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变了。”柳心蹙着眉:“皇后也变了。我们做妃嫔的在这深宫里无不是仰仗他们的过活。亦或是他们性子不好,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我怕,我们会和那两人一样。”
乌雅喝了口茶:“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在从前是可以和皇后无所顾忌地说这些话的。她会告诉你如何进退得宜,如何趋吉避凶。可是如今不会了,皇后不会去管这些。她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不是任何人可以插进去的。谁要是横亘在里面,最后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柳心垂着头:“我那次和姐姐说的那个捡棋子的故事姐姐想必还记得吧?”
“嗯,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我也和皇上说过,皇上只是笑笑。后来还赏了我一副两色玉石做的围棋子,我想大概是叫我去照着做吧。”乌雅不辨情绪地一笑:“我问皇上,是不是也要我捡棋子捡到天亮。皇上看着我说了句话,捡了一晚上那第二晚是不是也要接着捡?我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我爹以前叫我读过好些书,诸如《闺训》、《女则》好多好多。却没有教过我在这种地方的生活法则,进了宫才知道这儿跟民间是怎样的区别。且不说天家富贵如何为别家所不及。其实连个说话的去处都没有,没有侍寝的时候回到宫里,冷冷清清对着一盏孤灯一坐就是一夜。早知道是这样又何苦羡慕这份荣华富贵,找个平平凡凡的农夫嫁了只怕还要好得多。”柳心慢慢说着,手边的茶渐渐凉了。本来梅子茶就有些酸涩,温热的时候带着丝丝甜味还能入口。凉透的茶喝下去,犹如此时的心境,酸涩得叫人皱眉苦不堪言。
乌雅微微一笑:“我那时候不懂事,跟着皇后前脚后脚进宫。皇后不能不说是宽宏大度,很多事都在救我。我先前还觉着她抢了我的宠爱,甚至去质问她为何皇帝不眷宠我。让皇上和皇后闹了很大一场别扭,后来才知道原来皇后与我们一样都是要如此过的。”叹了口气:“不说别的,慧妃和娴妃给了皇后多少难堪我多少知道点。皇上明面上对皇后何等体贴,可是暗里的事儿不是别人能瞎说的。皇后这次这样发落慧妃真真是气急了,要不是这会子有了身孕不宜动气只怕永寿宫那位也不得好果子吃。她虽然说是有些推三不着两,上次当着皇上面前对皇后无礼皇后还没计较呢。”
柳心心底发寒:“皇后?”
“是,皇后已经很好了。她不妨碍你我承欢侍寝,只是想要皇上对她的一片心都不可得。还是在一心替你我着想,为何晋封你为宸妃?不就是为着妃子比一个昭仪的日常用度要多少好几倍,皇后身子不好人人看在眼里。要是万一......那棵怎么好啊!”乌雅忧心忡忡:“真的没了皇后,这宫里只怕是最后一点人情都没了。”
“皇太后是不会管这些的,除了皇后谁也不是她想搭理的人。皇上那颗心,皇后都得不到何况是你我呢!”
第四章涅槃凤凰14
“说我什么呢?!”清淡的笑声在背后响起,乌雅惊讶地扭过头。这才知道刚才柳心方才那一句皇后,是因为乐晖盈已经站在宫门口。
“臣妾参见皇后。”两日内依制行礼。
乐晖盈没让莫颜和榛遐跟着进来,自己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平身吧,这是在你宫里不是在我那儿。”
“娘娘请用茶。”柳心亲手捧着盏梅子茶放到她手边:“没有娘娘那儿的手艺好,娘娘别嫌弃。”
乐晖盈端起热热的梅子茶喝了一口:“还不赖,只是不够酸。如果是我就不要加蜜糖了,放点蜜桂花进去只怕更好。”手握在茶盏上:“方才听你们说的挺热闹的,怎么我一来就全不说了。若是这样还是走得好。”
“娘娘都听见了,也就没得说了。”乌雅微笑着把一碟小点心放到乐晖盈手边:“娘娘好兴致,怎么不去臣妾那儿坐坐?”
