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年轻时颇有威严,年纪大了反倒越发和善了,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当孙女养着,只等到了年纪一份嫁妆送出门去。宋老夫人和善,几个丫鬟也不怕宋老夫人,寻常除了做事,就在宋老夫人身边凑趣,逗宋老夫人开心,听宋老夫人这么说,几个丫鬟欢呼着去分钱,倒是还没忘记做事,连忙倒了茶水给宁熹。

宋老夫人从宁熹手里接过鹿儿,小家伙睡醒了,正精神的四下打量,见了宋老夫人,就要抓她额上的抹额。宋老夫人每日都要看重孙女,躲鹿儿的小手都有经验了,多来了鹿儿的小手,将桌边的布老虎塞到鹿儿手里,才同宁熹道:“鹿儿随她爹,这一双小手都闲不住。”

宁熹笑着,道:“孙媳倒是想管她,可小丫头太小了,按她的手,她还当逗她玩呢!”

宋老夫人带孩子有经验了,这么大点的孩子能把她怎样?不养得成日哭闹就已经算养得好了,其他的也只能等孩子大些再教,宋老夫人养孩子也并不溺爱,但手里的这个,是如今府上最小的不说,还是头一个重孙辈的,宋老夫人不知不觉就宽容得多,不在意道:“小孩子淘气些才好,咱们家的姑娘,骄纵些也使得的!”

宁熹觉得小孩子性子还没定,还是不能太过纵容,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他们是女儿的亲人,愿意包容她,可外人呢?没见宁珍在李家天天闹得不可开交。宁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养得温顺懦弱,但至少要明理讲理,否则也只会叫人讨厌。当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宁熹也不会跳出来反驳宋老夫人,一来孩子还小,二来,祖父母、曾祖父母宠小孩子本来就是天性,只要宋缜别天天我女儿世上最好,天天纵着她就是了。

宋老夫人抱着鹿儿逗了一回,鹿儿这个年纪上,玩闹一会儿就要睡一觉,很快就睡着了。宋老夫人让人抱鹿儿去内室睡着,同宁熹说话,道:“今儿个丞相府的事,你怎么看?”

宋老夫人有意考考宁熹,二房现在在得远,兰氏虽然有本事,但日后整个国公府毕竟是要交给宋缜和宁熹的。人家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只要管好内宅的方寸之地就好,但正因为府邸中都要女子打理,这主母才更要有才识、有远见,娶妻不贤足以祸害几代人。

宁熹也听出宋老夫人考她的意思,她原本也思考过宋老夫人问起,便答道:“孙媳也想过这个问题,祖母听听孙媳说的可有道理。王丞相虽然资历高,可满朝资历高的官员也不止王丞相一人,他能从中脱颖而出,可见不是庸才,所以不大可能为了收受那点钱财留下这样的话柄。而明知如此,还要这般作为,可见王丞相另有所求。”

宋老夫人点点头,道:“那阿熹倒是说说,王丞相所求为何?”

“先前孙媳也猜不出王丞相所求为何,今日回宁府,倒是听母亲提起一件事。”宁熹顿了顿,“孙媳听说,王丞相有个庶女,进了四皇子府做了妾,父亲偶然对母亲提起,说前些天四殿下还专门为那位王姨娘请封侧妃,皇上当时没反对,也没同意。”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皇子的内院,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当皇帝的也不会管,但侧妃与寻常妾室不同,要封侧妃还得皇帝那边许可,宗正司来安排。理论上来说如此,但就算当初白家为白夜歌请封侧妃,也只是私下里求见隆盛帝,不会放到朝堂上去,四皇子专门在朝会上为王家女请封侧妃,要的无非是王丞相的态度和行动罢了。

丞相府的庶女,求个侧妃也当得起,但王氏如今还没有生下子嗣,不许也没什么不妥,四皇子这么做,要么丞相府舍了这个女儿,四皇子便当没有这回事。要么,自然是有所行动,从此站在四皇子一面,宁熹轻轻一笑,这王丞相也是个人精,专门把宴会摆在这个时候,分明是知道没什么人去,又拖住了跟四皇子府的关系,至于收受贿赂的传言,也就是传言罢了。

