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辉盈笑笑:“嫂嫂,你该回去了。要不等会儿母亲回来看你的时候找不到你该着急了。”纤长的手指放下一旁的珠帘:“我这儿是闺房,实在是不适合嫂嫂多待。”

田俐劝出去的话等于是白说,很有些悻悻然。但是那张脸摆明是不想自己多待下去:“宛心,我们回去。”

“嫂嫂好走。”乐辉盈送出去半步,便住了脚。

榛遐跟在后面:“小姐,少夫人走远了。”

“凌叔叔怎么说母亲的病?”乐辉盈转过身缓缓问道。

“不好。”榛遐垂下了头:“熬药的炉子很多天都没熄过,昨儿莫颜去拿花样的时候看着夫人喝药的时候都还有咳血。”

乐辉盈捋了捋腰带:“病了怎么还要去赴宴?”

“不是赴宴,是皇上召见。”榛遐事先没敢说:“夫人早间吃了药才去的。”

“嗯。”乐辉盈点点头,进了屋没再说话。

深夜里乐夫人吃过药沉沉睡去,榻边伏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只是静静看着床上的人,枯槁的容颜怎么不像幼年间抱着自己玩笑的母亲。似乎很久都没有凝视过母亲的睡颜了,那时候母亲很疼爱自己的。只是慢慢的就开始疏远自己不理自己了,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母亲你可曾想过,当你对嫂嫂那么好的时候我是会伤心的。我也会妒忌我也会哭的,你把我扔在雨里面不管我的时候我该怎么做才是好?

纤瘦的手心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一点点贴在同样冰冷的脸上:“乖乖,是你么?”

“娘。”哭泣着扑进母亲怀里:“怪=乖乖来晚了,您不会怪我吧?”

“来了就不晚。”端详着女儿的脸:“乖乖瘦了,怎么不肯好好吃饭?上次那场雨淋得你病了娘也病了,好好吃药才能好得快些。”

“娘,您也要吃药才能好。”看着母亲枯瘦的容颜:“你不要把我护得这么紧,护得这么紧我还是要走。怎么也不会是嫂嫂那样的未来,她是您的儿媳妇而我没有您这样的婆婆。”

“知道自己护不了多久还是要护着你,哪怕只有一天也要把你护在自己身后。我是你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辈子就毁在那个地方。早知道我说什么也别答应他娘,让你以后去受那份永远说不出口的委屈。

“娘,你这样做虽是爱我却是让我怨恨您的。”乐辉盈伏在母亲怀里:“我若是真的嫁给他,是不悔的。”

床上的母亲长长叹了口气:“就是你的不悔才让娘狠不下心,娘不能帮你,只是想多疼你一些,可是会管不住自己所以只有冷冷对你。你恨娘是应该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只是没想到娘的病会这么快,要不就能躲护着你一些时候了。姗儿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不能太委屈自己了。毕竟你的位子是无人可及的,只是不要把自己的心全都交付给那个人,他不悔如你待他那般待你的。”

乐辉盈哭得头都太不起来,只是伏在母亲怀里。母亲抚摸着她的脸:“姗儿,等你有了自己儿女的时候别像娘这么糊涂,爱她疼他就告诉他,不是每个孩子都跟你一样能够知道这么多的。”

“娘,我不要你这么说。你疼我我知道的,晚上到我屋子外面看我,咳嗽的时候怕吵醒了我,还要尽力压着不要我听见。娘,我不好不是您的乖乖。”

“从前啊,我总是羡慕别人有女儿。我那时候只有你两个哥哥,看着你爹身边的女人生了不少女儿,虽说都要叫我一声母亲,可是有哪一个是我生的?母亲是叫得很响亮,可是哪里记得上叫一声娘好听。那么晚才有了你,听说怀的是个女儿的时候我知道我每晚的祷告都被上苍听见了,所以才会给我这个女儿。那时候只觉觉得穆皇后说要是有个女儿就她做媳妇想都没想就应了,因为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女儿,可是答都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等你会叫娘,会说他们都不会的东西的时候。

娘只是觉得就算拿天下来换你,娘都不会给他的,可是没法子,娘许了人家了。”

听着母亲的话,乐辉盈动也不动。谁知道如母亲这样的摩挲还能有几次,只是聆听着母亲微弱的心跳。“姗儿,娘的时候不多了,以后不要怨你爹,他是身不由己。你二叔走的时候还没有成亲,乐家的后续香烟都在你爹身上。虽说是你二哥过继给你二叔,只有家里多些女人多生些儿子才能安心。”手停留在女儿脸上:“俐俐是你大嫂,跟你性子是不同。只是她待你哥好,势必也会孝敬你爹就好了,你有设么话去喝她说,只怕一颗心全是向着你的。”

“是,我记下了。”乐辉盈低低答应道:“娘,我知道很多事您都是忍着的,是不是以后我也会遇到这样子,那时候我该怎么做?”

“你遇到的事情会比娘亲遇到的棘手得多,好歹你爹都是向着娘的,而你就未必了。他年长你那么多,对你哪有什么真心,是你一心要做这件事,娘打心眼里不想你这样,可是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不顺着你怎么安心呐?姗儿,你的人生还早得很如果想要真正抓住他的心只有靠你自己,别人谁都帮不了你。”

一家子人围在母亲床边,凌恪无奈地摇头:“夫人已经灯枯油尽,驾鹤西去了。”乐文翰看着妻子蜡黄枯瘦的脸,花白的胡须颤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乐辉懿和乐辉慡两个儿子跪在地上嚎啕不止,身怀六甲的田俐由两个丫头扶着不住痛哭。

乐辉盈一身白衣站在屏风边,母亲跟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一生的心血都给了这个价给了她的夫婿和儿女,只是孑然一身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牵挂静静走去。干涩的眼角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好像是在那天晚上就把所有的泪水都给了母亲,母亲也跟自己说了很多话,从出生开始的点点滴滴一直到自己将来要如何为人妻为人母都说透了。只是告诉自己以后的路还是要靠自己来走,没有人能够陪着自己一直走下来。母亲再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些话了,也不会有人明面上对自己冷淡至极,暗地里却是对自己关怀备至,慈母心是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她不愿让人知道她是多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会给她带来最难料的灾难,只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这么细心为自己打算了,母亲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丫头?”凌恪安慰了乐文翰几句,走到屏风前看到娇弱不胜的乐辉盈。没有女儿的他一向都把这个小姑娘视同己出:“怎么站在这风口里,去看看你娘吧。”

“娘走了?”乐辉盈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还是睡着了?”

