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乐晖盈好奇道。

“就是关在天牢里被乐辉懿熬鹰的邓昶。”何蔺写着方子:“他跟她毕竟是两心相许的,比微臣命好。娘娘,不要你给我什么额外的恩典。只是有件事想请娘娘斟酌一二,酌情而断。”

乐晖盈瞧他神色郑重:“榛遐带焱儿四处走走。”

“说吧。”乐晖盈让他坐下,手边让榛遐给他沏了盏茶:“这儿没什么忌讳。”

“娴妃和邓昶做的事罪不容诛,是不值得人替他们求情的。只是娴妃幼年就入了皇宫,邓昶对她不离不弃始终如一,遵循自己的诺言不曾更改。便是这一点,也是值得人敬佩的。何蔺想这样,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娘娘若是能通融一下,便是瞧得起何蔺了。”何蔺看了乐晖盈一眼,很快移开眼睛:“试想娘娘与皇上不也是如此?”

乐晖盈端着茶盏:“我险些折在她手里,而且她做的也绝对不止是针对我一人所做的事情。勾结太医秽乱宫闱,而且频频加害怀孕宫嫔,心狠手辣不折手段这些事哪一件不和她有干系。如今又做下这等丑事,这桩桩件件哪一件都是死不足惜。还有邓昶,我初孕时那张方子就是他开的。徐沁那次的事情就是他的首尾,嫁祸于我也跟他撇不开。通融,这些事如何通融?”

何蔺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娴妃要不是为了还他一个情分,以娴妃的心性是不会怀上这个孩子的。三姑娘,开恩。”

“你这么说,我怎么驳你的回?”乐晖盈笑笑:“我和你说话向来没什么忌讳,也就不妨和你说句实话。那天乌雅来和我说张菱儿的事情,话里有话的要我放张菱儿一马。我尚且告诉她要看张菱儿的造化,对于娴妃却连这句话都不想说。张菱儿毕竟年幼,少年轻狂依仗君王宠爱也是难免,不想追究她太多。娴妃?!我在冷宫的情形你是看在眼里的,一次次死里逃生那时候可有人给我要通融或是放我一马。她一人做不成这个孽,还有人里面。时辰未到而已,到了不说是我就是我哥也不会罢手。”

提到乐辉懿,何蔺不语。落在他手里几乎就是鱼儿落网,招惹了他不定是什么大事。招惹了乐晖盈,便是不可原谅了。

乐晖盈打量过他的神色:“要不是嬷嬷和张福公公救我,我就烧死在里面了。那时候岂不是遂了这些人的愿了,我的儿子谁来管?你与我为他们求情,他未必感激你。世人做善事不是为了叫人感恩,可是你救人的时候也要看看这人救了是不是值得。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咱们都听过,不要给自己留下祸患无穷。”

“你变了。”何蔺看着她沉静的脸:“若是这幽暗的深宫让你变得这样,真希望你不用呆在这没有人性的深宫。”

“就快了,就快不在这儿了。只是永远也无法割舍,有他有焱儿即便下了到了黄泉也是割舍不掉。”乐晖盈缓缓起身:“不要再和我说饶恕谁的话,谁在那时候对我放过一马。前半夜想自己后半夜想别人,我为别人想得太多只是从没有人替我设想过一次。”

“罢了,就权当我今儿什么都没说过。”何蔺起身:“不要太在意腹中就是是男是女,他注定做你的儿女。你也注定要为他劳心劳神的,做你的儿女是莫大的福分。是儿是女你都会替他打点好一生,就像你爹对你一样。”

“你的亲事我放在心里,这个情分注定是要你欠我的。”乐晖盈目送他出去,转过身看见皇帝站在远处寝殿的石阶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你和他总有很多话说。”龙瑄炙大步过来:“我该问问你和他都说些什么么?”

乐晖盈笑起来:“能说什么,多是关于这孩子的。焱儿说这里面有弟弟还有妹妹,我担心真是两个就找来问问。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再叫我好生休养。皇上,如真是咱们儿子说的弟弟和妹妹怎么办?”

