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换件衣裳。”走了半路只好折回去,正好把这件事跟皇后说清楚。要是有什么异状,兄妹两个倒是能有个计较。

片刻之后,乐辉懿跟着赵初到了坤仪宫外。好像妹妹进宫以后,兄妹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进宫以前,两个人见面说话就不多。倒不是碍着男女有别之类的话,年长妹妹许多加上常年在外,很少有功夫在家。又不像乐辉慡一样除了正事外什么事都干的性子,兄妹俩见面还

真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臣乐辉懿参见皇后。”隔着珠帘,看见妹妹在正殿的套间坐着。

“哥哥不必多礼。”皇后身边还是带进宫来的莫颜和榛遐:“把帘子撩起来,有的没的装这个劳什子做什么。”

“大公子请用茶。”莫颜端了盏碧螺春过来,赵初已经搬了把椅子过来:“大人请坐。”

“行了,都下去。没有吩咐不要进来。”乐晖盈摆摆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只是让莫颜和榛遐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靠近。

看这样子要说的话必然是十分要紧的,乐辉懿喝了口茶:“娘娘宣召微臣进宫有何吩咐?”

“这儿只有哥哥和我,说话不用这样拘谨。”乐晖盈笑笑:“虽是深宫比不得家中自在,只是周围俱都是家下旧人倒也不必担心。”

“是。”看看周围,焉知外面没有眼线。不过妹妹自幼谨慎小心的性情,只怕也容不得有人在她这儿使坏:“习惯了。”

“有件事不得不问哥哥。”乐晖盈拿起手边的东西递给他:“这是哥哥交办的差使,怎么会落在外人手里的。”

乐辉懿接过来匆匆一看:“这不是臣的东西。”

“临摹笔迹到了这般程度,倒是不得不生疑了。”乐晖盈沉吟半晌:“这个人的居心不可谓不毒辣。”

“娘娘从哪里得来?”本来是一身上的差事,又多了这样一件事。

“安王来看焱儿,顺手给我的。让我和你说,看人要仔细。”乐晖盈摇头:“我们家原就是太过招摇,多少人想钻门路就有多少人想使坏。哥哥不得不防。”

乐辉懿苦笑:“娘娘可知道如今我的差事越来越难当了,很多事做了也错不做也错。那日父亲与娘娘见面,回家之后就一直气不顺。也

不知道娘娘跟父亲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就是臣被父亲说了好些时候了。”

“与父亲倒是没说什么。”乐晖盈愣了愣:“哥,辞官不做可好?”

“辞官?!”乐辉懿已经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发脾气了:“我们家想要抽身退步太难了,娘娘也知道多少人多少事都是压在父亲和我身上的。辞官不是我们不舍得,就是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这就是父亲常说的尾大不掉。”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下去,想要保全就很难了。”

“娘娘可知道谁都可以保全,想要保全我们这一家子除了皇上没有第二人。”乐辉懿很沉痛地说出这番话:“我们知道皇上太多事情,同样皇上也熟知我们家太多的事情。虽说皇上厌忌我们这样,只是放眼看去哪朝哪代没有这样的一家子外戚?没有外戚是无法保全皇帝的,父

亲不保着皇上,皇上能够顺利登基能够压制住满朝文武的欺压新主?皇上不再朝中信任一两家,又有何人为他出谋划策。个个都如徐家兄

妹一样,这朝局不就乱套了。偏偏皇上容不得,对你对我对父亲都是这样。如何不去惩治真正祸乱朝纲的人!”

“你我一家太过招摇,加上焱儿为皇太子。他不得不防!”乐晖盈起身缓缓踱步:“我甚是担心有一日出了事,谁来保护焱儿。他还小,没人护着怎么成!”