“走了。”凌恪摸摸乐辉盈的头发:“去看看吧,以后就见不着了。”

“哦。”乐辉盈不敢走急了,只怕自己的脚步声惊动了熟睡中的母亲。凌恪自负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铁石心肠,可是就为着乐辉盈这句话和做出的举动眼角居然湿透了。小姑娘那种神态已经是有些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或许真是要把自己瞒哄住,骗自己母亲还活着,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乐辉盈走到母亲榻前,握紧母亲的手:“娘,我记着您给我说的话。我会好好的,不让您担心。您看,我都没哭。”一面说一面从发髻上摘下一只簪子插在母亲鬓边:“您看,这是您给我挑的最好看的簪子,我让它陪着您的,以后都是女儿陪在您身边。”给母亲理着发鬓:“娘,我很好您放心。不会让您放心不下的,您一个人走这条路也是好长的,路上有人给您点灯没。要是没有,您可要看着脚底下,我跟您一样,都是怕黑的。”

“姗儿,你回去吧。”乐文翰可以忍受所有人都在旁边嚎啕大哭,唯独受不了女儿坐在这儿轻轻地说话,尤其是语调评议和,就跟平时在身边说话或是做什么一样安静淡然。

“是,我给母亲梳梳头就去了。”乐辉盈给母亲盖好被子,福了一福转身便走了。

正文第六章番外乐辉懿和田俐11

乐辉懿从书房出来就看见妻子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不放,但是在这种时候都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谁也无法预料妻子会做出什么样石破惊天的事情来,尤其是在这时候。自己被皇帝由一品大官贬为六部中最低微不入流的小官,妹妹在冷宫不知生死父亲也跟着辞官之后,自己兄弟两个都是不知道还会受到怎样处罚的时候就来了贬官上谕了。这时候再遇上自己媳妇这种眼神活脱是要吓死人。

“我脸上有什么,这么看着我?”田俐那双乌溜溜地转天知道又在想什么心思。

“呃,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这些时候又没事儿忙还见天在家呆着,老爷子也是悠哉悠哉的。你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别是做了什么错事自己没敢说吧?”田俐没好气地问道:“你可别打量我猜不到,你要是不惹事是不会这么清闲的。”

“我是你相公不是你儿子,别跟神贼似地说话。”乐辉懿挠头,别人家媳妇就是省心。自家这个太精明,什么事想要瞒过她真是不容易。

“这么着吧,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明儿不是十五吗,我进宫看皇后的时候顺便和皇后说一声让她问问也就明白了。”田俐眼珠一转:“总不能说皇后也不知道吧。”

乐辉懿笑笑:“你去吧,这会儿要去冷宫才能见到皇后。见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见了她多给带些东西去。冷宫里什么都没有,看看她要写什么。”

“你说真的?!”田俐不可置信:“好端端的怎么住到那个鬼地方去了,你怎么做的哥哥就许着自己妹妹受委屈?”

乐辉懿背着手慢慢朝前走着,没有说话。田俐有些急了,一下冲上去抓住乐辉懿的胳膊:“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还是怎么你给我一句话。”

“我被贬了官。”乐辉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父亲辞官了,辉慡也回京待罪。其余那几个因为不是与我们三个同母反倒是没事,皇后住在冷宫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贬官不贬官我管不着,那个官儿不做也罢。每日起五更睡半夜的,谁自顾着给皇帝卖命连家都不顾了。你说,这几年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大闲过一次的。我担心的是老爷子和皇后!”田俐秀美紧蹙:“孩子还没一岁呢,怎么离得开娘?老爷子又是最疼皇后的,知道去了冷宫还不定心疼得什么样儿。这才是叫人放心不下。”

“嗯。”乐辉懿懒懒答应了一声:“老爷子已经要回乡间去了,至于皇后你还是别想了。”

“怎么不想,我答应婆婆好好看着她的。”田俐白了乐辉懿一眼:“我才不会为了你做不做官心烦,难道不做官就不过了?还不是要好好过!前次进宫去看她,也是懒懒的不肯说话。你别管是问她什么,都是淡淡的。我走的时候榛遐送我就是一肚子话没敢和我说。我就是觉得奇怪,哪知道还真是出了纰漏。”

“迟早的事情而已。”乐辉懿走在廊下看着还未花开的花苑:“从那次皇帝大寿,有人谋刺而徐家那个丫头给皇帝挡了一刀开始一切都是人在布局了。”

“人家会布局你们就不会?读那么多书也不知道做什么使,要是我妹妹受了气我还不剥了那人的皮去。”田俐恨恨拧了乐辉懿的胳膊一下:“我虽然不喜欢皇后那个冷冰冰的性子,可要真是有人给她受气我还真是受不得这个气。”

