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大格格拍头,要暴走了。
“格格,事情不是福晋可以左右的。正如福晋所说,她给了两家一个机会出来心平气和的谈谈,至于两家怎么办,那是两家自己的事。”刘嬷嬷轻轻出来制止了大格格。
“对不起,额娘。”
“你心肠好,这很好。没事”施诗其实还是不太明白大格格为什么这么急,但不能说,轻轻的拍拍大格格手背,表示理解。
“只希望钮祜禄家好好处理,那位姑娘是以为年家必要退亲才嫁的。现在要把她送庄子里,就是逼死她了。”润儿咬着手帕,一脸的不忍。
“刘嬷嬷,送份厚礼给那位二夫人,你亲自去。把这个也拿给她”施诗忙对刘嬷嬷说道,从手腕上退下一对玉镯放到刘嬷嬷手中,“跟她说,四爷府不是仗势欺人,只是没法子,我们也不能看着玉儿被逼死。”
刘嬷嬷点点头,匆匆而去,那位二夫人若是真的寻了死,四爷府就真的被打上了仗势欺人的牌子,在老爷子马上万寿的关键点上,决不能出这个纰漏。
刘嬷嬷办事比施诗要老道多了,到了钮祜禄家,钮祜禄夫人正跟那位妾闹腾呢,听说四福晋派人来了,还要见二奶奶,钮祜禄夫人又不忍起来,这些日子他们婆媳相处还是不错的,现在闹成这样,难不成真的逼她去死不成。一边护住媳妇,一边有点惊恐的问道,“说什么了?”
“没有,那位嬷嬷是福晋的奶嬷嬷,福晋派她来给二奶奶送点东西。看着好像挺和善的。”报信的丫头拼命的想着。
二奶奶放声大哭,她好歹也是贵姓之家出来的,凭什么这么被人作贱。
“行了,别哭了,人家指名见你,若真的说话不好听,咱们拼了,绝了这门亲就是了。”钮祜禄夫人也是泪流满面。
马上让人梳洗,拉着她出来。
“给夫人请安”刘嬷嬷对钮祜禄夫人微蹲了一下,她是有品阶的女官,并不是一般的下人,自然不用太卑微的。
“嬷嬷客气了,快请坐,福晋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钮祜禄夫人也惴惴不安起来。
“四爷福晋都是信佛之人,都是佛口仁心,对年家姑娘是这样,对二奶奶也是如此,福晋深知二奶奶的不易,她愧对二奶奶,这是她心爱的一对玉镯,赠于二奶奶,以表歉意。”刘嬷嬷亲手端过铺着红绸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对白玉手镯。钮祜禄夫人想起,这刚刚还戴上福晋手腕上的。
“这个…”
“正是,二奶奶,两家的义气之争,伤的却是你与年姑娘。福晋不能看着年姑娘去死,也不能看着你伤心,她亲手褪下镯子让老奴给您带上。”刘嬷嬷过去对二奶奶行了一礼,轻轻的拉过二奶奶的手腕,给她戴上,柔声说道。虽然没说对不起,但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表达了四爷府的无奈。
二奶奶的眼泪再次喷薄而出。
“好了,不哭了。福晋知道二奶奶委曲,只是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即便是贵为福晋,她也有自己的无奈。二奶奶是贵妾,等钮祜禄少爷升了官,为二奶奶求个名份,也不是不可能的。福晋也会告诫年姑娘,让她以礼相待。”刘嬷嬷给二奶奶擦擦泪,微笑着说道。
钮祜禄夫人心里暗暗的点点头,四福晋还真是人物了,做事两面光鲜不说,还不让人说出一点不是来。表明,二奶奶别想仗着先进门欺侮年氏;但年氏也别指着有大格格和四爷府的撑腰,欺侮二奶奶。四爷府要的只是别闹了,大家安生的过子,他们谁都支持,其实谁也不支持。
第二十六章大家都别过
年家的后续施诗不敢管了,差点闹出人命,早知道这样让他们退亲就好了。果然不是土著,就没法理解她们的想法。当然这事结果倒不用参与也能知道,贵妇圈子本就是八卦盛行,凌嬷嬷他们没事就跟施诗和润儿汇报一下外头的最新战报。
两头不是人的自然是阿灵阿了。谁让你没事出那幺蛾子,让人娶贵妾,还说什么等退了亲就是扶正。这下好了,二奶奶娘家不干了,女儿已经嫁了,嫁妆是当正妻给的,你们说话不算数了,现在还要把我女儿送到乡下去,让我们脸往哪放?