“把太子交给皇上。如同我们家一样,能够保全太子的,只有皇上。皇上不仅是父亲也是唯一能够把太子置于羽翼之下的人。娘娘若不放心,可再托付给皇太后。只是切不可再相信第三人,即使是父亲和我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乐辉懿走到妹妹身边:“想来那日与父亲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没说这么多,父亲不愿提及。”

乐晖盈无奈:“很想劝劝父亲不要再争了,只是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父亲心下的事情旁人不清楚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很多时候父亲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自己的门生高中三甲,是他最得意的时候。他的门生若是让这江山社稷变成繁华成世,即使在梦里父亲也会笑醒。偏偏他忌讳父亲,我却帮不了父亲分毫。”

“当你走进这深宫的时候开始,就应该预见到这一天了。”乐辉懿把袖袋里的奏本递给乐晖盈:“先看这个,不得不防。”

“戎愠是谁?”这个名字有些古怪,中原人很少有这种名字的。

“乃是鞑靼国主云岩的亲弟弟云戎,屡次在京中出现。这次又随之入朝,担心会在大礼当天出事。”乐辉懿道:“别的不怕,千万在那天照顾好自己。太子不要让人看见。”

“不妥。”乐晖盈很快摇头:“皇上万寿,皇太子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我越发是不能不在,这事要从长计议。我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危,这个人必有所图。”须尖之后变了脸色:”怎么会有这种人进来皇宫大内的?”

“有人收了赃赂,自然就放他进来了。”乐辉懿叹了口气:“先时以为不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哪知道这条狗喂大了就学着咬主人了。”

“既如此,不妨先打落那一口的牙再让它永世不得超生。”乐晖盈咬牙道。又是她们家惹的事,她已经做得够多了。等过了皇帝万寿,腾出手来少不得要收拾她了。

乐辉懿笑起来:“此人不除必为祸患,只是还用不着你我一家动手,戎愠会杀人灭口的,鞑靼人没有那么多计较。”

“哥哥万事还需小心,这件事我知道了。哥哥不必担心。”乐晖盈看了眼长兄:“这些时候跟着你身边的人也需留心一二。”

“都已经是草木皆兵了。”看看时辰不早,外人在深宫是不能等到掌灯以后的:“臣告退。”

“就快掌灯了?”回头看了看:“赵初,送乐大人出去。”

“是。”赵初从外再进来。乐晖盈忽又想起什么:“榛遐,去把那件织锦棉袍拿来。天气冷了,加件衣裳总是好的。”

乐辉懿接过衣裳,竟然是江南织造新做的云锦袍子:“这种花色怕是有碍。”

“不妨事。”乐晖盈笑笑:“我们家的事,也不怕多了这一条。只怕家里比这好的还多的是。”

“也是。”乐辉懿让赵初捧着衣裳跟在自己身后离开深宫。

这么会儿工夫,乳娘已经把刚刚睡醒的龙濬焱抱了过来:“娘娘,小殿下到处找您呢。”

“醒了?”刚刚睡醒的儿子明显不是很精神,惺松的睡眼才一看见母亲就作势往这边扑:“妈…”

“这么久了还只会说这一个字?”哥哥的话提醒了她,是自己一直都疏忽了。想要这孩子平安无事,就必须要有真心疼爱他的人来护着他。除去母子就只有这父子是割不断骨肉至亲,虽则皇太后能够庇护于他,只是皇帝跟皇太后之间仍然是有着龃龉的。即使比以前要好些,这件事翻起脸来也是无法收场的。那么唯一能够让这孩子平安无虞的就剩下他的生父了:”要学着叫别人的。来,跟着娘说:爹…“

榛遐和莫颜都新奇不已,什么时候想通了。开始教孩子叫爹了,这个小家伙很有兴致地玩着手里的玩具。嘴里不住嘟囔着:爹…爹…

赵希伺候皇帝下了早朝,御书房伺候皇帝召见大臣的人换成了赵玉。出了御书房就看见赵初喜滋滋地跑过来:“你小子一大早得了什么彩头,兴头得这样?”

