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宣旨太监与侍卫一走,我转过身,不意外地,看到了庄岩爹爹、楼管家、楼韵…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喜色,反而有些沉郁。

打发那四十个皇帝御赐的仆役下去休息以后,庄岩转过头来,怜爱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绮儿,先下去休息一下吧。爹爹还要和你楼伯伯商量一些事情。”

……

既已被廉亲王认为义女,那么我拜见义父母的礼仪自是不可避免。受封的第二天,在经过一番经心打点后,我盛装打扮后被扶入轿中,带着小雅和一众仆役,前往廉亲王府拜见我这还未见过面的义父母。

多可笑,一道圣旨,竟让两家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成了一家人!

和廉亲王楚傲远一家的相处没有我想象里的那么复杂。就如他的封号一样,他的府邸虽按皇家礼制建造,但在我前往拜见他的途中,所经的亭台楼阁,却都处处显露出他朴实无华的个性,不张扬,却独具匠心。这一点,跟庄岩有些相似。楚傲远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年男子,卓尔不凡,一张英俊成熟的脸上未见一丝岁月的痕迹,相反,却多了一分成熟与历练的男人味。虽是皇亲,却平易近人,和我说话间说到得意之处,总是爽朗的仰头大笑。

而廉亲王夫人闺名苏雪映,更是一个慈详和蔼的妇人,她一脸的平和,话虽不多,却在说话间都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一串佛珠,看来也是一个与世无争之人。更难得的是,楚傲天虽握有权势,却竟连一个如夫人都没有,夫妻二人恩爱了几十年。言谈间,他们告诉我,他们曾育有一女,年龄与我相仿,但却年幼早夭,后来夫妻二人就再无所出。所以我的加入,更让夫妻二人的脸上有了几分喜气,而我也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对我真心的喜爱。这让我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但相对的,本想问他们皇帝册封我意欲为何的话也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整整一天,我就耗在廉亲王府里,凭着我以前老爸教我的那点臭棋艺,陪着楚傲远下了几盘围棋,惨败得灰头土脸,在约定下回教他们打地主斗扑克后,又和他们喝了喝茶,吹了吹牛,胡吃海喝了一番,眼见日头已西,这才告辞而归。

从廉亲王府里出来,看着天边似火烧般的晚霞,我的心也毛焦火辣的。弄不明白皇帝册封我的真实心意,我怎么着也不踏实。老觉得背后就像有根芒刺,刺得我坐立难安。

转身上轿,我对着轿夫道:“走,我们去太子府。”

楚卓然对于我的到访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是小雅向门房禀报我求见他时,门房竟没有通传就领了我进府,把我引到了他的书房。

我跨进书房的门,楚卓然正在作画,远远的,我看不清他画的什么,不过就基调而言,应该是一副山水画。看到我来,他抬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来了?”

我咬唇,行礼,“民女拜见太子…”

他却笑了开来,“什么‘民女’?你现在可是‘懿德郡主’了!”将笔搁下,慢慢地踱到我的身前,“找我什么事?郡主妹妹?”语带调侃。

我恼,“太子你明明就知道庄绮君为何而来!”

他点头,“我知道。猜也猜得到。”偏头看我,“怎么,你这丫头面对贺三娘这样的杀手都不怕,被皇上册封为郡主反而怕了?”

我眼一晃,反驳,“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一下国中有哪个国家的使臣来了,想要求娶楚国哪个郡主公主的去和亲,皇上舍不得,就随便封一个郡主公主的,让我代替去和亲,那我不就死翘翘了?”又指指他,“那,楚…太子可别告诉我被我猜中了啊!”电视里不是常这样演的么?

哪知道听完我的话,卓然却愣住了,良久,他仰天一笑,“庄绮君,你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你不要把皇上的美意想得这么不堪好不好?”

我噘嘴,疑道,“那你告诉我,为何皇上无缘无故的封我的郡主?我又没有做什么事。难道说,仅仅因为我帮你破了案,收留了难民,就这么好运得享天恩了么?”

楚卓然点头,“唔,我想你真的很好运!真想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册封你?”

“当然!”

楚卓然想了想,慢慢地道:“其实是这样的。这次事件的确很偶然。相信你也去拜见过六皇叔了是不是?”

