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再多说,李玉娘心念一转便想到了那个“有人”是谁。心中忿恨,她咬着牙道:“朱子钰,你今日不答应我,日后可莫要后悔!”
“后悔?我只怕日后悔得痛哭流涕来求我的那个会是你…”朱子钰笑着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回去好好考虑下,我是无所谓,反正许山和我聊得也满投机的,合作起来应该是更合意才是。”
心头一震,李玉娘不好再多问下去,可心里却很是怀疑许山是不是已经和朱子钰有了什么协议。话不投机,她又生怕说多了反倒泄了自己的底,也只好悻悻然地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她也不与小红等人多说,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心中委实觉得郁闷,又觉荒唐可笑,感情自己现在竟似成了抢手货。这话,要是让萧青戎知道了,不知他是笑倒还是恼起来动粗。心里胡思乱想着,却还真有心想那人了。这两日,萧青戎不知又在做什么,竟一直没见着人影。
“青戎,你在哪儿?”才只低念了一句,却突听得门外有人轻叩门扉。李玉娘只当是小红或是茵儿,随便应了一声,却未曾回头。直到身后那人竟伸出手来掩住她的双眼,才知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人。
没有顺着萧青戎“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她只是低喃道:“莫不是听到我在唤你?”虽然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就是在自语,可萧青戎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一挑,竟是拥着她调笑道:“难道娘子没听过什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牵起嘴角,李玉娘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把身子侧了下把脸埋进萧青戎的怀里。
轻抚着她的秀发,萧青戎低声问:“可是因为许山的事发愁?”
听他这样问,李玉娘便知两个婢女一定是都告诉了他。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道:“我今天有去找过朱子钰,可惜他还是不肯把可乐给我。原本我还想着,若他肯把可乐给我,哪怕我把自己的干股让给他一成也认了,没想到他竟…”把最后的话咽了回去,李玉娘看着面色冷清的萧青戎,还是决定不说出朱子钰的条件。
虽然她没说,可萧青戎却也猜出朱子钰提的条件必是李玉娘不能接受的。静了两秒,他便道:“我知你心心念念都是想认回可乐。若是从前,我便是抢也为你抢回来了。可现在却是知道你不肯让我那么做的。玉娘,你有没有想过,若只是这样等着,可能只有朱家败了,我们才能得回可乐!”
是啊!等到朱家败了…李玉娘幽幽一叹,抿起唇不说话。见她一脸郁色,萧青戎便笑道:“你也莫急,虽然现在朱家看似风光,可也未必就不会有落败的一天,到底,他背后那人可是…”声音一顿,他没有再说下去,在李玉娘抬头看他时,也只是一笑。
心知萧青戎必是知道些什么,可对那些事李玉娘心里着实是有些怕,便也不再追问。想了想,她才道:“青戎,你陪我见一下许山吧!”话才说完,她便低头苦笑了下。在她心里,多少还是有借萧青戎威慑许山之意吧?
并没有去许府,而是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那间库房。大概许山见到贴子上写的地址,就已经猜出她的用意了吧?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来赴约时竟还带了沈三娘来。
看到沈三娘时,李玉娘垂下头去,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站在她身边的萧青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才象拾起勇气一般抬起头来。“许大哥,不打算打开这库房让我们看一看吗?”
许山一笑,竟未掩饰,只是笑道:“左右不过是些货物,有什么好看的呢?玉娘,既然约在这里见面,想来我房中那张契约也是你拿去了。”
“不错,那张契约在我手上。”李玉娘平声答了一句,却是扭过脸去望着现出不安之色的沈三娘。“三娘姐姐,当**我一见如故,相交多年,玉娘受你许多善待,心存感激,打心里把你当成亲姐姐。只是,这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若今日有令姐姐失望伤心之处,还望姐姐能原谅我…”
嘴唇轻轻颤动着,沈三娘涩涩地一笑,竟似强忍了心痛,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了…”一句话说出,她却突然象是轻松了起来,“我不管你今天要说些什么或是要做什么,左右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那不碍你我姐妹之间的事。虽说出嫁从夫,可我沈三娘已经认定的妹子却是谁也抢不去推不开的…玉娘,你们自去说你们的生意事,回头晚上来家里吃饭便是…”说完这几句话,沈三娘竟是转身就走。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许山和李玉娘俱都抿紧了唇却是没一人开口挽留。虽然都知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在心里却又都多多少少有些感怀。到底对他们两个来说,谁都不想让沈三娘太过难过了。
“许大哥,”静默了一会儿,李玉娘终于还是开口。“这间库房的事我们便不提了,就连高丽那间商行也可不提,还有那些帐…古管事应该都对你说了。那些帐做得的确是漂亮,可有些事并不一定非要找到证据才能确认的不是吗?”