“我有没什么好兴头的,早起听见小殿下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叫爹。娘娘拦都拦不住,说是有了爹就不要娘了。这会子只怕还在叫个不住。”算得上是新鲜事了,皇太子会叫爹了。自然不是皇太子自己叫出来的,是皇后教了好几天的结果。早间起来就听见小太子一面吃东西,一面嘴里嘟囔不住。这是不是说皇后有意和皇帝修好,不在生气了。有了这心思,赵初自然是乐颠颠的来给赵希报信。这些话是会很快就传到皇帝耳朵里的。

第三章贬居冷宫16下

”有这样的好事?”上次小殿下见到皇上哭得震天响,到底是龙子龙孙。赵希将信将疑:”你小子别是蒙我吧?”要是告诉皇帝,兴冲冲跑去看还是跟上次一样哭得不亦乐乎。只怕皇帝的脸会黑得让人害怕的,谁让那母子俩皇帝都搞不定。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要不先跟我去看看。看真切了你就信了。”赵初算定他必然会先去看看的,皇帝身边的晦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碰的。

“算了,有功夫我就和万岁爷说。”赵希下了决心:“这会儿召见大臣呢。”停了停:“皇后那边怎样,这两天没事吧?前儿不是听说让乐辉懿乐大人进宫,兄妹俩见了一面的。没什么纰漏吧?”

赵初摇头:“没事,娘娘这两天性子不错。昨晚上柳昭仪去请安,两个人下棋下得起了更。”

“要是慧妃有这么懂事就好了,在万岁爷跟前唧唧哝哝的。说了一堆话,我留心不是说皇后如何如何就是要给自己娘家什么恩典。万岁爷

听是听了,只是看情形也没理会多少。”赵希撇嘴:”要是换在普通人家,这样的人是会说成妨着夫家的。万岁爷一时宠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要是哪一日万岁爷或是娘娘真的动了气只怕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连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都这样说她,慧妃真是把这宫里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即使不打算给别人面子,也是瞧不起这些做奴才的总要给皇帝或是别人些面子。慧妃连这个都不懂,也难怪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赵初看着左右:“我先回去了,要是等会儿娘娘看不见我就不好了。“

“小心当差,娘娘的性子倒不苛责人。咱们也不能太过分。”

赵初答应着一路小跑回了坤仪宫。

乐晖盈在窗前远远看见赵初回来,后面又是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这么早是谁来了,皇帝不会这么快过来。即使要来也会在午后或是晚间过来,一天的事儿还没了结。这时候来了,有好多事就不能发生了。

乌雅娇俏的笑容隔得这么远都能看清楚,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滑头了。竟然用装病来逃脱跟徐沁一起共事所要遭受的罪责。深宫里谁又是一个个简单的人物,只要不是跟徐沁一样惹人厌也就罢了。

“娘娘起得好早。”刚进门,就是一串笑语佳音。

“你也不晚,这么早出来不怕着了寒气。”乐晖盈笑着过来:“这件衣裳原就衬你,好看得很。”

“还是娘娘眼光好,给我挑了这件好的。”乌雅笑着谢过:“小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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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乳娘那儿,醒的太早只怕是有些困了。”乐晖盈吃了两口薏仁米粥:“你也没用早膳,咱们一起吃了算了。省得回去又多事。”

乌雅笑笑:“我早间饿得慌,吃了两块酥卷。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了,又要叨扰娘娘了。”

榛遐正好给她端了碗鸡丝面过来:“我们这儿东西吃不完,就等着德妃娘娘来帮忙的。”

“怎么说话呢?”乐辉盈笑道:“这么没规矩!”

