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家兄弟万万没想到云戎会当面给龙瑄炙下面不来台,说的话更是直戳龙瑄炙软肋想拦已经拦不住。龙瑄炙那张脸变得铁青无比:“云戎,鞑靼军民乃是败军之将。岂能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你以为我王兄是为了什么才输的,不是因为你的王师多么所向无敌。是我们已经打累了,不想再打了。何况领兵的是乐家,我不想跟乐家为敌。我可以为了乐晖盈付出任何事情,你呢?你连对她一点真心都不肯给她,单单只凭这一点你还能和我说她必定要做你的皇后?”云戎不屑地说道:“要是真和你打一辈子仗,我真是无趣极了。”
龙瑄炙的脸已经由青转白:“云戎,你的话朕记在心里。日后若有什么灭顶之灾不要怪朕手段太狠。”
云戎一笑:“皇帝陛下,你用武力只能征服一个国家却不能征服人心。从前我王兄也与你一样,最后几乎众叛亲离。终于皇兄明白这一切,还不晚人心没有尽失。我想你也不想落到真正孤家寡人的境地吧。”
“好了,朕不想和你再说了。”皇帝止住他,转眼看乐辉慡:“人在哪里?”
“皇上说的是谁?”乐辉慡再也没看见妹妹的影子,从皇帝出现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销声匿迹了。几个孩子和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相信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你知道朕说的是谁。”龙瑄炙冷冷一笑:“在哪儿?”
“皇上如能找到,臣无话可说。”乐辉慡还没见过妹妹消失得如此之快,不用想也知道有谁把她藏起来了。只怕就是在皇帝面前也能让皇帝对她无法可施,毕竟只有他才是真心对妹妹打算的。“只是皇上所说,不知可是老父?”
“好,见见太傅也好。”龙瑄炙知道又避开了,云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她之间是不是有不可言喻的事情,莫非真是两厢情愿只是碍于体制名分所关?果是如此,日后相见又当如何?再说她是怀着身孕出宫的,腹中的孩子如何?何蔺屡次说她元气大伤,莫非真的如何蔺所说已经不保。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揣而已?
乐文翰听赵初报信已经知道缘由,赵初也早早避了开去。只是剩下乐文翰在书房里翻看着棋谱,老臣隐退又是天子业师故而不用像朝臣一样见到他便要行大礼。
“太傅好悠闲。”龙瑄炙强行忍下心头火气,虽说是来找她的。不过还有一件事确实是要向老爷子问问清楚。
“山野草民何劳万岁**”乐文翰要行礼终究是被龙瑄炙拉住:“皇上亲临舍下,草民惶恐之至。”
这两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被摈退了。兄弟俩把云戎连推带搡拉到外面:“有话咱们到外面去说。”
乐文翰亲手给龙瑄炙斟了盏大红袍:“没什么好茶,皇上将就些。”
果然她在这里,这是她泡茶的手艺。三煮三沸没有任何人及得上她的茶艺,龙瑄炙淡淡啜了一口:“太傅身体一向康健?”
“还硬朗,皇上气色倒是比先前好得多了。”乐文翰也知道皇帝心病在何处,女儿已不好十分强求于她。只要她自己称心如意,又何必要她太违拗自己的心思。
“有件事一直在先朝实录上没有任何笔墨留下,恐怕朝中只有太傅和皇太后知道一二。偏偏皇太后又不问外事,只好来问太傅知道。”龙瑄炙从腰间取下一个玄色的荷包:“这里面是朕在御书房的隔断里找到的一样东西,很是眼熟只是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又在先朝实录里翻了许多时候都没有提到这东西。”
乐文翰松开荷包的系带,里面装着一块老坑田黄雕成卧虎纹样的镇纸。反复看了几遍,乐文翰仔细思索着器物出处。蓦然间灵光一现:“皇上可还记得当初东宫之时,曾经有一块墨玉样的镇纸?”
“太傅说的可是那只奔马镇纸?”龙瑄炙想了起来:“那是波斯国进贡的贡品,先帝说共有十二块之多。全是按照十二生肖的形制所做,只是因为材质不一便没能全部流传下来。”
乐文翰颔首:“皇上内宫有一位波斯公主,可是她发现的这枚镇纸?”
龙瑄炙不置可否的神色已经表明一切,乐文翰便知所料不差:“皇上,只怕波斯此次命公主前来便是为了取回这余下的数枚玉器。先帝曾跟老臣说过,十二枚镇纸是我朝在波斯国死士所制。里面所蕴藏的是波斯国最为机密的事情。只要十二枚全部凑齐便能将波斯国化为我国属国,此次波斯公主想要的只怕就是将这个携带回国。”
“其实几枚镇纸倒不值什么,朕也没想过要把波斯收归我朝。鞭长莫及难以企及,就算是收归我国也是一大累赘,但是要我把这东西拱手相让却也做梦。”龙瑄炙每每与他畅谈国事并不隐瞒自己的念头,即使是自己有所偏差也不担心说将出来被他笑话。仿佛还是旧年间在书房的情形:他是启蒙的业师,自己是受业的弟子。有什么尽管畅所欲言,不周全的地方他会给自己考虑得十分详细周到。
乐文翰摩挲着温润的玉虎,不时抬头看看龙瑄炙:“皇上真以为波斯想要这套印章器皿?”
