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已死之人用这种方式复活,陈星总觉得是违背天道的,如果魃能作为一个“族”的话,那么魃族当是最为奇特的种族了。它们应当不像妖族中其他种类,能够自行繁衍生息。

“周甄复活多久了?”陈星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车罗风没有回答,陈星老老实实道“咱们来玩一个游戏?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来舔一下拴着我的这条铁链如何?”

陈星只想捉弄他,这铁链已冻得僵了,舌头舔上去就会粘住,正好解决了对手。车罗风当然不会上当,嘲讽道“你有病?当我是三岁小孩?”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回答一个你的。”陈星提议道。

车罗风终于说“你是驱魔师,是不是?你就是冲着魃来的,枉我还真以为你是大夫。你很快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待得他们将你带回幻魔宫去,你会被炼成一具祭品。你很快就要死了,还有这么多问题?”

陈星无意中得到了第一个关键信息“幻魔宫”,随口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嘛,哪怕就快死了,也想满足下好奇心,不行吗?”

车罗风于是放下了那把弓,正面朝向陈星,看着他,挑了挑眉,说“问罢,小杂碎。”

陈星初见车罗风时,觉得他长得挺好看,浓眉大眼的,只是五官有股淡淡的邪气,可惜了。

“你的武器哪儿来的?”陈星恐怕尸亥又把什么像拨浪鼓一般的法宝交给了他们,若真是如此,待会儿就怕项述杀上来救他的时候,没法应付。

“述律空与我结为安答时,给我的信物,”车罗风冷漠地答道,“待会儿我要用这把弓,在他面前杀了你。轮到你了,回答我,你与述律空,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43章 野心

这话倒是把陈星给问住了。

“什么关系?”陈星也说不清楚, 说驱魔师与护法武神罢, 项述可从来没答应过。是朋友吗?相处起来也不能说是朋友, 隐隐约约, 陈星能感觉到, 项述内心依然是在意自己的,只是这若即若离的感觉十分复杂。

“我和他不熟。”陈星想来想去,一方面不想让车罗风觉得自己与项述关系密切以挟持他作为人质, 另一方面,他直到如今,仍不明白项述心里在想什么。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这话你该问他才对。”

他们自打相识那天起,就维持着这若即若离, 有时候像陌生人, 有时又觉得“似乎还行”的关系。

车罗风对此嗤之以鼻,明显不相信陈星,陈星索性道“不, 你真的误会了, 我与他结伴, 只是为了调查你们的事情而已。”

说着, 陈星将他与项述结识的整个过程约略说了一次,某些关键信息却适当隐去, 当然他不会傻得告诉车罗风, 自己准备对付尸亥与这群魃王魃将魃兵的细节。车罗风听完经过, 脸色终于稍松懈了些, 却终究带着疑惑,但就在听见项述父亲述律温,在临死前也服下了与他一样的药,最后变得不人不鬼之时,车罗风双眼中现出了一丝恐惧与担忧。

陈星观察他的模样,现在已经可以推测出,制造这等活尸有三种途径。

第一种,是对付毫无武力的、死在战乱中的老百姓——似乎是以带有怨气的法宝,即这拨浪鼓,把死人化为可行动的活尸。

第二种,则是让活人服下带有魔神血的药剂,直接让他们还在活着之时渐渐转化为能行动的尸体。

第三种,就是在隆中山所看见的,那面具神秘人,也即是尸亥一伙,搜集怨气注入晋时八王的尸身之中,把他们直接复活,这几名黑铠魃王,则是目前看来最强的。

“其实你大可不必在乎我,”陈星老实道,“我知道你喜欢述律空,可我不会与他在一起的。”

“废话,”车罗风冷冷道,“他是大单于,他要娶妻生子,你还以为他会与男人成婚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陈星解释道,“虽说我俩不是你想象中的关系,但哪怕是,我也不会与他在一起,过了这段时间,顶多两三年,我就得走了。”

车罗风怀疑地打量陈星,陈星说“你看,我都快死了,有什么必要骗你?而且你看述律空,对我也没有半点意思…”

车罗风冷冷道“他对你意思多着呢,是你不领情。谁会让他在这等天气单骑北上去找回来?”