乐辉懿皱着眉:“你别拧我成不成,好痛!这件事不能急,就算是这个时候真救出来也不能从根上除了祸患。住在冷宫虽说是不能如在外面一样舒服,但是于皇后来说是没有什么祸事的。而且孩子皇帝也是不会让他受委屈,此时出来反倒会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反不美。”一下摘开妻子的手,只怕又挨了一下:“我再想要是辉慡能会北疆去就好办多了。要不是看着这些时候事多,皇帝又把他召回来挤兑一顿我是不会听他唠叨的。”

“这么说,皇后在宫里其实是没事的?”田俐追问道:“我不想皇后出事,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冤枉气的。可是大婚这一年多以来,出了多少事咱们还没看够?要不是为了顺着她的心思,只怕不会这样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乐辉懿打断妻子的话:“我只是问你,你护着姗儿这么紧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当初婆婆交代的那些话。”田俐笑起来,却又紧紧攀住丈夫的胳膊:“婆婆去世的时候,我们都在那儿,惟独三小姐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我就是觉着奇怪了。哪有亲娘过世哭都不哭的,那时候也不能去追究这个礼节是不是。就是到了她大婚的时候,我都是不明白哪有这样子做新娘子的。还是明知道是去做皇后,也不是被人强压着去。毕竟要嫁的人是她从小的心愿,可就是这样还是觉着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周围人比她热络许多,倒是弄得他自己成了袖手旁观了。事后再想想,十四岁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克制力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皇帝是在我们家读书的,姗儿那时候还小。遇到了皇上,总是觉得这人性子阴郁不开,有时常常一人独处便觉可怜。小孩子从来心热得紧,看他这样子也就会凑上去看看。看过之后尚不知晓这就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只是觉得可怜就像父亲发愿日后要嫁他,解了他的孤苦。后来又看着皇帝无论什么都是出类拔萃,只怕自己性子太放纵和学识太差配不上皇帝。硬是把自己逼得改了性儿,就连素日练字的字体都改成跟皇帝一样。小小年纪跑去临什么魏碑,还真是有模有样,凭着谁一眼看去就会说是出自一人手下。”乐辉懿徐徐说着:“其实姗儿少年心热在别人看来都是小孩子一时兴致,哪知道真的放在心里了。所以母亲在日说什么也要扭转过他的心思,谁知道都是徒劳。他根本就放不下,最后母亲只好由着她却又开始自责,太依从她的脾性才会误了她的。”

“姗儿听见你这番话我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毕竟有些事都是没说破过的。”乐辉懿携着妻子的手两人在花树下慢慢走着:“其实要说皇帝心里没有皇后说什么我都不信,只是这人心思从来就是无法见人的。黄矿石身为天子,越发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心思如何。越是身边的近人越是要加以防备,如此看来只有我们家被整得最惨。谁叫登高必跌重的,再说从父亲而下每一个人不是跟随他最久的人。不说是父亲,就是我跟他也是从启蒙开始一直到如今没有一步路能少了这些人的。所以只有朝最亲近的下手才不至于惨败,皇帝岂能有输的时候。”

田俐沉默半响,仰头看着身边的人:“辉懿,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附和闰训和家训的女人,看着姗儿再看看自己,是欠缺很多。只是我真不想为了符合别人的心思而让自己过的不快乐,你是一个很符合世大夫要求的男人,如果觉得我妨碍你的前程,让人取笑你的话大可以一纸休书给我。你可以休我,只是不许在你身边有我的时候再有另外的女人。”

“我是今日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呢,还是你不知道我的心?”乐辉懿笑着揽过田俐的肩:“姗儿那样固然是好,确实为别人活着。我要的就是一个不用去想别人怎么着自己便也要跟他们一样的女人,你想想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什么意趣?别人怎么想跟你我无关,我们过我们的日子难道别人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乎别人的心思来了。”

“还不是担心我这样的碍着你的前程了。”田俐抿嘴一笑:“虽说如今老爷子也不说我没规矩了,我还是有些担心么。谁叫你这么一个国舅爷偏偏娶了个最不讲规矩的女人做媳妇。”

“那也没法子了,总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还能强求要你别赖上我不成,那时候是谁看我就不依不饶的?”乐辉懿拉着妻子坐下:“很多事情如今还看不清楚,不知道日后会是怎样一番局面。只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始作俑者必定会自食恶果。皇帝一时被蒙蔽都未必是真的,他还在看还在想怎么去办这些事。只要等着我缓过这口气,在来收拾我们家养的这群哈巴狗还没教给他们怎么蹦跶就要跳起来咬人,太不知道分寸了。”

“那皇后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住在冷宫里是不是?”田俐心心念念还是在乐晖盈身上,要是她出了事可怎么好。

“皇后在前些时候见过我,不是还给了一件云锦袍子么?”乐辉懿握紧田俐的手:“她早就是想好了的,什么事自然有她的分寸。虽说是性子好不和人致气,毕竟是我的妹妹。是我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还有一点是皇帝也没想到的:既然她知道要做皇后,必然有皇后的规矩和威仪。忍让必然也有限度,断乎不会是为了些许小事就忘掉这么多年学来的东西。我们都在等一个机会,只要是机会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田俐皱起眉头很是不安,这需要多久?难道就让她在冷宫里住上一辈子,然后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所谓的机会才罢?

乐辉懿牵着她的手:“有时候想想,真能不做官也好。只是名利心太重,不想乐晖慡能够抛得开。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跟姗儿说到一起,姗儿固然不能达到那个境地却也是异常向往那个境地的,她自由自在的心思只能在乐晖慡身上看得到。我不行,我和她一样被禁锢得太深了。”

田俐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乐辉懿说今日必有大变故。皇后临盆在即,一直传回家的消息都是不是太好,又不能去打听一二。偏偏昨儿安王又是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原来是皇后身边的皇太子和抚养膝下的二公主龙妤珏,这时候把这两个孩子带到这儿来做什么。

“快,快把她抱进去。”很久都没有听过乐辉懿这么焦急不安地声音,一下拉开绣楼的大门看见何蔺抱着脸色煞白乐晖盈冲了进来。沿路看去,来的路上全是斑斑血迹:“这是怎么了?”

