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见杜鹂不高兴的嘟着脸撅着嘴,便拍拍她的小脸说道:“鹂儿乖,听话,在家里等娘回来。”杜鸢见娘亲对姐姐这么宠溺,眼中闪过一抹羡慕,心中暗想:娘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苏夫人怀杜鸢的时候一心盼着生儿子,不想生下来还是个女儿,婆婆的脸色不好看,苏夫人自己也对刚刚出生的女儿心存怨意,埋怨她为什么不是个儿子,所以三姑娘杜鸢打落生之日起虽然没有受过什么薄待,可也没有象她的姐姐那样得宠,所以三姑娘自小就乖巧,很会看大人的眼色行事。不过她到底还是小孩子,总是渴望得到大人宠爱的。

苏夫人带着江嬷嬷并一干丫鬟婆子媳妇浩浩荡荡的去了惜雨轩,她刚进惜雨轩便有人向杜大海并杜衡父女禀报,杜大海听了这话不耐烦的说道:“不在家里待着养胎乱跑什么!”

苏夫人心中可是憋着火气的,因此丫鬟前脚跑去禀报,她后脚便已经迈进了惜雨轩的正房。此时杜大海正与杜衡站在正房之中说话。

“若儿,刚才你也看了一遍,觉得这里如何,如果喜欢今天就搬过来,为父看这里什么都齐备着,搬过来就能住。”杜大海带着近乎讨好的笑容对女儿说道。

杜衡一双秀眉轻轻皱了起来,这惜雨轩原是她娘亲为她准备的,她自然愿意搬进来住,可是如今的惜雨轩陈设太过奢华,这一点让清静惯了的杜衡很不喜欢。特别是房中摆设的那些大个儿的金银之器透着一股子浮华庸俗,更是碍了杜衡的眼。

杜大海可不错眼珠子盯着女儿看呢,一见女儿皱眉便立刻说道:“怎么,不喜欢这里?哪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府里房子多了,总有一处是你喜欢的。”

苏夫人一脚迈入房中,正听到这一句话,她立刻接口说道:“既然大姑娘不喜欢那就去看别处好了。”

杜衡听了这话抬头看向双手扶着肚子,由两个丫鬟左搀右扶着走进来的苏夫人,突然淡淡说道:“夫人听谁说杜衡不喜欢此处的?惜雨轩是先母为杜衡特意准备的,如今父亲又著意让杜衡搬进来,父母之命不可违,杜衡理当遵命才是。父亲,我真的可以今天就搬进来么?”说到最后一句,杜衡转身仰头看向自己的亲爹。

杜大海听到大女儿终于叫自己一声父亲了,欢喜的象什么似的,连看都不看苏夫人,只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好,若儿喜欢就好,为父这就命人去西园搬东西,橘红,你赶紧把姑娘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你姑娘好生歇着。对了,还有那个小丫鬟叫什么来着,也叫她赶紧过来服侍。若儿,你累了吧,只管去歇着,其他的全交给为父处理。”

苏夫人听着杜大海一连串的吩咐下来,又象个哈巴狗似的捧着杜衡,气的一张粉面黑的好似锅底一般,江嬷嬷怎么暗示都压不住苏夫人的火气,只听苏夫人厉声尖叫:“杜大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夫人?”

杜衡一听这话立刻看向杜大海,用强自压制委屈的语气冷淡的说道:“父亲,既然夫人不同意,那我还是继续住在西园吧,这里布置如此华美,而且色色东西都是极新的,想必夫人另有安排,杜衡不值什么,父亲别为了小小杜衡与夫人闹的不愉快,父亲,夫人,杜衡告退。”说罢,杜衡躬身向杜大海行了礼,转身便往外走。

杜大海明知道这是女儿用的激将法,可是他一点儿都没有怪杜衡之意,毕竟杜衡说的都是事实,而且苏氏当着杜衡的面吼他这个做父亲的,这让杜大海颜面何存?“若儿站住!”杜大海怒吼一声,恰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苏夫人耳畔,她吓的浑身一激灵,整个人就靠在了江嬷嬷的身上。

江嬷嬷见杜衡句句话都戳在她家夫人的心窝子上,正想立刻对杜衡下手,可没想到苏夫人被吓的软在她的怀中,江嬷嬷只能立刻收手扶住苏夫人,紧张的叫道:“夫人,夫人…”

这阵子苏夫人养胎养的不错,所以就算是受了惊吓她也没有那么容易晕倒,她抓住江嬷嬷的手沉沉道:“我没事…”

杜衡回身盯盯的看着杜大海,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她那因为委屈而冰冷的眼神却将什么都说了。杜大海快步走过来,大掌落到杜衡的肩上,痛心的说道:“若儿,你是府中的嫡出大小姐,我建威将军杜大海的嫡长女,你身份尊贵,再不许说自己不值什么!”

