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星正要说“太好了”的时候,却被项述按着头让他躬身,示意不要说话,二人钻了进去。

洞中一片漆黑,覆满了冰霜,陈星以心灯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怎么就你们俩?”陈星问。

项述“我没让肖山来!他自己跟来的!我一个人还不够救你?”

项述简直要被肖山气死,自己准备妥当前来救人,肖山一路跟在后面,项述只得改变计划,自己在前阵搦战,引开敌人注意力,让肖山攀到峰顶去悄悄把陈星救出来。结果肖山是上去了,最后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哈拉和林呢?”陈星问。

“守住了。”项述一手提着石头,牵着铁链走在前,警惕地看洞穴内环境,提防埋伏。

陈星终于平静下来,皱眉道“你太冒险了,你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来了?”

项述“我不想族人为了陪我救你,前来这里涉险,甚至丢了性命,你有意见?”

陈星听到这话时有点内疚,眼望项述,不知为何又觉得很郁闷,心道我要不是为你们守城,我至于被抓?但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看见项述浑身铠甲覆满黑血,披头散发,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不由得又有点难受。

他想回敬一句“那你怎么又来了”,却从项述的话中,依稀品出了别的什么意思来,那感觉就像弦被拨了下,发出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颤音,他想凝神去听,却发现琴声早已消失,留下的,不过是仿佛自作多情去品味到的余颤。

两人一时又恢复了安静。

“你好点了?”项述生硬地说。

“什么?”陈星茫然道,“我一直都很好啊。”

“放屁!”项述转身,怒道,“你吐血了!”

陈星继而意识到项述所说的是在昏倒前,他使用心灯耗尽心脉之力,继而遭到重创之事,忙道“没事的,就是动用心灯法力剧烈,一时没喘过气来…你快走啊!你这就要打我了?”

项述提着那石头,拖了下铁链,两人朝山洞有风之处走去,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了光,两人竟是进了阴山腹地的一处宽敞峡谷内。

峡谷之中堆放着凌乱的兵器与铠甲,陈星喃喃道“这又是哪儿?”

“罪民坑。”项述环顾四周,只见山谷呈半月形被数座山峰环抱,远方则是茂密的雪林,说道,“敕勒盟各族中但凡有获罪之人,俱不得天葬,必须土葬,这就是土葬的地方。”

陈星抬头看天,这天色灰蒙蒙的,辨不清东西南北,要如何出山去?正思考时,侧旁忽传来石头坠地之声,项述一剑拄地,轻微喘息,显然是战得脱力,走不动了。

陈星忙让项述坐下,解开他的铠甲,只见里外全是血块,连甲中的单衣也已被鲜血浸成了紫黑色。

“你打败了多少人?”陈星想起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不知道,”项述闭着双眼,靠在一棵大树上坐下,冷淡地答道,“没空数了,帮我把铠甲脱了。”

项述穿了一身铁勒重铠,进峡谷没多久,战马便中箭支撑不住,这身铠甲乃是铁勒与柔然匠人以百淬精钢打造,已在箭矢与刀剑下变了形,却依旧很好地保护了他的躯体。

陈星让项述打赤膊,项述深深呼吸,喘过气来了。

“歇一会儿,”项述闭上双眼,坐在树下,背靠着树木,说,“孤王太累了,太累了…”

陈星一手还被铁链锁着,另一手将外袍勉强扯下来,盖在项述上半身前,看着项述疲惫不堪、满是血污的脸,却依旧十分英俊,忍不住就想伸手摸摸他的脸。而就在那一刻,他更生出一个念头,仿佛在驱使着他做点什么,表达他对项述的谢意。

“这儿离哈拉和林多远?”陈星说。

“一天一夜。”项述答道。

陈星心想你是自从我一被抓,就快马加鞭地来救我的吗?

“你要吃点东西吗?”陈星又问,“饿了没有?”

“吃什么?”项述冷漠地答道,“你找点吃的来我看看?吃你?你有几两肉?”