“玉娘,”轻轻唤了一声,许山却是看的萧青戎,“你说的是什么?我竟是听不太明白…”
“不明白?若不明白,那便算了,我也不想再提那些…”李玉娘看看许山故作糊涂的表情,低声一叹,竟真的不再说下去,只是平声道:“许大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也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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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六章 归来
第二十六章 归来
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事情就再没有掖着藏着的必要了。到了这个地步,拆伙已经成了必然。只是,要如何个拆法却还是个问题。自然,都要各有算计的。别说是做生意,就是夫妻离婚时还要各自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何况许、李二人。
许山原还想拿钱买下李玉娘的股份来。可李玉娘一听他说的话便笑了起来:“许大哥果然精明,一只下金鸡的鸡比一百个金蛋还有用处…”瞥向许山的眼神却是带出淡淡的嘲弄,“许大哥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才是。”
醒起李玉娘说过的话,再看看萧青戎冷淡的神色。虽然萧青戎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有这么一尊杀神站在李玉娘背后,他不得不忌惮三分。虽说在这之前他已经和朱大官人搭了关系,完全有把握拿出收购李玉娘股份的银子,可这会那到嘴边的天价也不敢再说。没办法,只得尽力为自己争得更多的利益,只是这些具体的细节问题,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定得下来的了。一连两三天地讨价还价,始终都没有最后定下来拆伙的具体办法。
虽然碍着萧青戎,可听到自己的一个又一个提议被驳回,许山也不禁心中烦闷。干脆道:“当初创下三杭商行时,是你我二人与蒲安一起的。如今就是要拆伙,也总要听听小蒲的意思。不如就由了信请他回去罢了。”
李玉娘想想,却也没意见。只是蒲安自杭州上路赶往泉州已有数日,就算后面的快船追上他请他折回少说也要十天半月了。心里一盘算,倒也知道许山还是想借着蒲安来争取更多的利益。说到底,当年许山也算是蒲安的半个师傅,这些年来半师半友亲如兄弟,就算现在真的拆了伙,蒲安也一定会比她更为宽容。
看着许山当着自己的面写了信又叮嘱那送信的小厮话,李玉娘也不说话。这样当着面写的信自然是实话实说,可背后许山又岂会不对这小厮另有交代。就连她,不也是一样,一早就由萧青戎安排下人手送了信出去吗?
话挑明之后,虽然商行里还没什么变化似的,一如往常安静。可李玉娘却再不似从前一样只做甩手掌柜,在等待蒲安归来的日子里,李玉娘干脆就带着几个女人进驻了商行。虽说是打着学习的旗号,又没刻意给哪个脸色看,可商行里的职员进进入入都觉得是置于别人的眼光下了。哪怕是一脸认真状看着人做事真的想从中学到些东西的茵儿,也成了男人们的眼中钉。
大概是觉得行事越发的不方便,许山索性也不再来商行。李玉娘听到小道消息知道许山买下了街对面的一间商铺,虽不是正对面,可斜里也不过二十来步的路罢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许山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一直还在隐忍的几个管事突然发难。
这日李玉娘还在房中翻看帐目,就听得外面一声巨响,李玉娘吓了一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古管事腾腾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手下帐房先生。一进门就大声喝道:“这差事真是没法看了!”
李玉娘闻声,抬起头来,目光掠过几张故作气愤的脸又看向在门口有些畏缩的茵儿。心知肚明是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只笑着问道:“茵儿,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只当是地震了呢!”
茵儿抿了下唇,溜着墙边进了屋,倒是没添油加醋,只老老实实地道:“古管事把桌子掀了。”
李玉娘才淡淡“啊”了一声,外面小红也扯着曲嫣然跑了进来,“何止是掀桌子啊!古管事好大的嗓门,好大的威风,我在隔壁都听到了,要不是茵儿闪得快,怕是拳头都要打上身了吧!?”被茵儿拉了一下,小红虽然住了嘴,却仍是忍不住拿眼瞪着古管事。
被两个婢女拿眼盯着,古管事也不禁觉得有些臊,“李娘子,咱们拿了商行的钱,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做事的。可再怎样,也没您这样的,竟派着这么几个丫头来盯着,咱们宁可不做了!”