“要生了。”何蔺已经顾不得规矩就把乐晖盈抱到她未出阁时住的屋子里,乐辉懿早就让伺候在家的两个产婆旋即跟在后面进去。

“怎么会没动静?”田俐抓着乐辉懿的胳膊:“我看都不会说话了?”

“何蔺怕一路上出事,给姗儿吃了药。让她安安静静的睡着,只要是生了孩子就没事了。”乐辉懿抿着双唇:“这两天还是小心为上,皇后临盆在即没了踪迹皇帝肯定知道是我们带走了她。还加上两个孩子,这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恩,我知道。”田俐长长吁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会预备的更好些,你又不早先只会我一声。”

“谁知道他们怎么办得这么匆忙,早间乐晖慡拉着我跟我说何蔺已经妥当了我才和你说了那话。”乐辉懿捏紧拳头:“我还要跟着皇帝出去祭天,哪里就能脱身。也就只好和你懵懵懂懂说一声,两个孩子都在做什么?先不能让他们知道姗儿回来了,虽说都是向着姗儿的我还是担心两个孩子太小不小心漏了出去。”

“放心,都被我打发到后面去了。只要姗儿没事就行,别的事先放放再说。”田俐定下心:“只要她平安无事,什么事都能过去。”

“有何蔺在,她就不会有事。”乐辉懿握紧妻子的手:“只要过了这关,以后就不会再有事了。姗儿毕竟是姗儿,在出宫之前就已经发落了皇宫里的女人。她终究是出手了,不再是任人欺负的皇后了。”

第六章番外乐辉懿和田俐12

襁褓中的两个粉白可爱的小宝贝瞪着漆黑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刚降临人世不久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新奇而有趣。“好俊秀的两个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田俐一面逗弄孩子一面斜着眼盯着乐辉懿:“我们家就只有两个臭小子,不行我也要个女儿。”

宛心跟莫颜榛遐见惯了这对公子夫人拌嘴的情形,也就是见怪不怪起来。各自掩着嘴边的笑意退了出去,乐辉懿无奈:“你要是喜欢就跟姗儿说一声,把这个女儿抱回家好不好。”

“我可不敢,是想要只是她一定是不答应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你想会舍得?”田俐抱紧小外甥女:“我去看看她去,睡了好些时候也该醒了。”

“嗯,看着她吃东西。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身子撑得住?”乐辉懿也很喜欢这个小外甥女,看上去就和妹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生得眉目间是可以看到皇帝的影子的,自己每日跟在皇帝身后城里城外的找皇后的下落。

不知道皇帝是真的装傻还是假的装傻,难道他会猜不出皇后除了回家还会到别的地方去。有意每日将自己和安王拴在身边,看他焦灼不已的脸莫非是想借此打动自己,随后告诉他皇后身在何处。几次话到嘴边都是咽了回去,只要转念之间想到妹妹的情形就再也提不起心绪去告诉皇帝,皇后身在何处了。毕竟不愿再把妹妹推入深渊,妹妹还不到双十年华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要承受的东西,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出来。至少在自己心里她还是个孩子,还那么小。即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自己最小的妹妹。她已经不是皇后,只是自己家的小妹。管他皇帝不皇帝,已经都不重要了。自己也不再是皇帝所倚重的臣子,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闲下来在家里看看书,偶尔去闲散的衙门做点自己这个官衔的小官该做的事情,拿点小俸禄也很是知足。谁说一定要权倾朝野,一定要让满朝同僚所仰视。喝点小酒做两首不算是合辙押韵的诗,一天也就过去了。还有时间管管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有功夫和妻子闲嗑牙,这在从前都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就如妻子有次说的,每天起五更睡半夜也没看见皇帝有多重用你,只是看着每天都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还要看皇帝的脸色,若是哪天不好真担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说出了人性最为诡谲的一面,既想做大官权倾天下,有想悠闲自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真的能够两全父亲还会最后选择辞官而去。总之这就是自己不如父亲的地方,想要修炼成老狐狸真是需要一段时日了。兴许是几十年的磨砺才能如此,自己是不行的。

田俐推开乐晖盈绣房的门,果然是已经醒转。双目炯炯盯着帐顶一语不发,这些时候都没人敢把几个孩子带到身边。哪怕是两个小的也不敢抱来,只是怕打扰到她已经是虚弱至极的身子。

“醒了?”田俐迎上她有些淡漠的目光,“睡了这么久,身上疼不疼?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还在月子里不养好身子不行。”

乐晖盈扭过头看着田俐:“嫂嫂?!”

田俐就为这个嫂嫂,几乎落下泪来,乐晖盈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虽说是很快就消失却依旧是属于她少有的温情:“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不是,只是觉得自己太累就不想说话不想理人。”乐晖盈撑着坐起来:“给哥哥嫂嫂惹了不少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是说的哪里话,还说什么惹麻烦的。”田俐给她掩上被子:“刚才看了两个孩子,很好。不像人说的同母双胞必然瘦弱得紧,两个孩子都像你。”

“不像他?”乐晖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一直都是说要是个女儿就一定要像父亲才好,好容易有了偏生又不像。”

“小姑娘像父亲比小子多些,我才和辉懿说要是我也有个女儿该多好。偏生就是不肯遂了心愿,你看我们家两个臭小子不知道多会给我惹祸。前儿还几乎一把火烧了兵部的马场,辉懿跟在后面给人赔礼都不知道赔了多少次。”田俐端起手边温热的乌鸡汤给乐晖盈,“多吃些,这东西尤其是产后补身子可是圣物。每次看见你都是瘦弱不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不好,还怎么去照顾几个孩子。”

