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猛地看向他,“找朝廷借钱?”
“等我说完。这笔钱到手,他们买一个铺子租出去,又把地给别人种,靠收租才勉强裹住温饱。”刘彻道,“那个侍卫长大后,进宫当差,家里的日子才好过。可惜,没等他攒到钱,他喜欢的女人就入宫了。”
康熙:“那他们也不能私下相会。那个宫女老老实实待到二十四五岁,他再娶不就成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那个侍卫说,他娘逼他娶妻。”刘彻道。
康熙:“他和那宫女在一起,就不用娶亲?”
“他说要那个宫女装病。”刘彻看着他,“病了的宫女可以提前回家?”
这种事康熙哪能知道,“朕以前没管过这种事。顾问行怎么说?”
“顾问行说能出去。”刘彻道。
康熙正想说什么,忽然想到,“幽会,还想欺君,你就这么把他们放了?”
“一对苦命鸳鸯,出了宫,对他们来说生不如死。”刘彻见他不信,“侍卫因那个宫女丢了职,那个侍卫的双亲一定恨她。
“那个宫女二十四五出宫,能嫁个不错的,这是你说的。被赶出去,她爹娘想给他找个好的,也没人敢娶,到头来只能嫁给那个侍卫。那个宫女到侍卫家里能好过?”
康熙:“少了一份俸禄,日子就更难过了。”
“是呀。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我饶他们一命,不是因为这点。”刘彻直起腰,揉揉眼睛,“按照我以前的脾气,直接把他们千刀万剐。可我真那样做,老四又得给我求驱鬼符,太子又得送《普庵咒》,麻烦。他俩这事让我知道旗人不事生产,还得管朝廷借钱度日。否则不知道你还要瞒我多久。”
康熙:“我没瞒你。”
“忘了说?”刘彻看着他的眼睛,“我信。那你告诉我,他们借了多少?”
康熙想想,不清楚,“最近几年少了。”
“那是因为能贪的地方多了。”刘彻瞪他一眼道。
康熙呼吸一窒,瞪着刘彻,“没贪你的。”
“你就是我。”刘彻执黑子,堵住他的路,“你的就是我的。我当了几十年皇帝,都是想法设法从底下往国库里搂钱,你可倒好,往外撒钱。嫌钱多?明儿就在这边修个建章宫。”
康熙张了张口,“你,别说气话。”
“我没跟你开玩笑。”刘彻道,“户部的账该差不多了,亏空多我就把你卖了。”
第60章挪用公款
康熙嘴巴动了动,好半晌憋出一句,“你别胡说。”
“胡说?”刘彻打量着他,“确实胡说。你现在这个样也没法卖。那我就先卖你儿子,再卖你孙子。还补不齐,就卖你的族人。”
康熙顿时一脑门黑线,“刘彻!”
“又想让我正经点?不是不行。明天上午查亏空。”刘彻这次真不是在和康熙商量,“如果不希望看到我用你的身份动你的族人,就把此事交给太子。他二十多了,整天闲着没事,也该帮我分忧。”停顿一下,看着康熙,“接下来的话,请你认真听,太子如果像你一样,觉得底下的人贪点没什么,你弄死我,我也要废太子。”
康熙张了张口,“……太子不会的。”
“承认故意纵容他们了?”刘彻看着他说道。
康熙摇头,“没有。”对上刘彻等他继续“狡辩”的眼神,康熙的脸一下热了,“朕原本以为他们慢慢的会学会经营,才同意借钱。”顿了顿,“借钱也不是从朕开始的。”
“从你汗阿玛开始的。为了给自己开脱,扯上死去的人,你还真好意思。”刘彻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没想过,他们仗着有朝廷养,越来越懒惰?还是你心里明白的很,只是不想承认,你的族人一个比一个废?”
