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继续写道:陆元帅曾极力阻止过我们,但王雷说过,士为知已者死,死得其所。而绿萼是他的人,所以自当跟随他。请小姐千万莫责怪于陆元帅。

她就这样慢慢的,一笔一画的写着,脸上还是一味的淡然,我却可以从中体会到她的一片心意。

绿萼,真的是一个好姑娘。身为现代人的我,看多了人为财死,却搞不懂古人为何会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话;见多了为傍老粗的大款而美容甚至整容的女人,也见多了本是同林鸟的夫妻在大难临头的各自飞,却搞不懂古代的女人为何会有“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的愿望。就像现在,我搞不懂我与王雷之间仅仅是发明了几样东西,一起玩过闹过而已,却受到了他的保护并引为知己,如今他更是为了我甘犯险境;而这个绿萼,一个大家闺秀,与我素不相识,仅仅因为未婚夫的几句赞扬,就愿意为了我而仗义相救,甚至连奇轩都阻拦不了。王雷与绿萼,他们的胸襟与气魄,真是让我汗颜!

然而,事已至此,绿萼也已经成功地潜到了我的身边,也引来了所有遥军的注意,想赶她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现在最好的打算,我现在应该要做的,看来也只能是尽力地配合好他们,争取让我们都能毫发无伤的离开大遥,这才是对他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最大的报答不是吗?

我于是又写道:王雷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绿萼在此,王雷肯定不会还在楚国。他一定已经到了大遥,而且待机接近我们,以便互通消息。

果然,绿萼回:此际已先行赶往遥都部署一切。

我:如何部署?

绿萼:先取遥军行军图,再与陆元帅里应外合,救你。

我: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绿萼:先取得耶律逐原信任,一切待回遥都后再行商议。

我:…

绿萼:…

 

第093章

有了绿萼的到来,我的心底再也没有了一个人孤军作战的那种无助与茫然,取而代之的是有目的性的改变自己与耶律逐原之间的关系。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了所有爱我,关心我,为了救我而拼尽全力的人,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一定要强迫自己去迎合耶律逐原,力图改善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争取取得大遥国军的布阵图,好让奇轩可以一举攻进大遥,也让所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回到楚国。

然而,话虽如此,做起来却是另一件事。我知道,我是一个爱恨都很绝对的人,我不可能会爱上耶律逐原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我强暴过我的人,就连最基本的相处,都带着我本意里恨的色彩。可是,要改变我们的关系,我肯定就要讨好他,要让他觉得我爱上了他,还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让耶律逐原有一丝一毫的起疑,这一点…我不得不说:有难度,绝对的有难度!

但是,就在我为要怎么讨好耶律逐原并与他改善关系这个问题上一直头痛不已的时候,一个转机却出现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耶律逐原与将领们议完了事,回到我房间里的时候,正巧绿萼为我布好了饭菜,我正待举筷吃,见到他回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叫绿萼——不,现在只能叫她绿珠,又帮他拿来了一副碗筷,他倒也不拒绝,虽然遥人平明习惯用刀切着肉就这样大碗酒大块肉,但他仍努力地试着用筷子去挟盘里的菜,想学着我的模样将菜挟进碗里。

我本不想怎么理他,只顾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然而他挟菜的方式太过怪异,挟了半天也挟不来,反正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我实在看不过眼,就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绿珠事先早就叫厨房为我切好的烤羊肉片放进他的碗里,“吃吧。”然后又低下头,扒饭。

然而我又吞了几口饭后才发现,他竟然眼睛直瞪瞪地看着碗里的肉片,竟然放下了筷子,像是在和谁堵气的样子,看我看他,他脸色有些微赫,浓眉一挑,“不吃了,我不饿。”转手就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烧刀子,一口喝下,却又直勾勾地看着碗里的肉。

我心知他是没挟起菜来怕我笑话他,于是只好又挟了一片肉,伸到他嘴边,“张嘴!”