陈星“他是大单于,随便一个人,只要是你们的族人失踪了,他都会…”

“放屁!”车罗风不客气地斥责道,“我与他结为安答十四年,你在十一月北上,这是找死的行为!各族族长反复劝说,有阿克勒那老不死跟着,那天述律空知道你独自走了,还是…罢了!”

陈星“…”

陈星一直没认真去想那段时间的经过,直到今日才知道,对塞北诸胡来说,他们有一套独特的生存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严禁在酷寒季节离群打猎,寒冬更不允许独自北上,这简直无异于自杀。诸胡为了避免族人出事,单骑出敕勒川,从来就不予支持,规矩更是禁止救援,以免死更多的人,让不规矩的人死就死了,免得有无聊之辈效仿。

但项述那天,则是亲自打破了这规矩。

“轮到我了。”陈星说,“周甄是怎么复活的?他朝你说了什么?他们想在塞外做什么?”

“他?他早在死去的那天,尸亥大人便已赐予了他新生。”车罗风冷淡地说。

数年前,那场柔然与阿克勒人的血战之后,在大单于述律空的调停之下,双方收敛了尸体,并发誓不再寻隙生仇,代价也即判由多与周甄二人有罪,不得天葬,必须土葬。

而数月后,车罗风前去祭奠周甄时,发现坟墓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掘开方发现,周甄的尸体消失了。

就在今岁冬天,他在前往卡罗刹打猎时,仿佛看见了周甄的身影,一路穷追不舍后,却被道路旁突然蹿出的黑影以利爪蓦然开膛破肚。

周甄出现在卡罗刹附近?他去做什么?陈星忽然疑惑起来,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自己还未曾搞明白,某个关键性的谜团,隐藏在一片迷雾里,始终窥不见轮廓。

在与阿克勒王北上时,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被他忽略了。

车罗风打量陈星,看出他更加疑惑了,只随口答道“我只是听他们的安排行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星说,“你与阿克勒族就有这么大的仇恨吗?哪怕是,你报仇也就算了,何必朝整个敕勒川,甚至自己的族人们下手?”

车罗风怒吼道“省点罢!你这杂碎!你又知道多少我们之间的恩怨?!”

车罗风盯着陈星直喘气,而后深呼吸道“柔然才是敕勒川真正的主人,述律空就是个懦夫!苻坚已经入关了,慕容家也亡国了!再不趁着现在一鼓作气攻陷关中,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坐井观天’,”车罗风恨恨道,“述律空徒有一身武艺,平日却只知道当这些鸡零狗碎之事的和事老,哪一族争水草打架,他去调停。什么人没饭吃,他去接济,骨子里已成了个软弱无能的懦夫!”

“原来是这样吗?”陈星喃喃道,“所以你想当大单于?带着敕勒古盟南下,去与苻坚分一杯羹?可是你问过族人们的想法没有?”

“苻坚当上中原皇帝,”车罗风反问道,“问过氐人的想法了吗?”

“那倒是的,”陈星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笑道,“比起你们心怀不朽功业、万世江山的帝王之材而言,我当真是鼠目寸光了。”

车罗风自然听出陈星是在讥讽他,然而柔然人逞起口舌之能来,远远不是陈星这等机辩之人的对手,晋时推崇清谈,陈星从小读惯什么“白马非马”,真要与车罗风辩起来,能把他说到吐血,只是现在目的不在吵架,便不与他东拉西扯。

“那么问题来了,胡人能当中原皇帝,我没有意见。”陈星转念道,“可是,胡人也就算了,死人也能当皇帝吗?这倒是新奇。”

车罗风“…”

陈星这一路上已大约知道尸亥的阴谋,似乎是打算复活蚩尤,建立一个全新的人间,可是这群活人成了死尸之后虽然不怕死了,却终究会腐朽。把神州弄成全是死人的地方,有多大的意思?最后反而一个人都没了吧?

车罗风欲提气反驳,一口气却梗着,死活上不来,脸色渐渐地变了。

“喂!”陈星马上道,“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车罗风?”

