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眼眸投射而来的浓情对白让朱八福脸色烧烫,不自在地坐离他远点再远点,“你……姓李,木子李,宸景是你的名字。记住了吧?”

“李……宸景?”

“对。你的名字。记住了?”她不自觉地放软声音,竟带起哄小娃的音调。

他点点头,忽又抬头,“那你呢?”

“我……”她摸摸脖子,“我姓朱……”

“为什么我不跟你姓?”

“唉?”这是什么逻辑,“你怎么可以跟我姓?”

“我不认识姓李的,我不要性李,我要跟你姓。”

“耶?那怎么可以?!”

“我们不是都私奔了吗?有什么不可以?”

“噗!?私,私奔?!”

“我们私奔失败,被抓回来了,对吧?”他瞥眼看向虚掩的房间门外站着不少侍卫,很笃定地下结论道。

“你说是就是吧……”泪流满面……私奔失败被抓回来……少公子,您的想象力还能再丰富狗血点吗?

不过……又跳护城河,又被疯狗乱追,的确很像是私奔没错,可是……少公子,你不能断章取义,只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认定自己的一辈子呀!

“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吗?”这个理由很充分,世俗眼光什么的,伦理道德什么的,所以才被反对,不能在一起,逼得他们双双跳河。

“可能还因为我家很穷,养不起你哟。”破罐子破摔,她懒得再去一个脑袋进水的小脑残去计较什么。发烧烧坏了哪根神经,过两天风寒好了,记忆可能就痊愈了。

“你家很穷?”没察觉她敷衍的心思,他的眼神骤然蒙上一层心疼。他的厢房华贵雅致,红木家具,古董摆设皆是上品,她却穿着泛白的粗布衣衫坐在自己眼前。

“是啊。穷得铃铛响,穷得揭不开锅,穷得想失忆。所以你爹绝不会把你许配给我的。你可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旦跟了我可是要吃苦的,有上顿没下顿,有时候还要喝喝西北风哦!不如就此别过,分手算了。”她飞飞眉头,添油加醋道。

他一窒,眼眸泛着柔光看她。

见他被唬住,她立刻假装抬袖按按眼角,继续假仙,“你本是富贵之家,何苦作践自己和我这种穷小子在一起呢?我是不会给你幸福和未来的。你看,就连老天都让你把记忆给忘了,不如就顺应天理,以后各走各的路吧!”

吐舌,她趁势起身就要溜。

“不要!”坚定的拒绝,她被一条长臂用力地揽过,整个人摔进床榻。衣襟微开的怀抱贴上她的脸颊,两条手臂将她牢牢地圈进怀里,快要将她肺叶里的空气挤压出去。

“我以前是不是骄纵傲慢有公子脾气?是不是自诩有钱了不起?是不是很讨人厌?是不是……对你不好?”

……剧情太过丰富了!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太多过去来的,为什么就不相信她啊!放手放手,不要再箍着我了!两个男人在床上抱来搂去像什么样子啊!门外还有爱他如生命的亲卫队侍卫呀,她出门会被挫骨扬灰的!

可她越挣扎他越是认定事实就是他想的那样,手臂越收越紧,怎么也不肯放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瑰色的软唇蠕蠕轻动,微润的掌心抓起她的手贴上他的颊边。连连轻吻绵雨般停在她的手背上,黝黑的瞳锁住她四下乱飘的眼睛,逼得她无处可逃只能看他,两片唇悄悄地拉开一条细缝。

“我改。”

“……”

“公子脾气,我改。骄纵傲慢,我改,有钱……”

“这个不要改!”她急切地捂住他的嘴巴,“这个……可以有。”这么好的条件可不能随便改了。

他弯起嘴角笑,顺势亲昵地贴近她的掌心,“好。这条不改。那对你不好,要改吗?”

“……你,看着办吧。”胸口的心跳好重,怎么回事?他随便三两句话怎么把她也带进莫须有的剧情里去了,好像…她以前真的对他……

“好,我看着办。”他眼眸含笑,扳过她的脑袋,低首就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一点有点暧昧的描写方式,也没有实际的啊,干脆删了。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这怎么可以!?只是气氛太好,她一瞬间没戒备而已,她还没有失心疯到能和李宸景在床上拥吻!