“古管事何出此言呢?我不过是让她们跟着您学些本事罢了,怎么?难道她们竟对您不恭敬吗?”平声问了一句,李玉娘也不等古管事回答,只是笑吟吟地道:“拿人钱财,做事尽心那是应当的。古管事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只是,”睨着古管事,她平声道:“人各有志,古管事另有高就,我李玉娘也不好就这样拦着你的财路!要走便走好了…”
虽然来就是存心要走的,可古管事却没想到李玉娘竟答应得这么痛快,居然连留都没留一句。张了张嘴,原本还准备要说的话居然是没用武之地了。
就在这时,李玉娘突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各位先生!古管事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我不好强求他留在本商行做事。但诸位,我还是希望能留在商行做事的。凡是肯留下的,我加工钱三成,另外每年花红再添一分。”
她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房中,原本还跟在古管事后面嘀咕着“不做了”的人群,立时静了下来。
李玉娘垂下眼帘,看似并没有看,却已将几个面露犹豫之色的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商行里的管事们,不论是古还是蔡,就是想留她也是不敢留的。已经成为许山心腹之人,谁知道留下来后会耍出什么花招呢?可那些底下人,却不过是图一些小钱小利,还不曾被许山完全收买。留下来,也省得她再找来的生手没人带。
象这样用加薪挽留跳槽的,虽然未必全能留住,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处的。虽然在高薪的诱惑下,留下的只有四成,又没有管事级的人物,可对李玉娘来说已经足够了。从白薇手中,招入了一批少年郎,虽然年轻,可因为都是孤儿,都是能吃苦耐劳,又肯学的。
不过短短数日,便完成了商行的大换血。不过李玉娘也知,商行里的工作人员还是在次要,对于海贸最重要的还是船队与舟师,而这一部分的资源却是掌握在蒲安手中。所以,蒲安的态度极为关键。
又过了近十天,派去送信的人匆匆赶回,却是孤身一人,并未如之前所想请回蒲安来。李玉娘倒是不惊讶同,因为半日前,萧青戎已经将可儿的亲笔书信交到她手上。虽然信里感怀幽思一大篇,可末尾却还是透露了蒲安的态度。
果然,当许山打开蒲安书信,发现蒲安竟来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整张脸都沉了下去。虽然说不发表意见,可这本身其实已经是一种态度。对于蒲安来说,左右为难背后是说不出的感伤。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想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还在信尾写了一句“要过很久才会返回杭州”。显然是有意要避开这一切了。
李玉娘看了信,也不多话,只是淡淡道:“许大哥若是不急,我们倒可以慢慢来…”
许山闻言,直如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他如何不急?既然与李玉娘拆伙已成定局,那同朱子钰合作就成了必然。虽然他也想自己吞下海贸这块肥肉,可到底还是势单。想想他也觉舌尖发涩,到底还是早了,若再过个五六年,他哪里还用与人合作呢?
无奈之下,也只能重新考虑条件,最终还是按着当初入股的份额定了拆伙办法,只是许山却不要提出现金,反倒要以物代钱。既然是要入这一行,自然是用来存放货物的货仓与船队更为实际。只是这样一来,不免又是一番讨价还价。
真要拆伙,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光是整理帐目,审核出商行可分配的资产就要耗上许多时间。就在这一场拉锯战中,春天渐渐过去…
梅雨季节里,晴天极为难得。倒在胡床上半眯着眼,李玉娘虽然有心假寐,却是被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吵得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好大的排场!”自楼下刚上来的小红拍打着身上,直皱鼻子:“这一身的烟火味,真是惹人厌。”
坐在桌上的茵儿抬起头坚起指头“嘘”了一声,又笑着过去从她头上摘下了一片带彩的纸屑,“都叫你躲着点了,没蹦到你脸上就不错了。”
小红愤愤地跺脚,“许大官人那人真是魔障了,非爱搞这些排场,一个开业。看了眼仍合着眼的李玉娘,她拿起桌上的书,忍不住又嗔道:“就你是个上进的,还和嫣然学什么认字做帐,再过几年,倒真是要成大才女了…”
茵儿脸上一红,只低声道:“我何曾要做什么学问了?不过学多了,眼界宽些,帮娘子做事也容易些。”
小红呶了下嘴,还要说话,忽听得李玉娘翻身的声音,忙收了声讨好地凑了过去。
李玉娘睁开眼看看小红,笑道:“做学问有什么不好?若你也象茵儿一样用心,我可要谢谢老天爷了。”看小红搭下眼皮,李玉娘笑笑,也没再说下去。只随意问道:“对面可是热闹?”
“娘子听这鞭炮声也知道热不热闹了…”小红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道:“娘子只说等他们放完鞭炮再过去,可我瞧着这一时半会可不一定放完。”看李玉娘只是笑而不语,她忽然扬起眉来故作神秘地道:“娘子猜猜我瞧见谁了?”
“你个死妮子,又卖关子!”李玉娘笑嗔了一句,用指头指了指小红。小红便笑道:“若娘子听了必也是惊讶,刚才我在到贺的人群里瞧见蓝蓉了!”看李玉娘皱眉,她便补充道:“就是之前来商行做的那个蓝家小娘子啊!今个儿却是跟着兄长去道贺的。”
“跟着她家兄长?”李玉娘皱着眉,沉吟片刻后只淡淡道:“理那些做什么?生意往来,平常之事…你倒不如说说,现在到贺的都有哪些商家,也让我考考你的记性。”
小红一听,来了劲头,掀起眉来,说起那些她认得面容的商家竟是一套一套的,甚至连来人穿了什么衣服都说得一清二楚。茵儿听她说得有趣,直嚷着也要叫曲嫣然过来听。李玉娘却是有些走神。
看来朱子钰和许山新开的这家商行已经是开门红了。毕竟以朱家的财力再加上朱子钰身后的那股势力,想不赚钱都难。虽然说钱是赚不完的,可在以后的日子里两家也必是少不了磨擦。有竞争这些自然是难免的了。可惜青戎虽有些人脉,却未必是朱子钰身后势力的对手。或许,日后的日子会难过也说不定…
低声一叹,她起了身站在窗前,在一片鞭炮的烟尘纸屑中望向那两张熟悉的笑脸。果然是热闹,整条街都因着这一场开业典礼堵住了…
摇着头,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堵得水泄不通的街市。那是…
目光一凝,她不自觉地扶住窗户探出身去。还待再细看,身后茵儿已经惊唤了一声。被吓了一跳,李玉娘回过头看看一脸担忧的茵儿,再回过头时,刚才看到的那自远处一辆马车中探出面容的青衣文士却已经不见了。
“娘子,你怎么了?”茵儿看着李玉娘有些恍惚,不禁低声问道:“可是倦了?”