“娘娘这儿的东西我吃少了?”乌雅笑着接过面碗:“就是娘娘这儿的东西才好吃。”

乌雅慢慢吃这手里的虾肉馄饨,看皇后大不以为然的神色。不知道又是谁碰到了皇后的心事,看样子是有点不高兴了。只是这件事最好少问,但凡是帝后之间的事情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即使后宫嫔妃也是不能了解这两人的。

“再过两日就是万寿大典,预备得怎么样了?”乐晖盈放下手里的碗,漱过口徐徐问道。

“已经妥当了,这些时候臣妾总是不舒服。少不得劳烦慧妃多费心。”乌雅一笑:“要是万岁爷有赏是该赏给慧妃的。”

乐晖盈不置可否,只是拿着一块玫瑰酥慢慢咬着。“娘娘有心事?”乌雅瞧这愣怔的样子还是问问的好。

“呃,啊?”乐晖盈缓过心神:“你说什么?”

“没什么。”乌雅情知不妥便不敢再问,皇后不喜欢慧妃近乎于人尽皆知。唯独慧妃不知收敛,而且处处跟皇后为难。她怎么不想想。皇后真的要拿她怎样的话,就是皇帝也未必能保得住她。只要是一个很小的罪名也能够把她置于死地,况且她的哥哥还在朝为官。皇后母家岂会容得?

“娘娘无事臣妾先告退了。”乌雅行过礼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

乐晖盈瞟了一眼她的身影,顺手拿起一本旧书徐徐翻着。

”娘娘,万岁爷来了。”不出所料,晌午时分龙瑄炙果然准时过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乐晖盈惊异着迎了出去:“臣妾参见皇上。”

龙瑄炙答应了一声,一径进了偏殿:“你用过膳了?”

“正准备传膳。”两人也不说破,只是在膳桌前坐下。乳娘正好把龙濬焱抱了过来,这个宝贝儿子一如既往地扑进母亲怀里笑个不停。

“焱儿,看看这是谁?”指着面前这个穿着龙袍的男人,乐晖盈问道。

周遭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赵希更是小心异常。千万保佑这个小殿下金口玉言,要不自己这回又是多事了。“爹!”龙濬焱很配合地叫了一声,随后还是趴在母亲怀里玩着母亲衣襟上缀着的流苏。

“焱儿,你叫什么?”龙瑄炙有些坐不住了:“再叫一声。”

龙濬焱抬起头瞄了他一眼:“爹!”皇帝一把抱过儿子,这回虽然是皱着眉头到底是没有跟上次一样大哭嚎啕。只是瘪着小嘴要往母亲这边扑,皇帝有些不愿意。这孩子就是不喜欢亲近父亲,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要往他母亲那边奔。只不过这次已经很给他这个做爹的面子了,居然还叫了两声。

“什么时候会叫的?”儿子还给了他的母亲,皇帝伸手逗着他。

“昨儿晚上,没这会儿叫得清楚。”要不是拿糖哄着教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开口呢。不过这小子资质还不错,教了没几便就全会了。还没有叫错人,要不可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怎么还是不要朕抱着?”皇帝有些悻悻然。

“皇上见他太少,自然是认生的。”乐晖盈给儿子拿了一块精致的小点心磨牙,龙濬焱啃得津津有味,口水滴到了小兜兜上。

乳娘想要接过去,这回不是皇后不答应而是皇帝不答应了。也不管小家伙是不是在母亲那里玩得高兴与否,就是接过来抱在杯里:“焱儿,再叫一声。”龙濬焱这次居然头也不抬:“爹。”啃着手里那块点心而流下的口水,又是很不幸的落在这位当爹的皇帝身上。赵希在一旁看得有些干着急,前两次的龙袍下场都不好,只怕这次这一件也是同样的命运。

乐晖盈看父子俩还是很合拍的样子,心中有些放下了不安。儿子,你要知道这个抱着你的人不止是你爹,更是能够比你娘护着你更周全的人。只要他只疼你一个,就算是娘不能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你也会安然无恙的平安长大。只要你多亲近他,让他无法忽略你的存在,你就能成为这后宫中屹立不倒的皇太子。娘不想你做储君做皇帝,只是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我们母子俩就要把这件事做下去。