四福晋给二奶奶道歉的事,人家也知道了。站在四福晋的立场上,她真的没法不为年家出头,年家定亲在前,你们若觉得年家不对,直接退亲就是了,为何要闹一出停妻再娶来?这不仅是打年家的脸,其实也泼了四爷府的面子。我们大格格的伴读能让你们这么糟蹋?
人家还能想到二奶奶的无辜,来道歉了。暗示了给女婿一个前程,她身为贵妾的二夫人也能弄个正经的名号。人家也就不怪四爷家了,但不代表他们能忍下那口气,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阿灵阿。
现在是阿灵阿两头不是人了,媒都是你做的,现在俩家女孩都被你害死了,一个和硕格格的伴读嫁到哪家也不丢份的,结果你们闹这一出,坏了女家的名声;二奶奶家虽然也是旁枝,人家也是贵姓嫡女,出来给人做正妻那也是说得过去的,结果生生的被逼成了妾。
两好女被迫挤一家,于是俩娘家人都恨他了。钮家也恨,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主?惹上什么人?弄得他们快家不成家了,儿子和二奶奶其实刚刚新婚,感情正浓,结果要逼着再娶一个,心里能没点想法?二奶奶就算能原谅四爷府的插手,也觉得相公人不错,可是不代表她不怨阿灵阿让她陷入这么尴尬的地步;而在家里待嫁的年姑娘也怨,这日子还怎么过?
武灵杰也看他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谁让他们让施诗那么痛苦,差点害他们惹上人命,万一真的出了事,施诗还不得埋怨她自己一辈子?所以对于这种爱惹祸的主,武灵杰要坚决的打击。
正好,原先满尚书被武灵杰折磨怕了,直接走了老爷子的门路,回家养老去了。顶上的是阿灵阿的长子,阿尔松阿于是武灵杰每天吃饭,就拉着阿尔松阿谈案子,讲大清律。
他特别喜欢把《大清律》里《婚姻法》,拿出来跟阿尔松阿讨论。把阿尔松阿虐得yu仙yu死,回家就跟阿灵阿发脾气。于是阿灵阿成了万人嫌,连夫人都看他不顺眼了,看看办的这叫啥事,让她在夫人圈子里都抬不起头了。
不过武灵杰不但在肉体上折磨他们,并且在精神上也开始折磨他们了,武灵杰真的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教育意义,于是交给了邬大神,让他们快出本子,快出戏,一个折子就好,排出来给老爷子贺寿。邬大神觉得这个贺寿不太好吧?武灵杰却摇头,说这再好也没有了,让老爷子看看,一个因为站队而引发的惨案。
邬大神怔了一下,马上明白武灵杰的意思了,也对,若不是阿灵阿和年家想站队,何至于连累这么多人,闹成这样?说白了,就是大人们被欲望弄晕了头脑,于是害了当事者的三人。
到了老爷子生日那天,白天接受了儿子们和群臣们的恭贺之后,晚上是家宴,在御花园摆上戏台子,武灵杰献的戏就开锣了。当然争端没有直接写明为了站队,而是义气之争。但是钮年两家的婚姻之事闹到今天,谁能不知道,大家没想到四爷竟然排成戏,演出来给大家看。
最后结局虽然是欢欢喜喜二女同嫁,共待一夫。但是谁看完了都得心里别扭半天,老太后看完了,摇摇头,“所以当老家的一定得慎重,可不能这么干了。”
康熙在边上点点头,他当然明白武灵杰的意思,他这戏就是排给他看的。就是告诉他,现在外头就是这样,连儿女的婚事都拿来作文章,求你别再折腾了。再折腾下去,就真的没人陪你玩了。
扭头看看边上坐在贵妃腿上吃点心的小四,虽然有点小小的贪财,但是他却对这个孙子越来越有好感了,首先是沉得住气,无论在上书房和朝上,他该站就站、该坐就坐,而且坐有坐像,站有站像,看得出,老四两口子对他真的下了一番苦功的;其次,他从不插嘴,有些小孩子生怕失去存在感,在人多时,喜欢插嘴,喜欢表明自己很机灵。而小四从来不这样,让他听就是听。听进脑,存进心,事后,也从没听他再提起;第三,脑子不错,别以为他在边上就是当摆设。自己问他什么,他也会答,而且答得都不错。顺便还能问自己点问题,虽然这些问题,有些老爷子自己都答不出来。
“小四,这戏好看不?”老爷子问向了小四。
“嗯,两个姐姐都很美。”小四吐出果子核,赶紧答到。
下面听的施诗垂下了头,自己怎么告诉他,那俩不是姐姐,是哥哥?