“没…只是,恍惚是个认识的人。”那侧脸,看起来真的很是眼熟。应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才是,一眼扫过后她竟忍不住又去看。一刹那心里竟泛上一个人的名字,可再细想却觉得她是看花了眼。怎么可能呢?
抬手按揉着太阳穴,在茵儿体贴地过来帮她揉按时,李玉娘失声笑出:“许是我真的累了。对了,小红,可儿这两日有信来吗?”她是真的累了,以致于看花了眼。李玉娘合上眼,在心里暗暗说着,却不知就在她合上眼忘记刚才事情的时候,正有一辆车缓缓驶过楼下,而车里却是坐着一个将带来狂风骤雨的人…
马车徐徐驶过街市。一个青衣文士放下手中的窗帘,微笑着赞许道:“许久未回杭州城,想不到竟繁华至斯,比之京中竟也相差无几。”
这样的感叹一出,坐在他对面做书童打扮的少年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大人不过是心爱家乡,才这样说罢了。我看这杭州城,比之京里,可不是差了一分半分的。”
听少年出声调侃,那青衣文士也不着恼,只是笑道:“你个猴精,欺我斯文,不会打你吗?”
少年一吐舌头,“大人真要打我吗?若你真的动手,可别说我回去告诉姐姐去!”
摇了摇头,青衣文士抬手点了下少年,笑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只知道找姐姐告状呢?”说着,又是感叹道:“其实,我负你姐姐良多,到现在也未能给她个名份,你又这样一直以书童自居,我心中委实不安。”
那少年闻言,先是垂下眉,眼中颇有黯然之色,但立刻又笑道:“我姐姐说了,她敬重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若你真的骗她未娶给了她名份,她反倒要怕了。”说着,便拍了拍文士,“你莫要说出去,就算现在姐姐不是你母亲子,可我总是叫你姐夫的。”
文士展眉一笑,“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也必不会亏待你们姐弟。待回家见了娘子,我定会正式迎你姐姐过门做如夫人的。”说着,他忽又一声低叹:“三年多了,也不知他们过得怎样…小虎,我孩子也有你这般大了,若他见了你,必定也会欢喜的。”
少年瞥了下嘴,却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在想:他欢喜不欢喜关我什么事呢?最要紧还是快快见了那注定要压在姐姐头上的女人才是,要是那女人是个恶的,说不得要叫姐姐…唉,说什么还不都是晚了。姐姐那个实心眼儿,跟在这男人身边三年,还不是一早就成了他的人吗?可恨,到现在妻不妻妾不妾婢不婢的,连他这个兄弟都觉尴尬。
正想着,马车已经拐入小巷。看着姐夫露出激动之色,小虎呶了下嘴,也不说话。待马车一停便跳下车来,又回身小心扶下了青衣文士后,回头看着面前那扇已经斑驳发灰白色的木门,忍不住心跳也快了两拍。
看青衣文士在门前踌躇,颇有近乡情怯之意,他便直接上前重重拍着门。“小虎…”虽要出声嗔怪小虎太过用力,可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青衣文士也是激动莫名,连手都在发颤。咽了下唾沫,他难耐激动地低喃出声:“娘子,我回来了!我顾洪顾重光终于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里便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哪个叫门?做什么的?”
顾洪皱了下眉,迟疑地道:“可是何嫂?是我!你家大郎回来了…”
门里女子先是顿了下,然后立刻恼了起来:“哪来的无赖行子,跑到这里冒充我家大郎!告诉你,我们家大郎可是衙门里做事的,我家娘子的兄长更是衙门里的都头,敢上门来闹事,小心抓你进大牢吃官司。”
顾洪闻言大惊,左右看看,再瞧瞧门上,又是疑惑又是惊讶,“门里是哪个?这里不是顾家吗?”
这次,门里的女人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找哪个顾家?”
“还有哪个顾家?自然是住在这里的顾家!”顾洪又急又气,声音也没那么斯文稳重了,“你家娘子呢?就算你是新来的认不得我总是有人认得了!”
这回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在门缝里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一把美须,“不是来要帐的?这年头看起来斯文的也不靠谱…”
“无知蠢妇,简直是有辱斯文!”顾洪喝斥了一声,还未再接下句,那门却碰当一声关上了。那女人在门里恨声骂道:“你算哪门子的访客,看你斯文还打算放你进来的,却原来也是个…”
就在顾洪气得不行时,那女人的声音突然一顿,有一个清脆的还带一丝童音的女声笑问:“邓妈妈这是又在骂谁呢?莫不是又来人上门来讨赌债了?”
虽然听得糊涂,可顾洪却是心中一热。他记得走的时候,娘子已身怀六甲,莫不是这就是…不、不对,就是生了个女儿,也不会这么大,这声音不象是只有三四岁大。
“莫不是小英?或是…可儿?!”
