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被一双碧柔玉手轻轻推开,淡淡光亮倾泻进来,落在南华公主的脸颊上,耀动着更加皎洁的白。她轻仰着头,看着夜阑之上被云遮住的黯淡月光,黯淡,也染上了她的眼眸。
虽是心中早有准备,她却故作一惊,轻步上前深施一礼,“南华见过单于,不知单于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单于勿要怪罪。”
见他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南华心中轻叹,她应该再自然些才好,如此一来她才是来的有价值,可是她只要想到这点,便能隐隐牵出一抹痛楚来,那张男人的脸总会隐隐在脑中浮现。
这一切,她不早就准备好了吗?
这原本于礼不合,这样的夜晚却会令人迷失。
“哈哈,南华真是小瞧匈奴之人了,我们匈奴人虽说善于骑射,但也有将随身之物做来乐器的本事。”说着,军臣单于拾起刚刚飘进殿内的一片树叶,笑着道,“我来奏曲,如何?”
南华温润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悠扬曲调从叶子与男人的唇间滑落,竟丝润如水,她抬手轻舞,洒下一片芳华,夜,变得有了颜色。
卷六 216 大婚前夜(1)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出自诗经·周南《关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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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晌午一过,皇城上下热闹非常,护送大汉和亲的公主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市集,所经之处都引来百姓们的观看,暂且不说来自汉宫的花车如何璀丽锦罗,也不说伴着花车旁的宫娥们多么美丽楚楚,单说骑在战马之上的夜崖迹便引来众多关注的目光。
一切繁文缛节后,军臣单于赐了一座幻香殿给她,当初南华公主被赐为“玄月”,如今华阳被赐为“幻香”,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直站在军臣单于身边的于单,原本心思根本就不在与他和亲的公主身上,漫不经心间总是暗自打量着一边的赫连御舜,见他的面色永远是不动声色的淡定,心中更是添了些焦躁。
他本就是喜欢在女色中流连忘返之人,这次万万没料到大汉公主会如此美丽,顿时心花怒放,就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她抱住。
众人将这位大汉公主的娇媚纳入眼底,心中自然对前后三位进宫的女子做了个比较。
华阳公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缓缓走下车撵,她头戴珠冠,发髻挽成惊鸿云髻,左右配有润绿的白玉响铃簪,伴着她的缓缓上前晃动着细碎轻灵的脆声,玲簪之后各有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形成一对蝴蝶双翼环绕花蕊的灵动模样。一颗浑圆的海珠正贴映眉心,珠辉璀璨,映得眉心处隐隐光华波动,熠熠流转。珠冠下方正顶着一朵娇艳牡丹,在汉宫之中成为“妃子醉”,花艳似火,重瓣累叠的花瓣上泛着明艳的金红色光泽,簇簇如红云压顶,娇媚生艳。
可华阳公主的第一眼没有看向未来的夫婿,而是一旁英俊威武的赫连御舜,她丝毫没有半点羞涩,媚眼瞄在他的脸颊,脸颊微微一红,心口处开始狂跳起来,第二眼便是找南华那个贱人,却没曾想见到的是一袭白衣的楚凌裳。
夕阳西下,花园凉阁被余光染红,映在楚凌裳的白衫之上也尽是火红,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单于得知他们三人久别重逢,特赐这座凉阁用来作叙旧之用。
夜崖迹将目光转移,快速地扫过阶梯之上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看到那抹令他魂萦梦牵的身影,俊逸的脸颊隐去一抹失落。
夜崖迹见她一切安好,眼中泛起欣慰之意,却又见她站住赫连御舜身边,眉心微微蹙动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大片广场之上,送亲的侍卫们全都齐刷刷下了马,夜崖迹也翻身下马,见到梯阶之上的军臣单于后礼节欠身,而后,手一抬,花车旁的其中两名丫鬟上前轻轻掀开了帘子。
她吐了吐舌头,连忙收敛兴奋心情。
她竟然就站在赫连御舜的身边,她的娇小与他的高大相互呼应着,深深刺痛了华阳公主的双眼。
她身着盛装,脸颊只是略施粉黛便足以令人惊艳,不同于匈奴女子小麦色的肌肤,她有着中原女子固有的若雪肌肤,唇红似樱,柳眉弯弯如画,盈盈一笑间透着一股子娇媚之气。
对于这次和亲,他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原因便是赫连御舜去和亲带回了南华公主,那南华就生的水灵动人,想必他是将汉宫的美人带了回来,剩下的便是不入眼的,眼前的华阳公主却是入了他的眼,纤细的腰肢如柳叶般轻摇,很快,他便沉迷在她的美色之中。
当然,这般心情终于在不经意瞥到了华阳公主的模样时全部消散!