老爷子笑了,“还有呢?”
“哥哥很幸福,一次娶两新娘子。”小四再说道。
施诗扶着大格格,想晕了。润儿却笑了,觉得小四答得好,这才该是小四答得的话。
“那之前呢?之前你看到什么?”老爷子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看戏啊那个爷爷也好玩,吹胡子的样子跟皇玛法差不多,那个叔叔沉下脸时,很像我阿玛。哦哦,里面那个福晋有点像我额娘,不过没我额娘好看,但比我额娘温柔多了。”小四拼命的想着。
下面笑声一片,小四说的‘爷爷’是阿灵阿,‘叔叔’是年羹尧,但福晋是百分百的施诗,满京城谁不知道四福晋又温和又贤惠,结果被她亲儿子暴露,说她一点也不温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老四媳妇,你平日怎么着小四了?这么说你”太后也笑倒了,直接问道。
“唉,孙媳不是对他实在温柔不起来吗?”施诗委委曲曲的站起对太后说道。
太后大笑起来,转头对康熙说道,“看到没?这才是亲娘。”
“皇额娘说得是”康熙也笑了,亲妈才不会跟儿子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见人三分笑,那是对外人,瞟了一眼边上的润儿,“润儿,你额娘平日就这么对你们?”
“虽不至于像对小四那么激烈,却也严厉有加。”润儿多会说话的一个人,自己挂在施诗的名下,却不是亲生的,若这会说施诗对他们很好很温柔,就是在说施诗对他们不像亲生的。但若说像对小四一样,人家只怕要说施诗恶毒。
“你们几个她都教得很好。四福晋教子有方,赏”老爷子高兴了。
施诗痛苦,但还是跪下谢恩,自己算教导有方?其实她真不是谦虚,她真的觉得其它家的福晋都比自己会管孩子,看看人家家里的孩子一个个…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再看看自己家的这几个。唉,好吧,自己家里除了小四,其它的还是挺靠谱的。
献完了寿,戏就公演了,大家都去看,顺便,在空挡,武灵杰还让演员宣传一下《大清律》的《婚律》一节,不是谁都能娶两妻的,平民四十上,无子,无兄弟侄,方可纳妾。就是说,你若无官身,过了四十岁,没有儿子,而且也没兄弟,就兄弟兄弟也没儿子的情况下,你方可纳妾,为你生孩子;有官身也不是可以随便纳妾的…
反正戏演到哪,就会出来一个人,说这里违反了大清律的哪条,再解释一下。然后继续演。于是戏看完了,下面不管认字不认字的,大多都学会了几条大清婚律里的细节。然后觉得,原来这也就犯法了。
也许是因为是真人真事,于是大家都涌进戏院看戏,京城里出没天的功夫,对于大清的婚姻法就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就算走到大街上,也有孩子在那喊着,错了错了,大清律里说了,这不对
阿灵阿都没脸见人了,他家没人去看那戏,但看过戏的回来说了,他们家把大清律里的婚律一节差不多违了一个遍。他儿子还是刑部尚书
老爷子心里其实是别扭的,他觉得老四在逼自己,逼自己表态,逼自己别让朝臣们站队了。可是这个态他真的不想表。结果听人回报,那戏在民间很轰动,倒不是因为站队,而是因为普法。老爷子怒了,把上书房和几位阿哥们都叫了进来,小四自然站在边上听了。
武灵杰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怒,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啊?虽然数钱数到手抽筋,但那也是小胖乐的事,与他无关吧?然后想想,也许跟自己无关,于是老实的站在一边装布景板。
第二十七章结案
“老四”老爷子果然第一个叫他,武灵杰很郁闷了,凭什么啊,自己很忙好不。
“是,皇阿玛。”武灵杰躬身上前。
“你想干嘛?”老爷子没头没脑的吼了一声。
武灵杰怔了一下,干脆站直了,看着老爷子,一脸茫然。
老爷子那叫一个气啊,直接把弹劾阿灵阿的本章扔给了武灵节。武灵杰捡起看了看,跟自己有关系吗?他本来就把大小的律法都都违了一个遍啊。骂自己做什么?