乐晖盈微微一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这儿是有事跟你们两人说。”
“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听皇后的口气分辨不出究竟出了什么事。
“倘或把六宫之事交与你们,能做好么?”乐晖盈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神色安详和蔼。乌雅仿佛又看到那个初入宫时娇柔婉转的皇后。
“娘娘,臣妾丝毫不敢有僭越之心。皇后和皇上同为万民之主,臣妾等福浅德薄绝不敢有丝毫不该有的念头。”乌雅低头跪在皇后面前:“娘娘身子不好,臣妾等就是暂代两日也是担心有不到之处给娘娘添麻烦,还请娘娘不要见怪。若是臣妾等不对的地方,娘娘尽管教训。”
乐晖盈浅浅喝了一口:“你我是第一天认识么?用得着这样行礼回话!起来说话。”
乌雅拗不过,赶紧起身:“娘娘有事尽管吩咐,臣妾一定谨遵娘娘吩咐。”
“我的时候不多,你们都是知道的。这肚子里的两个保不保得住都还不知道,原先还只是一个焱儿如今又添上了妤珏,说什么都放不下。你们如今一宫主位,抚养皇子公主都是够格的。我把那姐弟俩交给你们,只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叹了口气:“娴妃是自误所害,徐谦本是咎由自取。这两根刺我能替你们拔掉,就都拔掉了。还有一根刺,趁着我有精神也替你们办了。至于皇上那就看各人的缘法,这个我倒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柳心听她说话分明就是半头话的光景,句句透着不祥之兆。心底着急一下跪在乐晖盈脚边:“娘娘,臣妾做错了什么受责罚是不敢辩的。还求娘娘不要吓唬臣妾,娘娘统摄六宫谁人不服?这等话说出来,柳心和德妃万不敢受。”
“我哪有吓唬你们,说的句句实话。”乐晖盈远望着永宁宫外的宫门:“这儿的事很快就和我没干系了,孩子还小你们多看顾些。”说完,缓缓起身往外走。
两个人赶紧跟上去,站在外面的莫颜和榛遐已经迎上来:“小姐,回去了?”
“不急,多走走。”乐晖盈微微一笑,也不要人扶自己出了永宁宫。
剩下两个妃子在那里面面相觑,皇后说的这些话要是有一句传到皇帝那儿不知道会怎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交代后事?只是皇后正当青春年华,说这些实在是不吉祥。
“微臣参见皇上。”何蔺拿着乐晖盈的脉案到了皇帝御书房,好些时候对她不闻不问怎么今儿记起来了。不是就这么打算放任她自生自灭么,这样对她倒不如放手对她对你都好。
“皇后最近身子如何,眹听所不是很好。”皇帝刚看完乐辉懿呈上来关于徐家的奏折,先前还以为自己看过之后会有不舍或是一丝怅惘。哪知道会是这样的平静,似乎不用考虑就准了乐辉懿和六部的奏请。
何蔺迟疑了一下,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一下停顿皇帝看在眼里:“难以启齿?或是皇后不豫?”
“启奏皇上,娘娘的时候不多了。”早就答应过她的事,眼看九转丹回在此一举怎能轻易放弃。不是她要放开你的手,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抓住她,继而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再也不想跟你一起走下去。不会有你伤透了她的心还对她予取予求,早在冷宫之时就该带她走。是她还不想放手,还想跟他一起走。谁知道又一次伤了她,伤到无法挽回。
“什么?上次不是说已有起色,眹想着经过一段日子的调理自然是好得快多了。”皇帝惊愕地看着何蔺:“何蔺你是太医,不能用束手无策这种话来敷衍眹。”
何蔺依旧是摇头:“皇上,药医不死病。娘娘从怀孕开始微臣就说过,二者取其一。娘娘既然要皇子,就注定要自己搭进去。微臣也想逆天而行,谁知道又是两个皇子。耗损娘娘的元气自然是增加了一倍,不说是娘娘的身子。就是常人也不定能受得住如此损耗,何况娘娘。微臣无能,皇上恕罪。”
“眹去看她。”皇帝扔下手里的东西,一径出了门。何蔺无奈,你伤了她的心,还若无其事。只怕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你,她已然说过这一世不再相见。纵然见了不过是徒增怅惘,她不会再为你停驻便是强求也是无益。
龙妤珏正在书案上有模有样地写着大字:“母后,这首诗我会背了。”
“嗯,背来我听听。”乐晖盈笑着点头:“教过好几遍再不会可就说不过去。”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龙妤珏抑扬顿挫地背完:“母后,一个字儿都没背错。”
“会解么?”乐晖盈点头:“记得也讲过,还记不记得。”
“会!”龙妤珏放下笔站到乐晖盈身边:“这说的是姑苏城外一个叫寒山寺的庙宇里晚间的景色,第一句说的是季节。应该是在深秋的时候,诗人因为满腹愁肠便睡得不熟。到了半夜,听到寺里的钟声敲响,原来是一艘新的客船到了。”
“不错,还真是没记错。”乐晖盈赞赏地摸摸女儿的辫子:“姑苏城可是最美的地方,寒山寺也因为这首诗而出名。”
“我要去看寒山寺。”龙妤珏歪着脑袋:“母后我能取么?”