他一愣,头直觉地向后一仰,“干嘛?”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喂你啊!你没吃饭的吧?”真是的,不会用筷子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斯文啊,我又不是没见过他豪放的时候!

他顿时嘴色一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绿珠,似乎有些不乐意,但最终却仍低下头,张嘴将我筷子上的肉片卷进了嘴里,临了,竟然还伸出舌头暗示性地舔了舔我的筷子。

我呼吸一窒,脸顿时红透了半边天。“色狼!”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接下来,他似乎爱上了这种我挟他吃的感觉,一手支着头,一手扶着酒壶,我每挟一块肉,他就偏过头,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实在受不了把肉送到他嘴边,他才咧开嘴,笑着把肉吞进肚子里,然后就着酒,一口下肚。那满足的神情,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满意的晒着太阳的猫咪。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的火起,不知道问候了他祖宗多少遍。

终于,待他吃饱喝足之后,我叫绿珠把所有的碗碟都撤了下去,顿时,屋子里,一灯如豆,只剩下我们两人隔着桌上的油灯俩俩相望着,蔓延着尴尬的气氛。

我挠挠头,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睛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灼热,我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的七上八下。

现在…该怎么办?

以前我生病着,至少可以避过这样相处时尴尬的气氛,可现在…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要回床上躺着吧?这匹恶狼,搞不好还以为我在暗示他那啥啥啥的。我又不傻,才不会笨到去自投罗网好不?

眼珠转了又转,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借口,“啊!可汗你的政事忙完了…”

“绮君,我们明天就要回京都了。”我的“吗”字还没出口,他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灼灼地看着我道。

闻言我心一惊,知道此去京都,就算是深入大漠最深处了,也进入了大遥的政治文化中心,离楚国将会越来越远,奇轩想要救我也会越来越不易,不由得埋下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耶律逐原却伸出手来,捏住我的下颔,逼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良久,似要将我心里的秘密看清楚一般,就这样仔细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似要想跟我说什么,却最终化为唇边的一笑,“绮君,你愿意跟我回京都吗?”

我脸抽了抽,忍住想骂娘的冲动,只好扯了扯唇,“我说不愿意,就能不去吗?”

靠!他这话简直有够无聊的!他将我掳来,千辛万苦地带到会都,不顾我的意愿,也不顾我的感受,现在竟然还有脸来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回去?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脸倏地绷紧,眼底刚刚泛起的柔光再也不见,“不能!”生冷地吐了两个字。

果然如此!我在心底冷笑。

于是,我转开脸,不想再看他,负气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你还来问我有什么意思?”

“…”听我这么说,他顿时沉默了。

屋子里,是我们沉重的呼吸。此刻的我们,隔得那么近,近得他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得到我的脸,然而我们的心,却又隔得这么远,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无法靠近。

沉默了很久,终于,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眼神狠狠地看着我。却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再一次拂袖而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绮君,你跟我来。”说完,拉着我就向外走去。力道大得我根本无法拒绝,只能任由他拉着我,走出了千户府,跃上鹿儿,驾着马驰骋而去。

“驭…”

在马上不知道狂奔了多久,直到入眼的会都街道都化为了戈壁特有的地貌,风蚀残丘,苍凉而荒芜。土丘与沟谷相间处,一轮皓洁的明月高挂正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诡异而又神秘,空气里,夹杂着粗砺的沙土气息;呼呼作响的风声,吹进这千万年来所形成的山洞中,形成一种似泣如诉的风声回旋在耳边…耶律逐原这才一拉疆绳,鹿儿顿时高昂着头,停下了脚步,蹄铁在戈壁的沙地里不耐的踢着。

“到了。”耶律逐原说着,下得马来,又将我从马上抱了下来,牵着鹿儿,与我并肩而立,望着月空下这一片略显沧桑的雅丹地貌。许久许久,就这样拥着我,没有说话。

终于,在他怀里的我不耐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摆脱他。“耶律逐原,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嘘——”他却冲我一笑,伸手向夜空一指,顺着他的手,我往上一看,竟忍不住地惊叹道,“好美!”