康熙想说不是,而对面的人是刘彻,附在他身上,还是个皇帝,再多解释,在他看到户部的账簿后都会成为掩饰,“先看账簿。”
“户部的账我一定会看的。”刘彻道。
康熙“嗯”一声,“天不早了,你,去睡吧。”
刘彻看看自鸣钟,十点多了,瞪他一眼,起身上床,“四点喊我起来。”
翌日清晨,刘彻睁开眼,屋里灰蒙蒙的,就想睡个回笼觉。不经意间瞥到窝在榻上的人,陡然清醒,坐起来一看寅时两刻,伸个懒腰,命宫人进来伺候。
随后刘彻窝在房里看会儿书,眼角余光留意到榻上的人动了一下,扔下书本就往外走。
夹杂着露水的空气很是清新,刘彻深吸一口,心情舒畅,踏上清溪书屋通往无逸斋的羊肠小道。
刘彻走的很慢,比身体虚弱,腿短的弘阳还慢,以至于到无逸斋,天空已破晓。
小皇子们迎着晨光,三三两两打打闹闹进了教室。
看到他们脸上纯真的笑容,刘彻心中的郁闷之气瞬间消失殆尽,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笑。
“汗阿玛怎么来了?”十三阿哥开口道。
刘彻走过去,“离上朝还早,闲来无事看看你们。”
“孩儿好好的。”十三阿哥道,“汗阿玛忙去吧。”
刘彻敛起笑容,板起脸,“就这么不想见朕?”
“没有。”十四阿哥听到声音跑出来,“儿子给汗阿玛搬凳子,汗阿玛坐。”转身回屋搬张凳子出来。
刘彻没有坐,“十三,你额娘病了,下午回去看看她。”
十三愣住,意识到他说什么,慌忙问,“什么时候?严不严重?”
“不甚严重。”刘彻怕他担心,“你别着急,你额娘年轻,恢复的快,指不定下午你到的时候就好了。”
十三半信半疑,“谢汗阿玛。”
“好好看书。”刘彻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就去上朝。转过身,脚下一顿,“十四,不准跟过去。”
十四阿哥心中一突,不敢置信,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儿子没有。”十四弱弱道。
刘彻:“下午有库布?”
十四下意识点一下头。
“朕会过去看看你们学的怎么样。”这次说完,刘彻真走了。
十四阿哥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禁哀嚎一声,“汗阿玛怎么越来越精明。按照常理,年龄越大越糊涂才对啊。”也没容别人回答,又说,“我都好久没见过额娘了。他不想,我想啊。”
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十三阿哥总感觉他汗阿玛讨厌德妃,因为那句“你这性子,都是你额娘惯的”,“别抱怨了,汗阿玛也是为你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不到什么的。”
“可是休沐日,他也不让我去啊。”十四阿哥道。
十三阿哥:“要我拆穿你?休沐日你只顾玩,也没想过去。”
“……才不是。”十四阿哥心虚气短,“天热啊。”
十三阿哥很是无奈地摇摇头,拎着板凳回教室。
十四阿哥见状,跟上去轻轻扯一下他的衣袖,“你是不是生气啦?”
“没有。”十三对他的不敏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子二哥家的弘阳快四岁了,没比你我小多少。你我不好好学,将来朝堂上都没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十四阿哥听到这话,皱了皱鼻子,“汗阿玛好好的,太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上去。”潜意思你担心的太早了。
“太子真到六十岁上去,直接传位孙子,更没你我的事。”十三阿哥道,“对于他孙子来说,你们只是留在皇家族谱上的一个名字。”
十四阿哥眉头微蹙,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十三阿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啊?”随即搂住他的肩膀,小声问,“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说着不放心的往外面看了看。
“没有。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十三阿哥拨开他的胳膊,“十四,你该懂事了。”
十四张了张口,“我,人家才七岁。”
“汗阿玛登基那年,按照周岁来算,也才七岁多一点。”十三阿哥拍拍他的肩膀,回到自己座位上。
十四阿哥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想说什么,嘴巴动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拿出课本开始念书。
康熙醒来,屋里空荡荡的,安静的瘆人。坐起来,揉揉额角,想到刘彻昨晚说过的话,瞬间飘到外面。
刺眼的阳光让康熙脚下一顿,转身往正殿去。
到门口,康熙看到刘彻正在吃菜,不禁停下来,“怎么不叫醒我?”
刘彻瞥他一眼,不想搭理你。
康熙心虚,摸摸鼻子,“户部的事,你和保成说了?”
刘彻又瞥他一眼,不想搭理你。
康熙脸色微变,就想数落他,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吃饭当紧,吃好了再说。”
刘彻又看他一眼,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搭理你。
能听到他心里话的康熙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可一想刘彻本意是好的,就暗暗运气,移到廊檐下等着。
宫人把饭菜撤下去,康熙才进去。
刘彻依然没理他,漱漱口,就命梁九功宣户部尚书陈廷敬和四阿哥胤禛。
两人最近的任务就是查账。陈廷敬一听皇帝找他,立刻让衙役把查过的账簿放车上,两人坐着马车前往清溪书屋。
刘彻站在院子里,看到陈廷敬、胤禛和梁九功各包一摞书,看向康熙,有什么要说的?