“等你长大了,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忽然想到等出了宫是不是可以带着她去走走,小姑娘很是贴心。只要自己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龙濬焱跑着进来:“娘,父皇来了。”
龙妤珏本来灿烂的笑脸马上安静下来,缩瑟着往乐晖盈身边躲:“母后......”
“乖乖,有母后在。”乐晖盈温柔地亲亲女儿的脸:“他是你父皇,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龙瑄炙已经进来,安静祥和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怎么会是来日无多。跟她之间这么多的纠葛难道要放到来世?
“臣妾参见皇上。”不能行礼还是起身相迎:“皇上这时候过来,出了什么事?”
“过来坐坐。”皇帝在书案前坐下,拿起龙妤珏方才写的大字:“妤珏,你写的?”
龙妤珏点头:“是,母后教给女儿写的。”
“嗯,比你姐姐写的好多了。”记忆中,龙妤琛写的字有如蚯蚓一般。而龙妤珏写出来的字已经隐隐有了乐晖盈的影子。
“父皇,我也会。”龙濬焱刚满两岁,听见父亲夸赞姐姐也要露一手:“我还会背诗。”
“好,你背出来父皇有赏。”龙瑄炙有点不信,臭小子还会背诗。
龙濬焱站好:“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皇帝一下抱起儿子:“要什么,父皇都给你。”
龙濬焱扭头看了一下母亲,挣扎着滑下来:“父皇,焱儿什么都不要。”
“怎么,你比父皇还富有四海?连赏赐都不要了!”皇帝分明看见乐晖盈对儿子轻轻摇头,臭小子马上就变了口气。
“焱儿有娘和姐姐,就不要了。”龙濬焱跑回母亲身边:“娘,是不是?”
“乖乖,和姐姐道后面去玩去。”乐晖盈摸摸儿子的头顶:“不许淘气。”
姐弟两个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后面去了。乐晖盈顺手把龙妤珏用过的纸笔放到一边,自己在圈椅上坐下。月份越来越大,只要站得久了脚发麻起来。
“富有四海的天子却是贫瘠如此,眹一直不知道而已。”龙瑄炙想要抓住她的手,她早已把手笼在厚厚的袖套里,厚实的海龙皮裘衣穿在身上应该是很暖和的。
“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很希望焱儿将来不要和皇上一样。”乐晖盈语出平淡,闲话家常般随便:“皇上来这儿是为了何事?徐氏判了绞刑,皇上心里不好受便来寻臣妾的晦气?”
