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欣赏着这幅字,康熙便来了。
“诶?这不是《宝砚诰》吗?怎么会到了你这儿了?”康熙满脸疑惑。
昭嫆莞尔一笑:“是德妃送给表姐当贺礼,我去景阳宫瞧见了,觉得不错,就讨了来。”简单解释了两句,昭嫆眼梢一挑,别有风情地睨了康熙一眼:“听说,这是你特意赏赐给德妃的?”
康熙“噗嗤”笑了,他凑近在昭嫆嘴角深吸了一口,“朕都闻见酸味儿了!”
昭嫆嗔了他一眼,“几日不见,德妃变雅人了,再过几日,怕是要成才女了!”
康熙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日前,德妃说想临字,所以求朕赏赐一卷董其昌的墨宝,她如此恳求,朕才顺手赏了她一副。”
昭嫆“哦”了一声,“那她怎么不自己留着临摹,转头就如此痛快地送人了?”
康熙微笑着道:“还不是因为安嫔…嗯,淑妃跟德妃之前有些口角么,德妃才特意把朕赏赐的墨宝赠与淑妃,想要化解龃龉。”
“哦?原来是这样啊…”昭嫆眼皮微微一垂,德妃跟表姐的龃龉,在宫里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那日在慈宁宫,在太后面前德妃极力反对表姐加封淑妃尊位。当时惠妃荣妃宜妃都看在眼里,岂会守口如瓶?这事儿早晚会传入康熙耳中。
德妃想来以温柔和善的好面孔示人,岂会与六宫嫔妃不睦?她此举,可真真是做足了贤妃姿态,若是表姐日后与德妃不睦,便不是德妃的问题,也是表姐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了。
这个德妃!还真是不能小觑了她的手段呢!
“既然如此,我讨走了这卷行书,德妃心里会不会不舒坦呀?”昭嫆挑眉问。
康熙笑呵呵道:“这怎么会呢?既然德妃已经赠与了淑妃,淑妃要给谁,那是她的自由。何况朕瞧着,淑妃也不大喜欢董体字,东西给她也可惜了,嫆儿留着正好。”
是了,表姐更喜欢柳体字些。
昭嫆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手抄一卷女诫,赠与德妃,算是还礼吧。”——其实她最讨厌的就是女诫了。不过抄写这东西送人,大有警告对方安守妇德之意。因此敲打一下德妃,也省得她总把心眼往表姐身上使!
“好,随你。”康熙点了点头,倒是根本不上心的样子。
昭嫆很认真地花了三天功夫,仔仔细细抄录完了女诫全文,可以说是字字娟秀工整,堪称范本级别,连昭嫆自己都满意极了呢。
说是送给德妃,昭嫆自然没兴趣叫人客客气气送去永和宫,而是把德妃叫来钟粹宫,亲自交给她。
昭嫆贸然传见,德妃自然满腹警惕,可昭嫆是掌摄六宫事务的皇贵妃,说有要事叫她去钟粹宫商议,德妃自然不能不去。
进了钟粹宫正殿书房,德妃小心翼翼请了个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昭嫆抬了抬眼皮,瞥了德妃一眼:“本宫听说德妃最近忙着练字,想必是颇有成效吧?”
德妃不知昭嫆意图,忙谦虚道:“臣妾愚钝,不过是以勤补拙,只求写出来字能端正些罢了。”
昭嫆笑容洋溢:“‘勤’之一字最是难得。德妃如此勤勉,而本宫自问字写得还算周正,特意抄录一卷女诫,赠与德妃,德妃若是不嫌弃,就拿这个当字帖来临摹吧。”
听了这话,德妃谦逊的脸蛋骤然有些僵硬了,“皇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昭嫆笑靥如花:“本宫自然是好意!就跟德妃把《宝砚诰》赠与淑妃,是一般无二的心意!”
只见白檀已经端起了那刚刚抄录好的《女诫》,笑着捧到德妃面前。德妃僵着脸,看着那字字精美的女诫,便道:“皇贵妃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那儿有字帖可临摹,皇贵妃亲手抄录的女诫,还是自己留着吧!”