宋老夫人年纪大了,但经营多年的人脉也不少,不止这件事,也从旁得了些其他的消息,不过宁熹年纪轻,能了解到这么多已是不容易,当下赞许的点点头,道:“阿熹能明白这些,祖母就放心了,只四殿下这回,倒是心急了些。”

宁熹也点点头,从先前顺利坑倒了三皇子的事情来看,四皇子极为深沉又有谋略,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操之过急举动的样子。这一点宋老夫人也没看出缘由来,但皇家的事,知道的多不如知道的少,宋老夫人点到为止,留了宁熹用膳。

晚间宋缜回来,宁熹才从宋缜手中听到其中的缘由。

宋缜本就不愿意宁熹做个睁眼瞎,宁熹说起今日的疑惑,宋缜便解释道:“圣上的身子,大约出了些问题。”

宋缜如今不再做羽林侍卫了,但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待过,不光在羽林军中有不少人脉,对隆盛帝也比较了解。宋缜一向心细,早就留意到了一些情形,加上得来的一些消息,心里便有些数了,反倒宁熹十分惊讶,道:“不是说皇上身体一向康健吗?”

宋缜摇摇头,道:“当初,圣上虽是东宫嫡子,但先皇在世时,圣上和太后娘娘并不十分得宠,反倒是福王和敬太妃更得先皇心意。圣上能够坐稳东宫的位置,进而登上帝位,除了太后娘娘的娘家鼎力相助之外,更是圣上在疆场上拼来的战功堆砌起来的。战场上挣功勋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皇上还得应对背后的明枪暗箭,再是缜密也免不了受伤,留下暗伤,更何况皇上兢兢业业在帝位上也拼了这些年了。”

宁熹微微张口,没有说话,她自然知道战场是不容易,宋缜被他师父在江湖上摔打过,身上也留了不少伤口,更何况隆盛帝被先皇扔上战场是才十六岁。想到这里,宁熹也大约明白,为何外人都知道隆盛帝身体好了,一个福王还蠢蠢欲动,几个皇子更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架势。自己的儿子隆盛帝都还要考虑考虑,又怎么会叫福王知晓他的身体状况?而到了四皇子,大约是察觉到了隆盛帝的身体状况,所以坐不住了吧,毕竟一旦隆盛帝倒下去,太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

这段时间天热,宋缜回到屋子里就换了轻薄的衣裳,拿了个漂亮的流苏荷包逗鹿儿,随口道:“想来明日朝会上,王丞相是免不了一顿骂的,不过四殿下如今倒是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偏偏他做的事虽免不了皇上一顿训斥,可也够不上其他的责罚,看来是铁了心要跟太子较劲了。”

“如此,这回科举会不会成为上位者的炮灰?”这回参加科考的,宁熹认得的都有好几个,尤其是宁一洵,周氏还盼着宁一洵在科考上出头,挣个好前程,若是…

“那倒不至于。”宋缜对此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不管谁坐皇帝,都不会得罪那么多的读书人。”

得到这个说法,宁熹就放心了,也没有再追问别的,倒是宋缜道:“阿熹,皇上安排我到秦州做刺史,你要不要随我去?”

嘴里说着询问的话,好似舍不得宁熹跟去吃苦,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你敢说不去试试”。宁熹确实不敢,只看着乐呵呵抓荷包上流苏的鹿儿,道:“鹿儿这么小,可得多带些人照顾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宋缜也是最疼女儿的,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身边得用的都带上,咱们又不指望官家那点差旅费,多花些钱就是了。”

宋缜总喜欢逗女儿,但鹿儿年纪小,玩一会儿就困了,宋缜还不肯松手,瘪了瘪嘴就要哭,宁熹连忙将鹿儿抢过来,瞪了宋缜一眼,道:“天晚了,她一哭又得不安宁,到时你抱着她哄?”

宋缜呵呵笑着捏手里的荷包,转移话题,道:“今日丞相府到时发生了些事,阿九知道了没?”