杜衡听了这话,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紧紧抿着嘴唇,拼命挣大眼睛,绝不许眼中那热热的东西流出来,她是杜衡,是冷心冷性绝情绝爱的杜衡,眼泪,早在娘亲过世之时已经流干了。

杜大海见女儿强自忍住泪水,瘦弱的身体绷的笔直,脸上满上倔强之色,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涩声道:“若儿,爹爹对不起你…”

☆、第二十七回缓和

杜衡早已经不记得被亲生父亲搂入怀中是什么滋味了,她别扭的挣扎着,只是拗不过父亲的力气,只能气恼的尖叫:“放开我…”

苏夫人一见丈夫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继女抱入怀中,气的面目狰狞扭曲,指着杜大海尖叫道:“杜大海,你给我放手,你对得起我么!”

杜大海完全不理会妻子的尖叫,只拍着杜衡的背沉沉说道:“若儿,爹向你保证,再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

感觉父亲手劲放松了些,杜衡立刻趁机挣脱出来,一张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七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她只能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看着那父亲那双充满懊悔的眼睛。

父女对视许久,完全无视在一旁气恼尖叫的苏夫人,许久之后,杜衡还是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杜大海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若儿,相信爹。”说完,杜大海转身看向正在各种发飚的苏夫人,眼中流露出狠厉之色。他倒没有直接发作苏夫人,而是冲着紧紧扶住苏夫人的江嬷嬷怒喝起来。

“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服侍的,明知道夫人怀着孩子还让她到处乱跑,如果夫人因此动了胎气,看本将军饶得了你们哪个!杜福的下场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杜大海口中虽然说着“你们这些狗奴才”,可眼睛却冷冷的看着江嬷嬷,那股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气紧紧锁住江嬷嬷,就算江嬷嬷不是一般的嬷嬷,也被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额上渗出了点点冷汗珠子。

苏夫人脸色数变,到底也没有说出话来,与杜大海做了七年夫妻,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如煞神附体一般的杜大海。有道是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苏夫人性子再强,遇上玩横的杜大海也没什么好办法。

心知这惜雨轩被杜衡小贱人夺定了,自己再留下来只是自取其辱,苏夫人一甩袖子怒哼一声:“我们走…”原本她就视杜衡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更是将杜衡恨到骨子里,她要立刻回去与江嬷嬷商议,一定不能让杜衡活过今年除夕。

“是”一从下人应了一声,赶紧跟着苏夫人离开了惜雨轩,连夫人都吃了老爷的排头,她们自然盼着离煞神附体的老爷越远越好。

苏夫人经过杜大海与杜衡父女之时,寥嬷嬷飞快的将杜衡往后拉了几步,拉开与苏夫人的距离,免得让苏夫人有机可乘,来个假摔什么的嫁祸给她家刚刚要快上好日子的姑娘。江嬷嬷眼睛很毒,寥嬷嬷的动作虽小,可她却看了个清清楚楚。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盯了寥嬷嬷一眼,江嬷嬷心中已经有了计议,若不先除掉这个碍事的寥嬷嬷,就没法顺利除那个小贱人。

江嬷嬷的眼睛毒,却也毒不过建威将军杜大海。寥嬷嬷的小动作与江嬷嬷的眼神全都被他看在眼中。寥嬷嬷的小动作用意何在杜大海心里自然明白,可是江嬷嬷那种如同掺了刀子的怨毒眼神却让杜大海暗惊,在刀口舔血的人对杀气自然比寻常人敏感的多,杜大海心中暗自奇怪,江嬷嬷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奴才,眼中怎么会有这想的杀意?

苏夫人心里倒是真想给杜衡下个绊子的,她仗着身边有江嬷嬷,不论怎样她都能保自己安全,所以苏夫人就想在走近杜衡身边之后假装被杜衡绊倒,她不不相信杜大海真能狠心到为了杜衡这个小贱人而不要自己腹中的儿子。只是寥嬷嬷防备在先拉开了杜衡,两人之前隔了两尺多的距离,她就是想假摔嫁祸都做不到。

苏夫人恨恨的带着下人离开,惜雨轩正堂之中立刻清静了,杜大海压下心中对江嬷嬷的猜疑,只笑着对杜衡说道:“若儿,打从今天开始这惜雨轩就是你的院子了,你想怎么布置安排就怎么布置安排,若是看着这些粗笨家什不顺眼,就到库里挑你喜欢的,至于这些,就丢到惜雨轩的小库房中,日后爹给你寻几个手艺好的匠人打头面。”

杜大海还记得结发妻子石悦心的喜好,她就不喜欢那些金灿灿明晃晃的东西,反而对清静素雅的古玩玉石瓷器情有独钟,所以想到刚才女儿那不喜欢的表情,杜大海便这样说了起来。之所以不说把这些东西退回大库房,那是因为杜大海出身低微,他深知钱的重要性,女儿大了,得有私房钱才行。那些个金银物事儿倒是真金白银的,加起来可不是笔小数目,女儿手中有钱行事才方便。如今天下并未真正太平,他说不好哪天就奉旨出征了,难免照顾不到这个受尽委屈的女儿,所以还是多给她一些傍身之物这好。