顾洪一叫出这两个名字,里面的声音突然便消失了。过了足有一分钟,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艳丽少女当门而立,用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顾洪。
“你是哪个,竟认识小英那个贱人?!莫不是,她的拼头找上门来了?”少女弯起眉眼,笑得好看。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顾洪险些晕过去。
“真是…没有家教…”愤愤然地甩了下袖子,顾洪便要往里走。可才走了一步便被少女拦下,拿眼瞥着顾洪的脚下,少女似笑非笑的,眼里却露出一丝嘲弄。
被她这样一看,顾洪便把脚往后蹭下下,虽然只是一下,动作却有些不自然。那少女便拍手笑了起来:“我果然看得不错!真是个瘸子!小英那贱人就是不会选人,竟是找了个瘸子做拼头!不过,你来得也太晚了吧?那贱人的坟头都长长满草了…”
顾洪一愕,也顾不得再掩饰脚上的缺陷,这一迈大了脚步,左脚便一点一点地点着地,果然是有些瘸。也不管那少女笑嘻嘻地看他,他沉声问道:“小英怎么会死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娘子呢!娘子!娘子…”说着,竟要推开少女直往里闯。
却不想这看起来娇俏的少女却有一股狠劲,竟是一言不发抬脚就往顾洪身上踢来。一来未想到这一着,二来毕竟身带残缺,顾洪一个男人竟直接被少女踢倒在地。
倒在地上,顾洪又惊又怒,瞪着少女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七章 乍相逢
第二十七章 乍相逢
“我是什么人?”少女一声冷笑,“你个瘟生,都找上门来了,还敢问我林花儿是什么人?!”口中恨恨说着,又掳着胳膊上前,竟似乎还要动粗。
顾洪吓得不轻,待要起身却到底腿脚不便,还好这时候身后的小虎窜上前来伸手格开那林花儿。愤愤道:“哪来儿的泼妇一样的丫头片子,竟这么不讲理!”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拦在面前,林花儿却没显半分羞怯之意,反倒瞪大了眼睛瞪着小虎骂道:“你又是哪儿跑来的野小子,敢惹本姑娘,叫我舅舅把你们通通抓到大牢里去!”
小虎“嗤”地一声冷笑,“那个什么都头是吧?都头又算得什么,一无品小吏罢了,我家…”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后的顾洪已重重地咳了一声,小虎知趣地收了声,回过身把顾洪扶了起来。可那林花儿却似要和他杠上了,竟就那么直直地瞪着他,连顾洪轻咳着道:“小娘子,你家大人呢?还请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这会儿,他已经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虽然这泼辣的小姑娘和刚才那妇人极是可恶,可至少听起来这姑娘是认识小英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既然认识小英那自然也是认识娘子她们了…
他是平稳了心情好声好气地说话,可林花儿却是拿眼瞥了他一眼,没好声气地喝道:“你这汉子,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就是。这院子里我林花儿还没什么做不了主的!”
顾洪长这么大,还真没人这样喝斥他,哪怕最落魄之时也多还顾及他是个读书人,哪有人会这样用“汉子”“姘夫”这样的粗俗的字眼来称呼他。一时气苦,竟说不出话来。还好这时候院里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虽然听着陌生,可透出的斯文却还是让顾洪精神一振。
听到那女子在问:“花儿,你是与哪个在说话?都说过你多少次了,女孩家哪能那么粗鲁…”说着话,院里已有一个身形修长的妇人走了出来。原来还站在林花儿身后抱着手看热闹的妇人忙回身过去陪着笑唤了声“娘子。”
那娘子上下打量了顾洪一下,竟是上前施了一礼,柔声道:“这位先生有礼了,却不知先生光临寒舍所为何来?”
看到这妇人,顾洪便呆住了。原本他还想着或许这妇人,这少女不过是娘子新雇来的奴婢,虽听着话音不是,可到底抱着希望,偏现在出来了个陌生的妇人,又明显是这家的女主人模样。难道,娘子她们竟是搬了家?
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头,他低喃出声:“娘子,你去了哪里?昱儿,玉娘,你们都在哪里?!”
虽然他的声音不高,可那妇人却是耳尖,目光一闪,她笑着道:“恕小妇人无礼,先生所说的玉娘莫不是姓李?”