“能怎么办?难道还能不要!”龙瑄炙抚上隆起的腹部:“一次有两个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你身子受不住。”

“仅此一次,以后再想也没机会了。”乐晖盈握紧他的手:“焱儿说他要是不会做哥哥,让父皇教他。皇上可别忘了。”

龙瑄炙有些忧心,只是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来:“这孩子鬼精着呢,有什么人说什么话。昨晚上突然跟我说,以后好好读书来着。我问他哪儿听来的话,他就听人说父皇是状元天子,他要做状元太子。我就问他什么是状元,他眼睛一转说,不知道。不过做皇帝的都是状元!”

乐晖盈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哪儿学来的,皇帝就是状元?”

龙瑄炙摇头:“这个臭小子,每天都不知道在学些什么。看来再大一些就要找个师傅教他了,这样下去成天跟在人后面学舌可不行。”想了想:“你大哥行不行?”

“不行!”乐晖盈断然拒绝:“焱儿见了他非常会撒娇,上次抱着他就说舅父用胡子扎他。欢喜得了不得,要是跟着读书,只怕是一事无成。”

“你看谁好?”龙瑄炙扶着她坐下。

“皇上。”乐晖盈看着他:“这孩子只有皇上制得住,要是别人一则碍于他的身份二则他稍有不好就舍不得管教,这样下去不仅荒废了学业也是助长了他的娇骄二气。皇上在他面前他少不得收敛一些,这对他是没害处的。”

“哪有亲为教儿子的。”龙瑄炙失笑:“你是不是想起你父亲来了,只有他教我读书的时候才是这样子的。”

“父亲如今是私塾先生了,这可是没想到?”乐晖盈初时也不相信,饱学的太傅只是一个乡间的私塾先生,每日从只是教孩子们从《三字经》开始念书。

“那我的同门可算是不少了。”龙瑄炙愣了一会儿:“这个名头可是太大了。”

第四章涅槃凤凰7

清晨,树叶上的露珠还没散去。难得一天休沐不用早朝,皇帝难得清闲睡了个自然醒。龙濬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把熟睡的父母吵醒。

“父皇!”龙瑄炙掀开绣帏,龙濬焱穿戴整齐站在那里:“您答应我今儿去骑马的。”

龙瑄炙叹了口气,昨晚一时嘴快答应儿子去试马。没想到臭小子记性这么好,只是说了一次就记住了:“嗯,姐姐呢?”

“姐姐早就起来了。”龙濬焱跑到塌边:“娘,您去不去?”

乐晖盈刚睁开眼睛,父子俩的说话听了一半:“去哪儿?”

“试马,父皇答应我要去骑马。”龙濬焱一下爬上床:“娘,您的肚子好大了。我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在里面的?”

“嗯。”龙妤琛来了以后加之乐晖盈肚子随着月份渐渐大了不少,就不再和儿子一起睡了。多数睡在东暖阁这边,西暖阁的两个寝殿就分给了姐弟两个。龙濬焱很惊奇地抚摸着母亲的肚子:“我要个弟弟。”

“还有呢?”乐晖盈靠在枕上,皇帝一下把她拉到怀里,龙濬焱在旁边贼笑:“娘,羞羞!”

“臭小子,过来。”皇帝把儿子抱过来:“等你有了媳妇就是这样子。”

“娘是父皇的媳妇?”龙濬焱撑着头去摸母亲的肚子:“父皇有好多媳妇,我只要一个。”

“为什么?”乐晖盈高兴地抚摸儿子的脸,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龙濬焱堵着脸道:“媳妇多了,在哪儿睡觉呢?”