我点头。

“这就是了。六皇叔清正廉明,父皇很疼这个兄弟,也一直怜他无儿无女。本想从皇族子嗣里过继一个给他,哪知六皇叔一直以不合适为理由不答应。结果那天我上表奏请表彰你的功绩之时,六皇叔听我说了你的事后却大加赞赏,说你一介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能想他人所不敢想,做他人之不敢做,言谈间流露出了想收你为义女之意。刚好你这次收容难民、破贪污案有功,父皇于是干脆就顺水推舟,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楚卓然解释得清楚,我却听得迷迷糊糊。

“啊?这也行?”我疑惑不解。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这么轻易的成了郡主?

卓然却点头,“就是这样!”坚定的看着我,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

我挠挠头:怎么头皮还是有点麻?

 

第055章

和楚卓然又聊了很多的事,对于当这个“懿德郡主”,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生。直到他一再向我保证,我虽受封为了郡主,但不享皇室奉禄,皇室也不会限制我的行动,我仍可以自主决定任何的事,包括庄家的一切经营事务,只是偶尔可以去廉亲王府走动一下,如此而已。

有了楚卓然的保证,我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想想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亲人,廉亲王认我为义女,我也就当多供养了一个父母,只要这样的册赏没有打扰到我的生活,也就没有了什么太大的问题。这样一想,我这才安下了心来。看看天色已晚,我于是向楚卓然告辞,准备回庄府。

送我出太子府的时候,眼见我钻身进轿,楚卓然突然掀开轿帘,很突兀地对我道:“对了,绮君,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既已受封,自然要进宫面圣谢恩。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到时宫里会举办大型的赏月会,我估计着父皇可能到时会召你入宫,顺便看看你。你可要好好的准备准备,知道吗?”

“什么?”一听他的话,我顿时惊吓不已,一屁股从刚刚坐上的软毡上弹起,冲到他面前,“太子你不会吧?你刚刚不是说我只是接受这个郡主封号,不必管皇室之事的吗?怎么你现在刚刚说完就变卦了?”要知道,在我之间穿过来的姐妹们那可都是全能啊,吹拉弹唱、吟诗作画样样精通,可就我啥也不会,光一张嘴皮利索,唯一一次唱歌就被陆奇轩以妨碍风化扰乱军心给打了二十军棍。想想,到时皇宫开宴,所有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都要到场,那场面,没几千也有几百人吧?到时如果皇帝一时兴起,要我吟吟诗作作画唱唱歌跳跳舞…那我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见我这么大的反应,楚卓然顿时笑了开来,拍拍我的手安抚了一下,“绮君莫慌,没事的。你受封后,总是要去谢恩的不是吗?况且这一次的中秋赏月会,正值宫里为父皇准备御膳的厨子告老还乡,所以父皇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在宫里会举办一次御厨大赛,从御厨里挑选出一位掌勺御厨来。所以,你只要在那里安心坐着吃东西即可。”

我怀疑:“真的?”

楚卓然点头,依然是肯定的表情:“真的。”

见他说得这么肯定,我也不便多言。只是,一想到要进宫,我心里就整个儿七上八下的。根据穿越定律:穿越女进宫一般准没好事儿!我该不会也这么霉吧?

回到庄府,我带着小雅,本想先去拜见一下爹爹,哪里知道刚到“畅心苑”就被在外的下人给拦了回来,告诉我说老爷正在和楼管家议事,让我不必去请安。

我心下生疑,看着爹爹房里的灯光,心里就像被猫挠了般毛焦焦的:自从我受封为郡主后,庄岩爹爹这两天的神色就一直很奇怪,连着召楼管家进房议事。他们到底在商量些什么?

转过身,我带着小雅向我所住的厢房走去,本想回去看会儿书就休息了,在古代的日子真的不是很好打发,入夜后如果不早些上床安寝,就没有了别的节目。到现在我才算真正知道为何古代人从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哪里知道,刚走到花园,突然,一阵酒的香气又隐隐的钻进了我的鼻子,让我精神一振。作了一个让小雅噤声的手势,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不意外地,又看到楼韵正背对着我,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对月浅斟。

“哇!楼韵!”我猛地跳出去,就像以前爱跟朋友们玩的躲猫猫的游戏般,手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哇,又逮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儿了!都不知道等我回来…”

然而我后面的话在看到楼韵的脸色后顿时卡在了喉咙眼儿:只见在我这重重的一拍下,楼韵身子猛地向前倾去,脸也瞬间变得惨白,额际渗出了滴滴冷汗…

我这才猛地想到他前几天才受了伤,看来伤口被我这一拍肯定又扯痛了,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儿吧?”我轻抚着他的背,有些担心地问,看他痛是脸都白了,他的伤口一定很痛。于是我狠下心来,提住他的衣领,“来,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楼韵骤然地一缩,浑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一把拉过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身前,“你干什么?”一脸的戒备。

我莫名其妙,“看看你的伤啊!不是说是摔下来碰伤的吗?怎么这些天了都还不见好?是不是真伤得很重?”