猛地抬起头,顾洪惊喜交加:“娘子认识玉娘?那也认识我家娘子了!她们原来就住在这儿的,我、我姓顾…”
“小妇人姓孟,”孟倩柔看着激动莫名,几乎说不下去的顾洪,倒也不感兴趣听他说完。只是浅笑着道:“若先生找的是那李玉娘,小妇人却是知道的。你只消往南城去寻‘三杭商行’便是了。只不过听说最近几日那里很是忙乱的。”脸上虽在笑,可看着顾洪的眼神却透着几分嘲讽之意,“不知先生与那李玉娘是什么关系?”虽近年与那李玉娘没什么纠葛,可她心里到底难忘那一年的恩怨。若不是那女人多嘴,这几年,夫君又怎会对她冷淡如斯。
“三杭商行?”口中低声轻喃,顾洪此刻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也没把孟倩柔的问话听入耳中,只拱了下手低声道谢便转身离开。
眼看着顾洪带了小虎离开,林花儿“呸”了一声啐道:“一个穷酸儒,跑到这儿来闹人…”
瞥了她一眼,孟倩柔皱眉道:“不知这人与那李玉娘是什么关系,瞧着倒也算是一表人才…”一面说一面要往院里走,才迈进一只脚,便听到一串低咳声。听到咳声,孟倩柔便皱起了眉,转过身看着自巷子另一头走过来的顾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早几年嫁过来时,瞧着顾润长得还算好,虽只是一个小吏,可到底也是读书人,让她还算满意。可不成想,才这几年光景,竟象是变成了个小老头似的。尤其是自王押司走后,就更是意志消沉,成天混在赌坊里熬得日日咳嗽不停,还背都驼了。就连夫妻之间那点事也…让她瞧见只觉面目可憎,令人心烦。可再觉得可憎,也还是夫妻,她这把年纪了,又不能再来个四嫁,也只得忍了,还要做做贤慧样子。
虽说是装样子,可凡是看到孟倩柔那温柔神情的人莫不以为真。就是顾润虽是对这妻子诸多抱怨,可看了她的面却还是软下来,“娘子刚才是和谁说话?瞧着这背影怎么竟是有些眼熟…”眯着眼,顾润张望着前面正拐出巷子的马车。虽是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可脚步却没停下,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吩咐道:“一会儿熬上壶浓茶,要不,实在没什么精神。”
孟倩柔只是低声“嗯”了一声,还未开口,林花儿已经一声冷哼:“父亲养好了精神可是又要出去做耍吗?可要仔细了,我瞧着刚才来的那两人八成是来收债的,可别让他们逮着了…”
顾润吓了一跳,虽然心里暗恨,可是想想素来疼爱这个外甥女的大舅哥,只能笑笑道:“女儿莫要吓为父了,我瞧着那人象是个儒生,怎么可能会是收债的呢?”
“这可难说,这年头儒生也好官吏好也,还不都是泡在赌坊里不晓时日…”
“花儿,”她还未说完,孟倩柔已经低唤了她一声,又递了过去一个眼色让林花儿走开,这才温言道:“官人,你莫听花儿说笑,刚才那两个人却是来找人的。说来你也一定会觉得好笑了,那人找李玉娘竟是找到咱们家了,还说什么他娘子以前是住这儿的…”
打了一半的哈欠噎了回去,好生难受。顾润却是顾不得别的,只瞠目瞪着孟倩柔,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那人说什么他娘子以前住这儿?怎么可能…”摸着下巴上的短须,他暗自嘀咕:“不可能啊,这里从前没住别的人家…就是住了别人,也不会说起那女人啊…”犹疑不定,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人除了说找李玉娘还说别的了吗?到底姓甚名谁?”
虽然不解顾润怎么会突然这个脸色,孟倩柔还是皱眉想了想,“啊,说来也巧,这人竟和官人一样也是姓顾的…”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顾润已经浑身一震,跌坐在地。孟倩柔不明所以地收了声,蹲下身去,只听到顾润嘴里不停地低语:“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他、他明明就是死了…”
“官人说的是?”孟倩柔也是个聪明人,听到顾润的话再联想到嫁过来时自家大哥说过的那些隐密之事,也不禁惊疑起来。难道那人竟是这院子原来的主人,那个死于山贼之手的顾洪?这之前,她一是没兴趣,二也是从来没觉得这事与她有关系,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过。
沉着脸,她呆呆地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青衣文士,忍不住道:“难道真是他?大难不死却是瘸了一条腿…”
听到孟倩柔的低语,顾润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她半晌。没了主意似地一个劲眨巴着眼,“这要是他可怎么动?不会,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早死了,连家产都…”声音一顿,他忽地跳起身来,竟猛然拍了下手,竟似突然就高兴了起来。
孟倩柔还在奇怪,就听到顾润喜滋滋地道:“回来的正好!说什么,也得让李玉娘把贪的钱吐出来才是,要她一半,不、要她全部身家…”
虽然仍没搞明白顾润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上边去,可听到要李玉娘的身家,孟倩柔不禁瞪大了眼睛。听说那李玉娘可是个富户,若真能…
心里还没回过味来,顾润已经揽臂抱住她,欢叫道:“娘子,咱们要发了,这回可要发大财了…”
被他在颊上亲了下,孟倩柔只觉脸上都是他发臭的口水味。心中暗恼,可却仍是满脸笑意:“官人可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兄长的话,我可以立刻去请他过来商量大计…”
顾润脸色一沉,“不用劳烦大舅爷了,此事我自有主张。”说着,便撩起长衫下摆,急急道:“我先追上去,但愿老天开眼,真是我有兄长福大命大回来了!”