看完了,把折子小心的放回了老爷子桌上,想想,“儿臣最近不是管着刑部吗?觉得《大清律》实在难懂得很,平常吃饭时,也会一条条的问尚书,怎么解释。儿臣想,若儿臣都不懂了,更何况百姓了,于是正好趁着戏的功夫跟百姓们解释一下律法。起到教化百姓之功。真没有与谁为难的想法。”
“如今这弹劾,你打算怎么办?”老爷子瞪着眼看着老四。
“儿臣的戏里点了钮祜禄大人之名吗?这本就是一出戏,讲的只是一个故事罢了。”武灵杰很想翻白眼,但想想如果冷面四爷翻白眼,只怕边上的人都会笑死。
老爷子一怔,想想戏他是看过的,谁也没说这就是说的钮年争端,只不过讲的一个故事,有点啼笑因缘的意思。总不能一出戏,就定一个朝臣的罪不是。但老爷子能认怂吗?现在有人弹劾了,上面也没写戏的事,上面就写阿灵阿插手族亲婚事。这也是犯罪不是。
“人家可没说戏,人家说的弹劾。”老爷子点点折子。
“儿臣也没说不能弹劾,不过证据呢?钮年两家结亲,与阿灵阿大人又有何关系?儿臣怎么就弄不懂了呢?”武灵杰一脸严肃,“若真的跟这位大人说的,那么钮家公子、年遐龄都得被弹,本就是这两家的错不是吗?”
老爷子想想也是,结亲的是那两家,阿灵阿说是做媒,其实婚书上也不会说真的写上他的名字。真的谈到打官司,阿灵阿还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所以你乱弹个屁啊?懂不懂法啊
“所以儿臣以为,依法治国、依法治官很有必要。儿臣请旨,让御史言官们也学学《大清律》,省得没事乱上表,浪费大家时间。”武灵杰顺便说道。
大家都瞪着他,四爷不是要把学习《大清律》的风吹向满朝文武吧?这谁受得了,大清律多得能摆满一面墙,那真不是吹牛,现在谁也不敢说自己真的明白大清律了。生怕四爷直接抽一本出来问自己,都吓得不敢吭声了。
“你怎么看?”老爷子气得要吐血了,直接问着身边的宝贝孙子。
“阿玛太牛了”小四很崇拜老爹了,马上说道。
老爷子觉得有血的话,真的就一口吐出来了,很郁闷的问道,“为什么?”
“多么像皇玛法说的,有理有据有节啊任谁都不能说他错了。太牛了”小四非常的喜悦啊,觉得很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叫牛?”老爷子都想揍人了。
“那当然,吵架当然要吵赢啊我三哥带我去看过人吵架,就没一个比我阿玛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还赢得这么轻松的。这不牛,什么叫牛?”小四看着老爷子。
“那你是说,朕输了?”