”你是怎样跟眹说话!”皇帝实在无法忍受她的语气和神态,已经不是撒娇或是刁蛮。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带着一丝挑衅。
乐晖盈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咬着:“皇上这便不好受了,上次贵妃当着皇帝面前那样说我皇上不也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句也就罢了。人说帝后敌体,既然别人说我使得那我说皇上又有什么错?皇上要惩戒,就该先惩戒贵妃而不是我。”
“你要怎样都由着你,你还不足?人太要足了强不是好事!”皇帝怒道。
“皇上金口玉言可不兴反悔。”乐晖盈冷冷一笑从抽斗里拿出一方手帕:“实话告诉皇上,那只母鼠不是徐氏放的,是你的贵妃。你的大公主把这件事栽到徐氏头上了,既然皇上许了什么都由着我我可要办她了。”
“你知道不是她还要先办她!”皇帝盯着她漆黑的眸子:“你聪明到眹根本无法预料你在想什么。”
“我是和皇上学的。”乐晖盈笑起来:“那天跟皇上说过,您是我父亲教出来的门生。我是跟在父亲身后长大的。您会的我都会,您不会的我也自然我就不会。我之所以一直都把这些东西扔得远远的,便是为着我想做你身后的女人,被你宠一世不要我做这些事情。只是皇上一次次把我往这条路上逼,让我退无可退。为了自保,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才一出来皇上就说我无法预料,我的心思哪里记得上皇上的深谋远虑。”
“看来眹真是小看皇后了。”龙瑄炙冷笑着:“眹该说自己笨还是说你聪明到让人看不出来?”
“只能说是皇上的宠妃自以为得了圣宠就无法无天起来,皇上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的骨肉被人下药都可以隐而不发。皇上昏聩,我真该替我父亲汗颜,怎么会教出一个和汉成帝一样的门生来。算不算是教不严师只惰?”乐晖盈慢慢喝着水:“皇上不顾念我,我还是顾念着皇上。可是皇上身边的女人谁不是一按机括浑身都动,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和孩子。要不是这个,早就不在乎皇上面上过不过得去了。”
“那眹还是要感激你来着!”
“我不稀罕!”乐晖盈撑着腰起来:“何蔺跟皇上说我不好,皇上顺道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这就谢过皇上这般重情义,皇上请回。明早臣妾会大开坤仪宫,那时候所有的嫔妃少一个都不行。有些事总该做个了断,这一天不止是臣妾就是作恶的妖精们也等了好久了。”
“你跟眹说这个,想做什么?”皇帝想到那天她发火的样子。
“只是告诉皇上一声,明儿下朝有什么不和皇上心意的地方都是臣妾做的。不用迁怒不相干的人在内。”顺手拿出一只缩在抽斗里的东西,紫檀木匣子里面装着的四件东西全部都放到皇帝面前:“九凤簪、皇后的凤印、皇上的白玉扳指还有先朝穆皇后的血玉凤凰全都在这儿。臣妾就是把这些东西压着也要了却这一桩心事,明日过后臣妾与皇上再无瓜葛。”
“好,眹等着你的好消息。”皇帝气得脸都青了,只是这面前的四样东西自己是无法收回的。皇后的立与废固然是皇帝金口玉言就能定下的,只是皇后既然署理六宫就有处理妃嫔的权力。明日过后再无瓜葛,这八个字却牢牢刻在心上。袍袖一拂,皇帝怒气冲冲出了坤仪宫。
乐晖盈看着手边的四件东西,手慢慢抚摸着自己的肚腹:“乖乖,过了明日咱们就能离了这地方了。你们可要给娘争口气,五叔和舅舅都会帮咱们的。还有何叔叔,为了你们安然无恙他们都用尽全力了。你们给娘争口气,即便娘不能带走哥哥也要带走姐姐。一个没有娘亲的小姑娘留在深宫,叫她怎么处。娘不仅要赌你们,还要赌你们的哥哥。他是皇太子,娘只有让他从小就学会在深宫里如何生存,才不至于长大后被人欺负被人动摇东宫储位。乖乖,好好听话,娘只有你们了。”
舒贵妃坐在永寿宫的偏殿里,心底忐忑不安。这次可谓是棋出险招,都说女儿向着娘所以才让大女儿借着和自己闹别扭的时候把她远远打发到坤仪宫去。皇后不是宠她么,正好就成了自己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一个眼线。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里,一只死老鼠本想吓死皇后,却一石二鸟把个狐狸精徐沁给解决了。娴妃居然做出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事情来,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害了自己那么多次,这次却是自投罗网送掉了性命。老天爷真是开了眼,这么眷顾自己。而皇后正好处罚徐沁,又和皇帝闹翻了脸。起初以为自己会是宫里最落不到好的人,哪里知道最后赢的是自己。
本来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偏偏女儿有几次急着回来被人看见,要是被人知道她是自己故意遣去的只怕要出事。皇后的手段那么厉害,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怕放不过自己去。
“贵妃听旨!”莫颜一身正式的宫女服色来到面前:“传皇后懿旨,明日辰时皇后在坤仪宫理事,任何妃嫔不得推诿不到。如有违抗懿旨者,着即以藐视皇后论处!”
