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为她可惜,其实徐椀有点喜欢她的:“那这次他来了,下次呢,总不能每次都这样,皇后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身子玩笑,还是多待自己好些。”
王韵不以为意,瞥着她:“徐尚宫还是待自己好些吧,我听说为了春祭,你熬了几个日夜,后来在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睡着了?啧啧啧,宫里人多的是,你就也睁一眼闭一眼吧,好好等着表叔回来…咳咳…”
说到后面,嗓子里又不知怎么了,咳嗽起来。
徐椀知道劝也无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忙是又给她拍了拍,待她呼吸顺畅了才是起身告退。本来过来调香就是借口,也可以趁机出去走动走动。
自然是没人留她,背了箱子,这就往出走。
内殿当中只有朱雀和朱玲两个宫女在,外殿静悄悄的,她也没有在意,可才一绕过内殿的圆柱,可是吓了一跳。
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偌大的柱子将他身形遮得严严实实,看见徐椀到了跟前了,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外殿的宫女们跪了一地,他脚步匆匆,走了外面去。
进了承泽宫之后,跟着他的太监宫女都留了外面,徐椀跟着他走出来,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食盒随手塞了徐婼手里:“拿去喂狗!”
真是恼羞成怒,徐椀在旁低笑。
李显简直是咬着牙的:“没有人能骗得过朕,从来没有人。”
因他眼高于顶,又目中无人,从未想过,他眼里那么好骗的皇后也会骗人,才软下来的那点心,一下子被愤怒填满了。
以为她真是气病了,寝食难安,还特意去拿了点糕点来。
徐椀回头看看,估计这个时候外殿的人也能告诉皇后了,皇后没有追出来,估计也在捶胸顿足地懊悔了。
李显走路带风,徐椀直追着他:“别这样诶,别这样,皇后她一个人在宫里,你多疼惜疼惜她才是,你也知道了,她一天到晚就守着你…”
出了承泽宫,人才追上。
后面跟了一大堆人,李显站住了,徐椀差点撞到他背上。
本来就那么点怜惜之情,也被消耗得干净了,少年扬着脸,冷静了下来。走了桃树下面,伸手折下了一枝桃花来。
低头嗅着桃花的香气,他也是叹了口气:“罢了,都怪我,”扬着花枝,他缓步向前,一副失落模样,“这宫里只一个我,哪里有那么多颗心能分给那么多人呢,也只能左右衡量,到处敷衍了。”
花瓣在花枝上掉落,莫名地添了些许感伤。
他又拿着花枝在她肩头点着,徐椀看见他这样,想起他一开始得知要迎皇后迎皇妃不得已的难处,也有些许心疼,不过一朝天子,他所得到的,必定要比失去的多,这就是他的命数。如今她在宫中三年了,已经更懂了一些。
所以,她会自觉地避开一些,光瞥着他:“说得好像很可怜,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和贵妃她们比你更可怜,还有我等百姓,多少人还都不如宫里的女人,所以才有些人想进来,有些人想出去。”
话音才落,已是站直了。
她口中的那个贵妃已经快走了跟前了。
李显脸上笑意顿失,没想到她会以那样的目光看着他,错愕之际见她指尖方向,又是抬起了头。
邢贵妃已经到了跟前了,上前见礼:“臣妾见过皇上。”
徐椀也是施了礼。
邢贵妃比她还要高一点,是以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半垂着眼,不过到了李显面前,她的目光也是追寻着他的。
在这皇宫当中,多少女人那般看着他,也不知是幸还不幸。
李显在邢贵妃面前,冷淡许多:“你怎么到承泽宫来了?”
邢贵妃忙是低头:“这两日请安,都没能见到皇后,听说她身体抱恙,这两日都不大舒坦,故而过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宽慰一二。”
邢贵妃就从来没有哭过,为人也冷冰冰的,他不近一分,她就也不近他身前,个子也是高挑,还是武将之女,向来不会娇滴滴的。
她那双眸子,总像能看透谁似地。
李显很不喜欢她那双眼睛,也很不喜欢她,至少得有两三个月没见过她了。
听她一说是来看皇后的,手一摆,也不理会。
他径直往前去了,邢贵妃在他身后还看着他,徐椀无法只得与她又福了一福。
追了上去,李显是朝着南书房去了。
徐椀到他身后,也是与他知会一声,要回去了。
很显然,这小皇帝还有情绪,不许别人跟着,宫女和太监们都离得老远。他走了几步又是回头,叫住了徐椀:“阿蛮,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想好了再说。”
这根本不用想,徐椀也站住了:“你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日后也定是位好皇帝。但是对于皇后和贵妃来说,你若一分真心不许,我觉得,你真是坏透了…”
她目光灼灼,也是抿住了唇。
李显脸色顿变,往回走了两步,额角青筋都露出来了:“坏透了?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的个人?坏透了的一个人?嗯?”