我们站在一处陡崖上,宁静的夜晚,荒无人烟的戈壁,亮闪闪的小星星衬托着高悬的明月,映照着这份沧桑的气息。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不觉得的一颤,虽然,我在现代的时候看多了众多穿越姐妹写着草原望星的美丽与浪漫,但在这一刻,当真正仰望星空时,我的心里却没有了那一份虚无的美丽,反而多了一分对人世的感悟。

是呵,细想一下,人生一世,或荣或贬,就如同曾经繁华的戈壁与大漠般,它们经历了沧海桑田,经历了四纪冰川…但如今留给我们的,只有这风化了的雅丹地貌。就仿佛历史上有多少骄纵一时的英雄豪杰,他们经历了金戈铁马,烽火狼烟,历经人世的变幻…到最后,终于还是归为沉寂,只有一轮新月却永远挂于天边,笑叹人生苦短与世事变迁…

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大自然的感召力。在这样的月光下,在这份苍凉中,我的心,竟然莫名的软了下来。所以,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向身旁的耶律逐原时,我的心里竟然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恨意。是啊,在看到了这分荒凉中独特的美丽后,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还算得了什么?这样的苦苦执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接触到了我善意的目光,耶律逐原也转过脸下俯视着我,唇边,幻出一朵笑花,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绮君,原谅我…曾经的伤害,好不好?”他在我的耳边呓语着,似催眠般,轻轻柔柔,却如同那高悬的月光般,在瞬间让我的心一颤,几乎就快要点头答应。

可是,一想到他不信任的眼光,一想到他伤害我时狠戾的神情…我又生生地止了动作,握紧拳头,只剩下了沉默不语。

见我全身僵硬没有动作,耶律逐原轻轻地叹了口气,“绮君,不管怎么样,我喜欢你,我想带你回大遥,让你成为我的阏氏…无论怎么样,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所以,绮君,算我求你,不要再反抗,好不好?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不要…”

“耶律逐原,”我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在月光下温柔的脸孔,却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耶律逐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真的觉得…你喜欢的是我吗?”

看我认真的表情,他突然全身一僵,“我怎么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的话,我怎么会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楚国掳走你,只为能让你呆在我的身边?庄绮君,从我们第一次在祁支山见面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对你的心吗?还是…你又要告诉我,你不是庄绮君,你是附在她身上的另一个人?难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吗?是,我知道我以前有一些做法的确不对,我没耐性,我忍受不了我对你来说不是唯一的那种感觉…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也已经是我的人了,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一点也不能改变了吗?庄绮君,我只是不想让你恨我…我错了吗?”

看着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受伤的痕迹,听着他说着那些话,突然间,我发现我与他之间,除却恨意,却仍然沟通不了的事实。

“耶律逐原,”我干涩地开口,“你错了,其实,现在的我,不恨你了。真的,”我指着天上的明月给他看,“恨,算什么?看着这样的月光,千万年如一,你与我,都只是在它照耀下的沧海一粟罢了。千百年后,我们今日的情感纠葛都将归于尘土。到那时,恨又算得了什么呢?唯一不会变的,只会是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月亮照样每晚高挂夜空,如此而已…”

“那——”他的眼底突然泛出一丝惊喜的色彩,“绮君,你的意思是…”

“但是,”我打断他的话,坚定地看着他,“耶律逐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忘记你对我的伤害,可以不再恨你,可是…我不能忘记我所爱的人。因为爱,才会使人快乐,人活一世,就应该要快乐,因为我们将会死很久。所以,”我拉着他的手,第一次如此坦诚地看着他,也坦然地面对着我们的情感,“耶律逐原,你放了我吧,求求你,让我,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里…”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底的那股希望的火花在刹那抿灭。寒意,顿时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他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转头,看向崖下不甚清晰的地貌,似在苦苦的压抑着自己情感的爆发,“绮君,”他轻轻的开口,言语中却冷下了几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一惊,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嗯,”我点点头。