待华阳公主迈上台阶时,于单主动上前相迎,她抬眸,这才将未来夫婿看个清楚,大大的眼睛布上来了一层好奇,这男子长得倒是耐看,虽不及赫连御舜的英俊刚毅,却也透着北方男子的刚烈之气,眉宇之间倒是有几许文弱,不及赫连御舜的不怒自威,不过,倒也够了。
楚凌裳,华阳的眸底快速闪过一丝警觉来,没错,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个劲敌。
礼节散去后,便是宫中开设晚宴的准备,军臣单于自然知道夜崖迹的本事,与其说这场晚宴是为公主接风,倒不如说成是迎接鬼谷的传人,相对用和亲换来的和平宁静,军臣单于很显然更喜欢借助鬼谷传人的力量平定江山时洒下的鲜血。
空气中,似乎都透着清香之意。
而后,楚凌裳与阶梯下的夜崖迹目光相遇,一时间眸波微微荡漾,这是一种亲人久别重逢后的情感,她的唇轻轻颤抖一下,虽一动不动地站住原地,却早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网情小言的网言。见到师兄一闪而过的神情后,她微微敛下长睫,轻叹一声。
轻轻勾唇冲着他一笑,百媚生,引得他差点软了双腿。
这位华阳公主不同于楚凌裳,身上少了份清冷,虽不及她的倾城,却多着勾着男子入骨的魅惑;也不同于南华公主,身上少了份恬淡静雅,却多了几许含笑的灵动。
队伍一路朝着宫中行去,盾蒙在前方带路,宫门缓缓大开之时,军臣单于早已率领诸多朝中重臣于殿外迎接,一如当初南华公主第一次进到匈奴皇宫一样隆重。
青袖跟着华阳公主走到台阶前就停住了脚步,见到台阶之上的楚凌裳后,兴奋地裂开嘴巴,就差点朝着她手舞足蹈了,楚凌裳见状后轻抬手指抵在唇瓣。
石桌之上,美酒茶点尽是诱人,却没人有心思来观赏它们,从楚凌裳坐下后,青袖便死死拉着她的衣袖,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分别了这些时日,她几乎快要将每一天做了什么都一一述说,可见她的确度日如年。
楚凌裳则任由她将泪水都蹭在衣衫之上,面露微笑听着她的叨叨之言,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有时候听到亲人的唠叨也是幸福。
待青袖哭得差不多了,楚凌裳才拿过锦帕为她轻擦了眼梢的泪水,轻声说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泪水这么多呢?”
卷六 217 大婚前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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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青袖抽泣着,抬头看着她,“你怎么可能被擒呢?你知道我和师兄多担心你吗?匈奴人有没有欺负你,啊,还有——”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盯着她,“你长得这么漂亮,这群蛮夷有没有占你便宜?”