“哦,你确定不要?”昭嫆扬着唇角笑了。
第382章、恫吓成功
“哦?你确定不要?”昭嫆扬着唇角笑了。
看着昭嫆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德妃心下不免有些狐疑。
昭嫆淡淡道:“本宫可是跟皇上说了,要抄录一部《女诫》,作为宝砚诰的回礼呢!”
德妃一惊,若皇上当真知晓了此事,这部《女诫》,她便不能不收下了!否则皇贵妃一吹枕边风,皇上定要责怪她不够谦顺贤德了!
德妃咬了咬牙,只得忍着怒意,将女诫收下,“皇上当真知晓此事?皇贵妃娘娘大可不告诉臣妾这点。”——这样不是更能算计她一把吗?
昭嫆“嗤”地笑了,“一则,本宫可不想为这点小事儿跟皇上告状!二则,就算告了状,皇上也顶多申斥你两句,不痛不痒。还不如叫德妃收下本宫的女诫,回去好好临摹,细细品读,岂不更好?”
德妃面带紫涨之色,她紧紧握着那女诫,似乎恨不得撕烂了一般。
昭嫆旋即冷了脸色:“同样,这是本宫给你警告!”昭嫆起身,一步步走到德妃面前,欣赏着她那张几欲恼羞成怒的脸,“你若还想跟本宫斗法,就尽管来!本宫自有一千一万个法子来收拾你!”
昭嫆这番话,简直可以说撕破了脸!
前前后后暗地里较量了那么多回,昭嫆也烦了!索性直接言明好了!
昭嫆如此不客气,叫德妃又吃惊又恼怒:“皇贵妃说笑了,什么斗法不斗法的?若是传出去,可有伤您的贤名。”
昭嫆“嗤”地笑了,“什么‘贤名’?本宫很早以前就说过了,比起那劳什子的贤名,本宫更喜欢‘威名’!”
德妃一噎,她强撑着微笑道:“皇贵妃娘娘真是越来越爱说笑了。”
“本宫才懒得跟你说笑!”昭嫆冷哼一声,“德妃,你莫不是以为你那些小手段,就足以跟本宫较量了吗?”
昭嫆冷眼扫视德妃一通,“本宫大可放话与你,就算本宫要了你的小命儿!皇上也顶多只会跟本宫置气几日,本宫顶多认个错、好好哄一哄皇上便是!”
听了这话,德妃惊住了,她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怎么,你不信?”昭嫆冷笑连连,“你真以为自己封了妃,掌了宫权,便高人一等了?!本宫连佟皇贵妃都能弄死,何况是你!!”
这话说得阴森测测,叫德妃身躯一颤,不由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
“本宫封皇贵妃之日,皇上命你们所有嫔妃前去朝拜。本宫陪皇上坐在上头,你们在底下三跪九叩。”昭嫆毫不客气地复述当日之事,“这一跪,便足以说明在皇上心目中,你们什么都不是!所以即使本宫杀了你,皇上也只会帮本宫遮掩,绝不舍得惩戒本宫!”
德妃脸色一瞬间煞白无比,“不…不会的,皇上…我给皇上生了三位阿哥,皇上起码会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
昭嫆冷笑:“皇上真的看重子嗣,那为何不饶恕王常在?!”
一提到王常在,德妃心中浓烈的惶恐袭来。
昭嫆毫不客气地道:“王常在死,是因为她不自量力想要与本宫斗个高低!她以为有了儿子,皇上就会宽恕她,当真是愚不可及!”
德妃脸上青白交加。
“德妃,早些年你一直很聪明,难道如今要学王氏那般犯蠢吗?”昭嫆眯着眼睛道。
“我…我…”德妃心中的信念第一次发生了动摇。
见状,昭嫆敛了脸上的厉色,淡淡道:“说实在的,其实本宫与你也没什么仇怨。你若安安分分守着你的孩子、你的权位,当一个掌权妃子,也碍不了本宫什么!”
德妃垂下头:“臣妾…”——难道她真的要就此偃旗息鼓,臣服皇贵妃脚下?