因为,他为什么会喜欢庄绮君,也是我一直好奇的一个事情。

他仰起头看看天空,长长的一叹,“好,我告诉你。”

 

第094章

“绮君,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很孤独。我,自打出生,就被父皇封为了太子,这是父皇对我娘亲无法言明的爱的证明,却…注定了我一生孤独。在大遥的宫廷里,我每天面对的,都是人们对权力无边渴望的嘴脸,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一个都是这样,要我每一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应付,否则,就有生命的危险…我也知道,我必须要强大,因为,如果我不能强大,就不能保护我的父皇与娘亲,保护每一个对我而言生命中重要的人…

绮君,你在楚国的时候,应该已经听说大遥内乱的原因吧?其实,厄隆所引导的主战派叛变,还有一个更深次的原因。大遥,是一个由着几个大部落组成的国家。当年,大遥开国的国君耶律遥天可汗在是依靠几个部落的所有奴隶所发动的政变建立的遥国政权,而正因为如此,所以在遥国建立之初,天可汗选立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跟随他的奴隶去统治这些部落,并与他们订立了誓约,由长生天为证,遥国部落间永世修好,各部落永远效忠于耶律天朝。然不想,这样的盟约,却给后世带来了极大的弊端。

部落各位首领有了自己的封地,又拥有了在封地里拥兵自重与铸造钱币的权力,这本身对大遥的中央政权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我看过一些史籍,遥国这样的状态,就相当于中原的周天子时期的分封制吧。其实,这样一种情况,极大的削弱了耶律天朝统辖全国的能力。于是,各个部落间一直连年内乱频仍,无法调息,也使得历代的遥国国君十分头痛。甚至由于一些部落的强大,已经直接威胁到了遥国国君的统治地位。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父王继了位。

我的父王耶律和,是一个极为有思想的君主,许多人认为他处事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太过温和,没有手段,其实他们都错了。我的父王,才是历届遥国君主中最有大智慧的一个人。他深知“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如果大遥想要有所发展,称霸西域,逐鹿中原,那大遥当时应该做的,不是发动战争,用铁血征服他国,而是必须停止分封制给大遥造成的内乱,把下放给各部落首领的权力收回天朝,收回到可汗的手里,由可汗一人统领。然而他也知道,这将会是一个大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处理得不当,将会造成遥国陷入无边的动荡时局。所以,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用了毕生的精力来做这一件事。

然而,父皇的改革必然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也势必会引来许多的矛盾。虽然,他的改革非常成功,但是…因为他的改革触及到的是遥国绝大部分贵族的利益,所以,遭到他们的反噬其实已在他的意料之内。期间,这些人暗杀了前任四方玄将,也就是帅哥他们的父亲,这些人深知不是四大将军的对手,竟然使用了各种诡计,下毒,暗杀…这样做的目的,为的,就是削弱皇家军的实力…所以,父皇的死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主战与主和派的斗争所引致的悲剧,可是究其原因,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父皇的这一场改革…其实,他也深知自己在有生之年,是看不到遥国进军中原统一天下的局面了,所以,他将期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绮君,你知道吗?我耶律逐原的名字,就是因为——我的父皇,希望我能逐鹿中原,完成他平生所未能完成的霸业。

而我,耶律逐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背负起这个使命。这是我身为大遥皇长子和太子的宿命。从小,我就没有一点空间,每天的生活,就是书箭骑射,为的就是能在以后将大遥统治得更好。不仅我,就连我的四弟阿单也是一样,父皇为了能知已知彼,从小就将阿单送到了遥国的间谍组织里,为的,就是让他能成为我最好的帮手。父皇的苦心我是明白的,然而,我毕竟是一个人,也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长期生活的压抑与孤独,有时,我也会很苦闷,这个时候,唯有我的娘亲,也就是裕宛大阏氏能理解我、开解我,让我放下一切,专心于政事。