看着我一脸的关心,楼韵脸竟然泛出可疑的红晕,慢慢地松开了攫住我的手,眼睛不敢看我,“哦,没事了…只是还有一些淤青而已。你刚刚这么大力的拍我,正好拍在伤处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那是不是还很痛?需不需要我请大夫来帮你看一看?”

楼韵摇头,“不必这么麻烦,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他看着我,“你现在是郡主了,凡事不可再像原来一样胡闹,女孩子家,庄重一点会比较好!”竟淡淡地指控我刚刚从背后吓他的事。

“切!”我啐他一口,大喇喇地坐在他的旁边,吩咐小雅叫厨房的小工再送点吃的过来,不必一直守着我们,然后坐下,冲楼韵一笑,“人家当你是哥哥,才没有避讳这些事的好不好?我在外面可是很庄重的!”特别在“很”字上下了重音。

楼韵却浅浅一笑,揭破了我的谎言,“是吗?那是谁有一回上街,被人打了个乌眼青?”

我就知道,楼韵一定会拿我那点破事来说!于是犟嘴道:“人家那一次是见义勇为才被人打的好不好?”

楼韵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嗯嗯,那顶着一只眼儿跑‘醉伶楼’闹事儿呢?”

我顿时矮了半分,“人家…人家还不是担心你么…”小小声地道,又马上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对了,红拂最近怎么样了?你养伤这段时日都没有去见他,那会不会有问题?”

“说到有问题…”楼韵却抓住我的话尾,一下岔开了我的话题,“绮君,你不觉得你现在的问题比我的更大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我能有什么问题?”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却透出忧虑,“皇上册封你的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恍然大悟,把楚卓然的解释再向他说了一遍,“其实这很简单,就是我帮助太子破了贪污案,而太子在上表向我请功的时候又恰逢廉亲王想收一个义女承欢膝下,又这么巧看中了我。所以喽,我就当了个挂名的郡主而已。皇室的事我也不会去搅和的,放心吧!”

楼韵摇摇头,“我总觉得吧,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你想想,这么多人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可为何却偏偏只有你一个人受封?况且,就算皇室的事不会牵涉到你,那宗人府呢?宗人府可有关于你的记载?如果有,那你就怎么也算得上是皇室的一员了。按说,就算是亲王收的义女,但只要有了封号,也就算是皇室成员…他们这么做,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我疑惑地看着楼韵,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楼韵,你到底想说什么?”

楼韵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我怀疑…有皇亲贵族看上了你,但碍于你的出身问题,只能让一个亲王先出面为你正名,然后再…”

“怎么可能!”我惊叫,立马否认这个可能性。楼韵口里的皇亲贵族,我只认识楚卓然一个而已,他这话不是明明冲着楚卓然而来的吗?于是我赶紧向他解释,“没你想得这么恐怖好不好?是,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太子不会这样做啦。更何况,他知道我喜欢的是陆奇轩,他也没什么表示啊!所以大家都不要把这件事想复杂了好不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的话刚说完,楼韵全身一僵:“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忘记陆奇轩?”

我眨眨眼,有些失笑,“切,喜欢一个人,跟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的好不好?况且,他答应过我,等遥国的事一解决,他就会立刻回来向我爹提亲,只是临时出了状况延滞了他的归期罢了。不过现在算算时日,他应该了也快要回来了吧?”我冲楼韵一笑,带着几分坚决,“所以我会一直等他,等他回来!”

“你!”楼韵一激动,手一抖,酒杯里顿时洒出几滴酒来,“你当真就这么喜欢他?”他冲我低吼,面色似有些不豫。

我点点头,看着他有些发青的脸色,疑惑地问,“楼韵,你怎么了?”

正待楼韵回答,却恰逢此时,几个丫环鱼贯而入,纷纷为我们布起菜来。楼韵站起身来,冲我恭身一福,“天色已晚,楼韵就不打扰郡主对月饮酒的雅兴了,楼韵先行告辞!”