“是,臣妾接旨。”贵妃听完莫颜的话,皇后理事。
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头。皇后想干什么。想要问时,莫颜已经走远。所有妃嫔不得推诿不到,那会是什么事既然是都去几乎就和自己无涉了,皇后无非是想立威给所有人看。只是她怀了一个双胎别说孩子就是自己一条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这时候立威还有什么意趣。要是先前这么出息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办了徐沁皇帝还会宠她?瞎子也知道,皇帝即便与她是结发夫妻。只是这中宫皇后端庄娴雅,哪里及得上一个狐媚妃子在皇上身边承欢。乐晖盈看不透才会做出下下策的处置。首辅之女也不过如此。?
第四章涅槃凤凰15
天边泛起鱼肚白,坤仪宫大门就被全开。赵初看着一群盛装努力洒扫,每一处角落都不敢懈怠。皇后还未起身,只是昨晚就传下话来今儿坤仪宫要办大事,联想到皇后那张脸赵初不自觉地泛起一阵寒意。
莫颜拿着一件宫衣出来:“娘娘起来了,只怕今儿来的人多。我担心娘娘出事,还是让人去把何太医请来的好。”
“嗯,我就让人去请。”赵初赶紧吩咐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往太医院去,他把莫颜拉到一边:“今儿这些主位娘娘都来,咱们娘娘是要怎么着?别是要出大事吧!”
莫颜咬着牙一笑:“娘娘说是拔刺,我想总是因果循环报应的事情。余下的话,娘娘就什么都没说了。榛遐正在给她梳头,凤袍和凤冠非要穿上。我看啊,也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算账?!”赵初看向莫颜手里的宫衣:“那可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莫颜笑笑,怨谁?都以为她好好待人便是可欺,首辅家小姐所见所闻所学的焉是普通人家能知道的。自重身份才不计较,只怪不知收敛处处与她为难。她较真起来,谁又能拿她怎样。迟早会来的事情来了,所担心的只不过是她的身子是否受得住。
“娘娘,早膳摆上来了。”榛遐给她梳好头,没有吧凤冠给她戴上。
“看焱儿醒了没有,用过早膳把他和公主一起送到皇太后那边去。让什么时候去接才去接,不要留在这边。”乐晖盈扶着榛遐的手起身:“只要一碗燕窝粥和两块茯苓糕,别的吃不下。”
“娘娘还是多吃些,只怕肚子空空的。”榛遐扶着她到膳桌前坐下:“看这碟燕窝卷还不错,娘娘试试吧。”
乐晖盈端起粥碗浅浅喝了一口:“试试再说,焱儿和妤珏呢?”
“娘!”两个孩子从后面过来:“我们和娘一起用早膳。”
姐弟两个在膳桌前坐下,龙妤珏夹起一块肉松酥给龙濬焱,自己也夹了一块:“母后,我和弟弟不要去皇祖母那边。就在这儿呆着好不好?”
乐晖盈小口吃着燕窝卷:“等会儿人多,你们两个避开的好。”
“怕有人让母后怄气,我不走。”龙妤珏放下筷子:“母后不能生气。”
“你就是在这儿也不能做什么。”乐晖盈笑道:“还小,等你大了能做母后的帮手就好了。”
“我就是站在母后身边也是好的,弟弟是太子她们能不怕储君么?”龙妤珏歪着头:“母后,女儿说得对不对?”