陈星只得作罢。

项述呼吸均匀,不再说话,显然是睡着了,陈星于是坐到他的身边,稍稍靠着他,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过山林的沙沙声,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危险都离他们远去了,整个世界只有这一片祥和的雪境,与巍峨的群山。

对不起,陈星在心里说。

如果不是我擅作主张,让你当护法,也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吧。陈星在心里叹了口气,但他在这世上,实在是迷茫极了,有时甚至将项述当作了救命稻草,绑架着他为自己奋战,为自己涉险。

陈星朝项述略靠了点,项述却闭着眼睛,抬起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让他往自己靠过来些许。这个举动仿佛在一瞬间就给陈星注入了无尽的勇气,令他转瞬即逝的沮丧感烟消云散。

陈星慢慢侧靠下来,枕在项述身前,看着眼前那荒凉的墓葬群。

“怎么?”项述忽然说。

“什么?”陈星茫然道。

“心灯。”项述言简意赅地说。

陈星说“心灯?我没有用啊?”

项述睁开双眼,疑惑地说“我感觉到了,你就像全身都在发光一般。”

“我?”陈星抬起头,项述便把他按了下,让他依旧躺在自己身上,陈星舒服地靠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看见车罗风了?”项述岔开了话题,问道。

“嗯。”陈星把经过大致说了一次,项述皱眉道“周甄在死之后不久便成了活尸,由多也是,这些年里,他们躲藏在何处?”

这也是陈星的最大疑惑,如果天地灵气还在就好了,说不定可以问这山野间无处不在的妖怪们。

“车罗风怎么办?”陈星问。

“我要将他抓回去,”项述沉声道,“或是在此处了结他,这是我犯下的错。”

陈星本想说你不该将守护的责任交给车罗风,但现在说了这话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以当时的情况,哪怕项述不把职责交给这名安答,车罗风要攻陷敕勒川并杀人,依旧无人能制。项述离开敕勒川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个错误,而这个错误,又是因为他陈星引起的。

“离开前他答应过我,”项述喃喃道,“不向阿克勒人寻仇,他会替我保护敕勒川。那夜我二人在诸族族长面前说好了的。”

陈星忽地想起阿克勒王在帐外等候,带自己北上的那一夜,想必也是觉得项述与车罗风的争论无休无止,不愿再因自己,将整个敕勒川拖入险境,更不想大单于为阿克勒族而弃整个敕勒川于不顾,方擅自提前离开,前来协助陈星。

“车罗风不是这样的人,有些话,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冷静下来以后终究是识得大局的,是周甄、尸亥…”项述喃喃道,“是尸亥给他吃下的药,才令他性情大变。”

“别想了。”陈星听得有点难受,说道。

项述说“你还能救他一次吗?”

陈星答道“不大好说,如果天地灵气还在,我或许可以尝试着驱散魔神血的作用…”

项述“谢罪是注定的,我只想让他找回尊严再死。”

“谢什么罪?”一个嘶哑的声音说,“述律空,该谢罪的人是你。”

陈星蓦然抬头,项述却似乎早就知道车罗风来了,随手拍拍陈星让他起身,拄着剑站起,说“也罢,终该有个说法。”

车罗风已被撞得面目全非,从山崖上摔下来时,脑袋被撞得凹了一块,浑身的铠甲与衣服被挂得破破烂烂,一手已骨折,垂在身边。

车罗风睁大双眼,看着项述“我的安答,背弃誓言,是什么下场,你总该记得。”

“不要离开这棵树一丈外。”项述提起剑,缓慢走到陈星身前,他上身赤|裸,现出不久前在长安城中,为陈星挡箭留下的创伤,下身依旧着铁铠,剑横于身,就这么拦住了车罗风去路。

四面八方响起了轻微响声,一股强大的怨气在古墓葬场内悄然弥漫。

司马越在树林间现出身形,手持鹿角杖,站在高地,俯瞰墓场中的三人。

陈星抬头瞥向司马越,注意到他的鹿角杖上正引领着四周的怨气,一时风起云涌,整个塞外的所有怨气,都朝着这墓场中涌来,犹如流水般填满了峡谷!