皇帝即使用膳也是时不时的瞄一眼在乳娘那里玩耍的儿子,乐晖盈看在眼里心中个不是滋味。不想让皇帝看出异状,只是低着头食不知味地吃着面前的膳食。

天蒙蒙亮,乐晖盈已经被莫颜和榛遐两个押在妆台前异常用心的打扮起来。“不要再弄了,每逢这种时候你们两个就会不住地给我头上身上加东西。”头上无数饰品加上厚实的凤袍,实在是不堪重负。

乐晖盈开始抱怨:“这次倒好,居然把博鬓也给加上了。要不这么着吧,嘎干脆把衣服箱子和首饰匣子都带上,随时增减好不好?”

“已经把要替换的都带上了,小姐放心。”榛遐指着莫颜手里的匣子:”只怕我们预备得再好,也抵不上一些人呢。”

“你又在胡说。”乐晖盈摇头:“要是成日去想那些人在做什么想什么,自己就不用过了。”

“小姐,早间玉公公过来把殿下带走您怎么就准了他了?”莫颜给她在头上挽了个精致的发髻:“还那么小,离了您会哭的。”

“他总会离了我的,天长日久在我身边是长不大的。今儿这种场合,不论焱儿是多大都要有一个皇太子的尊贵和威仪。即使他什么都不懂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都必须有人带着他去。直到有一天,他能够不需要人扶着带着,而是他带着所有人去做他该做的事。”自己往发髻上加了个点翠的凤簪子:“再说皇上还能委屈了他?这么久才听见叫爹,要是不对他好只怕就忘了的。”

“要不是小姐教他,才不会呢。”榛遐笑道:“难道还能看见皇上就叫啊!”

“榛遐,你在说什么?”乐晖盈还没说话,莫颜已经沉下脸:“当着娘娘没规矩?”

榛遐的手僵在一边,低头不语。“以后不要乱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皇后微微一笑:“焱儿是皇太子,叫爹不过是还小,等再大一些就不能总是爹妈的叫了。要叫父皇母后了。”

“是,我记下了。”榛遐涨红着脸说道。

“好了,今儿可不许这样绷着一张脸。等会到了乾靖宫,你们俩都要在我身边。让赵初跟着赵玉那边,焱儿有什么总要有人看着。”

乐晖盈摸摸榛遐的脸:“别嘟着嘴了,莫颜呵斥你也是为你好。只有我们三人在此怎么说都好,换了地方换了人再这么说就是给自己作祸。懂么?“

榛遐赶紧点头,铜鉴的影子正好看见赵初进来:“娘娘,凤辇到了坤仪门了。”

准备起身的人坐了回来:“换一件袍子,不要这件。”

第三章贬居冷宫17上

榛遐歪着头看了看,抿嘴一笑转身拿了件大红缂丝九凤朝阳图案的外袍过来:“娘娘换这件吧?”

“好!”她的心思,多数还是榛遐能够猜到。这时候穿明黄凤袍固然是好,却不能傲然矗立在诸多嫔妃之先。有人穿了金黄或是杏色的话就会盖过她的风头去,这件九凤朝阳的大红缂丝凤袍却是除了皇后无人能够有丝毫僭越的正宫专用服色。

换好衣裳,榛遐拿出乐晖盈一直都放着没用的皇后御用九凤簪过来:“娘娘,这只簪子是拿着等会儿换装还是这会儿就用?”