说起来杜大海虽然七年间对杜衡不闻不问,可一但过问起来也是也真的用了心思。虽然不能说是心细如发,可他想到的也不算少了。杜衡虽然口里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感受到了一阵暖意。这是娘亲过世之后她第二次感觉到温暖,头一回,是父亲将大氅披在自己的身上,当时暖的时身子,而现在暖的是心。

“谢谢父亲。”杜衡有些别扭的说出这四个字,便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杜大海听了这句话,顿时又是高兴又是辛酸,昂藏七尺的汉子竟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寥嬷嬷见此情形,拽着衣袖直擦眼泪,不想眼泪越擦越多,倾刻间便打湿了整条衣袖。

“若儿,这两日府中没有管家,有不周全的你且忍耐两日,等杜忠回来就好了,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打发去和杜忠说,他都会做到的。”杜大海喉头滚动几次,方才说出这样一句。

“老爷,真的接忠叔回来?”寥嬷嬷惊喜的问道。当日夫人掌家之时就是杜忠做总管,橘红没少和杜忠打交道,她知道杜忠是个既有能力又忠厚老道的管家,有他当管家,日后就算是老爷出征,姑娘的供给也会有保证的。

杜大海点点头道:“嗯,杜忠很快就会回来。橘红,日后老爷不在家,你和杜忠一定要照顾好姑娘,不叫你姑娘再受委屈。”

“是,奴婢代姑娘谢老爷。”寥嬷嬷大喜,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杜大海摇了摇头,涩声道:“这些我七年前就该做,若儿,都是爹不好,被鬼迷了心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再不会了。”

杜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想过去受过的委屈,她心中的确存着怨恨,可今日亲眼看着父亲为自己顶撞祖母斥责继母,可以说顶着所有人的压力为自己做主,杜衡想恨,却有些恨不起来了。

☆、第二十八回波澜

“老夫人,老爷真的让大姑娘住进惜雨轩,还开了库房让大姑娘自己去挑东西。”颐寿园中永年堂中,一个花白头发方脸的嬷嬷凑到何老夫人面前低声说了起来。

“什么?这事你夫人知道么?”何老夫人大吃一惊,立刻追问起来,她所说的“你夫人”自然指的是儿媳妇苏氏。

“回老夫人,夫人知道的,听说夫人带着人去惜雨轩闹了一回,可没什么用,夫人是被老爷撵出惜雨轩的,听说当时夫人的脸色差极了…”李嬷嬷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说的那叫一个真切仿佛是她亲眼看到的一般。

“嗯…我知道了,以后对你大姑娘敬着些,你老爷正在兴头上,别找不自在。”何老夫人片刻之中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却只吩咐了这样一句话。

“是,老奴回头就去叮嘱她们,一定对大姑娘恭敬再恭敬。老夫人,您看在老爷的面上,是不是给大姑娘送点子什么过去?”李嬷嬷先应了一声,然后赔着小心的建议起来。

何老夫人脸色一沉,愤然怒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老身还得纵着个小丫头么?”

李嬷嬷忙跪下说道:“老夫人息怒,您是看着老爷的份上,老爷高兴了这一家子不都好了?”

何老夫人沉着一张老脸,半晌才不情愿的说道:“你说的有理,嗯,就把那个佛手盆景送过去吧。”

李嬷嬷知道何老夫人说的是靠墙边的八角高几上摆着的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佛手寓意多福,是前些日子苏夫人打发送来的,说是敬献给老夫人添些个好意头的。这座黄腊冻佛手盆景以墨玉为盆紫檀为枝干,垂着的十数枚佛手果俱以黄腊冻精雕而成,看上去清雅大气意头又好,奈何整座盆景没有一丁点儿金银之饰,所以并不得何老夫人的喜欢,这会儿既然说是赏大姑娘东西,何老夫人首先想到的便这是座她看着并不顺眼的黄腊冻佛手盆景。

“是,老奴这就送过去。”李嬷嬷应了一声,赶紧接下这桩好差事。何老夫人也想派个心腹之人去惜雨轩瞧瞧,便点点头应允下来。

带着两个小丫鬟,李嬷嬷抱着黄腊冻佛手盆景去了惜雨轩,原本就在惜雨轩当值的小丫鬟赶紧将李嬷嬷接进门,又急急跑去向大姑娘禀报。杜衡听说祖母派人来给自己送东西,不由冷哼一声。寥嬷嬷忙小声劝道:“姑娘还是见一见吧,老夫人派人给您送东西也是好意。”

寥嬷嬷的话杜衡还是能听进去的,她看着那小丫鬟淡淡说道:“请李嬷嬷进来。”寥嬷嬷听到姑娘用了个“请”字,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如今不同从前了,姑娘既得了老爷的重视,就再不能象从前那样冷冰冰一丝人情都不讲。

少倾,李嬷嬷顶着那张笑的如同盛开菊花的方脸快步走了进来,怀中抱着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抱着盆景李嬷嬷深深屈身行礼,无比恭敬的说道:“老奴请大姑娘安,老夫人听说大姑娘搬到惜雨轩,特特命老奴给大姑娘送来这盆黄腊冻佛手盆景供大姑娘赏玩。”

长者赐不可不受,寥嬷嬷忙上前接过那盆黄腊冻盆景,对杜衡笑着说道:“姑娘您看这盆景多好看啊!”