头硬生生地撇开,他贴近的唇扑了个空,只碰上她耳边的发丝。这直接又明显的拒绝让他浑身一僵,心绪下坠,眼色变凉,看着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想要远离他一些。叹一口气,他拨弄几缕她的发丝,轻松地化解她的尴尬,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抱了个满怀,不再勉强她,只用额头抵住额头。

“你不愿意?”

“……唔!不要这样,你家人会看到……”昨日的狗叫声还余音绕梁,吠犹在耳,占他便宜的话,她随时随地会有生命危险,无妄之灾。

“他们不同意没要紧,反正我已不认识他们。我决定了,我要把自己许配给你。”

“……”纳尼?还真的“许配”给她啊?!她不是能被男人托付终生的对象啦,“我们……还是不要那么进展太快好吗?你才刚刚失忆没多久,慢慢来,大家彼此适应适应不好吗?”

“……”不满的扁唇,“明明失忆的是我,怎么要适应的人却是你?”

“……”因为你失忆前根本不会热情奔放地调戏他人,不会把自己像破烂货一样随便许配给阿猫阿狗,好吗?

“为什么还不相信呢?傻瓜,都说了,我不会嫌弃你穷的。”

“……”呜呜呜!他对她还真是无条件信任呐,那些胡诌的话他也照单全收。穷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所以,你也不要嫌弃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要生气丢下我,好吗?我会努力忆起来的。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家里的情况,我都会努力想的。”

“……”烧开水般温度的眼神,情意绵绵的话语……她快要招架不住了!他们之间……哪来的什么以前。除却昨天的纠葛,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他只是被昨天的记忆覆盖了所有,不知道自己弄错了对象,错把对柳姑娘的眷恋全数转移到她的身上了而已……

柳姑娘……那才是他最在意最想保护的女人,难道连她都忘记了吗?就算忘记了,那么深刻纠结的喜欢,必会在心底留下刻印的。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什么?李宸景摔坏脑子了?”

三朝重臣元老的龙府内传来龙阳飞扬的音调。

李宸景,他龙阳大人的宿敌,脑子摔坏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足够平息早起的起床气。

“堂堂首辅摔坏了脑子?哈哈哈哈!哥,快与我说说,咱们一派英姿的李大人摔坏了脑子是怎生的模样?神智痴呆,流口水,会尿床,吃饭漏得满地都是,捡地上的东西吃?”

“小景是失忆,不是变成傻子好吗?”龙昂摇摇头,对于自家亲弟不留口德,小肚鸡肠的诅咒表示唾弃。不过……失忆啊……好手段,好狡猾的手段。就这么“砰”得将万千愁绪瞬间消散干净,烦恼随之烟消云散,委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该不会——这根本是他的计谋吧?把一堆六部的烂摊子和不想做的工作一并丢给他们几只倒霉蛋,也不用再伺候圣上那只品种不优的货。

“哥,你不用帮他欲盖弥彰,不记事和摔坏脑子有啥分别?”轻点头颅,龙阳自问自答不屑道,“没分别,都是废物!”

废物啊……他也好想变成废物,和小景坐到一起流流口水,看看夕阳就好了。

丝毫未查自家兄长行云流水般的思绪,龙阳壮志诚诚,紧握拳头,“哥,这可是我们的大好时机,既然他摔坏脑子了,那首辅这个位置就不能由他继续担当了吧?启奏圣上,换人!”

“换人?谁人?”把小景解放出来,换个上去?谁家孩子那么倒霉?龙昂轻笑,轻吹茶盏正要饮下。

“当然得是我们龙家人!”

“噗!”这倒霉孩子是他们俩?

“哥,你注点意。礼部统府可不比我这蛮子领队,礼章制度皆由你出,岂可随意口喷浊物,若被皇上的狗腿看见,定抓你把柄办你。”

“君上没有那么闲吧?我待在自己家喷点茶水的自由也没了吗?”

“那家伙鸡贼得厉害,变着法想抓我们小辫子,天天拿小本偷记六部的不是,表面笑笑笑地逗猫玩,背地里一肚子坏水,谁不顺他意,转身就从小账本里找名目给他小鞋穿。”

他们圣上睚眦必报的小人之举倒是深入人心。

举起软帕轻拭嘴唇,龙昂平复了气息,定睛瞥向自家弟弟,眼神里透着若有似无的探视,“怎么?小阳想坐那个位置?”