我的娘亲,是我见过的世间上最好的女子,她温婉贤淑,却又柔中带刚毅力过人。父皇早年本来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却又因力主改革而遭到许多部落贵族的仇视,引致暗杀无数。再加上当时祖父并不喜父皇,曾有一度父皇也是心灰意冷,打算带着娘亲就此避世过日。但是我的娘亲却极力反对他这样做,还辅佐他一展长才,坚持自己的理想…终于,我的祖父认同了父皇的优秀与见识的长远,为了大遥将来的基业,他废掉了当时已经策立为太子的大皇子,改立了父皇为可汗。

父皇成为可汗后,其他部落当然会采取许多的行动笼络他以求私利,于是,联姻成为了最好的选择。但是父皇一心只喜欢娘亲一人,当时很想拒绝,但娘亲不准,因为在改革中,联姻是避开阻力最好的办法。于是,在娘亲的一再恳求下,父皇又先后纳了数任阏氏…甚至有一度,为了平复朝中部落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父皇为保护娘亲,削掉了娘亲的阏氏头衔,冷落了娘亲近十年的时间。一直到娘亲与父皇赴死前,父皇才恢复了娘亲裕宛大阏氏的封号…而娘亲,就是靠着这种非凡的毅力与对父皇的爱情,在艰险的环境下,保全了我与阿单…绮君,你根本不能明白,当时的我,虽名为皇太子,但提心吊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也许在我的心里,对娘亲有着太多的崇敬与仰慕,我也一直觉得,一个女子,应该要像我的娘亲一样,有着这样非凡的毅力与品性。在我的心目中,能与我匹配的,必是一个温良又毅力非凡的女人。可惜,我是皇太子,上天注定了我身份的高贵,所以,虽然身边不乏各色貌美的女子,但是…却都不是我要的,直到…遇上你,绮君。

其实,在祁支山与你的相遇,纯属一场偶然。当时,父皇眼看着左丞相厄隆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那些被剥夺了权力的贵族纷纷倒向了他,名为请战,实为逼宫,他心知事情不妙,就速将我调离了京都,并将遥国的兵符与主力部队全让我先行带离,为的,就是让我保全实力,为将来统一大遥作准备。我心知遥都有变,此去又带走大批人马,父皇与娘亲的处境将会更加的危险,所以,我不想走,但没想到,父皇心意已决,一纸皇令,逼得我不得不离京远赴祁支山…

到了那里后,我日夜不敢放松操练兵马之事,以备战时之需。然楚军着实讨厌,岳青阳见我们驻扎在祁支山一带,又操练着兵马,便以为我们准备进攻楚国。我承受,因为有时物资短缺,的确我们进过原城掠夺了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并且我与陆奇轩也交过几次手,但当时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进攻楚国。不想楚国却因此加紧了备战的准备,原城上下全城戒严,楚军还时不时的一小股一小股地深入祁支山以北的绿州来侵扰一下我们,没办法,我只好将大部队调离至以西五十里进行操练。我原想这样楚军就会知道我们并没有向楚国开战的心思,但不曾想,岳青阳见骚扰未遂,竟让将士化妆成商旅,到处在祁支山一带游移,打探我们的军事情报。我不堪骚扰,最终下令:凡过往商旅无论是真正的商人,还是楚军装扮的…一律杀无赦!

那天,接到探马回报,说祁支山以北的山脚处,又出现了一支商旅,当时正传京都有变,我担心着父皇与娘亲的安危,正坐立难安,心烦气躁间,听闻这个消息后,就决定亲自前往看看,就当是为自己的烦闷找一个借口…哪里知道,就这么仅仅一次的巡察,我就遇上了你。绮君,我现在想来,都觉得这就是长生天赐给你和我的缘份…

你根本不会知道,当我策马赶到祁支山的时候,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震撼。

帅哥当时带着先头军将你们的商队团团包围住,所有的人都显得惊惶失措,然而,唯有你,一个瘦小的男人,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却是临危不乱的指挥着商队稳住阵脚。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马上在千军万马中发现我是主帅,临危不惧的的策马上前,用晴朗而且镇定的语气,和我谈判!