我一惊:楼韵这是怎么了?大家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他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却碍于有外人在场,我不便细问,只能冲他点点头,“哦,那你下去吧。”

得到我的批准,楼韵再也不看我一眼,站直身体,转身疾步离去。

看着楼韵匆匆而去的背影,我完全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只能嗤笑一声:“这人,今天怎么了,吃火药啦?这么难以捉摸!”

 

第056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金桂飘香人月两圆之时,我却无法与庄府的人一起团聚赏月,因为今天,是我入宫谢恩的日子。一大清早,我刚梳妆打扮好,就连小雅端上来的早膳我都还没能用上,就被一顶轿子抬到了廉亲王的府上,由我的义母苏雪映出面,请来宫人教我宫中的礼仪,但凡走、站、坐、跪、起…每一个平时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到了这时候都变得极为复杂,生生的折腾了我一天,折腾得我头昏眼花。幸得我还算努力,学习态度也算不错,到黄昏时分入宫之前,廉亲王检验了一遍我的基本功,确定我不会闹什么笑话让他丢脸后,这才决定放过我,自己坐上按王爷礼制定制的披着五龙花纹的宫轿,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与苏雪映则一同坐上命妇的百花轿,一同前往宫中赴宴。

一路上,我坐在这八人抬的大轿里,心里那叫一七上八下。一想到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争奇斗艳的后宫妃嫔那勾心斗角的手段、一个个权倾朝野的官员们惺惺作态的脸孔、皇子公主间明争暗斗的场面、太监宫娥鱼贯而入整齐列队,几十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这些只能是电视上见着的场景现在却变为了现实,我的心就悬到了嗓子眼儿上。本想与苏雪映说说话唠唠嗑打发一下我惊惶害怕的情绪,却在转脸间看到闭着眼假寐的苏雪映时不时地拨弄着手里的那串佛珠时而作了罢。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吃了我!大不了就是发现我行为不够端庄持重,皇帝觉得声誉有损,又削了我郡主的名号罢了,反正我也不求着这个头号过活,怕什么?一想到这里,我反而安下了心来。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还不知道哩!

轿子走了很久,刚开始我还能听到京城大街上行人的喧闹声,再过了一些时候,外面就已经寂静无声了。我心里清楚,我们只怕已经行近皇宫的范围了。正想着这一层,就只听轿外一声兵器交错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清朗的大喝:“停下!”顿时,我们的轿子不动了。

我有些好奇,正想揭开轿帘探出头看看是不是皇帝的御林军在例检,苏雪映却像感应到我的动作一般,猛地睁开了眼,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似乎在警告我别忘记了规矩。没办法,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我悻悻然地又把手放了下来,只能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哦,是肖统领啊!”楚傲远的声音远远传来,笑呵呵地冲拦住我们的人道,“今日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皇上圣恩浩荡邀我等携家眷入宫赏月,还请肖统领行个方便。”

那拦住我们的肖统领也恭敬地道:“廉王爷有礼。今日皇上大宴群臣,入宫的人太多,为免意外,皇宫戒备比平日里较为森严。还请王爷、王妃及郡主下得马来,进入宫门后改行侯在宫内的宫轿进入大殿。”

楚傲远:“当统领所言甚是,我等自当如此。”说罢,唤轿夫把我与苏映雪唤下轿来。

我一下轿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了:因为我们为臣,不能从皇宫的正门入宫,所以按礼制,身为皇亲的我们是进的南门。却见南门一条长长的入宫甬道处,红红的宫墙,处处都站满了身握兵器,整齐列队的御林军,一个个朗眉星目,严阵以待,在这样的气氛下,任谁都会不自禁地屈服于皇权的威仪,而看这阵仗,应该不仅是我们,西、北二门应该也同样如是。顺着甬道尽处的宫门向内张望,则不难看到那红砖绿瓦、金碧辉煌的大殿侧方。我知道,一进入这道宫门,我就真正进入到了皇宫,楚国权力的最中心!

恭敬地低下头,我随苏雪映跟在楚傲远的身后进入城门,本以为过了城门就没事了,却不曾想我前脚刚跨进门里,突然感觉头上一松,似有什么东西扯着了头发上的珠钗,还未回神,只听头顶上方“当”的一声,几乎是立刻的,正站于我们身旁的肖统领立刻浓眉一竖,冲着我“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就像米其诺反应似的,所有站于南宫门的御林军也全都冲我抽出了剑,横眉倒竖,一脸的防备。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脚下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发发发…发生了什么事儿?