康熙根本不知道亏空多少,此时什么也不敢说,可又不能不说,否则刘彻会以为他默认亏空很多,没脸回答,“先看账簿。”
刘彻转身回屋,也不遛弯了。
而他刚坐下,胤禛就进来。
刘彻抬抬手,免了他的礼。胤禛道一声谢,直接把账簿放在御案上。
“这是哪一年的?”刘彻随手翻开。
胤禛:“皇玛法那时候的。”
刘彻猛的看向他。
康熙不禁说,“查那时候的干什么?”
刘彻直接问胤禛,“怎么想起来查那时候的?”
“儿臣有一次看账簿的时候,看到皇玛法的年号,心下好奇,就把他那时候的账簿找出来,顺便看一下。”当爹的孝顺,胤禛就没敢说他祖父那个时期的账簿比现在还乱。
刘彻却懂了,“都查到什么?”
“亏空。”胤禛说出这两个字,就看他爹,见他爹没生气,才敢继续说,“挪出去的就没有补回来的,借出去的也没有还回来的。”
刘彻看向康熙,要不要我再问问亏空多少?
康熙:“账簿上有,你直接看账簿就行了。”潜意思就别问了。
刘彻心里嗤一声,“以前的先放一放,等你们闲了,让刑部和九门提督协助你们查。”
陈廷敬猛然直视刘彻,补不齐就抄家?
刘彻:“怕了?不用怕,小打小闹,朕不会计较,也计较不过来。胤禛,先追缴现在的,从多的开始追。”
“多的?”胤禛不禁问。
刘彻点头,“不敢?”
“不敢!”胤禛不假思索道。
可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不敢,刘彻来了兴趣,“为何?”
“儿臣可以直说?”胤禛不答反问。
刘彻:“尽管说,朕恕你无罪。”怕他不信,“朕命你查户部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整顿朝纲。”
“挪用的越多,越得汗阿玛信任。”胤禛道。
康熙脱口道:“不可能!”
“对你个糊涂蛋来说,什么都不可能。”刘彻在心里说一句,就问胤禛,“比如?”
胤禛小心翼翼说:“汗阿玛奶嬷嬷的儿子,”停顿一下,见他爹脸色不变,吐出两个字,“曹寅。”
刘彻转向康熙。
康熙下意识别过脸。
刘彻顿时明白,此事是真的,“他啊。朕料到了。”
“所以?”胤禛没敢直接问出来。
刘彻转向梁九功,“宣太子!”
第61章追缴亏空
宫女和侍卫幽会一事,住在后面的王氏不知情,住在前面的小皇子们不知道,却没能瞒过太子。
太子被刘彻“想一出是一出”整怕了,从宫里搬到畅春园,依然命人偷偷盯着清溪书屋。以至于那对男女还没被赶出去,太子就收到消息。
前有花喇献图,后有宫女幽会,太子担心他宫里也有这样的宫女,随即去找太子妃,让她连夜彻查东宫宫女。
能在禁宫当差的人,不是上三旗的,就是跟皇家沾亲带故,得太子和康熙信任的。这类侍卫只要自己不作死,即便不能像纳兰明珠一样位极人臣,也能混个蒙古都统当当。
攀不上康熙,又担心出宫后只能嫁去普通旗人家,每日吃糠咽菜的宫女自然而然瞄上前途无量的侍卫。哪怕给他们当妾,生个闺女,也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丈母娘。
太子妃以前没想过这点,经太子提醒,慎重起来,命从自己家中带来的心腹嬷嬷和太子的心腹太监一起查。
突然袭/击,真被太子妃查到几个。都没撑到天亮,太子就把人赶出去。
忙了一夜,又困又乏的太子下朝后,匆匆吃点东西就去睡觉。
梁九功到讨源书屋,太子睡的正香,被小顺子叫醒,简直想杀人。
当他听到梁九功说户部尚书和胤禛在清溪书屋,陡然清醒,做好又抄家的准备,才去清溪书屋。
刘彻也没和太子打太极,直接说从他,也就是康熙亲政那年开始追缴。太子掐指一算,恨不得一觉睡死过去——二十六年,二十六年,他和他大儿子的年龄加一起才二十五年。
二十六年的亏空全交给他,太子觉得等查清楚,累不死他,被他追着要钱的人的唾沫也能淹死他。
刘彻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故意问,“不想查?”