杜衡看了一眼,的确是盆挺精巧秀雅的玉石盆景,便轻轻点了点头,对李嬷嬷说道:“嬷嬷回去替我向祖母道谢。”

寥嬷嬷眉头微皱,心道: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妥,按理得亲自去颐寿园谢赏才对。回头等没人了得好好和姑娘说道说道才行。

李嬷嬷也没想到大姑娘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其实整个将军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府中全都倚仗着老爷,若没有老爷撑着,这将军府便什么都不是,所以老爷喜欢谁喜欢什么,就应该是府中所有人都喜欢的。别看老夫人和夫人素日里怎么样怎么样,可一旦老爷动了真格的,老夫人和夫人其实什么都算不上。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所以凭杜衡怎么说李嬷嬷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意见。

“是是,不急,大姑娘才搬过来,且得好好收拾妥当呢,老夫人就是想着大姑娘得好好收拾一阵子,才没有亲自过来的,为的就是不给大姑娘添麻烦。”这李嬷嬷也是个能说善道的,只一句话便把自家主子与大姑娘都高高的抬了起来。

杜衡没有与李嬷嬷这些人虚与委蛇的经验,从前那些人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她,她只有冷脸以对来维持自己的尊严,如今这些人上赶着讨好,反而让杜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看看寥嬷嬷,杜衡轻声道:“嬷嬷替我招呼吧。”

刚好寥嬷嬷身边有张海棠高几还空着,寥嬷嬷便把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放了上去,然后招呼李嬷嬷下去吃茶。李嬷嬷正有意与大姑娘跟前的第一红人寥嬷嬷打好关系,便向杜衡行了礼高高兴兴的退下去了。

众人退下之后,杜衡缓步走到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旁边仔细欣赏起来,刚刚远远看了一眼,杜衡便已经看中了这盆玉石盆景。

走到近前,杜衡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之气,这种清香之气极为特别,并不是紫檀木的香气,而玉石无香,这点常识便是个普通人都知道,杜衡一双秀眉不由微微皱了起来。想起刚才库房那边送来的各色衣料,杜衡快步走入房中,从一匹做中衣的米色素绢上剪下一小块儿,然后飞快走出房,用这一小块素绢在那盆黄腊冻佛手盆景上仔细的用力擦拭起来。

擦一处,杜衡便停下来检查一遍,墨玉底盆与紫檀枝干都没有问题,可是当杜衡擦到黄腊冻佛手瓜之时,她便发现了异样。擦拭佛手瓜缝隙处之后,米色的素绢上微微有些发红,那红色虽然极淡,可杜衡眼力好心又细,还是被她发现了。

杜衡看着那淡淡的红色,眼中如凝冰一般。若她所料不错,这淡红色的东西必定是毒物,想不到啊,继母要害自己,如今连祖母也想置自己于死地!

☆、第二十九回推测

寥嬷嬷回来之时,见姑娘正看着一小片素绢,神色极为冰冷,她赶紧跑上前紧张的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杜衡指着那座黄腊冻佛手盆景冷声道:“将那盆东西封起来仔细收好。”

寥嬷嬷心中暗觉奇怪,明明姑娘刚才还挺喜欢这黄腊冻盆景的,怎么只在她招呼李嬷嬷吃茶再将她送走这短短的时间里姑娘就转了心意?奇怪归奇怪,寥嬷嬷还是很顺从的将芮腊冻盆景用匣子装起来送进库房之中。

等寥嬷嬷再次回来之时,桌上已经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甘草绿豆饮,杜衡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把那碗汤喝了。”原来刚才寥嬷嬷招呼李嬷嬷之时,杜衡便已经让杨梅到厨房要一碗甘草绿豆饮,现在大姑娘是老爷的心尖子,她但凡有所要求,厨房中的人还不得赶紧做好屁颠屁颠的送到惜雨轩来。

寥嬷嬷一直服侍杜衡,她虽然不学毒术,可对于简单的解毒之道也略知一二,她上前一看碗中盛的是甘草绿豆饮,不由微微变了脸色,只不过碍于那些原本就在惜雨轩当差的丫鬟在场,她便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端着碗将甘草绿豆饮一饮而尽。

杜衡知道寥嬷嬷有满心的问题要问,便淡淡说道:“我不耐烦有这么多人在跟前,寥嬷嬷和杨梅留下,其他人都退下。”众丫鬟只能压下心中的讨好心思行礼退下。

众人走后,寥嬷嬷快步来到杜衡身边,对杨梅低声说道:“杨梅,你去看看有没有人偷听,我有事同姑娘说。”

杨梅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便往门口走去,她的脚步素来轻巧,走到门口之时杨梅轻轻将刚才被其他丫鬟反手带上的房门往外一推,便听到“砰…”的两声闷响和随之响起的:“哎呀哎哟…”之声。果然寥嬷嬷没有料错,真的有人在门口偷听。杨梅迈步出门,见一个削肩蜂腰穿紫红比甲的丫鬟和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豆绿比甲系松花汗巾的丫鬟捂着头飞快跑开了。杨梅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两个丫鬟是谁。反正姑娘还没有最后决定惜雨轩里留用那些人,到时仔细回明姑娘不要这两个就行了。

房中,寥嬷嬷低声问道:“姑娘,那黄腊冻佛手盆景有问题?”