夫妇俩对视一眼,臭小子知道的还真不少。龙瑄炙好像从没有为这件事为难过,即使有再多妃嫔也没想过有别的女人来分东西暖阁的床。除了身边这个,别人整夜睡在枕边都会是一场噩梦。习惯她的香气和均匀的呼吸,还有醒来时那张安详平静的笑脸,似乎这么多年所等所盼的就是她。只是真的明白过来,却是到了这时候。

“你想在哪儿睡?”龙瑄炙问道。

“父皇不是跟娘睡么,乖乖自己睡。”龙濬焱很不服气:“父皇总说乖乖大了要自己睡,父皇这么大怎么还要跟娘睡?”

“刚跟你说了,你娘是父皇的媳妇。”龙瑄炙逗着儿子,这个臭小子这一点最像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让人有时候驳不倒。似乎乐家的人都是这样。

“那乖乖也去找个媳妇去。”龙濬焱对着手指头:“以后也和自己的媳妇睡。”

“行,父皇给你看。”龙瑄炙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好不好?”

“乖乖你要什么样的媳妇?”乐晖盈很好奇这一点,不知道在哪儿开的窍。居然知道有了媳妇就要在一起,这要是被人教坏了可不是好事。

“娘说好就好。”龙濬焱很起劲了:“还要和娘一样漂亮,还要和娘一样香香。”

龙瑄炙黑了脸:“你是不是打算找个你娘这样的?”

“父皇许不许娘做乖乖的媳妇?”龙濬焱坐到母亲怀里:“娘,是不是啊?”

乐晖盈笑个不停:“皇上可还要问?”

“不问了,臭小子。”龙瑄炙看乐晖盈靠在软枕上:“哪儿不舒服?要不要何蔺进来。”

乐晖盈摇头:“别真是焱儿说的,里面有两个吧?要真是这样可怎么好?”

“啊!”龙瑄炙愣住了:“真这样,你怎么受得住?”

“算了,我是没法子了。”乐晖盈亲了口儿子:“乖乖,跟你父皇试马去。让娘再睡会儿。”

龙濬焱蹦蹦跳跳下来:“乖乖先去了。”

皇帝自行穿了外衣下榻:“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你好好歇着。”说完到了外卖呢由宫女伺候梳洗。

迷迷蒙蒙间一股奇异的味道钻进鼻子,乐晖盈猛地惊醒:这是上次何蔺跟自己提过的东西,很像迷幻的曼陀罗花。手边常常放有一块手帕子,干净把这块帕子防到一边没喝完的茶盏里浸湿然后捂在口鼻上。绣帐上印出一个人影来,乐晖盈轻轻向里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乐晖盈,你别怪我心狠。是你让我们没有活路的。”阴狠而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娴妃。一柄冰凉的匕首抵在脖子上,深宫里亮出白刃看来真是不想活了。后宫的嫔妃即便再恨也只是暗地里使坏,断乎不会有人用这种没成算的做法。而且娴妃一直是在母后使坏的人,冒冒然出来绝对是有人撺掇的。

娴妃看着被迷药迷幻过去的乐晖盈,同样是孕妇为何她可以在皇帝寝宫安然而卧,自己却要担心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过得了明天?

从自己入宫那一刻开始就在谋划怎样得到皇帝的异宠,到头来依旧是大梦一场。皇帝不说对自己亲眼有加,就是他的亲女儿也是可有可无。甚至当龙濬焱出生以后,可有可无便成了没有。儿子,哪怕一样都是儿子又如何,谁也无法得到皇帝的宠爱。乐晖盈的出现就注定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将变成一堆摆设。自己跟邓昶同样都是两心相许,反倒被人唾弃。人与人,就这样不同。

乐晖盈均匀地呼吸着,脖颈上的那把匕首不住颤抖着。如果自己略一动弹,只怕就是回天乏术了。即便自己早已看穿世事,腹中这个孩子也不容有失。自从怀孕以来把所有事情放到一边安心养胎,就是为了这孩子能够平安无事的出世。娴妃伤了自己不值紧要,孩子要是有丝毫闪失是绝对不能放过她的。