乐晖盈端着鸡汤只是浅浅喝了几口:“嫂嫂,大哥幸而有你。不像我,终究不配给人做妻子。就是做了妻子也是被人唾弃不止,还要给家人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最终害得家里人人自危,自己也是弄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才和辉懿说,世上如你者并不多。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你这般的,你做皇后也好做女儿妹妹也好,都是叫人挑不出错。只是这世间很多事都不会如人所想,都能够梦想成真的。我进乐家门的时候,你还是大小姐。那时候的风范就是无人可及,更不用说后来做了皇后在万人之巅被人仰望。只是世人并不知道,你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跟自己心底的那个人在一起。这样看起来,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跟辉懿说,如果他觉得我是碍着他的前程了,可以一纸休书让我下堂,却不允许在有我的时候,还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我绝不容许有人来分我的男人,辉懿大笑。”田俐眼睛盯着乐晖盈手里的汤匙,“你若是再不吃东西,我会灌着你吃下去。一口都不许剩下!”

乐晖盈愣了愣,这话都不知道是怎么说的了。灌着自己吃东西,任是谁都没有敢用这样的言辞。田俐看她愣怔的样子,“我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说我在炫耀或是有心取笑你我也无话可说。其实你做皇后之前难道是没有想好的,明知道皇帝身边会有很多各式各样妄图分掉你的宠爱和地位。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么做难道是为着你想做皇后?不是,你为的是那个人。从你很小时候就走进你心底的人,他已经是你的全部,不会再有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子。所以你愿意放掉自己全部的骄傲,只要他心中有你就足够了。”

“不够,我要他只有我一个,可是我错了,这永远不可能。他身边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少过,他也不曾为哪个女人真的留驻过自己的心。他只是想要一份属于皇帝的安宁,女人对他不过是予取予求的宠物。我若是肯这么想就不会这样,可是我要的是他的全部,他的心他的人,乃至于永世不变的宠爱。”乐晖盈的眼泪落进鸡汤里,“明知道不可能我还要,嫂嫂我很笨。笨到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女子,才敢拥有这样的心思。”

“谁说你不是天下第一等的女子,谁又能说皇帝说的做的一定就是对的?”田俐愣是看着她把一碗鸡汤喝下去,“你是挨着他最近的人,你能说他没有一次错处?皇帝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才会跟世间的男人一样有那些说不出口的坏毛病,果真是圣贤的话,就干脆画成画贴在墙上好了,做什么还食人间烟火?”

乐晖盈抿嘴不语,很久都没有人这样说过自己。好像自从母亲过世以后,自己无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什么事都是顺着自己,不曾有一句逆耳忠言告诉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只是说自己作为乐家的女儿,凡是只要是遂心就好,却没有人来追究直接的对错。可是究竟对不对都是不知道的,或许就是为了太过自负才会惹出这么大一摊祸事。

“没有人能够断清楚别人家中的是与非,就如同我和辉懿一样。人都说辉懿惧内,我没说错吧?”田俐笑得丝毫不加以掩饰,“如他不是这么宠着我,许我很多时候不讲规矩,饿哦敢这么做吗?难道真的不害怕被休弃?真的被休了,上哪去再找一个人想辉懿这样对我好。那我岂不是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了,这可是最划不来的事情。”

乐晖盈苦笑,自己可曾做过什么拱手让人的事情?好像都没有过,只是在皇帝身边的时候自己想的事情太过于简单,或者说不论自己如何,皇帝都不会为了某一个女人而停驻的。想到此,心底就是一阵阵发凉。难道说那些盟誓真的是不顶用或者根本就不曾有人拿他当真,一直都是自己在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皇帝真的宠过自己。或者说,在冷宫被焚之前包括他对自己霸王硬上弓的事都是因为对自己丝毫放不下?可是当一次次把自己的心刺得鲜血淋漓的时候,他可曾后悔过?

“别勉强自己的心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就会很难过。”田俐慢慢抚摸着她黝黑的头发:“我不知道你还能怎样做,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变成怎样。只是觉得如果这样子委屈自己倒不如丢开手,只要是能够让自己好过起来便是什么都换不回的。”

“嫂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怎样。只是想要一辈子躲着他,躲开远远地。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再见面,只要他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他就足够了。我哪怕再爱他,,都无法改变他的心。他伤了我,却不觉得惭愧,这才是我最恨他的地方。不论他是君王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做这么多事。我只是想要个我自己男人,知道我做的事是为了他。他跟他身边的女人们一次次伤我,不止是心还是身上。我怕,我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所以我让何蔺带我走,最好是一辈子搜不要再见他。”

“你这么做,瞒不过自己的心。”田俐心里说道,依旧安抚她睡下:“回家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外面的事情有他们好多男人替你在做。辉懿辉樉还有何蔺,都在给你打算。你想,都回家了就凡是都不用你再去操心了。哪怕是再多是都有你的哥哥们去提你扛着,你做的就是坐回你的大小姐。放心,你哥哥的俸禄够养这一大家子人了。实在不行,我回家找我爹去。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给我谁给他养老送终去。凭着这点,我爹也得给我是不是?你要是还不放心,这么着吧。你把你的小丫头给我们家不论大的还是小的做媳妇儿,这选是抵债的成不成?”