笑话啊,我怎么会和一个卑贱的商人或者是奸细谈判?

当我的鞭子卷走了你头上的毡帽,你的一头乌发披泻而下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竟然是一个女人!然而,看到你略带一丝惊慌却仍兀自镇定的样子…

突然间我想故意吓吓你:‘女人?商旅之中怎么会有女人?你难道是楚国的奸细?你可知我要过对于奸细的惩罚?女子会被罚为营妓?’

‘将军你错了!’你面对着我说:‘正因为我是女人,才更能证明我只是商户!我是楚国的商人,合法与遥国的商人贸易,您可以检查我们的货物!’

货物检查的结果果然证实了你的说法,可是我刻意的装作不相信我们截错了人,不相信你们是真正经商的人,虽然你们的行李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好吧!’你说:‘将军您可以不相信我们,不过,我们刚刚进入遥境,即使是奸细,也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将军可以系数没收我们的货物,我会派一个信使回国,家父是楚国巨富,他会带巨额的赎金前来赎买我们的商队!’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我当时对你的临危不惧感到很好玩:‘我现在就可以拥有你的货物,还有…你!’

‘我相信将军会对赎金感兴趣的!’你的笑容镇定而且淡定,‘当然还有我的货物,都是你们大遥急需的茶叶还有丝绸,丝绸可是好东西,只要沿着河西走廊运出去,就能换来将军急需的宛国的精钢利刃,还有他们的上好宝马,这些,对于武装将军的军队,可是大有好处。’

‘好!’你的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竟然令我不由得刮目相看:‘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的从容与淡定,令我想起我的母后,我不由得突然心中一动,我想带你回国,让母后好好看看你,母后会像喜爱她一直渴望而不得的女儿一般喜欢上你。

如果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像我的母后一样,母仪天下!

‘什么条件?’你的目光中有一丝慌乱,可是你的神态没变。

我笑了,我喜欢这样的你:‘只有一个条件,你随我回去,作我的侧妃!我现在缺一个来自楚国的妃子。’

‘妃子?’你愣了一下;‘你是遥国的王族?’

‘不错!’

‘两国交战,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还有选择吗?’你笑了;‘那我也一个条件,放了我手下的商旅,只要放他们安全归家,庄绮君听由你处置!’

我愣住了,我见多了楚国那些寻死觅活的所谓的贞洁烈女,那些被抓来哭哭啼啼的女奴我根本看一眼也懒得看,可是你真的不同!

在等待楚国庄家赎金的那段日子,我把你扣在我的大帐里,你很害怕我,对我的靠近全神的戒备,可是你却极力的不表现出来,你总是在我的身边安静的看书,或者对着天际飞过的大雁发呆、流泪…我知道,你很想家,可是你从来没有求我放你回去。

我就总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软语求我放过你?

可是,我又很矛盾地不想你求我…就这样在这种矛盾的心境中,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你。我…很想你能软下身来,可以对我轻声细语,可是你,却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无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也总是淡然以对…

不过,我喜欢那样子的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有一次对冷冰冰的你说过,我喜欢那样子有主见的你,我讨厌女人叽叽喳喳神神道道。

你当时一笑,说,如果叽叽喳喳神神道道能让我放你回去,你会学着称为那样的女人。

后来,那些我放走了回去送信的与你同来的商队…想要趁我们外出不备的时候带走你…也就在那一刻起,面对你的逃离,本来,我在清楚你们不是商旅后就可以放你们回去,但…我突然间意识到,我竟然如此在乎你…在乎到,一想到以后永远见不到你,心里,就像被人剜了一个大洞,空虚、疼痛…于是,我干了一件至今让我想起来都后悔莫及的事情…我追上你们,杀掉了所有与你同行的人…独留下了你…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如此而已。