没有别人的时候,她们在一起说话都比较随意,他也常用我与她说话,此时不自觉地,朕这样的字眼已经说出口了,多添了些许威仪罢了。
即使顾青城不在,徐椀在宫中行走三年光景,早已有自己心得。
不慌不忙提了裙摆,她轻轻一跪,低头垂下了眼帘:“皇上恕罪。”
言语也轻,却似万千长箭穿胸而过,少年开口说了个你,脚下一动,竟是后退了两步。他手里的桃枝一下握紧了,指着她双目圆瞪,好半晌了,才愤愤扔了,转身去了。
徐椀在他走后,才是起身。
惹恼李显很简单,说真话就好。
拍拍裙摆上的尘土,她是浑不在意。
其实她本来可以含糊其辞地敷衍他,可李显常与她倾诉,不自觉地,就拿他真当了侄儿了,也是听闻顾青城回来了,也是有了情绪起伏,不愿再纠葛下去。
这回没有人了,转身就往尚衣局走去,徐椀背后还背着箱子,她脚步也急,走过棵棵桃树,桃粉一片。
到了尚衣局,洪珠早早迎了出来,响晴的天,多少宫女都在外面晾着衣料,徐椀穿梭其中,洪珠拿了她背后的香料箱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殿内无事,刘秀儿总管大局,她也放心得很。
出来在染料和衣浆处又查探一番,挽起了袖子,亲自下手确定了香料和颜色,身边一直围着人,洪珠得不到机会,又等片刻,徐椀往出走了,她才上前,忙是捂着她耳朵说了:“那位回来了,等了小姐好半晌了。”
徐椀顿时抬头:“在哪里?”
洪珠附耳低语,徐椀笑意加深,她将剩下事宜统统交代了一番,这就往出走。
微风拂面,走了偏殿住所去,门口也没有别人,轻快的脚步声逐渐重了些,徐椀提裙上了石阶,推门而入,也没有人。
她不由失望,偏是这个时候,房门又动,吱呀一声。
蓦然抬头,那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顾青城一身朝服,也看着她,站住了:“走路都从不回头的么,跟了你一路了。”
他等不及,去寻她,巧是她从尚衣局又出来。
在后面看着她,也是一种光景。
真是,他一直在等她。
徐椀扬眉便笑,也未动,光是看着他:“哥哥可是,别来无恙…”
话未说完,人已快步到了眼前,一把将她揉进怀里,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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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打的神秘亲娘,流水的继任后爹。
顾今朝被她娘当儿子养大,扮男装扮惯了的。
她娘是什么穿越来的,向来脾气火爆,容不得男人三妻四妾。与第三任夫君唐国公和离之后,百姓们议论纷纷,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谁想到她带着今朝,转眼又嫁进了世子府。
世子府哪都好,
就是这早年丧母的继兄,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123章 心有所属
跟着她的时候, 才发现, 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和前世不同, 和寻常女子也不同,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在后面看着她走路的姿态, 走近了些, 就是那如玉的颈子,和那纤细的腰肢, 总觉得风情无限。
是了, 就这么看着, 也有风情。
推开房门, 徐椀蓦然回眸,她那柳叶一样的眉, 还微微扬着, 眼底还有些许诧异,即使瞧见他了, 也似无悲无喜。
顾青城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揉了怀里。
内殿当中,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花瓶,瓶中是桃花三两枝, 有些花瓣已经凋谢了, 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隐隐在她身上,嗅着她的香气, 他便已动情。
常年没有女人在身边,他差点忘了女人是什么滋味了,可他怀中的人却早早推开了他,甚至还退后了两步,光只瞥着他。
顾青城上下打量着她,四目相对时,她也是长长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又七八个月没见了,真快。”
光是唏嘘,不见想念。
他脸色顿沉:“这是何意,阿蛮?莫不是已经生了别的心?”