楚凌裳低笑,“你这丫头,说话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的,小心让人听了去讨打。”
“我又没说错什么。”青袖紧了紧小脸,抽了一下鼻子。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认错还不行吗。”青袖冲着鹤儿瞪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着楚凌裳,挠了挠头,“小姐,香囊里的东西是我买给你的,嘿嘿,我以为丢了呢。”
“好漂亮。”她由衷赞叹,虽然她从不佩戴什么饰品,但这是青袖的一片心意,自然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小姐”青袖见她难过,心里也更是难过了。
“师兄,我”她欲言又止,面色有些为难。
“景帝特赐了厚葬,但师父生前就叮嘱过我们,一旦他仙去,便归于山野之间,我将他的骨灰撒于江湖山川,愿他能够永生长乐。”夜崖迹轻声说道。
“这两个小东西许是刚刚钻到哪去玩了,现在才想到过来团聚,真是该打。”青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故意冲它们皱了皱鼻子。
“这书信是师父亲手交给我的,命我交给师兄”青袖开了口,话说到一半哽咽住了,眼里尽是懊恼和悔恨,“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偷看一下说不定就能救出师父呢,我”
“这是?”迟疑着,将香囊解了下来。
“鹤儿——”
两只仙鹤冲着青袖叫了两声,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似的,声音有点抗议之味,其中一只仙鹤更是将翅膀忽闪地厉害,楚凌裳只觉得奇怪非常,低头一看才发现它的爪上竟然系着一只香囊。
两只仙鹤愉悦地在她身边停落下来,欢快地叫着,忽闪着翅膀,不难看出连它们见了楚凌裳都极为高兴。
两只鹤儿也像是听懂了夜崖迹的话,迎合着他冲着青袖又叫了几声。
中原人与匈奴人似乎一直存在芥蒂,如今小姐要嫁匈奴,还不知道师兄是否同意呢。
吾今将丧命于此,崖迹徒儿切忌勿要追查其凶手,待寻回裳儿,三人必快速远离是非之地,勿要耽搁,否则,裳儿将丧于北国多险,崖迹将丧于红颜祸乱,吾虽为其改命,却仍要遵循天道循环,切记切记。
夜崖迹的唇畔也不再轻松,深叹一口气,“师父他老人家虽是中毒而亡,却也只是瞬间之事,走得倒也没受太多痛苦,师父是通晓宿命之人,许是早就料到会有此劫,当我回宫之时便看到师父留下的书信,命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找到,带你远离是非之地。”
夜崖迹的目光变得柔和深重,“凌裳,你也无须自责,恐怕师父早已经悟出,纵使改命也不过是命中早已注定而已,否则他便不必留下书信。”
夜崖迹的面颊依旧温润如玉,唇边也如平常般噙着淡淡的弧度,散发着如暖玉般的光泽,见她如此,只是轻叹一声,“凌裳,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你也知道这是师父的遗命。”
梅白俗九四梅九。夜崖迹看得真切,也瞬时明白了两只鹤儿为什么现在才出现的原因,不由得摇头笑道:“青袖,你这丫头还是粗心大意,为凌裳买的东西竟然也能弄丢,要不是鹤儿帮你找到,你又该哭鼻子了。”
她敛长睫,轻轻遮住眼眸划过的一丝惶惶,半晌没有说话。
她轻拍着两只仙鹤的头,爱怜之意不言而喻。
师父离世,他便要更好地照顾她们两个。
整个过程,夜崖迹都在静静地看着,轻风吹过他的白色长袍,落得如梨花般清新风华,温润的唇一直噙着淡淡的笑,眼中是欣慰和满足。
楚凌裳安抚好青袖后,抬眼看向夜崖迹,轻柔的嗓音染上明显的一抹伤痛,“师父走得可否安详?”
楚凌裳抬眸,眸底征楞了一下,又盯着书信看了良久后,低低问道:“师父的葬礼”
楚凌裳点头,还没等再说什么,却只觉得从空中俯冲两股力量,刚要躲闪,又觉得来者充满善意和愉悦,转眼一看,脸色惊喜。
楚凌裳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痛,伸手安抚着青袖道:“你也无需自责,一切早已注定,就算避又避得了几时呢?”将师父的书信紧紧攥在手中,心底的痛渐渐扩散,像是有刀子在一点点割开似的,好不容易压了下来,轻声道:“真正自责的人应该是我,我是早死之人,如果不是师父为我逆天改命,我岂会活着?是师父为了抗下了死劫。”
楚凌裳眼底柔和含笑,纤细手指轻轻打开香囊,只觉得眼中一亮,竟是一支缠枝海棠的饰品,看得出手工极其精致,绯红花朵碧绿枝叶,采银粉勾边,缀以散碎玉石,枝叶花瓣之间绞缠繁复,有着说不尽的娇柔意态。
气氛,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身边的鹤儿也不再欢叫,静静地站在一边,偶尔扇动几下翅膀。
良久后——
说完,伸手从怀中掏出书信来,楚凌裳接过一看,是师父的亲笔字迹,鼻子一酸,眼中很快模糊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压住心头涌上来的莫大哀痛,清晰了一下双眼,见这书信上写道——
青袖得意洋洋道:“那是,没想到小姐你明日就要大婚,否则我会买来更多首饰——”说到这儿,她马上掩住嘴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师兄。
青袖脸色一变,连忙掩住了嘴巴。
青袖急了,“小姐,我们还是走吧,我可不想看着你在这里没命,虽说那个左贤王是长得挺好看的,但不能为了一张皮囊丧了命吧?”