‘当’的一声,匕首落地。“谁!”娴妃一声惊呼,紧接着传来一个笑声:“娴妃娘娘,您受惊了。”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仿佛就是在冷宫救过自己的人。乐晖盈微微睁开眼睛,果然是颜晟出现在娴妃身后:“乐晖盈,你......”娴妃睁大了双眼。

“怎么,我吓到你了?”支撑坐起来看向娴妃身后的颜晟:“又是你救了我。”

“娘娘大恩大德,颜晟没齿不忘。”颜晟笑着用匕首抵在娴妃脖子上:“你竟然在匕首上喂了见血封喉,居然有本事弄到这个可真是不容易。”

乐晖盈很快披上外衣:“赵玉,请皇上回来。”

“是。”不知道赵玉从哪里钻了出来:“奴婢这就去。”

娴妃铁青着一张脸,宽松的外衣掩不住隆起的腹部。乐晖盈叹了口气:“你太心急了,若是再过些时候这孩子临盆只怕还能见上一面。”

“哼!”娴妃冷笑一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由着你吧!”

“一直以为你都是在幕后,被什么人说动了竟然自己出手了?”乐晖盈望着她:“被人摆布了还不自知,我该说你聪明吗?你以为这么做就能保全他还是这孩子,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

“结局?你的结局会很好么?不要当别人都是傻子,你还不是强撑着。太医不给你开药了,生下这孩子你也没了性命,你还不是要搏上一搏。”娴妃冷笑道:“皇上宠你,等你死了也是空谈。这深宫没有过从一而终的男人,女人却有了太多。我遇到一个对我一心的男人,我不能和他一处生却能死在一处,实在是比你强得多。”

乐晖盈想起何蔺说的话,又看看娴妃:“你和他生死一处真是不悔?”

“怎么,你终有一件事要羡慕我么?”娴妃扬起头:“原本我没想过跟他一处生死,当你宠冠六宫的时候皇上没有真的只是专宠你一人,我才知道有一个一心对我好的人是多么难得。也就顾不得什么了,只要他对我好对我真心别的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颜晟在后面掌着她的手,她的话自然也是听了个一字不漏。很多事都涌上心头,愣怔着看着若有所思的乐晖盈:“三小姐,等你一句话。”

清亮的目光停留在娴妃隆起的腹部,又看看自己的腹部:“放了她。”

“你!?”娴妃不可思议地看着乐晖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这样假惺惺。”

“留着做什么!”皇帝怒不可遏地声音蓦然响起:“还要有下一次?你做的坏事还不够!借贵妃的手杀死还不知事的小才人,推到太监头上;皇后初孕,那张活血化瘀的方子不就是你的授意?”

娴妃冷冷一笑:“皇上这般追究臣妾的过错,您对皇后倒是痴情的很呢!皇后怀孕的时候,您是不是真的就守在皇后身边?是谁不问是非黑白把皇后打入冷宫,您一直都知道委屈了皇后可您自己都在委屈她。甚至故作不知让她在冷宫中自生自灭。若不是那一把火,只怕皇上还是不会去理会吧。皇上这样做,还能追究臣妾的罪过?错,都是从皇上身上而起。”

“朕的错?!朕错得最多的就是把你们这些人留在身边!”皇帝恼羞成怒:“幽闭或是三尺白绫自己选一条路。”

“皇上放心,就是皇上不要我死我也没打算活着。只是先前想到要你的女人和孩子给我们母子陪葬是做不到了,到底是不能遂了心愿。”娴妃惨淡一笑,望着乐晖盈:“如果我们不是都在这个深宫里,只怕我会很喜欢你这个性子。你是个好女人,没有计较皇上对你不好还一心为他打算。等他懂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要是你没事,帮我看着妤珏吧。这孩子比妤琛可疼,只要你带她好是会把你当亲娘的。只怕你会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走到那一步,那就是可惜了。”

乐晖盈眼角莫名湿了,手指掐得手掌发白。龙瑄炙面目狰狞:“你还要为你做的事贴金辩解么?皇后跟朕之间的事情,岂容你来置喙!”