“官人…”孟倩柔低唤一声,见得顾润头也不回地跑出院子,脸上的笑便立刻收敛了起来。“呸,想自己独吞?想得美,就你顾润那么点本事还能做成什么大事。”说着,回身冲着猫在影壁后的林花儿招了招手,“花儿,你现在别管别的,赶紧着去把你大舅找来,就说娘有急事找他商量,快着点…”
且不提顾家这边两夫妻各怀鬼胎,各行其是,只说顾洪坐着车出了巷子,在车中怔怔发呆,长吁短叹,直叹得小虎心都乱了。想说两句安慰话却又觉得违心。要说,他还真想问问顾洪:你家娘子是不是见你不归改嫁了?若真是如此,那他家姐姐是不是就直接可以做正室了。
挠挠脑袋,他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有那么不地道。到底,姐夫这头还有个儿子呢!想想,他还是道:“姐夫,你也别烦了,有什么事等到了那家商行见着那个什么玉娘再说就是…”
顾洪重重一叹,只觉心焦难耐,忍不住就又撩开帘子催那车夫快行。也算是那车夫卖力,才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竟已到了地方。下车一看,顾洪只觉面熟,竟是刚才就是打这里走过的。仰头看着那虽不华丽却也精致的欢门,还有上面那块黑底金漆的招牌。虽不知这家商行是做什么的,可看起来竟似不小的规模。心里便先有些疑惑:玉娘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自他走后顾家就家道中落她竟出来抛头露面做活了?!
咽了下口水,他走得有些急,在进门的时候几乎一脚跌在地上。小虎赶上前,一手扶住他,还未站直,已经有一个年轻后生迎了过来。看装扮,是这商行的伙计。未语先笑,一脸的恭敬,“这位官人,莫不是过来采买的?”
顾洪直起腰,目光四下一转,却是未曾看到柜台之类的东西,只有墙边的多宝格中,放着一些看起来有些稀奇的东西。他倒也是见多识文了,知道那些应都是海外贩来的。便知这家商行是做海贸的。只是这里似乎又与他之前见过的专卖海外货物的店铺不大一样。他自然是不知道了,三杭商行虽同样是海贸,可却多以批发为主,所以商行里的布置也与普通店铺略有不同。
“这位小哥儿,”顾洪抓着小虎的手,有些紧张地道:“不知你们这店里可有一个叫李玉娘的女子?”
那伙计闻言一怔,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洪几眼,才笑道:“这位客官来得不巧,咱们东家去对面贺喜去了,要不然,我请管事过来与您谈…”看着顾洪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又继续道:“您要是不急,等等也好…”
“小哥儿,你是说李玉娘是你们东家?”顾洪还没回过神,小虎已经拧着眉问出声来。可是不妙了!这个什么玉娘好象是姐夫的小妾吧?这回可真是…
他还在胡思乱想,顾洪却是突然松开他的手,看着那伙计大声问道:“你们东家是去哪儿了,快带我去见她!”
这一句说得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让刚才还在打量他的伙计为之一怔,心里暗自猜测这男人到底是谁。虽然心中好奇,可做生意就是讲个和气生财。之前东家可是说过多少遍了,就是客人提的要求再古怪,也要尽量满足。
当下也不多说,回头吩咐了声别的伙计,便笑着引了顾洪二人往外走去。可顾洪这会儿却似不急了,竟是迈着方步,慢慢踱出去,好象根本没看到那伙计微皱的眉似的。
不过二十来步远的路程,因着顾洪这份悠闲竟走了足有半刻钟。那伙计虽然生气,却也无奈,眼看着到了地头,忙笑着道:“这位客官,我们东家就在里面,只是这会怕是没时间见您…”看顾洪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从身边穿了过去。小伙计呶了下嘴一扭身,走了两步后突然双慢下来,竟是也学了顾洪的样子负了手慢慢踱起步来,看来守在门边穿着红裳的伙计哈哈直乐。
顾洪抬头看看头顶上写着“隆昌号”的新招牌,再看看满地的红屑,便知这就是刚才路过时正在开业的商铺。虽有门边正在整理记录贺仪的管事笑着上相询,他却只是摆了摆手就径自往里走去。
“耶,这又是哪位呀?”那管事咕喃着,看着顾洪带了小虎直往东家那儿走去,不禁低声道:“ 世风日下,竟连开业都有人白来混吃混喝了…”
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旁人眼中混吃混喝的斯文败类,顾洪目光扫去,只见得这宽敞的大堂里站满了正在寒喧的人。想是还未移步酒楼,便在这大堂里相互寒喧笑语。虽然人多,可他一眼看去,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想要找的人。无他,这大堂中女子少得可怜。一眼看去,竟只得三四人。
而那三四个女子却是聚在一起,不知正在说什么,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惹人为之侧目。也是巧,顾洪一眼看去,便看到那个面容妩媚的女子。想是这些年过得极好,虽衣着简朴,却也珠玉俱全,而且神采飞扬,浅笑低眉,别有一番风情。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顾洪心中一热。一一看去,却觉背对着他的那两个身形都不似娘子。一时失望,一时又想:娘子这些年或许胖了也或许瘦了,总可能是他没认出吧!舔了下嘴唇,他扬声低唤了一声:“玉娘…”
李玉娘低头浅笑,眼角却是睨着对面正在说笑的蓝蓉。这妮子倒是胆大,当着她和三娘面竟也不觉心虚。虽然是还没什么,可这妮子到底是存了不好的心眼儿。只要一想起这儿,她就忍不住想多瞧两眼,看看这妮子怎么就这么厚脸皮。
“蓝小娘子,”她低唤一声,看蓝蓉和沈三娘都看向她,便要说话,可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怔了下,她一时没听出是谁。能唤她名字的,按理都是亲近的人。尤其是男子,除了萧、许、蒲、小七四人外,便再无旁人。就是陆五也是一直都在唤她李娘子的。怎么这声音却是听着这么陌生?