“阿玛在跟您吵吗?不是跟弹劾的官员们吵吗?”小四很诧异的问道。
老爷子又噎住了,早知道就不问他了,还以为他跟自己这么长时间了,总会向着点自己,结果还是向着人家的亲爹,真是太失败了。而武灵杰也瞪了儿子一眼,自己有吵架吗?自己在讲道理,这儿子被老爷子教坏了,实在太没说话的艺术了。
“你们怎么看?”老爷子看向了上书房大臣。
“这个,臣以为,雍亲王说得有理,钮年两家的确行为不检,当下令斥责。”张庭玉真的真的很能干啊,生生的把歪掉的楼又正了回来,老爷子都快泪流满面了,总算有一个靠谱的了。
言官弹劾其实人家也没法,戏那么红,四爷也一条条的解释了,大家都知道犯了这么多法,结果这三家谁家也没事,那四爷做这个戏是什么意思?民众又会怎么想?所以想来想去,只能写上弹表,让老爷子定夺。
老爷子烦也烦这个,你都跟民众解释了律法,就得给民众一个交待,不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假话了。这让一辈子好面子的老爷子怎么办?遮又遮不过去,罚又不知道怎么罚。只能把老四拉出来骂。结果老四推得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弄得他都歪了楼,还是张庭玉比较靠谱,总算说到点上了。
“儿臣附议。”武灵杰点头,他本来就看年家不顺眼,让他们醒醒很好。至于钮家,也不是不能操作,他们本就在京里有点尴尬,不如让钮公子出京做官、带上小年糕,出门避几年,生了孩子,待京里的事平息了,再回来一家团聚。里子、面子都有了。
老爷子狐疑的看看武灵杰,这答应得太爽快了吧?年家怎么说也是家奴,他也不怕害了其它人的心?不过老爷子不管了,只要有态度就好,也没存什么好心,直接把事情交给了武灵杰,谁让他管着刑部呢。
武灵杰欣然受命,律法这事,还真的挺有意思的,怎么说都有理,比如钮年两家的事,是《婚律》的范畴。不算是刑法,而是民法。刑还不上大夫呢,民律这事,两家又都商量好了,其实还真的在处与不处之间。
但由于大家都看着,武灵杰就当上一堂民法普及课了,让年遐龄从任上回来,谁让他是家主,再把钮家的老爷子也叫上。假模假事的审上了。最后宣判时,还真是万人空巷了。没地去,去了大剧院,这样坐的人多,也都能听得见。顺便武灵杰收了一回门票,除去给自己的租金之外,剩下的给刑部的人发了奖金,总不能让人白背一回书不是,得让他们知道,跟着四爷苦是苦点,但真有肉吃。
武灵杰写了长长的宣判词,让嗓门大的演员当众念出来。首先是年遐龄年老昏聩,判告老回京,再不录用;判钮家停妻再娶有违律法,考虑到情有可原,钮老爷年老体弱,由其子代为领罚,降为七品知县,以观后效。
年遐龄本就五十多了,虽然还没到退休的时候,可是也知道这是骑虎难下,四爷让自己顶了,也有保全之意,两儿子和女儿都没受到波及不是。钮家也高兴,明面上儿子是五品的衔,可是五品虚衔跟七品实缺谁更重要?这不过是哄哄下面的老百姓罢了,四爷还是给了他们一个恩典。结果皆大欢喜阿灵阿连提都没被提,事情就圆满的结束了。
老八在书房里,他已经把幕僚们都送走了,一个也没留下,平日不去衙门时,就在家里看看书,跟自己下盘棋。此时,他正对着棋盘笑,手里拿着子轻轻的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爷这是怎么啦,今儿走通了?”八福晋端茶进来看到,看老八对着棋盘的傻笑,倒是吓了一跳。
“让你不要自己做这些,怎么还做?”八爷忙起身接过了茶盘,八福晋的肚子已经隆起了,身子有点笨拙,端着茶盘显得有些让人害怕。
“四嫂还亲自帮四哥换衣裳呢,四哥这些事都是四嫂在做,说是润儿也帮小五这么做,不然小五能死心踏地的跟着四哥他们混,亲老子娘都扔一边了。”八福晋擦擦汗,虽然才四月,但对孕妇来说,就已经很热了,跟揣了一团火似的。她在说小五生母的去世的事。
尹二夫人还是没熬过去,终究是死了,不过她还不错,之前武灵杰找过尹泰,让他把人送出来休养,对心情好。