楚傲远与苏雪映也是一惊,顿时转过脸来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搜寻什么似的,正待发话,却见肖统领向上抬头看向宫门的顶端,顺着他的目光,我亦抬头——娘啊!那不是早上出门前小雅硬要给我插在头上的钗子吗?那是我与小雅在街边的路摊上花了二十多文买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金属,但我却贪它钗面好看,于是就插在了发间的假髻上,怎么…竟然被粘到了城门上?

肖统领看看城门的墙顶,又看了看我,神情有了一抹复杂,一旋身,他猛地跃起,手往城墙顶上一伸,又跃了下来,手里攥着我的发钗,皱着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看我,“郡主,这可是…铁制的?”

咦?我瞪大眼,有些莫名其妙的点点头,“我想…应该是吧…”

“大胆!”还未等肖统领说话,一旁的楚傲远便出声喝斥我道,“你可知面圣之前,任何的铁制品都必须尽除?”又转身向肖统领一笑,“肖统领,小女来自民间,可能有许多的规矩还不是很懂,才会戴了这样的珠花入宫,有违宫仪之处,还请肖统领不要见怪。”

肖统领又看了看还一脸茫然的我,也冲楚傲远一揖道,“王爷言重了。‘懿德郡主’来自民间之事卑职早已得知,此次郡主第一次入宫就受到如此严厉的盘查,是末将失职了。有得罪郡主之处,还望郡主勿怪!”说完,大手一挥,“王爷、王妃、郡主请进。”而我的钗子却攥在手里,再也没有还我之意。苏雪映抓着我的手快速走过宫门,我却频频回首——真的,真的很想问那肖统领一句:可不可以把钗子还我?大不了我不戴了成么?

进得宫来,早有宫轿在城门口接我们。上了宫轿,苏雪映看着我,有些责怪地问:“绮儿,你今儿是怎么回事?第一回面圣,自然要讲宫里的规矩。看你一身行头都不错,怎么会戴一支铁制的珠钗入宫?”

我奇道:“不能戴吗?”是,我一头一脸都被弄得珠光宝气是不假,但我在盘假髻时不就少了一根钗么,所以就顺手拿了平日里买来的小饰物戴上,我哪里知道会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况且这钗挺好看的,如果不是刚刚那一出,任谁也看不出这家伙只值二十多文钱。可二十多文钱也是钱啊,就这么没了,我也很心痛地!

“你!”苏雪映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很久,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宫里既然发了朝服给你,你就一切按朝服办事准没错。千万不能再这样自作主张了。你可知就你刚刚那根钗,我们就差点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我心一惊,倒抽一口冷气,瞳孔都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不…不会吧…”不就戴错了一根钗么?至于给我扣个这么大的罪名么?

苏雪映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多了一丝无奈:“绮儿,你可知你刚才那根钗何以被粘在宫墙之上?”

我想了想,猜到了几分,“是不是…宫墙上有吸铁石?”

苏雪映点点头,“不错。自秦朝发生了荆轲刺秦王之事以后,历朝历代以来的君主为防刺客,在修建这城楼之时,就在上面安放上了一大块的吸铁石,任何人,只要带着铁器进入宫门,都会被这吸铁石发现并拿下问罪。而今天,你就当了这么一回刺客。如果平日里肖统领和王爷关系不错,再加上知你是第一次入宫,今日说不定我们就…”

听了苏雪映的话,我这才明白由于我的无知,差点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真想不到啊,一只小小的珠钗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儿。现在听了苏雪映的话,我这才两腿哆嗦着后怕了起来。

“可是母亲…”我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苏雪映看我吓得面无血色,终于决定不再吓我,眨眨眼,她询问道:“什么事?”

“吸铁石,应该只能吸铁吧?”

苏雪映点头。

“那天下兵器何其多,能作兵器的金属也不少。想想,金子、银子、钢…都可以拿来打造兵器。如果今天我真是刺客,我不拿铁制的兵器,换成金剑、银剑、钢剑…那皇帝的安危,不是一样没有保障么?”这是我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那到时御林军又如何能查出这些潜在的危胁呢?母亲,你说要真是这样,又要怎么办呢?母亲?母亲?”