“司马越!”陈星沉声道,“让你的主人出来说话!”

“驱魔师,”司马越在高处冷冷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我给你一个机会,放弃所有的抵抗,跟我走,你自然会有朝他询问一切的机会。”

那一刻陈星却生出一个念头,若佯装落败被抓,会有什么后果?这两名被称作“魃王”的复生活尸,明显得到了上头的吩咐,目的是活捉他。

但陈星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尸亥要见他才留他性命,对项述却未必,这么做需要冒太大的险了,实在不值得。

“我没有与他谈判的任何兴趣。”陈星提着铁链,朝向高处,面对敌人,他向来不留任何情面,更没有丝毫畏惧,“回去告诉他,我的任务是消灭他,送他去轮回,去往生者该去的地方。”

司马越蓦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疯狂笑声“就凭你?我倒是要看看,如今万法归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驱魔师能做什么!”

话音落,司马越将手中法杖朝着地面重重一顿,滔天的怨气顿时疯狂爆发出来!古墓场上阴风怒号,如同置身地狱之中!

陈星见之顿时暗道不妙,如阴阳鉴、狰鼓一般,这件法宝也是被怨气炼化过的!如今法宝上的、外加敕勒川中初逢大战与杀戮产生的怨气,已在这地脉朝阴之处开始卷动,此情此景,凶险之处,竟是较之长安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初始他掉以轻心,只以为敕勒川一带天地辽阔,住民不多,多年来又久无大规模战事,哪怕有怨气盘旋,亦会极快消散,却没想到此地与长安城中相比,缺失的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人。

生灵一旦少了,阳气便会减弱,中和死亡时诞生的怨气的速度就会变慢,司马越不知从何处带来了这件蕴含着强大怨气的法宝,此刻强行催动并释放,峡谷上空顷刻间阴云滚滚,更隐约现出血红色的闪电。

山岭之中,隐隐约约现出了众多阴影,包围了墓场中的那棵参天大树。

“述律空…”车罗风在黑云之中嘶吼道,“我把我的一切几乎都给了你,这些年中,我从未亏欠过你半分…”

车罗风在那浓重的怨气中缓慢地走了出来,陈星环顾墓场,蓦然发现涌现了无数被怨气所腐蚀的动物——鹿、狼、野狗、狐、鹫…众多已死的动物露出森森白骨,浑浊的双目望向他们,朝墓场中缓慢走来。

“我的安答已死了,”项述手持重剑,认真道,“站在我面前的这只怪物,什么也不是。”

陈星强自镇定下来,只见车罗风撞得支离破碎的扭曲身躯,竟在那怨气迷雾之中缓慢地得到修补。再抬头看那漫天怨气,催动心灯时,项述手中重剑光华竟是在怨气的干扰之下,变得暗淡下来。

怨气太重了,正在不断地蚕食着心灯的力量。

“述律空,”车罗风颤声道,“你这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已经看透你了,死罢!偿还你在我这里所得到的一切!”

陈星果断喊道“项述!别离我太远!心灯的法力被削弱了!”

紧接着,陈星朝战场中跑去,项述退后,而车罗风挟持着一股无法比拟的怨气,较之当初对战冯千镒时有着更多的不甘,亮出左手,手中现出一把骨鞭,朝着项述扑了上来!

第45章 裂空

四周的腐化动物发出嘶鸣, 汇聚为刺耳的洪流, 转瞬间朝着两人扑上, 海啸一般的怨气挟着漫天漫地的动物骸骨, 顿时如压顶泰山吞没了项述与陈星。

“陈星!陈星!”

一个声音响起, 肖山来了!

“肖山!带他走!”项述一面抵挡敌人攻势,一面纵声喝道。

“不能走!”陈星匆忙喊道,“没有心灯你会死的!”

陈星接连在那黑暗里强行催动心灯, 法力不断震荡,在他的体内疯狂左冲右突,令他本就受损的心脉再次剧痛,但项述全靠这光芒的守护,手中重剑方能绽放光辉, 抵挡动物活尸的重重冲击, 陈星若在此刻撤去法力,项述顷刻间就要被怨气所吞没!