尹泰也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四爷是想让他们母子见面,但不能去尹家,只有在外面。二夫人也跟他多年,俩人的倒真有几分真的夫妻之情。回家就跟老太太说,二夫人不成了,若在家里头,只怕也难办。将来搞不好,小五还得怨他们。不如送到庄子里,到时好说话一些。老太太说他糊涂,真这样小五更要恨他们了。尹泰忙说,若在外头,也可让小五去看看,拉近关系。老太太想想也觉得是个办法,也就同意了。尹泰亲自送二夫人出城,而小五和润儿就在城外十里亭那儿等着。
装成郊游偶遇,二夫人被请进了四爷府在郊外的庄子里休息,他们在城外住了几天,润儿亲自侍奉汤药,虽然还是没能挽回二夫人的性命,但得到了小五的全身心的感动。而二夫人临终之前耳提面命,他已经不是尹家的人了,对他们来说,她死了,他们跟尹家就再无瓜葛,不要让自己扯上不必要的麻烦之中。小五痛哭流涕,虽然不很认同,毕竟父亲还有祖母对他是真的好的,但却没有反驳母亲的话。
二夫人走了,小五已经没有资格为她戴孝了,只能和润儿一块默默的在她坟头磕头,尽最后的心意。当然,就算是生母,就算是他还在尹家,他其实也没戴孝的资格。谁让他娘只是妾。虽说叫二夫人,却也只是叫叫罢了。
没有二夫人的尹家对小五来说,又少了一份牵挂。或者说是最大的牵挂。小五自然跟岳父一家走得更近了。多少也会让人诟病一下,传言多少会有一些的。
第二十八章下决心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八爷扶媳妇坐下,他可没有那种非要妻子伺候的那种怪癖。在他看来,妻子就该是小时候叉着腰大喊着,自己外公是安亲王的那个野蛮丫头。这几年她倒是跟着四嫂学了不少东西,性子稳了,越来越温和了。虽说自己也曾经羡慕过老四的运气,不过这两年,倒是突然觉得妻子的真性情也让人无比的怀念。
“唉,有时倒是看不明白四哥、四嫂。四嫂是贤惠人,平日里也不爱管闲事,这回这事若是你,你会如何办?”扶她坐下后,笑着问道,钮年之争,若是妻子来管,会管成什么样?
“应该不会像四嫂那么办,总会先叫年家过来问问他们的打算;再叫钮家过去问问,两家差不多了,再凑一块,消消的把事办了。其实我觉得四嫂这回…办得有点急了。”八福晋想想说道。对于施诗,她还是不愿过多的评价,好感这东西是很怪的,因为一直有,于是就不会轻易消退。
“若像你这么办,他们两家自然是退亲了。然后两家就算不是结了仇,也是结了怨的,这对四爷府有什么好处?”老八冷冷的笑着,下意识的转着自己的板指。静静的坐下,慢慢的说道。
“看看四嫂的办的,直接叫三家过去,逼着三家只能表态非结亲不可。然后又派人到钮家,给二奶奶上了颗甜枣。让大家都知道,年丫头和二奶奶其实都是受害者。四福晋只是为了这两孩子没法子才出了头,谁能说四福晋不贤惠?于是骂名便全是阿灵阿了,‘看你这老货出的主意’钮年他们仨家还是好亲家,里外不是人的只有阿灵阿。你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八福晋怔了一下,想想摇摇头,越想越觉得,老八说得对。这事看着糙,可是每一步都有学问,自己还真想不出来。按自己想的,也许就真是直接退婚了。但很快又摇头,“哪有那么的容易,差一点,可能就全盘皆输。若二奶奶是烈性的,不听她的劝,直接寻了短,四爷府就得承受全部的压力。仗势欺人,之前的努力全盘皆输。”
让她下决心黑施诗,她还是真不愿相信,好一会儿还是不觉得这件事,施诗真的有全盘的布局,这风险太高。
“这里头免不了还有四哥的影子,正如你说的,四嫂这么多年,极少管闲事,弄不好,这就是四哥的主意。四嫂不过是听话,摆了一道罢了。后面才是四哥唱主角。弄戏出来逼皇阿玛表态,‘您再不确定继承人,看看朝臣们都成什么样了?’然后满大街的传戏,说是普法。可是往深了想呢?年家老爷子下马,钮家小子出京。这正是老四要的结果。年家不听话,可年家真的能干。想跳出四爷的手心,一翻手就玩死你们,还让你们不得不感激涕零;钮家与阿灵阿已生间隙,弄不好,钮祜禄氏家族慢慢的就从阿灵阿的手中脱出来了。他给钮小子实缺,让他带着年丫头出京避风头。又全了年丫头的大房的地位,也保住了钮家的感激。对了,还有满京城百姓的爱戴,谁不说四爷是真青天啊看看这出戏,四哥一箭几雕?所以我想二奶奶的事,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所以我这些年真是白过了”