“不过是臣妾戳到皇上的痛处了,皇上还想在皇后面前遮掩这些旧事不成?”娴妃冷眼看着龙瑄炙:“皇上,臣妾替您身边的女人不服。这样一个好女人,委屈如此。皇上不仅不替她申诉冤屈,真到了那一日最后悔的只怕就是皇上了。”

“把她给朕拉下去,朕不想再看到她。”龙瑄炙气得脸色煞白:“不必留着了。”

赵玉早就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守在外面,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旋即进来。娴妃挣脱颜晟的手,却朝着乐晖盈微微一福:“我后悔没听他的话,把你推到我的对面。要是早些把事情告诉你,只怕你会帮我。我也不会见不到他和孩子了。”

赵玉答应着,一抬头却看见乐晖盈眼中的不忍心,脑中转了一个窍,是不是皇后想做什么?这一下不免留了个心眼,抬头看着皇后。乐晖盈抿抿嘴唇:“带她下去吧。”

颜晟也是一瞬间看出乐晖盈的心思,这种人还要留她一条姓名?皇后的气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只是娴妃未必会领她的情。

“颜晟,你来得倒是巧!”皇帝看着还立在寝宫中的颜晟。

“是皇上吩咐微臣要小心伺候,微臣不敢怠慢。”颜晟很快低下头:“微臣告退。”

“没有伤到你吧?”龙瑄炙扶着乐晖盈坐下:“你知道她会来?”

乐晖盈摇头:“只是最近有些心神不定,没想到真的出了事。”皇帝铁青的一张脸看在眼里:“她说得没错,我做错了很多事。”

乐晖盈不答,只是看着窗外:“皇上别再提这些了,有些事走到今天又何必去分对或是错。我跟皇上,都不知道是对是错。只是想着孩子也就罢了。”

皇帝原以为她还会说什么,自从她怀孕以后两人之间的种种事情都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遮掩住。掩盖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要回到当初怀着龙濬焱的时候却也是做不到。往往两人相对时间长了,也是无言以对。她不再管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安寝或是招幸哪个妃嫔,什么事对于她来说都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身边的儿子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这或许才是她最关注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不被娴妃点出来,只怕两个人都会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过去。当娴妃把这些话毫不顾忌的掀了出来,方才知道是避无可避。躲在各自的躯壳里,不愿再把心底的事情告诉给对方。

“诏何蔺进来请脉。”龙瑄炙握紧她的手:“给我宽限一些时日?”

乐晖盈笑笑:“这里面的小家伙要是急着出来,我也是没法子。皇上,如果有下辈子你不做皇上好不好?”

“我不做皇上,给不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给你。”龙瑄炙摸着她的脸:“我伤了你,你不怨我?”

“说不怨是假话,只是夫妻之间怨得多了别的就越发少了。”乐晖盈指着自己的肚子:“皇上应该感激他,要不是他来了只怕我还不会这么好的气度。”

“那就叫他安安稳稳地呆着,等他平安降临你也好好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郑重其事道。

乐晖盈看着外面,何蔺的身影在外面晃动了一下。心底有事,就不想皇帝待在这儿:“焱儿呢?”

“赵希在后面看着。”龙瑄炙想了想:“还是去看着他,这小子要是闹起来谁也掌不住。”准备出去却又住了脚:“你好好吃药,什么都别想。”

乐晖盈点头答应着,何蔺看他出来行过礼方才进来:“皇后气色不好,怎么了?”