“你什么都知道!”车罗风疯狂地怒吼道,“这些年, 你什么都知道!”

车罗风带着仇恨, 挥出了第一鞭, 在那黑暗的怨气中, 浮现出了朦胧的掠影。那是项述在帐篷中,站在陈星身前, 给他的一掌。

刹那项述手中光芒万丈, 抵挡住了车罗风的一鞭, 浮现出敕勒川下秋日的景色——他们坐在溪流边, 与周甄一起三人并肩坐着钓鱼的一幕。

“是,”项述说,“我全都知道,你不过因为从我处得不到,才选了周甄。”

车罗风蓦然一怔,项述横剑抵挡,将车罗风猛地推了出去!

项述:“那又如何?当我的安答,你还不甘心?车罗风,我说过,此生无论我与谁在一起,定会视你为家人。”

车罗风疯狂地嘶喊道:“述律空!你是个骗子!”

霎时无数次别离,车罗风在湖畔所见,项述策马离开自己的背影,浮现在那怨气之中。

项述也怒吼道:“清醒罢!车罗风!现在的你,已经成了一只怪物!”

重剑迸发强光,驱散了那重重迷雾,记忆轰然涌入了车罗风的脑海,在那阳光灿烂的大草原中,项述骑在马上,回头望向车罗风,笑着朝他吹口哨的一幕,让车罗风一时再挥不出鞭去。

“周甄才是你的所托,”项述说,“我早已告诉过你。”

“他已经死了…”车罗风咬牙,发出破声,“你甚至不让我为他报仇!”

项述怒吼道:“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仇恨,那一刻你也点过头,承认结束了!”

车罗风在怨气里狂喊道:“你不让我为他报仇,你甚至不愿意替他…述律空!你这个骗子!我要亲手杀了你!”

陈星几次催动心灯,但那怨气实在太强了,不停地反过来削弱他的心灯,他只想再靠近一点,猛力拖动那铁链。

肖山冲到身前,不住用爪子斩那铁链,铁链却纹丝不动,紧接着,怨云之中一只庞然大物射来,陈星马上抱住肖山,两人就地打滚,躲开横扫过来的一尾!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蛇死尸,从正在翻滚的黑雾之中朝着他们杀来。

肖山一声怒喝,正要上前拼命,却被陈星戴着锁链的一手蓦然抓住衣领,拖到身后,继而心脉爆发强光,循天池穴经天泉,过曲泽、内宫二穴,聚于掌中,汇于中冲穴,一指朝着黑暗中点去。

刷然强光若有形实物,如一把利剑破开了黑暗!蛇尸痛吼一声,翻滚着躲避,那光芒聚而成束,去势未消,穿透重重迷雾,照向高处的司马越,司马越立即朝后一避。

霎时间肖山看清了司马越手中所执之物,顿时愣住了。

陈星一怔,继而想起卡罗刹山中,陆影所言,那把鹿角杖,说不定即是从鹿王头上斩下的角!

陈星不顾一切喝道:“肖山!”

但业已太迟,肖山挣破了半身武袍,发出一声裂帛轻响,冲向了高处。

战场另一边,只见肖山飞身跃向高处,眼中充满了屈辱,所见陆影的双角竟是在敌人手中,沦为玩物,双目变得赤红,嘶吼一声。

司马越干净利落地出杖,一杖顶在肖山腰间,将他狠狠揍向地面。

肖山摔得嘴角溢血,却顷刻间便爬起身,再扑。

司马越横杖,一杖击中肖山额头,将他从近一丈处打了下来。

肖山再扑,司马越抽出匕首。

“肖山——!”陈星看见司马越出匕的一刹那,顿时感觉到全身血液上涌。

项述见二人性命危在旦夕,只得弃了车罗风去救。

失去了心灯之力,在那怨气之中,动作变得粘滞下来,一呼一吸之间,怨气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在他的身体中疯狂冲撞,一股强烈的内疚感笼罩了他。

车罗风却不容项述抽身,已和身扑了上来,但就在这一刻,怨气中再次响起一声怒吼,另一具活尸从背后冲来,死死抱住了车罗风,两手扳住他的头,竟是要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由多!”项述喝道。

车罗风狂叫起来,以骨鞭绞住了由多的身躯,在黑暗中猛地一绞,再狠狠一抽,由多的身体顿时被撕成碎块,头颅却依旧紧紧咬住了车罗风的肩膀,将他的肩胛骨咬得破碎。

项述找到机会,抡剑横劈,将车罗风劈得横飞出去!