杜衡点点头道:“是的,佛手上被人下了一种药性并不很强的慢性毒药,若不近身玩赏,只在房中摆着,一年左右便会使人身体虚弱,此时若再服用补益之物,便让不治而亡。方才嬷嬷接触了那东西,所幸时间不长,喝上几日甘草绿豆饮便可。”

寥嬷嬷惊道:“怎么会这样?老夫人她…”

杜衡皱眉道:“想不到那两处都有用毒之人,嬷嬷,以后你和杨梅要越发小心仔细才行,原本我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更加是了。”

寥嬷嬷想了想摇摇头道:“姑娘,以老奴对老夫人的了解,这黄腊冻佛手只怕不是老夫人之物,老夫人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老夫人只喜欢金银器物。”

杜衡冷声道:“正是她不喜欢才送到我这里来,若是她喜欢的,还会往我这儿送么?”

寥嬷嬷忙说道:“不不,姑娘误会了,老奴是说这东西怕也不是老夫人的,而是别人送给老夫人的。”

杜衡一点就透,她立刻说道:“嬷嬷是说这东西是那边送给老夫人的?”

寥嬷嬷点点头说道:“老奴听说前阵子那边给老夫人送了好些东西,那件黄腊冻佛手盆景瞧着象是内造的手艺,若是出自那边之手就合情合理了。”

杜衡点点头道:“嬷嬷说的有理,可是老夫人对她一向极为看重,她为何要害老夫人?”

寥嬷嬷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从前老夫人对那边是很看重,可是打从今年上半年那边的娘家出了事,老夫人对那边的态度可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听说前阵子老夫人没少给那位难看,也就是那位有了身孕之后老夫人态度才好了一些,不过怎么都不如从前了。”

杜衡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冷,寥嬷嬷心头一紧,她生怕姑娘联想到老爷身上,忙说道:“前几年那位仗着娘家的势盛气凌人,可没让老爷少受委屈,老爷也不容易啊!”

杜衡面色并没有缓和多少,可眼神却不象刚才那般凌厉了,寥嬷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好悬!”

“嬷嬷,我想出府一趟,你看可能么?”杜衡话峰一转便问了起来。

寥嬷嬷为难的皱起眉头,想了许久她方才说道:“姑娘若是去求老爷,老爷应该会答应,只是怎么说呢,这大年下的委实不好找理由。”

杜衡见寥嬷嬷为难,不免低声叹息道:“府中处处杀机,若不能出府采办些解毒之物,日后就更加凶险了。”

寥嬷嬷听了这话,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低声说道:“姑娘,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姑娘不如去求老爷,说要去庙里为夫人做场法事,给夫人送些钱,想来老爷不会不答应。一场法事得做七天,姑娘便可在外住上七日,到时再找机会悄悄离开不就行了。”

杜衡连连点头道:“这个法子好,我这便去说。再晚就快到除夕,可就真出不去了。”

寥嬷嬷忙说道:“姑娘别着急,刚才老夫人给您送了东西,按理说您该亲自去颐寿园谢赏,正好打听打听那东西是不是那边送的,问清楚之后咱们也好防备着不是?”

杜衡明白寥嬷嬷的意思,她说是去打听那盘黄腊冻佛手盆景的来历,实际上是想让自己去缓和与祖母之间的关系,毕竟她的父亲杜大海将来总是要出征的,若是有老夫人做靠山,日后纵然父亲出征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道理杜衡都明白,只是她心里别不过那个劲儿,这七年来何老夫人对她的各种冷漠已经让杜衡对这位老祖母彻底死了心。

寥嬷嬷一手带大杜衡,只看一眼杜衡的神色便能猜出她的心思。她知道杜衡心中的疙瘩,便轻声说道:“姑娘,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您得往前看,只有在府中站稳了,您才能做您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为夫人挣个公道!”

只这一句,寥嬷嬷便打动了杜衡的心,她重重点头沉声道:“好,我去!”

☆、第三十回生事

却说杜衡带着寥嬷嬷往颐寿园行去,因为惜雨轩与颐寿园相距不远,不过两柱香的脚程,所以杜衡并没有命人备轿,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委实不小,杜衡想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理一理。

刚刚走出惜雨轩,杜衡与寥嬷嬷主仆便看见满面怒色的杜鹂带着四名丫鬟六个婆子直奔惜雨轩而来。杜衡秀眉皱起,只看杜鹂这架势就知道她是来找碴闹事的。寥嬷嬷见了忙低低说道:“姑娘千万别动气,凭二姑娘怎么着都是您占理…”

说话间杜鹂已经带人冲到了杜衡面前,她用手指着杜衡尖声骂道:“小贱人,你迷惑爹爹夺我院子,我决饶不了你,来人,给我把惜雨轩砸了!”