远远都看见了,即使和李显在一起时候,她也是欢快的,那少年在她头顶洒落桃花,被她发现了也无非是瞪了他,转眼又是笑。
相反,他反倒成了多余的人了。
顾青城不怒反笑,回身坐了桌边,他一手搭在桌边,目光沉沉:“我似乎想起了些,自从本王不告而别开始,三四个月未归,还是五六个月未归,甚至这次是七八个月,你似乎都不大在意,怎么着,是要和本王拆伙了?嗯?”
徐椀翩翩上前,轻轻一福身:“怎么说呢,我盼你平安归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但我现在是什么人,王爷又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宫中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成何体统?我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快十八了呢,知羞耻,懂进退。”
不卑不亢,她甚至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
他几乎看是着她一点点长大,凤目微扬:“阿蛮,你这等同于让本王猜谜,你让本王等你,本王等了,你让本王尊重你,本王也尊重了,你让本王只看你一个人,本王也做到了,如今,这是为何?”
徐椀浅浅一笑,亲手来给他倒茶,她那纤纤玉手修长秀美,指甲处干干净净,莹润得像块皂子,光只盯着,也是赏心悦目。
倒了茶,亲自推了他的面前:“阿蛮并非无理取闹,是王爷始终不懂我,前世今生,王爷左右衡量,权势,利益,提前三年封王也好,给卫衡下绊子也罢,都是衡量出来的,对王府最好的一面。”
顾青城扬眼看着她,不置可否:“本王说过,前生之事不可逆,没有如果,也不会再重来一回。”
见他还是不懂,徐椀笑笑,低下了头:“那我还是那句话,公主嫁给卫衡之时,就是我许王府之时。”
卫衡抗旨不婚,也是顾青城并未想到的事情。
其实对于一个没有家世的人了,他娶公主是最大利益化的个事,他的确是不懂,卫衡卫衡抗拒,也是不懂,徐椀为何纠结于此。
见他不语了,徐椀心软,走了他的面前,伸手握了他的一只手来。
她双手捧了,微微欠着身,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王爷,你始终不懂,你心里想非我不可,是执念还是什么,要不要也带我出去看看,嗯?一起去看看,卫衡为什么不想娶公主?你猜是因为什么?”
顾青城反手将她手握紧:“非你不可,是圆满。”
前生的执念,是遗憾,有她才圆满。
那些因着她生出来的种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和担忧,非要有她才圆满。
站了起来,他看向她:“卫衡连降三级,为着安平的婚事,龙颜大怒,暂时圈禁在府内不得外出,你想去,可以。”
徐椀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甚至还往他身边靠了靠。
她漆黑的眸子里,也全然是他,见他问到头上了,点头。
得了她的应许,他一步不等,牵着她就往出走。
门外已经赶回来的洪珠和洪福怔怔看着她们,也不知是该跟上来,还是该站在原处,走出偏殿,外面的侍卫队正巡逻撞见,一眼看见是顾青城,全都侧立在旁。
顾青城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脚步也快,神色当中,带着些许淡漠,徐椀却觉与他更近一步,快步跟着他。也有南边的太监过来查探究竟,可谁也不敢拦着,两个人直接从北门走出,郡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先后上车。
上了车,马车换换驶离,顾青城交代了车夫,让去卫府。
他始终绷着脸,坐回她身边时候,也靠了窗边,并未再碰她。
徐椀不以为意,掀开另一侧窗帘往外看,长巷当中,宫墙高得不可思议,那一方天地,她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也是唏嘘。
出了巷口,直奔卫府。
二人谁也没有理谁,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顾青城先行下车,等在车边。
他举了一臂,徐椀迟一步走在后面,刚好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车。
门口守着禁卫军,昔日属下此时将他圈禁,也不知是幸还不幸,顾青城走在前面,到了跟前,众军纷纷见礼,徐椀躲了他的身后,低了头也不作声。
因是不许声张,直接开了大门,二人走了进去。
前院空荡荡的,再紧着走几步,后院却有笑声,不等到跟前,一个风筝高高飞起,春风吹着风筝轻轻飞在天上,还伴着女子的轻叫声。
再走几步,风筝失了风力,翩然落了树上。
这时候已经到了园子口了,顾青城侧身让过,伸臂示意徐椀先进。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快步走进。
院子里两个小丫鬟在树下仰脸看着上面,窗下摆着一个躺椅,卫衡就躺了这躺椅上面,手里还拿着个小旗子一样的东西,长腿一伸,轻轻摇着自己。
徐椀上前,远远就笑了:“卫将军好兴致,这是在放风筝吗?”