项述还没来,车罗风倒是先不行了,缓缓躺倒下去,司马玮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车罗风!”陈星亲眼看见了车罗风从活人朝活死人转化的这个过程,马上起身,拖着铁链要去检查他的身体,司马玮却解开了铁链,攥在手里,并不阻止他,任凭陈星靠近车罗风。

车罗风从先前与陈星交谈之时,便不停地喘气,一时上气不接下气,到得此刻,陈星探他鼻息,发现已渐弱下去。

车罗风的双眼逐渐呈现出浑浊,陈星拖着镣铐,俯身听他的心跳,再按他的脉搏,拿起箭镞,轻轻地刺穿他的皮肤,嗅了下气味。

尸毒——与被活尸咬伤后中毒的情况相类,只是来得更猛烈,短短数日,已腐蚀了他的全身,也与陆影身上的气味完全一样。看来活尸抓咬所散播出的毒素,最初的来源就是魔神血,只是毒性发作快慢的区别。

司马玮拖了下铁链,意思是让陈星不要靠近他。

车罗风一反常态,颤声道“我…我冷…好冷啊,周甄…你在吗?周甄?”

山下远远地传来喊杀声以及号角声,陈星敏锐抬头,感觉到项述正在率人登山营救自己,周甄此刻一定正忙着对付项述,一旁还有东海王司马越掠阵。

“车罗风?”陈星看着车罗风,忽对敌人生出了少许同情之心。

“好冷。”车罗风已陷入弥留之际,意识不辨外物,终于说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竭尽全力,结结巴巴道,“述律空,救我…我…我不想死…我…后悔了…”

陈星“…”

陈星心情顿时十分复杂,握着车罗风的手。

“那杯酒,”车罗风说,“我起初不想喝的,我害怕,述律空…述律空…对不起…”

车罗风的双眼渐浑浊起来,眼里竟是淌下了两行泪。

陈星顿时明白了,周甄再出现在车罗风面前时,一定是让他饮下了搀有魔神血药剂的酒,而车罗风一时意气,只怕刚饮下不久就后悔了!

但他已再无回头的机会——于是越陷越深,直到如今境地。

陈星一时竟不知是否该救他,车罗风屠了阿克勒全族,乃是罪大恶极,但若非周甄的引诱,想必最后也不至于演变至此。左想右想,陈星终于把心一横,无论如何,试试看吧,先保住他的性命,让他就这么死掉也太便宜他了,车罗风是项述的安答,最后须交给项述来制裁。至少得将他押回敕勒川,让他谢罪再杀。

“守住你的本心,如果你还有本心的话。”陈星低声道,继而祭起心灯,朝车罗风的胸膛按了下去!

忽然间,司马玮猛地转头,朝陈星与车罗风望来。

陈星闭着双眼,全身笼罩在光华之中,按住车罗风的胸膛,就像那日在卡罗刹唤醒项述一般,怨气已缠绕住了车罗风的全身,唯独陈星手中那点心灯之力,被强行注入了车罗风的心脉之中!

刹那车罗风痛苦地大喊起来,体内心灯的力量与魔神血剧烈缠斗,疯狂争夺着对生死的控制权,魔神血将他拖向死亡的黑暗深渊,心灯却犹如一把利刃,紧紧地勾住了他的三魂七魄,车罗风的性命就在这两股力量之下被不停拉扯,灵魂几乎要被撕成碎片!

“让我死了吧!”车罗风惨叫道。

陈星蓦然一松手,心灯之力撤出,继而司马玮马上大步走向陈星,拖住他的衣领,把他从车罗风身前拖开。

车罗风翻滚片刻,侧身躺着,不动了。

死了?陈星心道,待会儿还会有什么变化吗?就在他目不转睛注视车罗风时,司马玮忽然说话了。

“你干预了他化魃的过程,”司马玮的声音不似司马越般嘶哑难听,竟是带着几分活人的语气,“你将他的最后一点人性,封在了心脉里。”

陈星“!!!”

陈星蓦然抬头看司马玮,司马玮却将铁链拴在了石柱上,让他不要再乱动。

陈星“司马玮,你还记得生前的事吗?”