“你看到娴妃了?”乐晖盈摆摆手,示意何蔺坐下。

“听赵玉说了,好傻。”何蔺坐到一边:“没有伤到你吧?曼陀罗的味道虽然迷惑人,散去了倒也好了。”

“我没事。”乐晖盈摆摆手:“你教我的法子很管用,用湿帕子捂着口鼻没吸进去。”

何蔺点头:“她在哪儿找来的见血封喉?上次你二哥找我要这个,我都没有。一定是邓昶弄给她的。”

“你别追究这个了,想法子把她救出去。”乐晖盈止住他的话。

“你知道要救她就一定要把邓昶一起救出去,单单救她一个没有用。”何蔺看着她:“我不懂你这么短的时日内会把念头扭过来。”

“都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如果真能把她救出去,不也是一件好事?”乐晖盈缓缓说道:“她一句话说得我不得不帮她:‘早知就不把我推到对面,说不定还能帮她。也能见到他和他的孩子。’跟我一样都是个傻子,明知道是死都还要飞蛾扑火往里面扑。”

“早知道娴妃会跟你说这个,我那天压根不会饶舌那么久还被你排揎一顿了。”何蔺笑起来:“邓昶呢?你大哥可是把他弄得死不死活不活了。”

“娘娘,皇上已经赐死娴妃了。”赵玉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亲眼看着赵忠带来人把娴妃缢死。”

乐晖盈惊愕地看着赵玉,何蔺无奈:“还是晚了一步。”

“我误了她,早一点求情就好了。”乐晖盈叹了口气:“邓昶的性命危在旦夕。”

“无法挽回了。”何蔺回头看见皇帝站在门首:“皇上?!”

“你还想跟皇后说什么?太医知道的事情太多不是一件好事。”皇帝冷森着脸:“你是太医,只要皇后无事就是你的本分。余下的事情不用你劳心。”

“臣遵旨。”何蔺磕了个头,转身出去。

皇帝看着乐晖盈:“这件事你还预备插手么?是不是非要你出了事才让我放心?”

“人非草木。”乐晖盈坐在软几上:“即使她做了很多错事,却不是坏得无药可医。真正该死的人,希望皇上也能不加袒护。”

第四章涅槃凤凰8

皇帝看她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你提醒,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活在世上,如是这样的话我不配做这个皇帝。”

早些时候听见这话只怕自己会是另外一种心境,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丝欣慰。

娴妃那张脸始终在眼前闪动,不是自己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娴妃的阴毒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她处处陷害为难自己最后不过是为了一个痴心对她的男人。这个男人是不是值得她这样待他,已经不用人去追究了。至少为了这个男人而死她是不悔的,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却又是无辜的。父母明明真心相爱居然无法相守,甚至带累了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皇帝的心真的是高高在上,娴妃用她最青春的年华还有跟最心爱的人生离死别换来的这么多年的宫闱生活,依旧换不回自己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

追根究底,不是娴妃怎样陷害自己对自己起了什么样的坏心。而是她在皇帝一向引以为傲的宫廷中找了除开皇帝以外的另外一个男人,还无怨无悔的给这个男人孕育了一个孩子。这才是皇帝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乐晖盈靠在西暖阁的软塌上,盯着窗下那幕珠帘,碰撞间不住作响的珠串丝毫引不起人的注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凝滞住,只是留下一丝有些恍惚的思绪没有远离。娴妃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似乎都还在身边围绕。

“小姐?”莫颜蹑手蹑脚进来,轻轻叫了一声。

“嗯?”淡淡答应了一声:“如何,我哥那边怎么说?”

“邓昶服毒自尽,就在娴妃被皇上缢死以后的一个时辰。”莫颜牙齿打着颤:“听说吃的是孔雀胆,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乐晖盈盯着窗外:“娴妃尸首在哪儿?”

“玉公公问过万岁爷,皇上吩咐停在冷宫废墟那边。”莫颜低着头:“小姐娴妃好可怜,腹中的孩子都成形了。即使做过坏事,祸不及孩子。”

“吩咐下去,就说我说的。把娴妃用棺椁盛殓送到天牢那边,叫我哥哥把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活着的时候不能一处,死了以后就不用分开了。我救不了他们,只能做这些。”停了停:“你替我去一趟,给他们烧点纸。告诉娴妃,有焱儿的就有龙妤珏的。别的什么都别说了。”

“是。”莫颜擦了擦眼泪:“小姐,娴妃会后悔曾经那样待你。”