“我?”想到那个位置,那个离当今天子身边最近的位置,皱眉,他摆摆手,“谁想坐到猫奴身边去。只是咱们也不能总便宜了那个姓李的吧?父亲在朝堂上就和李相不对付,咱们龙家也不能一直被他们压在下面吧!”

龙李两家,世家大族,朝堂之上势利互相制衡,培养两只大族本是历届帝王心术所在,这两大族越是平衡拉扯,越对皇家有利,可当今圣上并非子继父位,而是在先皇无子的状况下,由在京外封地的亲王之子中择选出来继位的,拥他上位的便是李相。圣上幼年登基,周遭突变,远离生母与出生之地,孤单一人赶赴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继任皇位,几乎相当由李相一手带大,于是——这朝中平衡偏了,龙家屈居李家之下的局面延续几年未变。

朝堂第“二”这名号便如鬼魅与他们龙家如影随行。

朝堂第“二”,听起来也算光鲜亮丽,可背地里——谁不偷笑他们龙家是朝堂最“二”,二到家了!

正是这二货的称号,让他们衔着金汤匙出生,没受过此等窝囊气的老爹彻底崩坏了。

府院建得要比李家大一点,摆设要比李家新潮一点,官袍要比姓李的挺一点,偷看他的宫女要比偷看姓李的多一点,总之,凡事他都要同姓李的做个计较,就连老婆怀孕都要比姓李的早一点,生的儿子也要比姓李的多一点!

这也是他龙阳存在的理由,听说老爹为了生他,抱着药罐子嗑了一整年,总算盼出他这个胜利的标志。

龙家二子,李家却只有一根独苗,龙家完胜。

从龙阳记事起,他们家的餐后水果只有“李子”,无论再酸也得咬得卡擦响,别人家年夜饭团团坐放鞭炮,他们家的活动却是——老爷少爷三人,一人一把斧头,狠砍种在自家院子的李子树。

可这还不够泄愤,听闻李家长女面若牡丹,肌肤赛雪,吐纳溢香,稍加时日,必如牡丹怒放,成为艳冠全京城的官家第一小姐。

凭啥他家又出了个第一?

不准不准不准!

于是——

“昂儿。爹给你买的纱裙你不喜欢吗?”

“爹。我是男娃。”

“从今日开始,你就要朝着官家第一小姐的名号奋斗,听懂了吗?”

“……”

有的时候,龙阳很庆幸自己没有先龙昂一步出生,要是让他被当成女儿家养大,还得穿上女装与李家长女争艳夺美,他大概会直接操剑自杀。龙昂却不负重望,几年□□下来,一袭纱裙穿得自如悠哉,步履摇曳,媚眸一眨,举手投足间把女儿家的柔媚学得十乘十,琴棋书画样样拿手,硬生生将李家长女从“官家一姐”的位置上踢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龙家门槛还被前来提亲的男子踩得平平扁扁。

亲哥对付李家长女,那么他的任务自然就是对付李家的独苗李宸景。

老爹的教育的确起了作用,从小到大,他就是和姓李的不对盘,只要想起他就酸恨难平,都是因为这货,他和老哥年夜饭不能和其他小童一起玩烟火,只能在家累死累活砍李子树,都是这货,害他和老哥没有童年!

可是这货完全没有他老姐好对付,念书一流,书法一流,琴艺棋艺皆是一流,是个恨不得每日被夫子表扬八百遍,还贱贱地淡道“太简单”的超级模范生。

找不到李宸景的弱点,龙阳还被老爹饿过好几顿饭,要他吃李子反省。

啃着酸李子,再想到李宸景那副“跟笨蛋比,毫无压力”的嘴脸,他就恨得牙痒痒。

以遥遥领先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东序府,圣上钦点他伴读侍驾,只要他龙阳一有念头想比上他,他立刻有办法把他甩得老远。

现如今总算有一个可以扳倒他的机会,叫他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不同于龙阳的忿忿不平,龙昂两指把玩着桌上的白牡丹的花瓣,抿着不浓不淡的笑。

“喂,哥,你也不想想小时候硬被当女娃养是谁害的。”

柔软的红唇弯亮弧,“我不后悔。”应该说,他很庆幸。

“哥,往日胡闹也就罢了,你不是当真对李宸景和李家心软了吧,你可是龙家长子,理当……”