昭嫆打量着德妃的神色的变幻,继续道:“就算你想跟本宫斗,你斗得过?你是争得去皇上的宠爱,还是比得了本宫的权位家世?!你拿什么跟本宫斗?!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你还是回去好好教导你的十四阿哥,别在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昭嫆警告道。同时也是提醒德妃,四阿哥被你冷落,六阿哥也渐渐被你生疏,你的未来,只能寄托在十四阿哥身上!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好好培养十四阿哥!
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德妃心中被触动了,她的小十四…
“臣妾明白了,臣妾告辞。”德妃一咬牙,屈膝一礼,便带着那部《女诫》离开了钟粹宫。
昭嫆也终于吐出了一口气,暗啐道:“真特么累人!”
刚才说的什么杀了她,不过是吓唬人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哪怕她是皇贵妃,也不便对德妃动杀手。何况德妃也不傻,哪里是轻易能弄死的?!
把她吓唬一下,让她老老实实,专心去培养十四阿哥,让她依靠儿子夺嫡,这也是给德妃一点点希望,省得她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
德妃虽无什么厉害的举动,也着实烦人!昭嫆可不想浪费时间,跟德妃这么斗来斗去!
不过还好,计策很成功。德妃肯消停了,昭嫆也能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至于十四阿哥长大后,是否会野心勃勃,这就是其他阿哥要操心的事儿了——譬如四阿哥…
啧啧,亲兄弟俩斗个你死我活,其实也挺有意思不是么?
昭嫆坏心眼儿地笑了。反正她不觉得这个小不点十四阿哥,将来能斗得过他亲哥哥。
不是昭嫆瞧不起这位未来的大将军王,是她瞧不起德妃养儿子的本事!
好端端的四阿哥,能叫她养得离心了,那么乖巧的六阿哥,也被她给嫌弃了!这个十四阿哥…德妃虽然十分宝贝,但愿不会被宠溺坏了才好。
一个备受母亲宠溺的孩子,想要在文才武功上胜过自小独立又用功的哥哥,想也知道,这可能性不大。
昭嫆仰躺在暖阁的美人榻上,手里捏着一块金丝雀酥,笑眯眯吃着。
把康熙朝宫斗的最终胜利者德妃乌雅氏给打压下去,让她屈服,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儿。
第383章、喜大普奔
永和宫。
德妃闷着脸回到自己寝宫,当即便斥退了无关宫人,只留下心腹的宫女玉壶。
玉壶瞅着德妃手上那方绢帕已经染了汗渍,便晓得自己主子是真的被皇贵妃给吓着了,手心竟出了那么多汗。不过德妃脸面上倒也还算镇定,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惶恐不安。
玉壶心下明了,便低声道:“娘娘,您当真要与皇贵妃言和了吗?”——“言和”这个词是玉壶特意斟酌出来的,其实确切地说,是“臣服”。
德妃长长叹了口气,顾影自怜地道:“以本宫今时今日的处境,难道还能继续跟她斗吗?她瓜尔佳氏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素来还算说话算话,她既然说容得做个掌权妃子,那日子还算可以过得下去。”
玉壶忙恭维道:“娘娘英明!”
德妃自嘲地一笑:“英明个什么?!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玉壶低声道:“她是皇贵妃,皇上又那么偏心她,娘娘不跟她斗其实就对了,也省得万一有个差池、玉石俱焚了。”
“不是玉石俱焚,而是拿鸡蛋碰石头!”一想到这个词儿,德妃心里便不怎么舒坦。
玉壶忙笑着说:“皇贵妃惯来爱逞口舌之利,您又不是第一天才晓得。娘娘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口舌,跟她斗个高低呢?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十四阿哥的安危考虑啊。”
“小十四…”德妃幽幽自叹,“本宫生了三个孩子,也就小十四瞧着合意。但愿这孩子长大了能争气些,也好给本宫涨涨脸面。”
玉壶尴尬地笑了笑:“是,咱们十四阿哥定是最孝顺的,娘娘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德妃怔忡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蛋,“本宫是人老珠黄了,若是换了年轻的时候,定要争一争君恩圣宠。”
玉壶忙近前一步,恭维道:“娘娘现在也依旧端庄秀丽,不逊色这宫中任何一人。”
德妃轻轻一呻,“老了就是老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可本宫倒是瞧着皇贵妃…还跟刚进宫的时候一样貌美,怪不得皇上那么迷恋她。”
玉壶忙道:“皇贵妃虽然保养得好,可女人总有老去的一天,再好的容颜,也早晚会衰败的。”
“是啊…”德妃扬着嘴角轻蔑地笑了,“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能拢住皇上几年。本宫就不信了,这宫里还能不进新人?等到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时候,她这个皇贵妃又要如何自处呢?”