乐晖盈点头:“那就不去了,只是不许多说话。要懂规矩,没事不要到正殿来。该来的时候让赵初带你们进来。”
“是。”龙妤珏放心地吃着手里的卷酥,龙濬焱嘴里的卷酥刚刚咀嚼完:“娘,我不想去乾靖宫住了。那儿没意思。”
“那就不去,那地方是没意思。”乐晖盈给儿子夹了一筷子鸡丝:“还小呢,想这个做什么?”
“娘娘,德妃和宸妃已经来了。”莫颜待母子三人吃得差不多了方才进来。
“先让到偏殿,没到时候。”乐晖盈继续喝着粥:“来得好早,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
“早起的鸟儿捉虫多。”龙濬焱嘟囔了一句。
乐晖盈忍不住笑起来:“食不言寝不语,都被你们姐弟两个忘光了。”
榛遐在旁边笑道:“小殿下和公主都是能说会道,这一点像小姐。”
“胡说什么呢。”乐晖盈点点她的嘴:“给她们端两盏茶过去,别叫人说怠慢了。”
“知道。”榛遐点头,乐晖盈放下碗箸漱过口:“把凤冠戴上。”
榛遐答应了一声,把凤冠捧出来放到一边:“好重,拿着都累等会娘娘戴上只怕更难受。”
“不戴最好,我也不喜欢这个。”乐晖盈手指抚摸着点翠、宝石镶嵌堆砌成的凤凰,升龙和祥云。
龙濬焱跑过来挨在母亲身边:“娘我数过了,有十二只凤凰和九条龙在上面。”
“给你留着好不好?”乐晖盈摸摸儿子的脸蛋。
“娘的,我不要。”龙濬焱摇头:“以后我也会有。”
“臭小子!”乐晖盈笑起来:“要是有,就对她好些。别伤人的心。”
“娘娘,时辰到了。”赵初看见皇后大妆齐备:“贵妃她们都来了。”
“好好玩,别胡闹。”打量了一下身上明黄的凤袍,虽说是身怀六甲腰身粗陋不堪。好在凤袍夸大,也不觉着多蠢笨。
榛遐和莫颜扶着她慢慢往正殿走着,龙濬焱拉着龙妤珏的手:“姐姐,我们看热闹去。”
龙妤珏点了一下他的头:“要是被母后知道就会生气了,咱们悄悄地去。”
所有的嫔妃都是按品大妆在正殿按着各人的品秩站好,贵妃和德妃两人领着头。乐晖盈款步进来,脸上不辨一丝情绪双目炯炯走到宝座上坐下。
“臣妾等参见皇后,皇后千岁。”贵妃没见过她这身服色,皇后的尊严和气度全在身上。一顶九龙十二凤的凤冠和明黄的凤袍,外加一双清冷的眸子,平静的脸不怒而威。那种威严竟然和皇帝有了五分的相似。
“都平身吧。”乐晖盈目光招呼到每一个人,并不遗漏了哪一个。
“张婕妤。”一直站在后面的张菱儿躲闪着乐晖盈的目光,乐晖盈反倒第一个叫住她。
张菱儿对上她的眼睛,心底颤抖了一下:“臣妾在。”
乐晖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腰间的大带搁在身上有些不适便用手稍稍松了松:“你说本宫是狐媚子霸道,天天霸着皇上不放。这话你可还记得?”
“臣妾年幼无知冲撞了娘娘,求娘娘饶恕臣妾吧。”张菱儿吓得匍匐在地上,双手瑟瑟发抖:“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内宫最重安静祥和,出入宫禁不知天高地厚。处处为了争高枝儿飞,强压着比你小的是不是?”乐晖盈声音不大,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仗着自己有了三分圣宠就得意地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在宫里如何容得下!”
“臣妾知罪,皇后恕罪。”张菱儿急得涕泪横流。
“本待你生下皇子后再治你的罪,谁知道被人陷害殒了皇子。这件事是本宫照顾不周不能怪你大意,也算是本宫欠你一个人情。婕妤之位不必动了,只是想要再往上也是不能了。”乐晖盈瞟了她一眼:“要是以后还是这样不知礼体尊卑,自己掂量着办!”