老八细数着这件小小的婚事风波带给四爷府的巨大政治利益,不得不说老四的算计了。原本以为自己才是会算得失的,现在看来,真的一招都没过。
“谁说你白过了?在我心里,你最棒”八福晋笑着对八爷说道,虽然心里满是苦涩,老八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一点点的就被不着痕迹的消融掉了,老八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都摆在明面上,看上去全是阳谋,让人破无可破。
“也不过是在你心里。”老八对妻子笑了,这世上也就只有她才会这样傻乎乎的信自己。
“这还不够?那加上香儿和额娘好了”八福晋笑道。
“已经不用比了,我输得干干净净”老八轻叹了一声,‘额娘、妻子、女儿’,原来自己世界里只有她们仨了吗?
“你真的想赢吗?”八福晋深深的看了一眼丈夫,好一会儿说道。
“身为皇子,谁不想赢?谁都是生来骄傲,都想做主子的。”老八靠着大椅,抬头望天。一辈子的梦想,不是那么容易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他不止一次的说想放弃,可是最终,他知道,这很难。
“赢了之后呢?”八福晋顿了顿,轻轻的问道。
“赢了就是赢了,还有什么之后之前?”老八都不知道妻子在想什么,赢了还问以后?
“没事,我就是在想,你和四哥比,差在哪?你管内务府,他管户部,本来就相安无事,各有壁垒。太子倒了,大家都到明面上来了,四哥也就显出来了,也就这会,大家才知道四哥是真能干。
这些年,户部连我都知道被管得极好,做事有章法,大家由开头的弹劾,到现在觉得还是有章程好;再说刑部,他管到那儿了,就真的在管,真的让人都要知道律法是什么。现在演出戏都要让人知道,这出戏里有几条律法,是怎么解释的。若换过来,你会怎么管?”八福晋第一次直视着丈夫。
老八一愣,他没想到妻子会这么问他。换自己,会怎么管?追户部欠款,他应该会和老四一样,不怎么管,但却不敢真的扎紧口袋,每一分钱都当自己的计算着过。管刑部,他会依着老爷子,弄出一个天大的窟窿,后来呢?他不敢想。自己真不如老四吗?
“您真的想要那把椅子,我不拦着您,而且也不是没法子。我一直管着慈济会,我从来没让任何人插手里面的运作,趁着我怀孩子,您可以接过去做。京畿几地的善堂全是我们的人,虽说也说老爷子给钱,可是他们也知道,全是八爷、八福晋一直在照顾他们,真的做起来,至少在民心上,我们不比四哥四嫂差。老爷子一时半会还去不了,我们还有时间。大可在资源斗上一斗,朝臣都是墙头草,我们未必没有赢面。可是真的,爷,您上位了,打算怎么做?有时想想,真不是能上位就行了”
“你不信我?”老八深深的看着刚刚还说信自己的妻子。
“我信,我真的相信您是德才兼备,可是你性子太弱,您想得太多”八福晋摇摇头,“那年盐商的事,您还记得吗?只有四哥说杀做得多么干脆利落。老十都佩服他不是因为他让老十去了,而是他把范围控制在了最小范围里,他无伤人意那一次,其实我们就已经输了”
话到这份上,八福晋也不想再遮掩什么了,夫妻夫妻,就是该说真话时,一定要说真话。
老八没发火,静静的思索着。老四‘无伤人意’这些年,一桩一件,老四做得都很决断,可是每一次都做得很厚道,看着绝杀果敢,可是每一件,他都无伤人意。就事论事,尽量的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可是这极大的笼络住了京里看着不起眼,却掌握着八旗的各大佬们。
谁家暗地里没点事,他们不要一个赶尽杀绝的主子。老爷子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主,但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而自己一心一意的讨好老爷子、又想做得两面光。但这些年,他知道,他做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事。
当初那些人为什么支持自己?因为自己看着最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不苟言笑的四爷,才是真的能保护他们的人时,他们怎么可能不倒戈相向?