宁熹当然不知道,她只是送周晴却体会体会人情冷暖,至于后来发生什么,心里有了底,她也没兴趣多问,想想,似乎珍珠回来之后,她就打发珍珠下去休息了,也没问问周晴怎么样了。

宋缜自顾自道:“说起来,这事与周家表姐还有些关系。丞相府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魔星,听说今日将周家表姐调戏了。”

“…”宁熹惊讶得回头,周晴虽然养在江南,可实在不是个温婉的性子,商户出身本来就有些泼辣,因为许多事情还有些左了心性,宁熹想象一下有人调戏周晴的场景,必定是要被周晴闹得下不来台。

宋缜见宁熹的表情,还点点头,道:“是啊,王桂跑去调戏周家表姐,周家表姐大怒,扇了王桂一个耳光,然后大喊非礼。”

“…”宁熹手抖了一下,她知道周晴出去都出些事,但实在没想到能惹这种事。周晴惹事也就罢了,跟去的珍珠回来居然一个字都不提,就安安稳稳的下去休息了,宁熹一时不知道该先骂周晴,还是先把珍珠打一顿。

宋缜见宁熹这模样,顿觉自己这口气喘大了,连忙补充道:“阿九你别急,这事刚好叫王夫人遇见了,王夫人觉得周家表姐很有魄力,还说要聘周家表姐做孙媳妇,好管一管她那个魔星,为了到时面子上好看,还特意嘱咐宾客都别往外传。”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终于

宁熹想起来,那时珍珠似乎确实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她不怎么关心,没有追问,珍珠便也没说。宁熹能理解下人明哲保身的想法,虽然她是宋家丫鬟,日后跟丞相府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下人处境艰难,多说一句也猜不到会面临什么。然而,珍珠作为她的丫鬟,有这么大的事提都不提,只想着过去了便算,先前想提拔珍珠的心思也淡了。

丞相夫人当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了话,若是没什么行动,不仅周晴丢人,旁人也得嘲笑丞相府,不管当初欣赏周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科考结束那一日,丞相夫人果真遣人往周家提亲。丞相府的公子,便是周晴还没定过亲的时候,周家都不敢想,周晴想要扬眉吐气一回,那一日回府一个字都没提,就等着看吴氏等人惊喜的表情。

周家舅舅不在,见丞相府上门提亲,不止为周晴愁白了头发的吴氏,连刚刚回家的周峰都惊喜万分,连连夸妹妹有出息。周晴也十分自得,想想宁熹是国公府的姑娘,也只嫁了个国公府的世子,她是商户女,身份上在旁人眼里可比宁熹差了一大层,却一跃上枝头,嫁入了清贵的王家,自认为比宁熹可要强多了。

周晴这回是扬眉吐气了,就等着宁熹上门,好炫耀一番。然而,周晴头一回定亲时,宁熹专门挑了好东西做贺礼,第二回定亲时,宁熹派人送了贺礼过去,这都第三回定亲了,别说上门去看周晴炫耀,连礼物宁熹都不想浪费在周晴身上。当然,这种想法宁熹也只是在脑子里任性一下,那点礼物算不得什么,留着买别人的闲话却不划算,宁熹还是让人准备了礼物,给周晴送去。

周晴这都是第三次定亲了,中途还穿插了一回选秀,不说丞相府什么心态,周晴的娘吴氏是真担心女儿的婚事再出什么变故。原本从定亲到最后出嫁,少说也得几个月的功夫,吴氏生怕再生变故,厚着脸皮上门去找王夫人商议,周晴出嫁就定在九月中旬。

定亲时宁熹只让人送去礼物,周晴出嫁,宁熹却不好不去。当然,他们一家子离京的日子就在九月底,虽说收拾行李有下人动手,宁熹也得随时盯着,只在周晴出门这一日,去周府送嫁。

办喜事人多,宁熹也没有带鹿儿同去,走到周府门前正遇上周氏,便一同进去。

周家这边来的人大多是周家往来的商户,因为时间太赶,苏州老家那边来的人并不多,连周晴的父亲都才将将赶到。吴氏正指挥着人里外忙碌,见周氏和宁熹这个时候才来有些不满,只不愿意在周晴的好日子上生气,寒暄道:“她姑姑来了,快里面坐,晴儿今日出嫁,我里外事多,就不照顾你们了。”