乐晖盈终于破涕为笑,不知道那个人若是听说自己的女儿变成给人家抵债的媳妇儿会怎样?而且还是在亲舅舅家抵债,这要是传将出去,不是父亲太无能就是舅舅舅妈太过强势。否则,怎么会强压着自己的外甥女做媳妇儿抵债的。

“嫂嫂,不是我不答应。只怕这丫头不是乐家的媳妇儿,将来只怕没人降得住这丫头的。”乐晖盈忍俊不禁笑道。

“就连我这样的都能做乐家的媳妇儿,还有什么样的不能做的。何况是姑表亲亲上亲,越发是好的。你想啊,最多将来就是再多一个怕媳妇儿的。你这做姑姑的还忍心自己的侄儿受委屈?所以也就没多大妨碍了。我们这做舅舅舅妈的自然是舍不得让这么精致的小外甥女儿受委屈的,这么看来也是我们家儿子吃点亏的。不过吃亏是福,听媳妇儿的话就是越发都没错。自己不会在外面吃亏的。”田俐爽朗地说笑:“我不在乎这个,辉懿自己都有这个事儿,越发是愿意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才好。不会吃大亏的。”

乐晖盈微微叹了口气:“嫂嫂。听你说的我都动心了。只是,我做不了主。虽说不打算再让自己见他,可是这几个孩子都是皇家的骨肉。早晚是要回去的。尤其是龙濬焱,我让他出来也是不放心他在宫里心性会变得跟他父皇一样,性情还是开朗些好。将来不论做什么,心地都是光明磊落的才好,总是疑心身边的人会对他怎样还有什么趣味?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真是到了那时候也就是有不得我了。我能换回自己的自在身已经是不易,那里还能顾得了这几个孩子。总是舍不得就行了,是我的骨肉啊!”

田俐头疼起来,小姑子这根筋还真是拗不过来。那个男人对你都不是用心了,你还给他想这么多。要是换了乐辉懿敢这么着还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都说皇后骄妒,不许皇帝招幸嫔妃,看样子做的还不够,要不哪里就容得这些人这样子待人来着。皇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换个人谁还能跟小姑子一样,这样子赤胆忠心的对他。

“睡会儿吧,脸色一直都不是很好。仔细伤了身体。”给她盖好被子,“我先过去了,你好好歇着。哟吃什么就让他们来和我说,我这儿没有的就让他们出去找去。你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过了这一遭就会觉着其实也不过如此,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关口。”

“我记下了。”乐晖盈点头,“嫂嫂,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不分昼夜照拂我还要给我看着孩子,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一家子不许说这些话,你是我小姑子,从母亲过世之后我就拿你当作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你不许再给我胡思乱想的。有什么事情都有着一家子人给你扛着,你只要是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还在月子里,不许多想事情。要不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月子里要是落下了病可不是寻常什么药能够医好的。”田俐正色道:“你要想以后还跟那些女人抢回自己的男人,就要好好对自己。不能让人越过你去。”

乐晖盈又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真是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哥哥听见会怎么想。只怕是哥哥压根不在乎这些事,毕竟对于哥哥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嫂嫂来得重要,他们夫妻之间也不是旁人看到的那样子。谁说女人一定要是贤淑的,嫂嫂这样的女人不是一样会让男人刮目相看么?

第六章番外2乐辉慡和龙瑄蕤

如果没有彼此,北疆会是一片荒芜。如果没有乐辉慡,龙瑄蕤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藩王,甚至以为自己会和所有的藩王一样。只要能够守着自己的藩国然后在皇帝的安排下娶回一个权臣之女或是良家子作为王妃,随后就过着穷奢极欲的藩王岁月,酒池肉林骄奢淫逸过完一辈子。可是老天是公平的,在自已失去了很多以后复又给了自己一个别人不能拥有的未来。乐辉慡是个值得自己忽略掉所有人异样的眼神和无数物议,甚至不要去考虑会不会被世间人所接受的男人。或许老天真是很厚待自己的,他给自己的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宝藏。

谁都无法想象两个男人会到生死相许的地步,甚至约定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王爷,王府到了。”龙瑄蕤感觉到自已的鞍车已经停顿住,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随从轻轻扣着窗帷,好像在提醒龙瑄蕤不能再睡。

“嗯。”一向瞌睡朦胧的龙瑄蕤睁开惺忸的睡眼,撩起一侧窗帷。苍茫的大地弥漫着森冷的气息,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窗帷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怎么没人来迎接本王?”

“乐辉慡乐将军已经在新建好的王府迎接王爷了。”随侍恭敬地说道。

“乐辉慡?!”龙瑄蕤有点不知所措,据说这个人是太傅最头疼的儿子。放浪不羁而且做事通常出人意表,太傅一心要扶植一个能够继成衣钵的儿子出来,将来好在朝中顶替自己的位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不过听说太傅最终还是看中长子乐辉懿,烦到是把次子扔到这个不毛之地了。就仿佛是皇兄因为忌讳自己是母后亲子,母后升格为皇太后而自己只是贬到这么遥远的北疆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藩王而已。

“是,王爷。”随从掀起车帷,车内伸出一直混若白玉的手。随从不敢多看,只是低头扶着龙瑄蕤下了华丽的鞍车。

龙瑄蕤穿着一身三爪龙的亲王袍服,凛冽的寒风掠过细腻的肌肤居然是如此难受。从小生活在深宫大内的他,哪里经历过如此肃杀的天气。‘胡天八月即飞雪’不过是诗中的描叙而已,等真的见到了才知道天底下真的是有如此风光。

乐辉慡站得远远的,还没见过这样俊秀的男人。清秀得不像是男人,居然还有堪比北疆的大雪般雪白的肌肤。加上浑然天成的天潢贵胄气质,越发叫人不敢仰视。他是皇帝唯一有着血脉相连的兄弟,是真正的凤子龙孙。若不是为此,只怕皇帝也不会把他打发到如此地界来。似乎凡事跟皇权有着密不可分联系的人都会被皇帝所忌讳。最后落得被人监视甚至是相互牵制直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叫这些人天生就欠了皇帝一笔永远也偿还不清的债呢?