“臣妾谢皇后不责之恩。”张菱儿浑身的冷汗,一辈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品秩。
“下去!”乐晖盈喝了一声,张菱儿退回到嫔妃堆里。眼睛红红的,只是不敢叫眼泪掉下来。皇后一声令下也能让自己这条小命马上没有,深宫里无边的岁月刚刚开始就没有了可等可盼的尊荣。这就是权力,皇后的权力。
舒贵妃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眼睛斜斜瞟上乐晖盈。乐晖盈虐一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贵妃!”
“是,臣妾在。”贵妃万万没想到她会叫到自己,顿了一下从人列中出来:“臣妾参加皇后。”
乐晖盈微微一笑:“本宫有件东西要给贵妃看。”看了眼身边的莫颜,莫颜已经将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娘娘。”
“给她看。”乐晖盈依旧是那一抹笑意挂在嘴边。
莫颜直接将东西放到贵妃面前的地上:“娘娘打开看看。”
贵妃迟疑着看了眼皇后,这才伸手打开。里面居然是那具血肉模糊的母鼠尸首,吓得跌坐在地上:“皇后!”
“怎么,你也吓到了?”乐晖盈看顾着四周相顾失色的嫔妃:“贵妃不就是要用这个来吓唬本宫吗!既然是你准备的,也会吓到这般地步?”
“臣妾冤枉,皇后臣妾冤枉。”贵妃定了定神:“这一定是人栽赃臣妾,挑唆臣妾与皇后不和。”
“本宫什么时候跟贵妃和过?!”乐晖盈淡淡一笑:“谁敢栽赃贵妃?娴妃,都死了的人总不至于是鬼来找你吧!徐氏,不是已经被你栽赃了。哪有自己陷害自己的道理?!这话还用本宫说透?”
“皇后有何凭据说是臣妾所为,又是谁人看见?”贵妃反问道。
“龙妤琛日日在我身边,徐氏出事以后再没见过她来我这儿。皇上问是谁看到徐氏来过,你的女儿一口咬定是徐氏来过,我怎么记得那天贵妃也到我这儿来过,而且逗留的时间比徐氏长多了。是谁到过我的勤工又是谁拿着一包东西交给寝殿外的太监?贵妃还要人来对质?!”乐晖盈弯弯一笑:“给我把那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带上来!”
赵初押着一个小太监上来:“奴婢参见皇后。”
“贵妃把什么东西交给你的?”乐晖盈冷冷问道。
“回皇后的话,那日贵妃娘娘拿着这包东西给了奴婢,说是只要娘娘见了这东西就一定会吓得小产,娘娘本源已亏小产必然丧命。只要贵妃娘娘做了皇后,就封奴婢做内廷总管。”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道。
“你收了多少银子居然敢这样诬陷皇妃,不要命了!”贵妃声嘶力竭地喝到。
“你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本宫?想做皇后,你也配!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娣,我家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乐晖盈顿时变脸:“当面顶撞皇后,诬陷嫔妃。私自更换皇帝赐药致使所生皇女先天不足。本宫所说可是属实,可有一件诬陷栽赃于你?”
贵妃跪在当面:“药是皇后下的,皇后却说是臣妾。虎毒尚且不食子,臣妾怎会去毒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是,你不会陷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乐晖盈淡淡一笑:“谁嫌着自己头胎所生是个女儿,就想把孩子溺死。这可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一个良娣想要溺死公主也太大胆了吧。”
“谁,谁说的这话?”舒贵妃万没想到这话她也知道,更没想到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就顷刻之间成了一顶大帽子,扣得人四五葬身之地。
皇后嘴角一抿:“还要本宫给你找出来么?只怕找了出来你的脸越发没处放了,那可是你亲身的女儿。”
“琛儿把这些话都说给你听了,你套她的话?!”贵妃脸色煞白。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只其人之身罢了。”乐晖盈笑起来:“你不是想知道本宫的一举一动吗?不是想用女儿安在本宫身边么?本宫都遂了你的心愿,若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你明白么?”眼皮微微一抬,看着噤若寒蝉的妃嫔们:“本宫倒是忘了,你是以良家子身份选进宫的。良家子,贫民百姓家的女儿都可以。没读过书不认得字,又怎么会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