吴氏脸上除了满溢的喜气,更多些得色,周晴记恨宁熹,吴氏是连周氏一起记恨了。如今周晴嫁入丞相府,就是证明了,没有周氏母女帮忙,女儿依然嫁的很好。

周氏并不在意这些,吴氏没有招待她们的意思她也不恼,周家的宅子虽然整修过,大体格局也没有变,周氏不用人领路,直接带着宁熹去周晴的屋子,她们过来,自然是要给周晴添妆的。

周晴历来霸道,以前就占了最好的院子,如今装饰一新更是十分热闹喜气,平日周晴不怎么合群,今日倒是有一大群小姑娘聚在周晴的屋子里。宁熹还道这些小姑娘是在讨好周晴,走近了些才听到,其中一个纤细高挑的姑娘,笑嘻嘻道:“周家姐姐,王桂比你还小两岁呢!你也下得了手去!”

“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虽然周家姐姐只比王公子大两岁,但想来大略也差不多!”另一个穿绿衣的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小姑娘们都嘻嘻笑着,周晴气得脸都有些变形,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年纪,旁人这个年纪上不说当娘,至少早就嫁人了,就连宁熹,比她还小一些,如今孩子都有了。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吗?明明是被人耽搁了青春,结果人家娶妻生子好不自在,她却要被人嘲笑!

周晴气得想掀桌,可到底还有理智,今日是她的大好日子,又不是别人的,别人当然想闹得她不好看,她怎么能让她们如愿?一面要克制住脾气,一面还要保持微笑,周晴的脸顿时有些扭曲,皮笑肉不笑道:“谢谢各位妹妹们关心了,我自然会过得好好地,就不劳各位妹妹操心了。”

周晴也不知是怎么跟人结了怨,宁熹从中认出了好几个官家千金,专门跑来周家可不是为周晴做脸的,先前说话的两个嘻嘻笑了一回,道:“周家姐姐不用客气,说起来,王桂还是我表哥呢!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他呀,院子里的小丫鬟就不说了,杏子巷还藏了好几个红粉知己呢!周家姐姐过了门,自有她们作伴,可一点都不会寂寞!”

这话不仅说的刻薄,更不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该说的,不过跑来的一群人都是给那个小姑娘助阵的,自然不会提这个,都在旁边附和。周氏见越说越不像话,重重的咳了一声,几个小姑娘一回头,顿时都僵住了。宁熹身份贵重,若说她们一句不好,她们日后就别想嫁个好人家,更何况欺负人家娘家侄女,被人家长辈抓个正着,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顿时就惊慌了。

宁熹目光从几个小姑娘脸上扫过,也没有追究的意思,道:“我和母亲有些话要跟表姐说,不知几位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几个小姑娘连忙点头,拽着有些恼羞成怒的瘦高姑娘出去了。

宁熹挺想说两句风凉话的,但想想舅舅一向疼她,周晴丢脸就是周家丢脸,也是舅舅丢脸,宁熹撇撇嘴,道:“今日表姐出嫁,我给表姐带了些礼物,祝表姐和表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十年

周晴跟王桂定亲之后,吴氏也私下里打听过王家的事,但周家毕竟只是商户,而王大人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了,既然费心掩盖,哪里会轻易叫人抓到把柄。是以周晴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些,周晴跟那位瘦高的林姑娘是早就结怨的,心里告诉自己,那林思乔是故意拿这些话恶心她,叫她不开心,可心里也忍不住怀疑,毕竟王桂当日调戏她的模样可谓轻车熟路。

且不管周晴心里怎么没底,在宁熹面前时半点都不愿意露怯,轻哼了一声,道:“清者自清,她们不过是见不得我好,故意抹黑王公子,谁要你自作聪明来解围!”