“臣乐辉慡参见王爷,恭请王爷圣安。”乐辉慡用疆臣觐见王公的礼节对龙瑄蕤行了半礼,不管怎么说龙瑄蕤都是礼制最尊的亲王。除去皇帝和未来的储君,只怕还没有人能够胜得过。

龙瑄蕤的位子去,终究是先帝血脉。也正是为着这一点,皇帝对他手下留情没有过多为难,即使上让自己在北疆监视他的举动也只是在秘逾中寥寥提及。这样看来,皇帝多少还是有所忌惮的,谁让他是皇太后所出的皇子。仅仅从此看来,皇帝忌讳他并非毫无道理。因为皇帝除了顶着一个嫡长子的头衔以外,唯一能够保定皇帝皇位的只剩下父亲。要不是父亲,只怕皇帝金銮殿的那把九龙御座未必能够做得安稳。

“乐将军多礼,小王到此还望将军多加照拂。有什么欠妥之处,将军不吝赐教小王感激不尽。”龙瑄蕤笑起来:“这儿倒是比京城的王府宽敞得紧。”

乐辉慡天生不羁的性子,很多时候都是显得异常散淡。就算是事关紧急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失礼之处,乐辉慡笑起来俱是纯净而不加掩饰的笑容乐辉慡倒是觉得新奇得很。似乎很久以来都没见过这样干净的表情了。每个人都是顶着一张面具示人,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情舒畅。其实看在眼里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真的。

“这儿如何比得了京城繁华。”乐辉慡笑得有些牵强,好像很久以来都没有跟人好好说过话了。母亲去世这一年多,每次回京都是匆匆来去。曾经唯一能够交心说话的妹妹越发沉静了,见到人都是淡然到有些无味。有人说皇太后已经认准了要让妹妹做皇后,因此就要放定。而妹妹没有任何的反驳,大有听天由命的味道在里面。难道以她的玲珑剔透就看不出其实入宫实在是不智极了,毕竟在皇宫里是没有自由没有人性的。

“好冷。”三爪龙的亲王服色除了能够彰显富贵和身份,居然连这刺骨寒意都抵挡不住。龙瑄蕤摩挲着双肩,露出女儿家一般的缩瑟之感:“我能先进去么?外面太冷了。”

“王爷请。”乐辉慡往后退了一步,示意龙瑄蕤进去。

王府里果然是别有洞天,龙瑄蕤去过一次太傅府。对于太傅府内院的亭台楼阁很是欣赏,尤其是那一道道游廊和水榭,除了太傅府似乎皇宫内院都要逊色一筹。皇帝的宝座都是太傅乐文翰所保定的,那么太傅府有两处骇人听闻的装饰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龙瑄蕤看着满目葱茏的庭院:“这儿很像京城里的太傅府。”

“是吗?”乐辉慡惊讶了一把,他怎么能看出来其实自己正是按照太傅府里面的装饰在布置这座庭院。毕竟太傅府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有时候回想起在家中的一切再看看自已如今生活在这种不毛之地会暗地埋怨父亲太过偏心。只是一切已经注定就必定要用自己的手去改变目前的一切,在父亲心里只有乐辉懿才是最符合士大夫的人。自已终究是个难成大器跳荡不羁得逆子,就像妹妹一样。注定要做的事情是开法阻拦和改变的。

“上次到太傅府去见太傅,顺便询问太傅园中各色亭台楼阁出自何人手笔。居然比皇宫御苑要气派得多,太傅笑而不答。原来是出自将军手底。”龙瑄蕤淡然一笑,俱是皇家风范。

乐辉慡嘴角微微一翘:“微末本事,何劳王爷夸奖。”说完,便自顾自走在前面也不管龙瑄蕤是天潢贵胄身份,似乎很不肯顾忌到龙瑄蕤的面子。

龙瑄蕤却是一份新奇莫名的心态。在皇宫里从来都没有人能够这样跟自己说话或是根本不在乎君臣之分,所有人见到自己几乎都是跟看到皇兄一样毕恭毕敬,只怕有一丝失礼。即便是亲生母子,在母亲身边也不能有过母子亲情。皇兄虽说不是母后亲生,可是他是母后名义上的儿子。皇太后以天下养,也就是她只能是天子之母。自己这个亲生子就要靠后许多,比如说这次吧,明明母后只要开口就能把自己留在身边,压根不需要理由,只要一句:安王年幼不能就番就已经足够了,可是母后说什么都不肯开口。反而是把自己拉到身边,跟自己说了一大篇要怎么听从皇帝吩咐,怎么安心到北疆好好做一个藩王之类的话语。真是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的亲儿子,莫非做了一个皇太后就把自己的亲生子也给抛弃掉了?