说着,德妃又忽然一叹,“不管如何自处,她都是皇贵妃了啊。”想到那日的朝拜,她终究是不得不屈膝跪倒,皇上执着皇贵妃的手,说皇贵妃是他的妻子…
皇贵妃是妻,她便只是个妾…或者说,在皇上心里,她只是个奴才罢了。
所以,皇贵妃那句话说对了,即使皇贵妃真的将她害死,皇上也不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本宫不能以卵击石啊…”德妃想,最起码,她要保全自身,只有保全了自身,才有后来。若像王常在那样,为了争宠,把命都堵上了,结果丢了命。
而她,决计不能赌命!
她的命,要留着想来享受福报呢。
“本宫今日乏了,你退下吧。”德妃疲惫地揉着眉心道。
“是,娘娘。”
钟粹宫。
淑妃正飞针走线,绣着一柄花蝶团扇,团扇的纳纱面儿上一支辛夷花含苞待放,一支蝴蝶已经绣了半边。
“表姐的女红真是越来越精湛了。”瞅着那栩栩如生的辛夷花,昭嫆忍不住赞叹。
淑妃笑了:“不过是绣的多的,手艺自然会精进些。”微微一顿,她继续飞线,将那只蝴蝶绣完了,这才搁下手里的活计。
“嫆儿,我听说今年避暑,德妃又自请留宫照应紫禁城剩余嫔妃了?”淑妃露出惊讶之色。
昭嫆点了点头。
淑妃喃喃自语:“真是难得。”
“德妃大约是想通了吧。”昭嫆莞尔浅笑,德妃肯偃旗息鼓,无疑是最好的局面了,少了这个惹事精,她也可以安心去畅春园避暑了。
淑妃拿着绢帕擦了擦手心的汗,道:“我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园子了呢,宫里实在是闷热了些。”
昭嫆望着万福万寿支摘窗外如洗的碧天,神思也飘忽到了山水甚佳的畅春园行宫…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初五,初夏时节,已经初见炎热。
康熙再一次起驾畅春园避暑,这一次留宫照应紫禁城剩余嫔妃的,还是德妃。
因德妃主动留宫理事,叫惠妃宜妃荣妃等人欢喜不已,喜大普奔啊有木有。
昭嫆也高兴得紧,不过高兴归高兴,该防备还是要防备着点。记得去年是留了敬嫔在宫里节制德妃,今年嘛…昭嫆想了想,便点了新封为宁嫔兆佳氏暂协理紫禁城宫务。
兆佳氏也是宫中的老资历了,她所出的三公主用不了二三年便要远嫁喀喇沁部,宁嫔原本位份卑微,想也知道没什么积蓄贴补女儿。如今叫她协理紫禁城,给她一份权利,便是给她揽钱的机会。
如今康熙在畅春园,地方的贡品自然也是送到园子里来,昭嫆自然会送一份回宫,而负责分配这份贡品的,便是德妃和宁嫔说了算的。贡品种类繁多,除了各地新鲜的吃食,还有绸缎衣料,乃至珍玉珠宝。其中很多的东西都可以当嫁妆添妆。
固然公主们都有内务府备嫁妆,可三公主不得宠,想也知道内务府在这上头不会太费心。公主出嫁后虽然也有俸禄,尤其是下嫁外藩的公主,俸禄要格外多些,可饶是如此,抚蒙的和硕公主年俸禄不过区区四百两而已,再外加俸缎十五匹、禄米四百斛,
光靠这点东西,想要维持体面也难,因此嫁妆的多少,直接关系道公主后半辈子的日子。
因此昭嫆点宁嫔协理,也是施恩。
只要宁嫔别捞得太过分了,想来德妃这个聪明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第384章、小鸡吃蛋羹
紫禁城,永和宫。
玉壶拿着夏季的贡品单子递了上来,屈膝一礼道:“娘娘,宁嫔叫人传话,说今夏的贡柑、竹荪、鱼翅、雪蛤膏这些吃食补品,她与三公主一律都不要,只想多要些常州进贡的上等梳篦、合浦进贡的明珠,还有江宁的绒花。”
德妃不由笑了,哼道:“宁嫔这是要给三公主揽嫁妆啊!这时候才开始攒着,不觉得晚了点吗?”