皱起眉,她奇怪地回过头去。第一眼,却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待收回目光,却有一个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竟似神情激动地看着她…
突然双目圆睁,李玉娘看着面前这个蓄着须的青衣文士,一时只觉得惊骇莫名。这人,看起来好生眼熟…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人已经死了!不,不对,绝不是巧合突然有个人面目相似这么简单。她刚才就曾觉得…对了,是一个人,所以从刚才她就觉得眼熟似的…
听到男子又唤了一声,李玉娘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不信鬼神,可这些年来耳熏目染,倒也听多了那些个神怪故事。现在突然碰到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还真是吓到她了。
看到李玉娘的异样,原本还带着笑的几个女子便纷纷转过身来。小红最是护主心切,立刻上前扶着李玉娘,冲着激动地往前凑的顾洪,愤声喝道:“你待如何?”
她这一声,喝得太过响亮,周围的人便都转过头来看。蓝蓉便觉得有些难堪,不好冲着小红发火,便温言道:“这位先生…”目光一转,却看到沈三娘竟也面色微变,眼神发直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心中暗暗称奇,她咳了一声,推了下沈三娘。
被她一推,沈三娘才似如梦初醒,第一个反应就去抓李玉娘。虽然她也算女中豪杰,可鬼怪这东西却到底心中畏惧。抓到李玉娘的手,暖暖的热气传到掌心,她才松了口气。眼看着李玉娘也是一脸恍惚,唯有壮着胆子喝问道:“可是顾大官人?你不是死了吗?还来干什么?”
她这一问,倒是把蓝蓉和小红都吓个半死。女子最是胆小,突然听到鬼,哪怕是青天白日,也要吓破了胆。不过看过去,见那被说成“死了”的青衣文士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好象根本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头。
蓝蓉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突然拍着胸口道:“姐姐吓死我了,这位先生可是有影子的。”
可不是!沈三娘看了看,也松了口气。心情一松,就放开了李玉娘的手。“有影子!这、这…顾大官人,你竟没死吗?”
“死?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顾洪也是纳闷起来,看看沈三娘,依稀觉得眼熟,“莫不是许家的…”隐约记得这是从前的邻居,只是那时他这个读书人不甚关心左邻右舍,能知道这娘子夫家姓什么就不错了,这会儿说不上是哪个,倒也觉得有些尴尬。
“好好活着?”李玉娘低声重复着,咽了下口水,总算缓过神来。看了又看,她总算能确定眼前这人竟是…“顾洪!顾洪?你怎么会没有死呢?不是说你们遇到山贼,无一生还的吗?”
“山贼?是啊,山贼…”顾洪叹息一声,往前又走了一步。这下,李玉娘便发觉出他脚上竟有些不便之处。“你的脚?”对了,当年她还记得说是顾洪坠入山崖,竟找不到尸首…
牵起嘴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笑想哭,只觉得这人生真是荒唐,如此的不可预料,“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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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八章 谁言为真
第二十八章 谁言为真
“玉娘…”顾洪低唤了一声,看着李玉娘悲喜难辩的神情,只道她是惊喜交加,激动难当。正要往前迈上几步,拉了她诉说别情,却不想身后突有一人惊道:“真是重光兄吗?”
顾洪闻言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华服美冠的青年大步而来,面容依稀相识。只是略微一想,他便记起这人是哪个。故而在青年笑着作揖施礼也忙忙回了一礼,“金学兄,许久不见。”
“何止是许久不见!”金同仁大笑着,亲热地把着顾洪的手臂,“那年听说重光兄路遇山贼,遭遇不幸,小弟还落泪唏嘘,感叹我大宋又失了一个人才。却不想重光兄果然是贵人!今日能看到重光兄安然无恙真是上苍眷顾…”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笑着的顾洪却是神情一黯,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腿。虽然大难不死,可伤了一只腿以至于行动也有所不便,若不是为这,他又何至于名落二甲?
瞥见顾洪的脸色不对,金同仁也是知机。忙沉声道:“重光兄大难不死已是天大的福气,虽然嫂夫人不幸,还望兄长能节哀…”
猛地抬起头来,顾洪受惊地看着金同仁,也顾不得自己那一点伤感之情,“金学兄说什么?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她?”
说着话,便扭过头去看李玉娘,“玉娘,娘子她在何处?你们为什么搬家了?昱儿呢?昱儿在哪儿?”他想要问的问题太多,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时想不出还要问些什么。
见李玉娘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神情仍是有些恍惚,竟没有答他,顾洪不禁大急。也忘了同金同仁作别,直接就转过身走向李玉娘,“玉娘,你答我啊!”
“娘子?姜娘子?”眨了下眼,李玉娘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想起死去的那个女子,嘴里只觉得发苦。若是当年不是误听了顾洪的死讯,姜淑云或许也不会血崩而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