“…”苏雪映不再说话,闭上眼,继续假假寐,拨弄起自己的佛珠来。

穿越的姐妹们,我真真要告诉大家一句话啊:将来大家穿越过来如果有机会面圣的话,千万千万…事先不要喝太多的水,否则…下场就会跟我一样,两个字形容:悲惨啊!

由于今天被宫人训练了一天,再加上没有吃饭,我的体力严重的透支,在楚傲远宣布上轿之前,我偷了空跑到大厅,端着茶壶哗啦啦地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壶茶水,本想着再不济等入宫之后再找地儿方便吧,却不曾想——这皇宫真的、真的太TMD大了!以至于从刚刚进宫到换宫轿再到现在我起码又在宫轿子颠簸了近半个时辰,竟然都还没有到目的地!而且随着宫轿的颠簸,我很不好意思的发现:我的身体太好了,新陈代谢也太快了!因为…

我TNND尿急了啊!

我憋着憋着…憋了很久很久,小腹的尿意越来越浓,感觉我的膀胱都快要被胀破了。不行!我思索着,这样下去不得尿毒症也非得得膀胱炎不可,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英年早逝!于是乎,我不顾苏雪映一脸的不赞同,刷地揭开了轿帘,探出头去冲轿夫大喊:“停轿停轿!”

轿子一停,我憋着一口气跳下轿来,抚着小腹团团直转,“公公,请问这哪儿有洗手间啊?”我问那跟轿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脸茫然:“嗯?洗手间?”估计听不懂这么现代的语言。

“嗯嗯,洗手间就是…魏春(WC),哪儿有?”我急得团团转,一着急,网络语言也出来了。

小太监脸更黑起来,“魏春?这不是仪妃娘娘的闺名么?”还眨巴眨巴小眼儿,看上去更加疑惑。

我倒!这谁家的娘娘啊?取啥名儿不好,取这么个名儿,要是到了现代,还不让人给笑死!

“就是…就是…”我指手划脚起来,尿急得我快哭了,“就是厕所!茅房!茅厕!马桶!总之总之,就是那嘘嘘用的…”

“哦!”小太监终于开了窍,“郡主想出恭是吧?”

我点点头:兄弟啊,你终于懂了啊!你姐我快要被尿给憋死了啊!

小太监想了想,“嗯…郡主如果想出恭的话…”慢悠悠地道,“经过这条路转左,再走一段路后再转右,然后再经过一个小园子后再转左,再经过一个回廊后再转右,再经过…”

我脸一黑,肩一垮,“算了,我还是不用出恭了…”

小太监意犹未尽地帮我想办法:“那郡主就先忍忍,待过了这里,绕过回廊,再走上一段,就到了皇上设宴的‘上林苑’了,那里有出恭的地方…”

我点点头,有气无力道,“那拜托公公了,快一点,快一点…”

走回轿,不意外地又对上了苏雪映不赞同的眼。我一得瑟,用手捂住眼,来了个视而不见。

那小太监得了我的令,立刻大喝起来,“懿德郡主要出恭,大家走快一点,跟上王爷的轿子…”

我倒!喂,小太监,我不就是出恭么?你有必要叫得这么大声么??

于是,轿子被大力地抬起,迅速地颠簸着向前走…

被这么一颠,我原本就明显到了极致的尿意更加的明显起来…

大力地捂住小腹,我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揭开轿帘,大吼:“公公…”

小太监马上跑到我身旁,“郡主有吩咐?”气喘吁吁地道望着我。

我哭笑不得:“能不能…慢一点…”尿包都要给颠破了啦!

……

终于,好不容易到了“上林苑”,也就是皇上此次宴会的地方。刚一下轿,我甚至还无心欣赏一直让我好奇的景致,正想找到厕所解决现在最最重要的“当前问题”,哪里知道…

“哟!六王爷!”一个身着一品大员才能穿的紫袍官服的官员一看到我们,立刻一脸堆笑地冲我们走了过来,“小的拜见六王爷、王妃…”又看了看我,“懿德郡主…”

“免礼!”楚傲远颇有气度的道,而苏映雪则恭身一伏还礼,自不用说,我也照做,只是…一恭身,那小腹的感觉就更…

哪里知道,一个紫袍人还不够,刚行完礼,从边上突然走来一大群身着绿、红官服的朝廷官员——“小的拜见廉亲王!”

“六王爷有礼…”

“王妃有礼…”

“小的见过懿德郡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