“点翠不翠了,这几颗珠子也不亮了。还是收起来再说。”戴上这柄簪子好是好,要是被人讥笑自己不懂收敛就不划算了。

榛遐换了一支乐家专门给乐晖盈做的镶着红绿二色裴翠的点翠簪子:“这个喜兴,娘娘觉得可好?“

“从前看着俗气的紧,配上这么多东西倒是好看了。”束好腰间玉带又把同色翟鸟霞帔罩在凤袍外面,这才由两个丫头跟着出了门。

乾靖宫正殿早已是热闹非凡,外藩使臣文武百官济济一堂。专等着给皇帝恭贺十年登基之喜,皇帝寿日本来早已过去。借着这个因由,不免又做了一次大寿。

除去帝后二人和尚在牙牙学语的皇太子以外,两位公主早就跟在生母后面与一大票盛装打扮的嫔妃一起恭候在侧殿。男女有别,嫔妃是不能与外臣相杂陈的。而皇后与皇帝同为天下之主,又是储君生母。只有她才能站在帝王身侧,与皇帝一起临御正殿接受百官朝贺。

两乘轿辇几乎是同时到了乾靖宫外,皇帝一身十二章纹的明黄缂丝龙袍先自下轿,他的宝贝儿子在赵玉怀里抱着。居然还带着太子的小金冠,穿了一件金黄的小袍子显得尊贵异带,当乐晖盈从轿辇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初入宫时尚显单薄年幼的皇后,这时候已经是亭亭云立。站在帝王身侧丝毫不觉得突兀,人中龙凤似乎是专为这夫妻二人而设。

一直肃立在下的文武百官原先关注皇帝的目光这时候也被盛装的皇后吸引了过去,有几位初时觉得乐晖盈年幼无法正位中宫的官员这时候终于看清楚:除了她还有谁能站在帝王身侧成为正宫皇后。

乐文翰站在百官之前,看得最为清楚。女儿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告诉他,她已经成人。再多的事情都是能够扛过去的时候了,早先的不

放心显见有些多余。

山呼万岁的声响在丹陛下响起,本来有些不安分的龙濬焱安静异常。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与父母一起接受来自普天万民的朝贺。一直抱着他的赵玉先前还担心这个小主子会在这儿大哭嚎啕,那可就难得收拾了。哪里想到他竟然不怯场,安安静静在自己怀里呆着甚至都没有向要近在咫尺的母亲讨抱。

行礼之后百官暂退,嫔妃们从偏殿进来行过家人之礼。贵妃仰视着坐在宝座上的皇后,心不由缩瑟了一下。她恬淡的面容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度是无人能及的,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再也看不到了。身后的娴妃一脸灿烂至极的笑容,悄悄给旁边的慧妃递了个眼色。徐沁的笑容任是谁也能看出是假的令人生厌,不过是为了不让皇帝看出自己的心思。

乌雅看看乐晖盈的装束在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说不出的心思带着淡淡的苦涩袭上心头,皇后?什么是皇后,看过乐晖盈就知道她才是皇后。谁也不可能从她手里抢过这份尊贵去,即使有人抢了去。只要与她站在一起,这皇后还是她而不是第二人。

有一道从外藩使臣的朝班中射出目光从帝后夫妻莅临开始就落在乐晖盈身上,仿佛一道带着金钩的绳索牢牢固定在她身上不肯挪动。

礼部堂官在一旁赞礼,嫔妃们叩贺完依照份位回到后面更衣。帝后身着礼服繁缛不堪,龙瑄炙转过脸正欲说话。赞礼官已经让赵希过来请帝后暂离更衣,两人复又离了正殿到一侧偏殿更换较为松快的袍服。

一直站在亲贵之首的龙瑄蕤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云戎?!这人怎么在这里,鞑靼亲王来到这里只怕不好。只是百官站位不得擅动,而乐辉慡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入宫见乐晖盈一面。龙瑄蕤已经让人安排妥当,只是等着宴请百官酒宴开始皇帝不得脱身的机会安排好他兄妹见面。看来这件事早已不是自己预想的那般容易了。云戎来了就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还好掌管禁军的是乐辉懿。

估摸着帝后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龙瑄蕤趁人不在意闪到乐文翰身后:“太傅,云戎怎么也在?”