乐辉慡只是默默在前面做着引导,让龙瑄蕤看着周围的风光。这里不像是酷寒的北疆,只是京城太傅府的一个缩影。

在这里会有江南的温情也会有属于北疆所特有的景色,譬如说后苑那只纯白的雪狼。这是乐辉慡豢养的宠物,很是通了人性。只要一个呼啸,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抓到猎物。比那些豢养很久的猎犬都要管用,而且经常会混迹在荒漠里。这都是在京城中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皇城中固然繁华莫名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龙瑄蕤几乎沉醉其间,皇兄那种刻板的生活就和前朝皇父的生活一样的。每日几乎都是同一时间起来,然后视朝理事批阅奏本,按时用饭就连夜间临幸妃嫔都要让所有人知道。至于后妃能不能够受孕倒是皇兄唯一能做主的事情。可是对于皇兄来说,这些好像都无所谓。皇兄对于女人们几乎没有耐性或是相对安稳的宠爱。他只是随兴所至,偶尔连着临幸一个妃嫔却绝对不会超过五天。这件事似乎是连皇父都赶不上,皇父好歹曾经专宠过一个皇后。而自己的皇兄似乎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只是离京之前听见母后说起一件事,皇兄再过一年就将要用最盛大的大婚礼仪迎娶乐辉慡的胞妹乐晖盈。这或许就是看着太傅的面子。要是没有太傅,哪里还能有皇兄固若金汤的皇位。说什么皇兄也要回报一下太傅的,至于立一个皇后算得什么。如果不喜欢大可以晾在一边,日后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就能来议立皇后了。若是乐家的皇后再不能生下皇子的话,只怕真的是发炭可危。乐家的小姐好像比皇兄要小了十来岁,居然还未到及等之年,皇兄又怎会看上她。看来入宫以后也会是在皇宫里自生自灭的,不会有人去管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后会有怎样坎坷的命运在等着她。这种事都不需要人说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儿是王爷的寝宫。”乐辉慡指着一间很是清雅的屋子对龙瑄蕤说道:“若是王爷以为不妥,微臣再去着人料理。”

“不,很好。”两人站得很近,龙瑄蕤第一次有机会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其实乐辉慡长得很是不赖,尤其是眉眼生得极其网毅。很有些乐文翰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有些异样的淡漠。尤其是紧抿着的双唇,让人不清楚他就是在想些什么。说话的时候哦虽说是眼睛看着人,可是那种眼神却是写着不许靠近。

“王爷无事,微臣告退。”书案上还有一堆邸报要看,尤其是鞑靼大军的动向一直都是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若是身为守将不能在第一时间内弄清敌我悬殊或是敌军是否有意起兵,不论是谁都无法面对君王饥饿者。更何况龙瑄炙是个极其难得伺候的君主,从小在家读书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也不知道父亲是觉得他哪里好,这样无怨无悔的保定他做皇帝,丝毫不去想这样一个天子是不是让臣下心悦诚服,何况龙瑄炙喜怒莫辨。任何人都不知道看上去便是有些忧郁的皇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不是先帝那种凡事都会写在脸上能够肆意让人揣摩心事的主子。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得人但凡有些许心思都会退避三舍。

“等等。”龙瑄蕤站在金碧辉煌却又是空旷冷清的王府里,要是眼前这个男人走了等会儿自己有什么事找谁去。跟在自己身后的随从和皇帝委派的王府长史跟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到这个鬼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真的来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活脱脱是要把自己冻死在这里。

“王爷有事吩咐?”乐辉慡惊讶地抬起眉毛:“难道是还有什么不合王爷心思?”

“不,不是。这儿很好。”龙瑄蕤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我想问你,我不知道这儿还有什么是本王不能去的。到了晚间,是不是这王府里只剩下本王和这些随从一个人?”

乐辉慡心底暗笑,闹半天是有些胆怵这个地方。很想告诉龙瑄蕤这儿其实比京城好多了,至少不必担心会有皇帝的眼线日夜盯着你,不过龙瑄炙派出的人或许就在他身边。还有就是人家可是亲兄弟,虽说隔母焉知不是同心。难道自己还要落个挑拨亲王与皇帝兄弟亲情的罪名不成?还是觉着自己一家不为皇帝所忌讳,所以再给自己增添一条罪名?

“微臣府邸离王府很近,只要王爷有所差遣派人知会一声就好。”乐辉慡淡淡道,要是这么大的人还是如此畏惧一人独处的话,这皇室贵胄也不过如此了。

“好,本王知道了。”分明看见乐辉慡隐藏在眼底的一丝笑意,看上冷峻的人居然敢嘲笑自己,且不说自己是个王爷还是皇室中与皇帝血脉最近的亲王。就算是初来乍到,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哪有这样的人:“你退下。”

“微臣告退。”乐辉慡掸掸外袍上的尘土,带着自己的亲随很快出了门。

乐辉慡还不算是太坏,居然还知道给人留下一班需要支使的人。也很是细心的给自己留下所要动用的一切东西,只是这个人看上去跟皇兄某些行为举动很像。虽说在皇兄身边的时候,她对自己总是老五老五的叫,尽力显得很亲切热络的样子。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这都只是皇兄为了笼络人心才做出来给人看的。皇兄对于周围人的防范只要是在皇兄身边呆久了就能看出来,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皇兄也没什么好脸色。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很久以前都听过。据说皇父驾崩之时,皇兄依旧是一张沉默的脸哀戚之色几乎都是看不到的。这么久以来,没有人能够知晓皇兄心中究竟藏着多少难以磨灭的记忆。自从先皇后去世以后,皇兄都是在母后身边长大。可是皇兄生来冷峻莫名的性子无一不是让人退避三舍的,就算是母后与他说话都要小心是不是会给他留下什么心里的不舒坦。

龙瑄蕤蜷缩在华丽而不失清雅的屋子里。乐辉慡命人给床榻铺上了厚实的锦褥还有狐皮,可是依旧是冷得刺骨。没有人预料到北疆居然是肃寒至此,自己更是只带了一些在京城能够御寒的衣物。要是被乐辉慡知道,只怕会在心底鄙视自己说自己没见过世面。一个大男人还会害怕外面有多冷。乐辉慡到底知不知道,北疆冷得跟任何地方都不一样,这儿的冷从心底而起一直到渗透到每一个毛孔。

“谁?”传来不是太响的叩门声,龙瑄蕤冻得脸色乌青。

“王爷,小人是奉乐将军之命来给王爷送东西的。”门口的人说话声音很低,龙瑄蕤愣了一下:“进来。”

寝宫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后面还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硕大无朋的火盆,稳稳当当放在寝宫正中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