乐晖盈摇头:“人都走了,何必让她后悔不后悔。走了就又是一世了,一下世别做这宫里的女人。哪怕小门小户,都不值紧要。在家里,心思再多也是为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大不了左邻右舍吵一架,过了一两天就好了。”

“我记下了。”莫颜赶紧去换了件衣裳,要是走晚了只怕娴妃的尸首都保不住了。

乐晖盈摸着隆起的腹部:“娘和你还要遇到很多事,你要乖乖的。就跟你哥哥当初在娘肚子里一样,好好的长大。别让娘日日担心是不是能够看到你。”

“母后!”龙妤琛娇笑着跑进来:“母后,您怎么不去用膳?”

“母后有些乏了,想要睡会儿。”摸摸龙妤琛红扑扑的脸:“焱儿哪里去了?”

“焱儿听说母后要把妤珏接来,嘟着嘴跟父皇撒娇呢。”龙妤琛眨着大眼睛。

乐晖盈微微一笑:“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母后。”转过身缓缓睡去。

龙妤琛一蹦一跳跑了出去,乐晖盈这才睁开眼。龙濬焱要是知道龙妤珏过来会跟皇帝撒娇,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只怕这个嘟着嘴的孩子是龙妤琛,贵妃和娴妃不睦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而这同父异母的姐妹两个更是看不上眼。龙妤珏被娴妃宠上了天,自然是看不上贵妃身边的龙妤琛。而龙妤琛仗着自己和皇帝对她的偏爱,对龙妤珏也是百般看不上。日后,只怕这姐妹还有一段公案要审。

“小姐,二公主来了。”榛遐牵着哭哭啼啼的龙妤珏从后面进来。

乐晖盈还是第一次很仔细地看龙妤珏,不知道为什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缓缓起身把龙妤珏拉到身边坐下:“跟母后说,好不好?”只是短短一日之内这个受尽生母宠爱的小姑娘就变成了弃儿。皇帝不会再对这个女儿有丝毫温情,而一向疼宠她的生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要你,我要我母妃。”龙妤珏一抽一抽地说道:“母妃说掌灯的时候就回来,怎么还没回来。我要母妃。”

乐晖盈拿起手边的帕子给她拭泪:“你母妃让你到我这儿住几天,她有些不舒服在西苑静养。”

龙妤琛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乐晖盈:“母妃病了,我知道。舅舅每次来母妃都很欢喜的,因为舅舅来给母妃看病。”

娴妃对外宣称邓昶是自己的远房兄弟,也因为是太医院院正才能自有出入宫禁。乐晖盈摸着龙妤珏的脸颊:“是啊,知道母妃病了你就要好好听话,等你母妃好了自然回来看你。”

“我要回咸阳宫去,这儿不是我的家。”

龙妤珏脆生生地说道:“母妃不喜欢我在别的地方呆着,说那儿才是我的家。”

“晚间你母妃不在,你在那儿会害怕的。”乐晖盈眼角湿湿的:“母后这儿有焱儿还有妤琛跟你一起玩,你别急着回去。”

龙妤珏还在抽泣:“我不喜欢和他们玩,姐姐欺负我。焱儿是太子,不会跟我玩。”

“不会的,你是焱儿的姐姐他喜欢和你玩的。”乐晖盈把她抱到身边:“跟母后一起吃饭,你欢喜吃什么叫莫颜姐姐跟你拿来。”轻轻抚摸龙妤珏乌黑的头发:“你听母后的话,你母妃会很高兴的。”

“是不是母妃高兴了,病就会好得快些?”龙妤珏不安地扭着腰间的荷包,乐晖盈看着那个荷包,原来这宫中给自己孩子做这些小物件的不止是自己。娴妃也会这样做,只是身边的小姑娘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母亲了。还会被宫里其余的人唾弃,毕竟她母亲做的事即使不违背自己的心思确实是犯了宫中大忌。

“是,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乐晖盈点头:“你想吃什么告诉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