“儿臣不敢。”太子慌忙说。
刘彻语重心长道:“保成,朕四十多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汗阿玛龙马精神,万寿无疆。”太子立刻说。
刘彻抬抬手,阻止他说下去,“天天炼丹的汉武帝都没能活过七十,你就别拿好听的话糊弄朕了。大清江山是祖宗基业,是朕的,也是你的,朕决定整顿朝纲,并不是心血来潮,是不想给你留下一张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龙椅。你可知道?”
“汗阿玛用心良苦,儿臣知道。”太子道。
“知道就好。朕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像这些能补就补,补不齐就算了。”翻开一本账簿,刘彻指给太子看,“当着他们的面把账销了。以后再借,严惩不贷。”说完直视陈廷敬。
户部尚书陈廷敬慌忙道:“奴才遵命。”
刘彻看他一下,把视线移到太子身上,“追缴期间,六部衙门听你号令,九门提督归你所用。”
“汗阿玛!”太子震惊不已。
胤禛和陈廷敬齐刷刷看向刘彻。
康熙不禁说:“你疯了?”
“疯了,咋地了?”皇位不是刘彻的,刘彻恋权,可他灵魂虚弱,不知哪天就走了,便想趁他还在大干一场。哪怕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康熙,他也不想碌碌无为的活着,“保成,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以前只知道亏空多,没想到这么多。看到这一本本账簿,朕愧对祖祖辈辈啊。不整顿干净,朕百年之后都无颜见你皇玛法。”
太子张张嘴,见他脸色凝重,不知该怎么劝,“皇玛法不会怪汗阿玛的。”
“朕会怪自己。”刘彻转向胤禛,“协助你二哥。”
胤禛忙说:“儿臣遵命。”
“此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慢慢来。朕不急,反正都这么多年了。”刘彻说着看向太子。
太子瞬间懂了——反正江山以后是你的,朕只是先替你管着。
这一刻太子宁愿没看懂,“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退下吧,朕累了。”刘彻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太子被他叹的心慌,出了清溪书屋还觉得浑身无力。
面对堆成小山的账簿,太子想缩回讨源书屋,也不得不往前迈,“陈大人,孤跟你去户部。”
御驾移到畅春园,部分户部官员也移到这边,但大部分档案都在位于紫禁城南边的户部衙门里。陈廷敬便说,“得回城里?”
太子微微颔首,“孤知道。”头顶烈日,只觉得通体发寒,“陈大人,曹寅补不齐,孤该怎么做?”
三天前陈廷敬曾问胤禛,“曹寅欠朝廷六十多万,怎么和皇上说?”
胤禛回陈廷敬,直接说。
说了有用吗?陈廷敬很怀疑,曹寅不是旁人,皇帝的奶兄,皇帝把他当成家人。
以前没用,和太子一样误认为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三天两头找康熙聊天的胤禛觉得现在有用。
没用他就去皇陵,求祖辈给他汗阿玛托梦。于是胤禛便对陈廷敬说,试试看吧。
试是试了,皇上没说追不追啊。
陈廷敬的视线投向四阿哥胤禛。
胤禛看向他太子二哥,吐出三个字,“索额图。”
“不一样。汗阿玛不喜索额图,很喜欢曹寅。”胤禛的意思太子懂,补不齐就把他的家产充公。对于康熙的心腹,太子巴结他,他也不会忠于太子。太子心里很想把曹家弄掉,“真把曹家抄了,孤这个太子也到头了。”
陈廷敬心中一凛,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太子。
太子不明所以,“这么看着孤干什么?”
“陈大人不会认为汗阿玛对二哥不满,故意拿此事为难太子二哥吧?”胤禛问道。
陈廷敬慌忙说:“下官不敢。”
“不会的。”太子微微摇头,“汗阿玛想处置孤,一条秽/乱宫闱足矣。”
陈廷敬仔细想想,“太子殿下说得对,臣错了。”向太子行个礼,直起身,看到马车上的账簿,“此事是挺难办。如果,臣说如果先把几块硬骨头啃下来,剩下那些都无需臣出面。”更别说太子和四阿哥了。
“最硬的就是曹寅。”胤禛看着太子说。
太子揉揉太阳穴,沉吟片刻,“此事交给两江总督。”
“谁?”胤禛问。
太子:“你没听错。汗阿玛明年亲征,户部查各地钱粮和亏空,发现大清最富饶的地方欠的最多,汗阿玛震怒,两江官员尽快补齐,否则严惩不贷。”
“曹寅恐怕会上京向皇上哭诉。”陈廷敬提醒太子,“还有可能把他老娘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