卫衡偏脸过来,见是他们,也站了起来:“哟,今天这是什么风,给你们吹来了?阿蛮不是在宫里,怎么出来了?”
顾青城落在后面,看见树动,扬着脸看着上面。
徐椀走了卫衡的面前来了,笑:“听闻将军两拒婚,实在担心将军,便过来看看。”
卫衡扬眉,微微往她这边低了点头:“没事,哥哥还撑得住,赐几次婚都一样,除非皇上因为公主的婚事砍了我的头,否则…诶呀小祖宗你慢点!”
他话未说完,听见树上簌簌作响,那小身影已经拿着风筝跳下来了,顿时快步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穿桃粉裤裙的小不点这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谁也不用接,她站得稳稳的,手里还拿着个风筝,很是兴奋:“看!我拿到了!”
徐椀回头,诧异地看着这小不点。
确切的说,应当是个小小姑娘,看模样也就七八岁,发辫包在两边,火红的发带轻飘着,圆圆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
真是拿她没办法,卫衡对着她摆摆手:“好好好,我果儿最厉害,去玩罢!”
一时间也忘了让她过来见礼,可他忘了,被他称为果儿的这小姑娘可没忘,她还抱着风筝,走过来便是低头见礼。
顾青城神色淡淡的,徐椀却是一眼就很喜欢她,问她:“你叫什么,果儿?”
正说着话,房门一动,一个年轻美妇人手扶着门边,摸索着慢慢走了出来,她药帯覆着半张脸,声音柔柔的:“果儿,你是不是又胡闹了?快回来。”
果儿转身就跑了她的身边去:“娘,我才没闹,我放风筝呢!”
她随手将风筝放下,伸手扶了母亲。
另一侧,卫衡也扶住了她:“没事,我看着她呢,你放心歇着。”
女人这会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到动静,对着徐椀和顾青城这边翩翩一福身:“既然来了客人,那我就带果儿进去,你好生招待着,不用管我们。”
说着拉住果儿的手,转身往回走。
树下的两个丫鬟连忙也跟了进去,卫衡并未再说别的,只等她们都进去了,才关上房门,伸臂请着人往前院去。
十分默契的,谁也没有再开口,出了后院,顾青城才是顿足,看向一侧的卫衡:“这母女是?”
卫衡左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椀,笑:“你们也看见了,卫衡心有所属,不能娶安平公主,安平自小在我身边,情同兄妹,我或许能为了她做些别的,但是娶她是万万不能。”
莫名的,徐椀鼻尖微酸,她狠狠点着头,眼眶顿湿。
顾青城却是不解:“心有所属?”
卫衡点头,一把揽住他肩头,目光灼灼:“嗯,我突袭受伤之际,落在边关,是她救了我,敌军搜过,她一柔弱女子,看着那般柔弱,却有胆量,她照顾我,温柔又善解人意,她劝慰我不求回报,甚至为了我还被毒雾伤了眼,幸而能治,此生无憾。”
提起这女子时候,他眼底有那样的光亮。
听他说起如何相遇,他甚至并未多说果儿身世,想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见他多少真心,徐椀真是动容,泛起了泪光来:“好一个心有所属,好一个心有所属…”
她看向顾青城,却是瞪大了眼睛,不让泪珠落下来:“看样子,安平公主不能得偿所愿,哥哥说,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什么滋味在他心底翻腾着,顾青城竟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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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都给他罢
日头偏了西了, 可在宫墙之下, 却是不见半点的霞光。
风渐渐大了, 也似吹在头顶,后颈冰冰的凉, 马车就停在北门处, 顾青城没有下车, 徐椀提着裙子,回头看他。
顾青城声音低沉:“原来, 你是想要这个。”
车里光线已经暗下来了, 他微低着脸, 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