玉壶打趣道:“从前,宁嫔也没机会捞这么些好东西呀。”——晚攒,总比一点都不攒好。
德妃轻轻撇了撇眼梢,“皇贵妃这是特意给宁嫔机会呢!这笼络人心的本事,本宫还是不得不服气呢。”
玉壶忙请示:“那这事儿,您是准还不是准?”
“准。”德妃毫不犹豫道,旋气哼哼道:“本宫能不准吗?这事儿就算闹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都不会计较。本宫又何苦做恶人?”
玉壶忙恭维道:“娘娘可是六宫第一人贤德人儿,这是宁嫔的福气呢。”
德妃撇嘴:“本宫再贤德,宁嫔也只会念皇贵妃的好儿!”
玉壶忙闭了嘴巴。之前娘娘在太后面前提及为兆佳氏请封嫔位,不管成不成,好歹是娘娘开了头,可到最后,宁嫔连一个谢字都没有,难怪娘娘心里不舒坦了。
玉壶也看出来的,宁嫔这是眼瞧着皇贵妃不喜欢德妃,这才要跟德妃划清界限呢。
畅春园芳椒殿的罗汉榻上,濡儿爬来爬去,活泛得不得了。
“你就不能安安静静让额娘给你梳个小辫子?”昭嫆有点无奈,双胞胎已经十个月大了,小鸡懒得像头小猪,濡儿却怎么也拘不住,一不留神,便从罗汉榻上刺溜了下来。
濡儿真的漂亮极了,那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如今已经足足有三寸长,完全可以扎小辫儿了。可惜这孩子一刻钟也坐不住,昭嫆才给她梳顺溜了头发,还没扎起来,濡儿便从她腿上爬走了。
昭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将那把梅木骨的黄杨木齿梳丢在了一旁。而然濡儿眼睛尖,瞅着那雕琢喜鹊登梅花纹的梳子,那梅花的花瓣是用红珊瑚嵌的,花枝是螺钿所嵌,喜鹊是填漆彩绘的,格外栩栩如生。濡儿看得好奇,肉呼呼的小手伸了上去,一把抓了过来把玩。
昭嫆笑了,到底是女孩子,还是更喜欢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便道:“濡儿,这是常州刚刚进贡的梳篦,漂亮吗?”
“啊哦!”濡儿嘴里吐着火星语,咧嘴笑了。
昭嫆笑道:“额娘用这把梳子,给你梳个小辫子好不好?”说着,便伸手上去想要走濡儿手中拿走那支漂亮的喜鹊登梅梳。
濡儿却一把将梳子抱在怀里,死死抱着。
昭嫆:…
这小妮子,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便别想再要出来了。罢了,反正梳子打磨得很是光滑,也不必担心磕着划着。
“自己玩吧,你这个小鸡窝头!”昭嫆啐道,濡儿太爱连爬乱钻了,一会儿功夫,刚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秀发,就乱糟糟跟鸡窝似的了。
“嘻嘻。”濡儿流着口水笑嘻嘻的。
“娘娘,蛋羹蒸好了。”白檀端着两碗黄灿灿的蛋羹走了进来。
这自然是给濡儿和小鸡的辅食,蛋羹这东西,柔软又营养,最适合给小孩子吃了。而且这蛋羹不是寻常的鸡蛋,也是野雉蛋,因此味道格外鲜美。
昭嫆拿起一碗,用小勺舀了一点,先送进自己嘴里尝了尝,已经不烫了,柔软度和咸淡和适宜。昭嫆走到小鸡跟前,舀了一勺送他嘴边儿:“小鸡乖,吃蛋羹了哦。”
小鸡盘腿坐着,闻见香味,立刻大大张开了嘴巴,趁着脖子凑了过来。
然后那一口蛋羹,终究没能进小鸡的嘴巴。濡儿见状,肉呼呼的小手一把推了在了小鸡的脑袋上,生生把小鸡推得“噗通”仰倒在床上,然后她自己一口含走了那勺蛋羹!大口咀嚼,飞快咽下肚。
昭嫆:…
“你干嘛呢!白檀不是正在喂你吃蛋羹吗?!非要来抢你弟弟?”昭嫆有些火大,幸好这是在床上,推一下,即使翻到了,也是倒在柔软的坐褥上,可若是一不小心,从床上翻下来可如何是好?!