司马玮做了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想摘下头盔,但车罗风开始抽搐,司马玮便忽然停下动作。

只见车罗风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双目浑浊无神,盯着陈星看。

“述律空…述律空…”车罗风喃喃道。

山下喊杀声、马匹嘶鸣声越来越近,背后一只铁爪轻轻地挠了下陈星,陈星差点就要回头,却按捺住震惊,不住后退。

肖山戴着龙爪,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阴山顶峰,陈星退到柱子旁,眼望车罗风。

车罗风端详陈星,喃喃道“我要…杀了你。述律空,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车罗风的神志仿佛已经错乱了,陈星不知道这是不是刚才他使用了心灯造成的结果,但看车罗风模样,仿佛十分执着,抓着匕首,预备随时要扑上来杀了陈星。

司马玮抽出长剑,挡在陈星面前。

与此同时,山下的战斗声已越来越近,阴山峡谷内仿佛又出现了大军,只不知道是己方还是敌方,陈星退到平台尽头,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背后肖山化作虚影,唰地掠过,司马玮马上转身,意识到有敌人靠近,弃了车罗风,出剑!

然而肖山那铁爪只是在锁链上一撞,竟是“叮”一声碰撞,并未割开铁链!

糟了,这铁链不是凡物!肖山再猛地挥爪断链,丝毫不动!司马玮一剑已到两人身前,陈星马上推开肖山,喊道“快跑!你割不断它!”

“我去救他!”肖山翻身上了石柱,朝陈星喊道,“我去救他!等!”

陈星马上明白过来了,肖山的意思是“我来救你,别着急”,而司马玮到面前的一剑竟是及时收住,飞身上了石柱,肖山像条狼般弹跳开去,伏身于另一根石柱上朝着司马玮龇牙嘶吼。

“先别管我了!”陈星喊道,“叫项述上来!快!”

司马玮化作一道黑色旋风卷去,肖山只得在石柱上后空翻,飞下了平台,司马玮却穷追不舍,随着飞了下去。

保护陈星的司马玮一被引走,顿时再无人能制车罗风,车罗风抓住匕首,朝陈星缓慢走来,眼里带着迷茫。

“杀了你,杀了你。”

陈星心想项述怎么还不来?!当即以铁链猛力撞击石柱,喊道“项述!项述!我在这里!”情急之下连催心灯。

项述已经距离不远了,推进却十分缓慢,陈星感觉到他了!就在距此地不足百步的峡谷中。

车罗风不断靠近陈星,陈星喊道“述律空!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你的安答砍死了!”

峡谷内一声怒吼道“闭嘴!”

车罗风听到项述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顿时发了狂,不受控制地朝陈星扑来,吼道“我先杀了你!”

陈星以铁链一挡,“叮”的一声招架住了车罗风一匕,再退后时已到了山崖边上,被车罗风一撞,顿时一脚踏空,朝着悬崖下直坠下去,发出一声大喊。

“啊——”

项述已杀到峡谷腹地,抬头看时,只见二十余丈的峰顶,陈星的身体坠了下来。

项述刹那如遭重击,然而陈星坠落不过瞬间,便在半空中停下了。

“手好痛啊啊啊!”陈星大喊道,被铁链拴着,吊在峭壁上荡来荡去!

“撑住!”项述运足真气,一声大喝,“我来了!”

陈星转头,正要大喊救命时,倏然就愣住了。

只见周甄号令柔然千军万马,在峡谷中不停地围剿冲锋,司马越则站在山石上,手里拿着一把黑黝黝的法器观战,峡谷内已杀得尸体遍地,雪地上全是黑血。

而在峡谷中酣战的,只有项述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陈星“……………”

项述身披铠甲,手持重剑,徒步四处冲撞,所到之处,便扫飞敌军,敌人足有数万,却都近不得他的身。

“项述,你疯了吗?”陈星马上改口,喃喃道,“项述,快走!你快走啊——!你疯了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项述头上、脸上全是鲜血,摘下头盔,扔在地上,抬头望向高处在峭壁上荡秋千的陈星,吼道“当心头顶!”

车罗风在峭壁上现出半身,开始射箭,箭矢擦过陈星脸庞,陈星只得荡开避让。刹那间肖山已甩开司马玮的追击,扑到峰顶,迎面给了车罗风一爪。

车罗风顿时被抓破胸膛,朝后摔去。

肖山大喊一声,将铁爪勾进石柱底部,开始猛撬,陈星抓着那铁链,不停往上爬,匆忙之间依稀意识到,项述竟是决定就这么与肖山两个人,贸然前来营救自己。敕勒川的族人们呢?!都去哪儿了?他们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项述!”陈星边爬边转头,朝山崖下喊道,“你别着急!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的!你打不过就先跑!别逞强!”