我知道,绮君,你恨我。可是这又如何?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因为你就是我找寻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的那个女人,也只有你,能与我匹配,能与我共同君临天下!如果…所有的荣华富贵还不足以弥补我曾经对你的伤害,那么,再加上我的真心,如何?我会爱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人,就像我的父皇与娘亲,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次,你又逃了…在我以为得到你的温柔之后,在你向我展现笑容之后…你又逃了…那一次,我很生气,我发誓,如果你被我抓回来,我一定要惩罚你,一定要…

可是,当帅哥他们再一次擒住你将你带回营中时,我看到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尘土,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滴溜溜的转动着,看着我就直朝我扑过来叫我‘俊男’…我当时心里很迷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我只道是帅哥他们在抓你回来的时候,一定在半路上威胁过你,你心里恐慌,所以强压着自己的性格来迁就我…或者,是想惹怒我,就像我曾对你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你想让我厌恶你…可是,这又如何,这仍然改变不了我的心意。说句实话,我实在不怎么喜欢那时的你,像是一个惹祸精,什么事交到你的手里,结果总能出人意表的糟…不过,我却很欣喜,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即使不堪,也是你对我畅开心扉的另一面…所以,我一点也舍不得罚你,就当是…你给我的惊喜。然后,这样的惊喜越来越多,我也…开心了不少…

我想,这样的你,也不坏。既然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你的坚韧,你的开心、你的捣蛋…只要你在我的身边,看到不同模样的你,每一天,都是一种惊喜,这未尝,就不是一种幸福…

可是,到最后,你还是逃了。在我得知父皇与娘亲身遭横祸之后,内心的痛苦与自责一直无边的在谴责我,谴责我为人子女,却不能护父母周全…可是,我还是很庆幸,因为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期,有你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尽量的掩饰着,不让我内心的痛苦再传染给你,因为那时的我,的确太需要你了,能给你的却又太少了…可是,在我还以为我自己至少还拥有你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最信任你的时候…你却放弃了我,跟着陆奇轩…逃了…那天,当我捕到相传是长生天的使者的白野骆驼回来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你再次背叛了我的消息。绮君,你不能明白,我当时心里有多愤怒。我不能相信,我的付出,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为何你都看不到…狂怒之下,我追了上来,明知道我这么做会有多危险,但我也要亲眼看着你,亲耳听着你说…你不要我了…

然而你真的说了,当你抱紧陆奇轩的时候,我彻底的愤怒了…我对自己发誓,我一定不能原谅你,原谅你这个背叛我,一而再再而三背叛我的女人。于是,我令帅哥潜入了楚国,设法潜到了你的身边。我要他…在适当的时机掳你回来,但如果…你如果爱上了别人,你如果将心给了别人…那帅哥…就会替我杀掉你…我耶律逐原一生,可以只爱一个女人,那我得到的…是不是也应该是你完整的心?

然而,我从他传回的消息里,得知你与陆奇轩的感情,得知你开超市,得知你破奇案被封为郡主,得知你与楚卓然即将完婚…这一些,是在我征战大遥的那段最恐怖日子里唯一的欣慰。我欣慰的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绮君,只有你…是普天之下,唯一能与我站在一起,统治大遥的人!然而我又很愤怒,因为你活得很好,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过我,想到过我这个被你背叛过的人,心理会有多痛…我曾经…很想杀了你,我矛盾过,我挣扎过,我告诉自己天下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为了你而费尽心力?况且,你还爱上了我的敌人…

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是的,就算得不到你完整的心,那又怎么样?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对不对?我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只要我对你好…