“难道不是?”龙瑄炙反问:“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乐文翰笑笑:“皇上可曾想过,一旦余下的印章全到了波斯不但波斯不臣之心全都暴露无遗。便是周围属国也会如附骨之疽一般尾随而来,波斯自是觉得众望所归又何谈会对我朝恭敬如前?以老臣所见,不若将这所有印章尽数销毁一件不留。即便是毁掉宝器会有奢靡之嫌,总不至于有江山社稷危亡之虑。”
龙瑄炙搬上不语,只是端着茶盏默默出神良久。“太傅,如您所说,这十二印章还有多少存世?”
“皇上那枚白玉扳指最为紧要,余下的即便全在或是全不在都不值什么。只有那玉扳指寓意十二生肖中的辰龙,只有把那个毁掉就是万无一失。”乐文翰笑道:“只要皇上肯答应毁掉那玉扳指,余下的依旧可以留在身边赏玩。”
龙瑄炙听了这话就有些心烦:“不瞒太傅,先时扳指原在令嫒处。她失踪以后,白玉扳指随之遗失不补。”
乐文翰猛地想起那日榛遐神神秘秘地收拾东西,难道…个鬼丫头又惹下了大祸了要是被人知道白玉扳指在这儿,只怕姗儿又不得脱身。如果云戎继续纠缠不休,干脆白玉扳指扔到他那儿去。
“回头慢慢再找吧。”龙瑄炙抿了一口茶:“太傅,在寻常人家您还是我的泰山大人。辉懿辉樉都不肯给我一句实话,您就说一句:皇后在不在?”
乐文翰摇头:“没有皇后。”
“那您的三小姐呢?”龙瑄炙马上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您就让我见见她如何?”
“便是在皇上就能见到?!她的性子皇上该知道,即使见了反不如不见。”乐文翰笑道:“原是被宠坏了,执拗的性子怎么也拗不过来。几个孩子都和她似地。”
几个孩子?除了龙濬焱龙妤珏还有谁?龙瑄炙马上来了兴致:“太傅,还有几个?”
“一共四个。”乐文翰笑起来:“瑶瑶和熠儿,只怕这会儿见不到。”
听到两个名字龙瑄炙知道并非不可能,只是瑶瑶就知道她的心在何处。那是说好的,必须是两人所生的女儿才叫这个名字的。“她没事吧?”
“九死一生。”
第四章涅槃凤凰24
“看这张脸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你了?”何蔺坐在乐晖盈对面,乐晖盈手里抱着刚睡着的小儿子脸色冷肃。
“嗯,我说你是不是该替打算一下了?”乐晖盈轻拍儿子:“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让凌叔叔放心不下。”不提自己的事,似笑非笑望着何蔺:“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思,只不过很多事都是老早就注定了。我和你终究是不可能的。”
何蔺握着茶盏:“我懂,多少年一直都活在遥不可及的梦里。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和你说:你分娩的时候,已经是人事不知。嘴里叫的还是他,即便伤你伤得那么深还是忘不掉他。梦总是要醒的,还好不晚。你的心原就不在我身上,一辈子也不会在我身上。”
乐晖盈笑笑:“我到鞑靼去好不好?”
“鞑靼?!你想做番婆子?”何蔺听说过云戎的事,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妨碍。至少在他看来乐家兄弟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她往那种地方去。
“做什么番婆子,我只是觉得那地方是不会有人再来打搅我。”乐晖盈摸摸儿子:“有些事不想就好,我也不想再过那些叫人生死不能的日子。”
“你倒是想安宁,六宫皇后能省得掉?”何蔺给她斟了盏茶:“我看你还是该好好想想日后如何,总不能让老爷子始终放心不下。”
“不说了。”乐晖盈抬手止住他:“你这些时候跟人说话都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我都不想听你说这些了。何蔺,你不觉得你再和我说这些都显得多余。”
何蔺摇头,正说着凌恪从外面回来:“丫头,你怎么有空来?”
“凌叔叔,有客来了。我只好回避了。”乐晖盈笑笑:“正游说何蔺要他早点娶媳妇让你抱孙孙呢。”
“他肯听?”凌恪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爹那份福分的。”说着抱过乐晖盈手里的小家伙:“孩子越来越像他,就不叫他看看?”
“您都知道了。”乐晖盈顿时耷拉下来:“等会儿告诉我爹,我去后面小楼住些时候。一段日子不打算回去住了。”
凌恪也不说破,小丫头的性子还是不改。只怕住在他们家的那位大爷想要见见都不行了,谁要是招翻了她只怕比招翻两个小屁孩还要麻烦。
“老爷。”榛遐扭扭捏捏地站在乐文翰书房里:“您找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白玉扳指呢?”乐文翰脸色冷肃:“你擅自把这些东西带出来的预备做什么?”