“所以你还是让我退?”
“四哥、四嫂不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看看老九、老十,现在不也是跟着跑了?老三…虽然还有心,其实四哥应该没把他看在眼里。这些年,他不也帮着老三做了不少事。其它兄弟,谁家没得四哥的好处,包括咱家,这几年日子都好过多了。也许像老九、老十那样,未尝不可”八福晋轻轻的劝道。
“他会吗?”
“会”八福晋很肯定的点头,她相信只要去求四嫂,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这么想我退出?”
“我,额娘,香儿,还有肚子里这个,我们都想好好过日子,也许好日子就在眼前了。”八福晋拉过老八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如果说没孩子,这些话烂在八福晋的肚子里也不会说。可是她现在有孩子了,她真理解施诗去每一个宫里磕头时那种绝然的心态。为了自己的孩子,她真的什么都愿意放弃,‘尊严’又算得了什么?老八也许还有赢面,可是为了这点赢面,他压上一切,值得吗?真的全压上了,输了,那就是一家子的命。她死她认了,可现在她有两个孩子了。她能看着他们死吗?
老八沉默了。
八福晋默默放开他,退了出去,是时候让他想想了。她也在赌,赌孩子在老八心里的地位,赌野心对老八来说算什么?
老八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一天,饭都是八福晋派人送到书房里,让人不要打扰老八。虽然饭菜一口没动,但思索的时间越长,八福晋心里反而越高兴。所以不论老八得出什么结论,表明自己、孩子,在老八的心里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要下这么大决心,才能否定。哪怕最后,他没有选他们,她也愿意为了老八再战一场。
第二十九章 家庭日
武灵杰夫妇觉得自己好像又过了一关,哪里想得到他们在老八心里已经成了阴谋家。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一块包起饺子来,还把小四也接回来,一块玩。
“为什么自己包?”小胖三已经满身面粉了,一边用小胖手使劲的把面团搓成细条,再一个个的揪成小团给小四按扁,一边问道。
“好玩啊再说不是闲吗?”施诗和润儿在包饺子,武灵杰笨手笨脚的把小四按扁的面团擀成面皮。
弘昀眼观四路,一面制止小三、小四的撒面行为,一面帮着武灵杰传面皮,这里头最忙的就是他了。当然他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满了面粉。
其实施诗也不很会包,从小住校的人,你能指着她有多能干?不过在中国人心里,包饺子好像是最能体现家庭团结的一件事。每到过年,她也会被揪出来,到奶奶家,一家人围在一块包饺子,等过年。
小时候她跟小四一样按面饼,长大了跟妈妈学包饺子,目前为止,比较高难度的和面和拌馅的功夫还没传给她,于是这两项高难度的,就让凌嬷嬷和刘嬷嬷来场外指导。由比较聪明有劲的武灵杰和小五来完成。
小五也很无奈,他刚刚在刘嬷嬷的帮助下剁了羊肉馅,现在武灵杰擀好一个面皮,他就在面皮上放上点馅,让岳母和媳妇一块包。感觉自己样子有点挫。不过他很识相的离小三、小四远远的,坚决不让面粉沾到自己。
“是挺好玩的,额娘,我包得漂亮吧”润儿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手艺,虽然大小不等,不过她自己觉得还不错。她喜欢这种家庭活动,多有意思啊。
“不错,加油”施诗鼓励,主要是润儿是越包越好,自己好歹也算是学过的,竟然还是包得有点丑的样子,觉得不太好意思。当然,人家也不会怪他们,对下人们来说,都是第一次,这样已经不错了。
“要包到什么时候?”小胖三不改他的话多。
“总得把咱们自己吃的包出来吧?”施诗想想,并看看边上的成品,真心的觉得,可能得包到明天早上了。
“那别包了,我觉得我吃两个就成了。”小胖三马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