第44章 独战

这一战简直是项述此生的巅峰, 一人独搦六万人, 堪比近两百年前那名在当阳古战场上七进七出的绝世武神, 奈何柔然骑兵怎么杀也杀不光, 项述已战得一手脱力, 听见陈星那句“你打不过就先跑”时,犹如心里梗了一口血,反而激起了满身血性, 悍不畏死,再度朝山崖下拼死杀去!

陈星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只见高处肖山正在撬那石柱,整个人跳到爪子上去用劲猛踩,车罗风却捡了兵刃, 朝正在攀爬的陈星当头砍来!陈星不敢喊, 生怕底下项述分了心神,只得咬牙在峭壁上一荡。

车罗风咬牙切齿道“汉狗,你的死期…”

石柱翻倒下来, 在平台上拦腰朝车罗风一撞。

陈星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一花, 便见车罗风张开双臂, 背后跟着一根石柱,朝他迎面飞来, 紧接着车罗风表情狰狞, 就这么擦着陈星身边飞了过去。

陈星“???”

陈星当即抬头, 朝高处喊道“肖——”

一句话未完, 那上千斤的石柱拖着铁链,铁链拖着陈星,“唰”一声把陈星拖飞,朝着悬崖下飞了出去!陈星感觉那突如其来的一扯,让自己的面部表情都要变形了…

陈星“啊啊啊——”

项述右手因力竭而不住发抖,剑交左手,正要策马冲上山顶时,却见一根石柱惊天动地,拖着铁链上的陈星,沿着峭壁,从柔然军后阵滚了下来!

“小心落石…”陈星被那铁链拖得有如风中飘零的风筝,远远喊道。

正在指挥军队的周甄蓦然转头,只见那石柱轰隆隆地碾过了近万名柔然骑兵,暗道不妙,马上飞身一扑,躲开从山顶坠落的巨柱。紧接着,肖山追着石柱,一身黑铠的司马玮又追着肖山,从山顶冲了下来,情急之下,只见司马玮刷然抛出一面黑色盾牌,旋转着飞来,恰恰好垫在了陈星的脚下。

“啊啊啊啊——”陈星差点风大闪了舌头,踩着盾牌,在石柱的拖坠下开始滑雪,左滑,右避,手上依旧被锁链紧紧铐着。那石柱滚过什么便碾扁什么,柔然骑兵来不及躲闪便连人带马,被擀面杖般的石柱迎面碾成肉饼。

项述“…”

陈星一时晕头转向,几次肖山扑上来,都不止坠势,幸而稳住了身形。周甄狼狈躲避,竟一时忘了还在侧旁的项述,仓皇奔入峡谷的一刻,项述再度翻身上马,迎着周甄冲去。

周甄策马一转头,与项述打了个照面。

“心灯!”项述吼道。

陈星被甩得七荤八素,眼前不断冒金星,听到项述一喝,下意识地发动心灯。

阴暗峡谷内,心灯光芒一闪,项述高举重剑,指向天际,白光爆发,横扫开去,剑身通明,九字真言依次浮现——

——周甄陡然睁大双眼,迎上项述剑光,抬手挡住双目。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项述声音在耳畔响起,继而一剑劈下,巨响声中,周甄顿时化为光尘,轰然四散。

与此同时,拖着陈星的石柱冲进树林,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撞,顿时瓦解碎裂,碎成了近十块。

陈星这一路上不是被树枝挡就是在雪地上滑,又是斜斜下坠,更踩着盾牌,避开了危险,停下时居然毫发无伤。此刻一踩盾牌,抓在手里,手上铁链未除,拴着一大块六七十斤的石柱残骸,满脸发白直喘气。

项述终于与陈星会合,蓦然抓住他的手,一身溅满黑血,与陈星相顾无言。

“你…你…”陈星看着项述,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什么我?”项述抓住陈星手腕,只不放手,无意识地捏得陈星有点疼,环顾四周,只见混乱之中,柔然骑兵已被陈星的岁星杀干掉了大半,正在仓皇集队。当即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走!”

陈星“肖山…”

项述“他能保护自己!”

陈星一想也是,肖山速度实在太快了,司马玮既然抓不住他,保住性命应当问题不大,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再落到敌人手中变成人质,否则只会让肖山与项述更被动。

陈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得树林深处,出现了一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