白檀正舀着一小勺蛋羹,神色有点尴尬,她急忙道:“娘娘,公主想必是饿极了才会如此。”
孩子虽小,听不大懂人言,但濡儿也是看得出额娘生气了的,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爬上去抱住手臂,使出自己屡试不爽的招数——撒娇!
昭嫆黑着脸指了指白檀那边:“你的蛋羹在那边儿呢!过去吃!”
濡儿不为所动,继续用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瞅着昭嫆。
昭嫆被她这眼神看得也是在发不出火儿来,她看懂了,濡儿就是爱缠着她,蛋羹都是一样的,可喂蛋羹的人不同!
幸好小鸡是最好脾气的,兀自爬了起来,也不生气。他呆萌地看了看四周,估计还没搞清楚到底是谁把自己一把摁倒的呢。
白檀忙笑着道:“要不奴才来喂十五阿哥吧。”便忙将那勺蛋羹送到了小鸡嘴边儿。
只要有好吃的,小鸡才不在乎是谁味,“啊”地张大了嘴边,美滋滋吃了下去。
昭嫆看在眼里,也晓得该不该高兴,小鸡说好听了是懂事,说难听了,就是对她这个额娘的依赖感太低了点。
“啊啊!”濡儿长大嘴巴,啊啊叫着,就像一只讨食吃的乳燕。
“知道了知道了!”昭嫆无奈地挖了一大勺蛋羹,塞进濡儿嘴巴里。这俩孩子,若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濡儿太粘人,小鸡太淡定。唉…
濡儿抱着昭嫆的手臂,吃得香甜,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见她如此模样,昭嫆忍不住笑了。
小鸡胃口极好,白檀一勺一勺投食,他一口一口吃着,很快就吃光了一小碗蛋羹。然后小鸡腿一伸,直接仰倒在柔软的罗汉榻上,小嘴打着哈欠,睡去了。
“这孩子…”昭嫆有点无语。太淡定了点吧?
第385章:粘人的小祖宗
昭嫆上前掸开暗花云锦小薄被,轻轻盖在了小鸡身上,并为他掖好了被角。
濡儿瞅见了,连忙一头倒下躺好,四肢伸展,胖乎乎的小手扯了扯昭嫆的袖子,大眼睛眨了眨的。这意思,是叫昭嫆也给她盖小被子呢。
昭嫆黑线极了,你又不困!盖毛被子?
见昭嫆没反应,濡儿不高兴了,小嘴儿撅了起来,眼睛也水汪汪的,一副要哭的架势。
“知道啦!知道啦!你这个小祖宗!才多大点,就学会跟弟弟争宠了?”昭嫆只得再拿了一条云锦小被子,盖在了濡儿身上,“濡儿乖,盖了被子,就要乖乖睡午觉哦!”
濡儿笑得呲牙咧嘴,眼睛滴流圆,精神无比。
“睡觉!”昭嫆伸手上去盖住濡儿的眼睛。
濡儿却伸出一双小手,握住昭嫆的手,抱在怀里,嘻嘻笑着。
好吧,这丫头根本就不想睡觉,纯粹只是想撒娇而已。
昭嫆只得一把将濡儿抱了起来,“算了,不睡就不睡,咱们娘俩去清芳圃逛逛吧,你说好吗?”
濡儿在昭嫆怀里蹭了两下,笑得露出了小虎牙。
那辆改成蓝色的雕凤婴儿车被推了出来,昭嫆把濡儿搁在里头,一路推着去了清芳圃小溪畔。八个月大的濡儿已经很重了,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昭嫆可不想抱着这个胖妞走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