于是,在想通这一切之后,我来了,我要掳走你,我对自己发誓,我要好好的折磨你,让你这个女人知道我曾经的挣扎,让你尝尝我的痛苦…可是,看着你哭,看着你流眼泪,看着你在我身下咬着唇的拼死挣扎…我又好不舍…因为,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当初那坚强的模样,刚烈,永不屈服。可是我…却让你哭了…”

说完这段长长的话,耶律逐原终于抬头,眼底里闪耀着几分期待的光芒,“绮君,爱我好吗?我已经…孤单太久了…在那段连绵的征战中,那段血腥的日子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听着耶律逐原的话,我的拳头紧了又紧,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梗得慌。耶律逐原的话,有着深深的孤独与落寞,有着对父母的想念与对庄绮君的爱情…但是,我却终于可以肯定了一点,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爱的,只是与他的母亲拥有着相同性格的庄绮君,而并不是我这个他眼中的惹祸精林昊雪。甚至,他对于庄绮君的执迷,已经蒙蔽了他的心,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也看不清…

而我又何其无辜,只因为借用了庄绮君的身体,就要承载起她所有的原罪?甚至…只是一个代替品!

况且,耶律逐原,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并不是无辜的,虽然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如果不是你滋扰原城边境,杀害原城的百姓,掠夺物资,岳青阳和奇轩又怎么可能攻击你,戒备你?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下令杀死过往商旅并与真正的庄绮君结下此等深仇?如果说我的背叛来自于自己的私心,那她的背叛,则是她根本不可能会接受你,接受一个害她国、害她家的男人的爱!

见我久久不语,耶律逐原着了急,突然间,他用力地揽过我,紧紧抱住,哑着声音近乎哀求地道,“绮君,你说话啊,你说你…愿意陪着我,好不好?”

“…”我张了张口,却默然无声。

能说什么?现在开口,我能说的,只能是拒绝。

突然,脑中精光一闪——绿萼叮嘱我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先取得耶律逐原信任,然后…

想办法偷得行军布阵图!

想到这里,我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耶律逐原,对不起,你的真心不是为我,而我,也要不起你的“真心”。

我,林昊雪,只能对我爱和爱我的人——付出自己的真心。

为了他们,为了许许多多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的人,我不得不选择一条…

再次背叛你的路!

 

第095章

北方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我们在会都停留的日子终于结束,耶律逐原整装完毕,开始带着我们向遥京都进发。一出会都,天气就开始转为寒冷,而且,随着大军的北上,天气的变化就越来越明显,仅仅几天的时间,原本还算微冷的天气就已经转为漫天飞舞的白雪。我这一生长在南方的人,几时见过这样的天气,没几下就冻得我要生要死,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裘,我还是恨不得能把耶律军营里所有人的衣服全裹在身上。每天天亮的时候,耶律逐原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下令全军赶路的时候,亦是我最最痛苦的时分,坐在他的马上,我也要赶紧拉过他的披风将自己笼个严实,如果鼻子不是用来出气的,我恨不得能把脑袋也全钻进去,此举时常引来耶律逐原的一阵大笑,然后拥紧我,快马驰骋。

如果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事情,那么,更糟糕的是,我发现古代的化妆品、护肤品真的很有限。在这样严寒的日子里,没过几天,我的皮肤就开始冻伤、皴裂,一张脸红彤彤的,一碰,就火辣辣的疼。亏得绿珠心细,每天晚上为我小心的净脸之后,她会用一些芦荟或仙人掌的汁混合着一些动物油,细细抹匀后替我涂抹在脸上,这才避免了我的皮肤继续恶化下去。

自从第一次畅开胸怀向我坦露了心事之后,我不得不说,耶律逐原对我真的是越来越好。他很关心我,也很体贴着我,有时候,当他兴致来时,他会和我一起说说话,甚至逗我与他笑闹;有时候,他会很温柔地接过绿珠帮我梳头的梳子,然后轻轻地帮我梳理着一头的乌丝,将我拥进怀里,笑得一脸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