杜衡听到杜鹂骂自己,二话不说上前劈手便扇了杜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杜鹂身子一趔趄险些儿摔倒。“杜鹂,这一巴掌是替父亲管教你的,打你不敬长姐出言不逊!”杜衡毫不客气,用清冽的声音高声说出自己动手的理由,这个理由真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凭说到哪里都说的通。

杜鹂捂着脸,愤怒的眼睛中几乎要愤射出火焰,她什么也不顾了,低头猛的向杜衡撞去,想一头将杜衡撞翻在地,然后再扑上去抓花杜衡那张脸。刚才她在棠棣院中听到婆子们传小话,说是老爷之所以突然对于大姑娘那么好,就是因为大姑娘生的与前头夫人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狐媚子勾人。

杜衡扇了杜鹂一记耳光,便已经加了提防,她见杜鹂向自己撞来,立刻飞快的向旁边一闪,这些年来因为府中的各种亏待,所以杜衡好些事情都要自己动手,故而她虽然生的瘦弱,可身体的灵活性与反应都相当不错。只见杜衡无师自通的向旁边一闪,然后就势拉了杜鹂手臂一把,恰到好处的破坏了杜鹂原本的平稀,让杜鹂身子一歪便向寥嬷嬷那边倒去。

寥嬷嬷手臂一伸便稳稳的扶住杜鹂冲过来的身体,口中还淡淡的说道:“二姑娘请小心些,倘若磕碰着可不是玩的。”

“狗奴才,放开我!”杜鹂见没有撞到杜衡,便愤恨的尖声大叫起来。寥嬷嬷一眼看到不远处老爷正疾步赶来,便放开扶住杜鹂的手大声说道:“请二姑娘站稳。”

杜鹂哪里管自己能不能站稳,寥嬷嬷手一松她就又向杜衡撞去,杜衡与寥嬷嬷面朝着同一个方向,自然也看到了她和杜鹂的父亲正在赶来,杜衡这回不再躲闪了,她伸出双手抓紧杜鹂的双肩高声道:“二妹妹你再三撞我,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打算将我活活撞死?”

杜鹂已经气疯了,她立刻尖声叫道:“对,我就要撞死你这小贱人,小贱人,我才应该是府中的大姑娘!”

“杜鹂!”一声暴喝起来,杜大海疾步冲到近前,怒喝一声之后便将杜鹂一把扯开,甩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杜鹂抽的整个人摔倒在地,杜大海的一记耳光可比杜衡的强太多了,杜鹂摔倒之后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突然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淘大哭…自杜鹂落生以来,这是杜大海头一次动手打她。

“爹爹…你打我,你为这个小贱人打我…”杜鹂捂着脸号淘大哭着叫了起来。她那一句清清楚楚的“小贱人”越发惹怒了杜大海,杜大海抬脚便要踹杜鹂,却被一声尖叫拦住了。

原来得了消息的苏夫人急匆匆赶到惜雨轩门前,正看到杜大海抬腿踢人,她尖叫一声:

“不要…”果然成功的让杜大海停了下来。

“快把二姑娘扶起来,老爷,鹂儿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这般狠心!”苏夫人最疼的就杜鹂这个女儿,一见女儿脸上好大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苏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立刻哭着叫了起来。

杜大海看到二女儿脸上那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心中也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那一巴掌扇下去,二女儿这伤怕是轻不了。

杜衡见此情形冷冷道:“父亲来的正好,先母过世七年,她膝下只有杜衡一人,杜衡请父亲允许杜衡出府为先母做法事,告慰先母她的若儿还活在人世。”

杜大海身体一震,他猛的回头看着杜衡,片刻之后转头瞪着苏夫人怒道:“若儿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杜鹂辱骂长姐难道不该打?她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那种骂人之言她从何处学来,我正想问一问夫人!”

杜大海将苏夫人问的一愣,杜鹂怎么会那样骂,当然是听她素日与江嬷嬷提到杜衡之时常常以“小贱人”称呼才学会的,只是苏夫人此时万万不能承认,她立刻辩白道:“必是下人们说话不谨慎才让鹂儿听去的,鹂儿还小,她能懂什么,老爷,鹂儿再不好也有妾身慢慢教导于她,她是主子姑娘,您这样打她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杜衡听了这话,抬头冷冷看着苏夫人,眼神如寒如坚冰,苏夫人被这样的眼神冰的心里一阵发慌,连口中正说着的话都结巴起来。

杜大海大怒喝道:“我教训自己的女儿都不行了?她杜鹂是主子姑娘,难道若儿就不是主子姑娘,若儿还是长姐,杜鹂不敬长姐就有脸面了?”