乐文翰循着龙瑄蕤的目光转头看了过去,藩臣随从打扮的云戎混迹在一堆藩臣中间不仔细看的话,发现不了:“王爷小心,只怕有人蓄意捣乱。”

“我倒不必担心,皇上和皇后只怕才是此人目的所在。”龙瑄蕤留意到云戎腰间鼓鼓囔囔的,要是随身携带凶器进了乾靖宫,那么这乐辉懿只怕就难逃罪责了。

“叫乐辉懿过来。”按捺住心头的火气,乐文翰沉着声道。

乐辉懿听到父亲要见他的话,赶紧从殿边过来:“父亲?”

“你赶快安排大内侍卫护驾,云戎在殿中。”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要是出了纰漏这是杀头的罪。”

“那日我跟皇后提过。”乐辉懿壮着胆子回了一句。本来就是满腹怒火的乐文翰不听这话也还罢了:“你好好的跟她说什么!出了事谁担待?”

龙瑄蕤看这样子只怕要冒火:“太傅,这时候别说这个了。先把这儿的事对付过去,要不真出了事就没法子补救了。”

“王爷,你速去奏知皇上移驾畅音阁。那儿场面宽绰,即便有事也能有个退路。”乐文翰脸色铁青,这种场面又不能发火只是瞪着乐辉懿:“你还不去布置,等出了事我看你怎么收拾!”

乐辉懿平时安静祥和的大员形象,被老父呵斥后已经荡然无存。也不好惊动人,自己赶紧退出了正殿。

“皇上,太傅启奏畅音阁已经预备妥当。只等皇上皇后莅临便可开席。”龙瑄蕤匆匆上去。

“预备起驾。”龙喧炙看了眼身边的皇后:“还是先去偏殿更衣,这身东西怪麻烦的。”虽然这身装束尊贵无比,然则穿起来着实麻烦无比。何况身边这女人最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穿在身上,束缚无比。

“先更衣吧。”乐晖盈带着两个宫女先自去了偏殿,皇帝也去换过龙袍。龙瑄蕤伸手接过赵玉怀里的龙濬焱:“听说会叫人了,都会叫什么?”

“会叫爹和妈。”赵玉瞧见安王看皇太子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皇后看小殿下的眼神,满是女气。

“乖乖,叫我。”龙瑄蕤点了点龙濬焱的脸蛋,龙濬焱一下咬住他修长的手指。龙瑄蕤尖叫出声,大殿内的人本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吸引住尚未散尽的目光所在,安王一脸惨象看着宝贝侄儿。

“谁让你给他咬的?”龙瑄炙换好衣服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免好气又好笑:“这些时候正在长牙的,每日都是有专门的点心给他磨牙。你皇嫂还没有用这么软趴趴的东西给他咬过。”

龙瑄蕤苦着脸:“皇兄,你儿子这样欺负我怎么说?”

“他是孩子你也是?”龙瑄炙本打算亲自来抱儿子,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帝皇之尊也就只好让赵玉继续抱着:“跟个孩子致气,你多大了?”

龙瑄蕤碰了一鼻子灰,沮丧着脸下来。这话要是和乐晖盈说只怕也没好话回敬,他们夫妻俩有一点至少一样:都是护着这个臭小子的。如果跟乐辉慡能够有这样一个宝贝就好了。只是,看样子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还是只有借助宝贝小姑子了。

只要她答应了,以后生的宝贝给自己一个就好了。龙濬焱就算了,皇太子是不能跟着自己的。就是她答应,皇兄也不会答应。

畅音阁的戏台上早已经是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帝后共坐一席,诸多妃嫔分列两厢坐下。大臣和外藩使臣多是坐在台下,纷纷仰视正对戏台的帝后正席。

“焱儿要睡了。”乐晖盈看龙濬焱没什么精神,便从赵玉怀中接过儿子:“这么吵也睡得着?都是一大早就把他弄醒了,还在乾靖宫玩了那么久。”

“刚才咬了老五一口。”龙瑄炙低声道:“谁让老五把手伸到他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