“老爷,小姐终究是皇后。再说小殿下还是皇太子,有了白玉扳指和凤印就能证明小姐和小殿下的身份。”榛遐憋了好久终于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乐文翰也知道榛遐一直护着乐晖盈,还没想到是为了女儿的身份着想:“把玉扳指给我。不能留在你们手里。”
“老爷,白玉扳指小姐昨儿就已经取走了。”榛遐忧心忡忡:“小姐的神气有些不对,皇上又在这儿。小姐说什么也是不相见的,只怕会出事。”
“行了,她拿去就罢了。”乐文翰实在是想不出女儿想做什么,难道是跟自己的念头不谋而合。真要是找到云戎,云戎还会放手?要是一定要她一起去鞑靼岂不是误了终身?很想去和女儿说清楚,皇帝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是盯着家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但凡露出女儿丝毫消息,只怕下一刻就会去见了女儿。只是此时云戎在前,波斯国虎视眈眈在后。多少事没有定论,两人相见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生出无限纰漏。
“嗯,告诉她晚间无事我去看她。”乐文翰挥退了榛遐,榛遐想得原是没错。只是牵涉到朝局变化就不好说对错。早先以为要是皇帝一世不知道十二印章的事情是最好,就是长子写信提到波斯国的事也没有往心里去。直到皇帝来说起,埋藏了多少年的旧事不得不重提。此次比上回鞑靼的事情更加棘手,鞑靼或许还有私怨在里面。波斯的事情就是关系到他国的江山社稷在里面,既然龙瑄炙没有吞并波斯的心思虽不是坏事,却不得不是自己要想的事情。一鼓作气倒不把波斯收入囊中。虽说要起波澜,但是外孙将来势必掌大位。国土再大一些又不是坏事,没有扩张如何能做大国君主。
榛遐答应着退出了小书房,女儿收起这东西莫不是为了防着人轻易拿走了白玉扳指最后遂了心愿。收在她身边多比在旁人手里来得放心,看来女儿对于这件事也是十分上心的。女儿由始至终放不下的还是他,为了他用的心比别的都要多。看来只有父女两人细细密谈之后才能知有更深的计较,总是不得安心也就罢了。
龙瑄炙站在远处的水榭游廊上,眼瞧榛遐从乐文翰书房里出来。这个小丫头在这儿,那她还能去哪儿?榛遐和莫颜片刻离她不得,有什么事儿都不会离开她身边。榛遐四处看了一遭,没有人跟在身后方才安心的从后角门出去。
龙瑄炙不着痕迹地一笑,避开所有人跟在榛遐身后慢慢走着。也不知道她会在何处,四个孩子?又加了一儿一女,这可是意外之喜。儿女,瑶瑶。这可比别的哪一个都要金贵许多,谁又及得上分毫。
一栋其貌不扬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门前是一架极其茂盛的蔷薇架。星星点点的蔷薇花苞隐藏在里面。数杆青翠欲滴的凤尾竹掩映着大门,质朴的藤编桌椅在庭院中不成规矩的放着。隐隐透出小楼主人的心性。
榛遐轻叩木门,赵初从里面打开门:“回来了?”
“嗯,小姐回来了?”榛遐轻声问道。
“刚回来。”赵初放她进来:“老爷子说什么?”
“别问了,快掩门。”榛遐看见赵初瞪大了眼,用力推他:“又是怎么了?”赵初没有答话,榛遐就势扭头一看吓得跪在地上:“皇…皇上?”
龙瑄炙冷笑一声,大步进去。两个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跟进去。避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避开莫非这就是定数,注定要两人再次相遇?
妤珗头上两个乌黑油亮的辫子,瑶瑶喜欢伸手就去抓住:“娘,瑶瑶抓我的辫子。”
瑶瑶丝毫不在乎姐姐的生气,越抓越大劲儿。熠儿有样学样去抓另外一个,妤珗顿时疼得大叫:“娘,娘…”
“两个小鬼头,好了。”乐晖盈先把女儿抱在手里:“等你大了,娘也给你梳辫子。”
瑶瑶很不甘心地松了手,熠儿看姐姐不抓了也跟着松手。龙濬焱跑过去狠狠在弟弟脸上亲了一口:“叫哥哥,叫哥哥。”
熠儿很不耐烦地用手推他,转过脸朝妤珗笑起来。妤珗蹲下来:“不喜欢哥哥,喜欢姐姐。”
“姐姐偏心。”龙濬焱嘟着嘴,双脚一下离了地。龙濬焱吓得大叫,扭头看见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正抱起自己:“父皇?!”
妤珗也听见了,抬起头一看脸上欢快的笑容马上消失:“父皇?!”
乐晖盈正抱着粉嫩可爱的小女儿到屏风后换衣服,听见异样从后面出来看见来人手颤抖了一下,忽又记起女儿还在怀里马上紧紧搂住讷讷无语。最小的熠儿看见哥哥被抱得高高的。“啊,啊”的大叫,龙瑄炙的注意力很快被小儿子吸引。抱着龙濬焱过去:“怎么,看见抱哥哥不高兴了?”伸出修长的手指去逗弄儿子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