“我”她咬了咬唇,一副难言之隐。
夜崖迹见她这般迟疑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攥住,“凌裳,告诉我实情。”
卷六 218 大婚前夜(3)
她看着他,这个从小到大一直体谅和照顾她的师兄,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这般模样,从未发过脾气,
永远都像是一块润玉似的令人感到温暖和安全,可是,她是了解他的,就算再温润的目光,她也会看出那一份执着来。
凝入了他的眼底,也看穿了他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气,她道:“师兄,你会离开北国吗?”
“二王子于单?”夜崖迹眯了眯眼睛,另一只手悄然攥紧,指关节捏的咯咯直响,他想到白日在阶梯之上的那个男子,他就是于单。
“凌裳,你的办法就是嫁给左贤王?要于单偿命的方式有很多,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报仇连后半生的幸福都搭进去。”他低语,嗓音坚决。
“哦,我明白了,师兄你要将我们先从这里带走,然后你再回到匈奴是不是?”
“啊——小姐?”青袖尖叫一声。
“对。”夜崖迹看着她,眼神变得严肃下来,“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和青袖必须离开这里。”
“师兄,我爱上他了。”
“师兄?”楚凌裳没料到他会同意,眼底泛起动容,可是,她怎能看着师兄有危险呢?
“赫连御舜手握兵权,既然他有心对付于单,那么我自然可以借力而行,嫁给他,我的行动会更加方便。”
“违背师命的人何止是我?”楚凌裳声音坚持,凝着他,“当你早就知晓师父是中了匈奴人的剧毒后,你还能离开这里吗?”
“青袖。”夜崖迹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又看向楚凌裳,见她眸光隐隐浮动着伤痛,长叹一口气,道,“你,是爱上他了吧?”
一滴泪,悄然滑过楚凌裳的脸颊,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她很清楚,她和师兄,谁都离不开了。她心系着师父的仇恨,却也心系着赫连御舜,而师兄呢?师父的仇固然要报,但他的心中想来也系着一个女子,他千里迢迢而来,又何尝不是另有所愿呢?
不过,她不能看着师兄出现,就算她以后要承受命运的谴责,她也要学着师父一样逆天改命!
他们,都回不去了。
他没有躲闪她的眸光注视,看着她,依旧轻柔地说:“我是你的师兄,师父不在,师兄如父,我的命令便是师父的命令,凌裳,你不能违背师命。”
凝白的手指,轻轻从青袖的指尖滑落下来,轻风抚过,吹起了她一缕长发,她的面色显得更加皎洁,眸光如水波般轻颤了几下后,终于对上了夜崖迹的眼睛——
夜崖迹唇边的柔软顿时滞住,他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差点忘了,他这个师妹善于揣摩人心。
夜崖迹没有惊讶,也没有起身,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与她对视着。
夜崖迹没有说话。
夜崖迹的双眼眯了眯。
夜崖迹看穿她的顾虑,笑了笑,“既然你都不怕师父的宿命论,那我为何还要怕?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能够在生前做完想要做的事情,死而无憾了。”
奈何,夜崖迹也是这么想的,他是长徒,又怎会任由自己的师妹冒险?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一株白色莲荷,又像是芙蓉般沉静恬淡,眉心之中的那抹忧伤像是笔墨轻描,看得直令人心疼。
她不是不听师父的话,只是一想到师父被人毒杀,凶手还逍遥自在,她怎能当做无事发生过似的,悠闲自在地度过下半生?
她说着,便用力拉过两个人的手,两只鹤儿在一旁也发出催促的声音。
如果不让凶手受到应有惩罚,就算她长命百岁也心中有憾。
明明知道也许未来就会丧命于此,但,还是无怨无悔。
楚凌裳压住胸口的沉闷,伸手反握住他的手,“师兄,你来匈奴,除了要找到我,还要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不是吗?”