杜鹂自见到娘亲之后一直捂着脸在哭,如今又听父亲说了这样的话,哭的越发厉害,只见她捂着脸一路哭着跑走了。苏夫人气的眼睛都鼓了出来,只死死瞪着杜大海与杜衡。

杜大海心中也憋了好大的火气,可他也又不能真的对杜鹂喊打喊杀,只能厉喝道:“来人,把跟二姑娘的人全都拖下去重打四十。”

苏夫人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下人再与丈夫顶着来,只能恨恨的瞪了杜衡一眼,愤然转身离开,因为心中有气,她连招呼都没有和丈夫打,这让原本就生气的杜大海更加生气了。

寥嬷嬷见继夫人与二姑娘都走开了,便来到杜衡身边小声安慰道:“姑娘您别太伤心了,继夫人与二姑娘到底是您的继母与妹妹,这一家人难免有个磕碰…”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上越发挂不住,他立刻转身看着大女儿,略带讨好之意说道:“若儿,你刚才说想出府给你娘亲做法事?”

杜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杜大海立刻说道:“好,为父立刻去安排,就去昙净寺,那里清静安全,明日为父亲自护送你过去。”

☆、第三十一回出府

没有想到父亲连问都不问便一口答应下来,这让杜衡大感意外,意外之后她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只要能走出将军府,她就有机会去采买些解毒防毒制毒的材料,等回府之后应对那不知道是何人的用毒高手也能多几分自保的把握。

“若儿,你这是要去哪里?”杜大海一口应下之后便笑着问道。这两日他与大女儿相处的时间不算少,多少也了解一些杜衡的性情,若没有什么事,杜衡再不会走出惜雨轩的。

杜衡还是不太习惯父亲的关注与亲近,她淡淡说道:“祖母遣人送来东西,杜衡前去道谢。”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浓,显然对于母亲给女儿送东西一事很是高兴,他笑着说道:“那好,为父陪若儿走一趟。”

杜衡不置可否,父女二人便往颐寿园走去,这一路上,杜大海说十句杜衡也说不到两三句,真把个惜言如金发挥到了极致。就算女儿对自己还是有些冷淡,可杜大海一点儿都不生气,脸上总带着笑意。看的跟在后面的寥嬷嬷心中直叫奇怪,在她的印象当中老爷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父女二人来到颐寿园,杜衡依着规矩向祖母道谢,因有杜大海在场,所以何老夫人对杜衡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说话的时候脸上是有笑容。杜衡之前从没有直视过祖母,今日可算得七年来的头一回。她总觉得祖母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有些飘忽不定,每每不敢与自己对视,就是那脸上的笑容也总让人觉得透着一股子心虚的感觉。

何老夫人显然并不想与孙女儿多做勾通,她没说几句话便挥手道:“若儿才搬了屋子,必定有好些事情要忙,就不必把时间耗在老身这里了,老身也累了,你们爷俩回去吧。”

杜大海与杜衡站起来应了一声,父女二人一起退出永年堂。杜衡自然要回惜雨轩,而杜大海也要去安排明日女儿到昙净寺为亡妻做法事之事,父女二人在岔路口分开之时,杜大海拍了拍杜衡消瘦的肩膀,声音低沉的说道:“若儿,为父会重罚杜鹂,不过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

杜衡不等杜大海说完便淡淡说道:“父亲,杜衡从来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却也不会任人欺凌,杜衡告退。”说完,杜衡福身行礼后转身便走,让张嘴欲言的杜大海只能皱着眉头闭上嘴巴。他知道大女儿心中的积怨很深,只怕想让她与弟妹多多亲近是不可能的了。

“姑娘…姑娘…”寥嬷嬷见姑娘撂下那么一句话后转身便走,真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在这将军府中,姑娘的倚仗可就只有老爷一人,姑娘怎么能这样顶撞老爷呢,她一定得多劝着些才行。

次日一早,杜衡与寥嬷嬷和杨梅早早换好出门的衣裳,只等前头传话进来便能动身起程了。看到寥嬷嬷与杨梅能陪着姑娘出门,惜雨轩的大小丫鬟婆子们无不眼热的紧,要知道服侍姑娘出门可是美差,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回府,她们便能额外得到一笔赏赐,虽说不会太多,可也够给家里添些过年用的东西了。她们原都自请服侍姑娘出门的,奈何姑娘不要,只点了寥嬷嬷和杨梅近身服侍。大家除了眼热之外也没办法可想了,要知道大姑娘的冷可是阖府之人都知道的,而且老爷现在极为看重大姑娘,她们不可敢在这当口儿惹大姑娘不高兴。

“回姑娘,车子在二门外候着,请姑娘起程。”一个才总角的小厮跪在门外清清脆脆的回禀起来。

杜衡正等的着急,听了这句话立刻站起来说道:“我们走…”

在二门外上了车子,车子从府中的西便道行至大门,从西侧门出了建威将军府,杜衡便听到了父亲杜大海的声音:“若儿,此去昙净寺莫约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路上若是累了只管说,不要自己硬撑着,为父已经安排妥当,巳时才开始做法事,时间尽够的。”