项述终于冲到陈星身前,将他推开,正要直取司马越时,车罗风却已解决了由多,在黑雾中现身,一手朝着项述斜斜一拧。

刹那四周动物尸体尽化作白骨,腐肉在怨气中飘零,白骨没入地面,继而重重组接,化作无数骨刺,从地底蓦然穿了出来。

“当心!”陈星喝道。

项述身在半空,无处着力,只得以重剑猛地一拦,漫天骨刺于地底穿出,将他牢牢锁在其中。

肖山从高处摔下,摔向如刀山一般的骨刺丛中,肩膀、手臂、大腿,顿时被穿在了骨刺上!

陈星:“…”

肖山竭力抬起爪子,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眼中现出一丝茫然。

司马越的声音缓缓道:“驱魔师我带走了,车罗风,余下的交给你,吾主借予周甄的债,你须得尽数还回来,敕勒川所余人尸,记得送到幻魔宫中来…”

肖山:“啊——”

肖山的喉咙中发出一阵濒死的狂吼。

肖山在那骨刺上尚且不断挣扎,血液源源不绝地淌下。

下一刻,四周的怨气倏然变得更重了,却聚成一个漩涡,朝着肖山疯狂卷去。

陈星已失去理智,狂吼道:“车罗风!”

车罗风走向被重重骨刺所束的项述,摘下背后的弓,架上一支骨箭,瞄准了笼中的项述。

“安答…”车罗风喃喃道。

项述怔怔看着车罗风,但就在最后一刻,车罗风的眼中,仿佛恢复了少许清明,拉弓的手略发起抖,那一箭却射不出去。一滴泪水,竟是从他的眼里滑落下来。

陈星终于崩溃了,爆发出一股不知何处涌出的力量,瞬间抡起那重逾六十斤的、连在锁链上的碎石柱,抡出一道弧。

“柔然狗!”陈星暴怒之下狂吼道,“该死的是你!”

这是陈星极少数的情急之下被愤怒所支配的时刻,车罗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回敬他的除了那声怒吼,还有狠狠砸向他后脑勺的巨石。

项述:“…………”

车罗风压根就没料到陈星竟会在身后偷袭自己,毕竟他离得太远,武力又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没想到陈星居然以连着重岩的锁链作为武器,一招“回风式”使出了天崩的气势,在五步外将车罗风一砸,发出闷响,车罗风被砸得脑浆迸裂,头颅朝肩膀塌陷下去!

白骨牢笼瞬间垮塌,项述持剑在手,喝道:“快!”

漫天怨气先是变得浓重,继而“唰”一声全消失了,陈星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赶紧祭起心灯,只见项述手中重剑爆出强光,抵住车罗风胸膛。

“安答,”项述哽咽道,“睡罢,睡着以后…就好了…”

紧接着项述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喊,抵住踉跄的车罗风,一式俯冲,重剑顿时刺穿了车罗风腹部,从陈星曾为他缝合的伤口处再次破开他的身体,伴随着心灯白光于背脊激荡而出。

车罗风的身躯犹如断线风筝,带着刺鼻的腐血朝后直飞而去。

陈星蓦然心中一揪,在心灯的力量下,这一刻他与项述犹如灵魂相连,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旷古的悲伤朝他袭来,令他不由得淌下泪水。

“项述…”陈星哽咽道。

车罗风不住抽搐,躺在地上,一手抓向天空,凹陷在肩膀处的头颅上,嘴唇稍动,仿佛想说句什么,却无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