“小阳,休要再同我提‘长子’继任之事,我已为这两字做过牺牲,亦无念头无东西可再牺牲。”

果然,那根刺到老哥骨头里的弦还未消散,平日里仿若时过境迁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的。只消有一丝拨动还是足以让他伤筋动骨。

“哥,你不是还忘不掉那个人吧?你的印章在哪?”沉吟片刻,龙阳问。

“小阳,你太小看你哥了。印章此等圣上御赐的神圣之物,我又怎会轻易示人。”他笑,长指勾出悬藏于衣襟内的印章,眼却停着牡丹不肯移眸。

“如此最好。龙李两家本来就不该有太多牵扯。”双手一抱胸,龙阳笃定道。

“不该有牵扯?这又岂是你我能决定的。小阳果然还是没爱过,真想看看小阳认真地钟情一个女子是怎生模样。”

“我?钟情一个女子?你在同我说笑话吗?看你们这副样子我就够了,钟情这种事,谁干谁活该!看对眼的玩玩就好,娶回家的端庄就好,钟情?哈,可以当饭吃吗?”龙阳翘着长腿,得瑟地扬眉,“我第三百三十号荷包刚放出去,后头还有源源不绝的货色。大男人何患无妻,像你们一个个为了个人魂不守舍的,得了,宰了大爷我也做不到。”

“这个‘你们’指的是——”

“你,姓李的,还有最近越来越不对劲的户部年有余那家伙。”

哦——对对,好像最近看不到他挂在脖子上的户部印章了,不知是送给哪家小姐了,呵……

“春天到了——”

有些人的春天刚来,情窦初开必在最暖的季节,可有些人的春天却已裱画成框只能高悬于墙,停在最暖的季节,人已凉薄。

饮下一口香茶,看着杯中茶叶浮沉几片,龙昂忽尔开口,“小阳,有句话我只说一遍,你且记下,有了答案便来答我。”

“嗯?”

“要我同李家争权夺势,办不到。但若你有大志向,要小景的位置,便知会我一声,我必助你。”

“……”

“不用一脸惊讶。这样娘亲就不会担心了吧?我对小景的喜欢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因为,他没有失忆。没忘记自己是龙家人,没忘记自己是从小吃李子,砍李树的龙家人,没忘记自己绝不甘第二的龙家人。

没有失忆的人是不可以任性,放肆,为所欲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龙家双宝出场~~话说第二卷中,龙家兄弟中有一只要唱主角,而且把男主角的戏份都快给压没有了,你们猜猜是哪只呀?=。=老司机告诉我要发好色贪财,见钱眼开的公告,哈哈,好吧~~某樱好色贪财,见钱眼开的要V了~~

友情提示一下,离第二卷还有一些距离,但编编考虑榜单问题通知我入V了,所以,看过实体的亲建议不买这几章VIP省点棒棒糖票票,然后等第二卷开始连载的时候,某樱会在标题和内容提要出做出提醒的,从哪里开始买V就好了~么么哒(*  ̄3)(ε ̄ *)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而任性,放肆,为所欲为的人此刻正站在一副对联下找寻自己彻底丢干净的记忆。

“生时何需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这副劝勉院生发奋读书,莫要浪费青春的励志的名对联,裱框在东序府所有新晋院生的教室里。

“谁写的?”李宸景问。

“你。”朱八福指。

“我?”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垃圾是他写的?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生前果然很讨人厌。”

虽然认识到自己失忆前有性格缺陷是好事,但……“喂喂……不要用‘生前’俩字好吗?你还没有死……”

“他可以死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就让他死。”嫌贫爱富,纨绔子弟,傲慢自大,那么多坏毛病,每一条都难以忍受,难怪他要甩了自己,离开自己,以前的那个他干嘛不让人家好好睡觉,“你以后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绝不吵你。好吗?”

“……”根本不是睡觉的问题好吗?文采翩然的宸景公子变成了神逻辑的傻孩子。

抚额,她头痛不已,不想搭茬,也懒得同他鸡同鸭讲。为了照顾他风寒加脑瘫,她已经多日没有来学府,刚开学就请假缺席,要是被夫子穿小鞋,就是被他害的。回身一瞥,却见李宸景还立在她身边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