杜衡在车中低低应一声“知道了”,杜大海这才翻身上马护送女儿的车轿往昙净寺行去。

昙净寺是京城中第一大寺,居说某一任主持与皇族还有着极深的渊源,如今昙净寺还受着皇家的供奉。京城之中一等亲贵人家但凡做法事祈福供长命灯等等活动都会到昙净寺进行。

其实以杜大海的身份,想到昙净寺为亡妻做法事还略显不够格,不过他是当今圣上的爱将,皇上还要倚仗他平定四海,昙净寺身为皇家寺庙,自然以皇家利益为先,所以杜大海昨日亲自跑了一趟昙净寺,寺里的主持弘远法师便应允了杜大海,还特意让寺中佛法造诣精深的弘清法师亲自主持法事。

杜大海安排好这一切才护送女儿前往昙净寺,他之所以要一定要安排在昙净寺,完全是看在昙净寺有僧兵护寺,又经常接待亲贵女眷,寺中早已经对这一套接待护卫之事驾轻就熟,杜大海就算没有办法在此陪伴女儿整整七日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了。

昙净寺在京城东郊的半山腰上,山以寺得名为昙净,在寺后沿着山坡有五六座小巧的别院,是昙净寺专为接待亲贵女眷修造的。杜衡入住的是西边的清风院,而非杜大海事先定下的位于别院群落中间的明月斋。

杜大海一听女儿得住进靠近昙净寺山墙的清风院,心中老大不高兴,只沉了脸问道:“大师,昨日不是安排小女住入明月斋么?”

弘远法师双手合什口宣佛号缓声道:“杜将军有所不知,昨日杜将军走后,宁亲王府的三公子突然来到鄙寺,三公子每次到鄙寺只住明月斋,老纳也没有办法。”

杜大海听了这话脸色才算缓和了几分,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了然的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罢了,这位三公子的事情本将军略知一二。大师,小女这几日在贵寺为本将军亡妻做法事祈福,这安全么…”

弘远法师立刻说道:“将军放心,老纳绝对保证小姐的安全。”

杜大海点点头道:“这就好,本将军就打扰大师了,与小女说几句话便回。”

弘远法师垂眸点头道:“好好,将军请自便。”

杜衡去了清风院,对着杜衡好一通叮嘱,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小叠银票递给杜衡,杜衡一见银票不由愣住了,杜大海也不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若儿,七日后为父来接你。”说完杜大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杜衡一个人看着手中的银票发呆,不知道自家亲爹为何突然给自己这么多银票?

☆、第三十二回惊鸿

寥嬷嬷与杨梅将床榻收拾停当之后才发现姑娘仍旧捧着一小叠银票发呆,二人赶紧跑到杜衡的身边,杨梅探头一看,不由咋舌叫道:“呀,这么多银子?”那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面值为二十两,这可算得杨梅长到这么大所见过的面额最大的银票了。

杜衡将一叠银票都将给寥嬷嬷,疑惑的说道:“父亲如何突然给我银票?”

寥嬷嬷飞快的点算了银票,清点完毕也惊呼了一声:“姑娘,这里足足有一千两呢,都是二十两一张的。”

“一千两?”杜衡和杨梅齐声惊呼起来,别说杨梅这个小丫鬟,就连杜衡这个主子姑娘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们此番出府将近日所得的所有金银带在身上,拢共也不过二百两,就这二百两银子,对杜衡主仆三人来说便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寥嬷嬷点点头,很确定的说道:“没错,就是一千两,姑娘,您说老爷会不会是猜到您出府的用意,这才特意给您准备了银子,您看,这都是二十两一张的,花费起来很是方便,不象三五百两一千两那般花起来显眼又不方便。”

杜衡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会么?他…若是知道我的用意,怎么会那么痛快的让我出府?”

寥嬷嬷听了这话忙说道:“姑娘,老爷是真心对您好才会许您出府的,这几日老爷如何待您您都看在眼里的,纵然这几年老爷没过问姑娘,可姑娘您想想,老爷这几年真正在府中的日子又有几天呢,其实老爷能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了。那位可还怀着老爷的骨肉,二姑娘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姑娘,您别对老爷那么冷淡了,若是让老爷冷了心,受苦的还是您呐。”

杜衡听了这话半晌没有言语,站在门口朝院门方向看了许久方才转身进房,寥嬷嬷最是了解自己亲手带大的姑娘,她知道姑娘什么话都不说,那就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想来等老爷来接姑娘的时候,姑娘会对老爷亲近一些的。

为先夫人石氏举行的法事每日上午举行,下午便没什么事了,所以杜衡想悄悄离开昙净寺去采办各种药物,便只能利用下午的时间。可是昙净寺离最近的市镇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车程,若是步行便要走上一个半时辰,如今又是冬日天黑的早,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找辆马车代步。

寥嬷嬷正想悄悄下山到附近的村子里向农户租一辆马车,不想杨梅突然喜滋滋的跑进来说道:“禀姑娘,奴婢找到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