问,“你从哪里来?他们都死哪里去了?平时没事时都凑在小爷跟前,小爷有点儿事一个都不见影子!”
仆人答,“奴才在外面喂完马,听到少爷喊人,就进来了。至于其他人刚才看到他们出去了,慕姑娘和世子殿下也偷偷跟了出去。”
冯丘一下子就疑惑了:这都出去干什么?该不会背着自己做什么事吧?
再想到慕兰音那个带着冷意的含笑眼睛,冯丘脸微沉。他却没说什么,只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小厮回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只装作和平时一样的样子。但接下来几天,他就发现了,只要自己好好地呆在屋子里,就一点事都没有。但每次对慕兰音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意思来,第二天他肯定得出各种各样的意外。
冯丘怒火冲天:慕兰音!她竟敢!
当晚,把父亲给自己的几个人叫着,冯丘把自己的其中一个小厮堵在屋子里,拿破布塞住嘴一通乱打,才得到了真相。得知果然有人要对付自己!但小厮说每次人都不一样,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慕兰音!”冯丘咬着牙,脸因又被人“不小心”打过,而肿的厉害,一咧嘴就疼,“我也就对她表现出好意,小爷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还敢这么对小爷!小爷我什么还没做呢,就担上这个名,也太吃亏了。”
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小厮赶紧奉承他,“公子说得对,肯定是那个小妞”
“滚!”冯丘一脚把他踹到一边,骂他,“敢跟着别人一起算计我是吧?看我回去把你往死里打!我跟你说,你的命别想要了,你家人的命也别想要了!敢算计小爷,你们差得远呢!”
当晚,冯丘又拿着一壶酒去找慕兰音。慕兰音这些天都被他烦习惯了,懒懒瞥他的脸一眼,让丫鬟们照忙自己的,随他便了。
冯丘积极地给两人倒酒,慕兰音只浅抿一两口,他却一杯接一杯地喝,看着烛光下小姑娘的眉眼吃笑,“妹妹你长得真漂亮,比神仙妃子都好看,真的!”
他说着胡话,慕兰音蹙了蹙眉,站起,“冯公子醉了,送他回房吧。”
谁知,她刚起身,冯丘就扑上来,一把从后面搂住她,手乱摸着,浑浊的酒气喷在她脖颈上,颤颤道,“妹妹你真香,小嘴真甜,别、别动,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啊!”没想到冯丘竟然有胆子动手动脚,慕兰音还没怎么呢,金雀和翠雯等丫头都被吓得尖叫一声,回头就见她家姑娘伸手拔了簪子,看都不看就往后,向着冯丘肩上狠狠扎去。
“啊!”这次,换成冯丘捂着肩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他的酒醒了几分,抬头怒目,看慕兰音隔着一道桌子,站在不远处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慕兰音对丫鬟说,“喊什么?叫人送他回去!”
金雀和翠雯不动,雪锦回过神,赶紧出去去叫冯丘的人了,可一会儿回来,慌乱道,“我喊人了,可是冯公子的人都出去喝酒了。世子殿下有事,也带人出去了”
慕兰音意识到不对,眉尖一蹙。
冯丘哈哈大笑,恨声,“慕兰音,你以为我怕了你?我都知道了,是你买通我手下的人,对我下黑手。今天,我会给你还份大礼!你不是嫌我么,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以前对你都是太温柔了!”
他甩开两袖,一脸阴笑地向慕兰音扑来。众位丫鬟们都吓得尖叫,分散而开,却仍把慕兰音护在身后,“姑娘快出去,冯公子喝醉了。”
冯丘扑到门上,几下就把门从里头锁上了,回头靠在门上,看到丫鬟们都惊恐地看着他,这么多天的郁气,才终于缓解了下,哈哈笑,“慕兰音,你躲啊?我今天就跟你耗在这里!我看没有世子殿下护着你,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他洋洋得意,他都打听过了,驿站送来快信,是明王府的大事,姬司言今晚根本就回不来。
众位丫鬟们都惊慌万分,慕兰音推开她们走到前面,轻笑看冯丘,“哦,原来你都知道了。却以为那些人都是世子殿下帮我叫的?冯丘,你太小瞧我了。我慕兰音对你动手,用得着借别人的力量?”两人撕开脸后,她也懒得叫他“冯公子”了。
冯丘狞笑,“你就嘴硬吧。”又柔声,“小乖乖,我其实什么也没对你做是不是?你就让我亲一口、抱一抱,我眼里只有你,没有别人只一下,我就放你的丫鬟们走。”
慕兰音美眸垂下,“那可不行,我的名声可不能被你毁了。”
冯丘看她态度有些软和,心上有喜。他也是磨了这么多天,心已经痒得不得了。他当然不会放过慕兰音,等慕兰音到自己手上,放了她才是傻子。可是前提是,他得先把慕兰音骗过来啊。看慕兰音这么在乎名声,等她落到了自己手上,还不得什么都随着自己意来?
于是冯丘赶紧收了一副恶霸王的模样,陪着笑脸,连连哄她不会让人乱说,又威胁她身后的丫鬟,说出去就把她们都给卖去烟花之地。慕兰音看眼自己的丫鬟们,为难几下后,走向冯丘。冯丘还记着让她把手里的簪子给丢掉,可不能耍什么手段。
“乖乖,可算等到你了!”冯丘喜笑颜开,将小姑娘搂抱在怀里,激动得全身都打颤,上口就要亲她。
突然,后脑勺被什么砸中,他瞪大眼,直直倒了下去,慕兰音赶紧退到一边,后头一地花瓶碎片,雪锦苍白着脸站在那里,看到冯丘倒下,吓得哭起来。雪锦牙关发抖,“我我我杀人了吗?”
慕兰音呼口气,这本就是她在一开始躲到后面时,跟雪锦商量出去的。雪锦躲在纱帐后头光线暗的地方,又有自己这边丫鬟们转移注意力,慕兰音再以身犯险,只要雪锦眼睛没瞎,那么大一个花瓶,只把人给砸晕,已经是力度不到了。
其实冯丘被砸死也没事,慕兰音心里已经恨了他。
慕兰音蹲下来,让人翻过冯丘,探了探他的鼻息,就一拍手,“好了,他没死呢,把他从窗子丢出去。”人没死,真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