联们保我能联我。楚凌裳抬眸,眸底如雾,轻轻遮掩逸出的点点伤痛,“师兄,左贤王与于单一向是死对头,如果我们不顾后果杀了于单,那么单于必然会迁怒汉宫,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再度发起战争,到时候受苦的便是苍生百姓,师父不愿看到这些,你我也不愿看到这些。”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亭外飘过的柳絮,丝丝缕缕如棉,撩得心底几多无奈。
楚凌裳摇头,“不,师兄,我已经找出毒害师父的凶手,他就是二王子于单,我不能走,师父惨遭毒手,我必然要让他为师父偿命。”
楚凌裳轻轻按住青袖的手,又看向夜崖迹,“师兄,你带着青袖离开这里,待我为师父报了仇后一定会去找你们,我有办法对付于单。”
空气,似乎停滞了。
许久后,他才开口,嗓音依旧轻柔,不见一丝怒气,平添的不过是抹担忧,“今生能与所爱之人携手也是幸事,凌裳,我明白你的心思,铲除于单,不但可以为师父报了仇,还能助左贤王坐上单于之位,既然如此,我便也留下,与你一同并进。”
青袖一时间没明白楚凌裳话中的意思,不解地看着夜崖迹,怎么又扯上师兄了?
青袖听了两人的对话后,慌得脸色苍白,连忙打断了他们的话,“小姐,师兄,你们都想违背师命吗?不行不行,师父已经告诫你们不要追究凶手,命你们立刻离开北国,否则小姐和师兄你们两个都会丧命,我们、我们现在就马上离开,反正我们已将公主护送到匈奴了。”
青袖听了恍然大悟,诧异地看着夜崖迹——
青袖听明白他们两人的意思了,不可置信地摇头,“你们都疯了吗?留在这里会死的!”
青袖掩住了嘴巴,良久后走上前拉住她,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原来你要嫁给左贤王是有目的的?他知道吗?一旦他要知道是被你利用的话——”
青袖瞪大了双眼看着楚凌裳。
“青袖——”
“小姐——”青袖没等楚凌裳开口说话,便又一下子上前拉住她的手,声音急促地说道:“你是要赶走我吗?不,我绝对不会走,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就算你们真的疯了,我也要陪着你们一起疯,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话,我一个人要如何再生活下去?”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卷六 219 难算人心(1)
大婚之前,注定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又或者是进入黑暗时的黄昏,虽说皇城之中歌舞升平,楚凌裳却能从中嗅到隐藏在平静之下的蠢蠢欲动,有赫连御舜的力量,也有二王子于单的力量。
初五倒俨然成了一道生死关卡,迈过去了就是生,迈不过去便是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赫连御舜绝不会想去做那个败者,而以于单为首的朝廷势力也绝对不会那么轻易让赫连御舜坐上王者,这个权到底会落在何人之手,她不知道,她不敢轻易去推算。
赫连御舜很早就被宣进宫,与师兄和青袖叙旧后,她也备着去晚宴的准备,却在经过一处殿阁的时候,无意听到一串女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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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办。”他低头,在她耳畔落下一道指示。
“御舜——”缇雅看着他的笑,心都化开了,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你知道吗,我已经爱你爱了太久了,就算你的心不属于我,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只要能够拥有你的人,只要能跟你长相厮守,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
“御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通的。”
“赫连御舜你站住!”缇雅在身后大叫一声。
“赫连御舜,你不能娶她。”她一字一句说道。
“这”缇雅郡主想了想,半天想不出来办法,焦急之中又透着显而易见的娇憨,已然将他视为自己的夫君了,搂住他的胳膊,“怎么办嘛?人家不管了,总之明日你要娶的人是我,不是那个楚凌裳。”
“那你认为如何做才算够?”赫连御舜噙着一丝冷笑。
“那还多亏郡主你一语点醒梦中人。”赫连御舜淡淡说道。
一句话,语调很轻,却透着十足的威仪。
他压低了俊颜,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本王要的只是单于之位,谁能本王一臂之力,谁便是本王的王妃。”
他压根就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大手刚刚要去推门,缇雅郡主便猛的窜到了他的身前,用身子挡住了殿门,眸光透着一抹受伤,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