这里没有外人,宁熹直接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王桂的事王家想尽法子遮掩着,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一个圈子里走动,能瞒得住多少?宁熹也早就听说过王桂今日调戏东家姑娘,明日勾勾西家小媳妇,逛花楼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前些天还听说王桂遇到了真爱,正要死要活的要娶人家进门。

至于王夫人为何一眼相中了周晴,除了周家有钱,又是容易拿捏的商户,哪怕跟两家国公府都有亲戚关系,可毕竟不是自家人,加上周晴退过两次亲,自以为行动十分便宜。当然,王夫人大约也确实希望周晴那泼辣性子能镇得住王桂,但要说多看重周晴这个人却谈不上,否则丞相府娶媳妇,婚事也不会办得这么简单。

这些话宁熹心里过了一回,倒也没有拿出来气周晴一回的意思,王家一提,周家忙不迭的赶着结亲,若是在这个时候搞砸了,周晴退了三次亲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宁熹不想说,周晴却不肯放过宁熹,轻哼一声,道:“宁熹,你还记得十年前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宁熹一脸茫然,十年前,她还不到八岁的小屁孩,顶多记得一两首有名的古诗,要说对周晴说过什么,宁熹自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周晴脸扭曲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冲上来挠花宁熹的脸。到底想到今日她成亲,忍住怒气,还笑了笑,道:“是啊,表妹是国公府的千金,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那样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可我,记了十年呢!”

“…”宁熹实在记不起来当初说过什么话,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舌头,老实道:“那真是谢谢你啊!”

“…”周晴默了默,只觉得自己的怒火被一种无力感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记了十年,拼尽力气想要反驳的一句判定,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说过了就忘了。到底意难平,周晴咽了一口气,冷笑道:“那时,表妹你居高临下的说,你哥哥那么好,我还看不上,这辈子肯定嫁不出去!怎么不记得了?我如今就要嫁出去了,而且还嫁的比宁一洵好,我就是要叫你们兄妹看看,我就算是商女出身,哪里比你们勋贵家的公子、姑娘差!”

周晴这么一说,宁熹倒是隐约记起这件事来。周氏在宁家地位不高,全靠丰厚的嫁妆才能过得舒坦,虽然她嫁给宁琤无怨无悔,但到了儿女亲事上,她多少有些想法。宁琤不能继承爵位,能分到的家产也不多,到了宁一洵,虽然可以选择官家千金,但也有种种掣肘,就想着若是娶了娘家侄女也不错,至少家长丰厚,又能打理家业。

周氏这样想,吴氏也有心结成这门亲事,吴家是官家,虽然宁琤是庶子,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何况宁一洵小小年纪就生得不错。姑嫂两个有了默契,吴氏疼女儿,就透露给了周晴,结果心比天高的周晴就不乐意了,当着宁熹和周氏的面,就数落宁一洵不过是庶子所出,能有什么出息也敢肖想她。宁熹当时年纪小,与兄长又一向要好,闻言就砸了周晴送她的小玉马,愤怒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其实就是小孩子的一时气话,周氏和吴氏两个虽然尴尬,但也没当回事,更不会想到周晴将这么一句话记了这么多年。宁熹同情的看了周晴一眼,原身那时还是个不到八岁的小屁孩呢,纯粹是为兄长抱不平,结果,周晴不但记恨了她那么多年,还将他们兄妹两个当做假想敌奋斗了那么多年。但要说王桂比宁一洵好,宁熹虽然长大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那个王桂十六岁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文不能读书明理,武不能保家卫国,哪有资格跟我哥哥相比!”

“…”周晴没想到宁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本来就在气头上,差点让宁熹一句话憋过去。只是想到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捏着帕子将气忍了下来,道:“我今天不与你计较!”心里却想着,等她嫁过去,就想法子叫王桂跟王丞相说,日后都不叫宁一洵出头。

宁熹瞧着周晴自顾自的笑出声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让人将礼物交给周晴的丫鬟,就准备离开,没想到才迈出一步,一个小丫鬟风一般推门进来,抱着周晴的胳膊,道:“姑娘,不好了,姑爷跟翠玉楼的小翠姑娘私奔了!”

“…”宁熹跟周氏对视一眼,似乎,先前传说中王桂的真爱,就是翠玉楼的头牌小翠姑娘,没想到,王桂会在娶亲这一天,真的拐了人家姑娘私奔。

周晴耐心的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嫁人的这一天,结果新郎跟别人私奔了,对于周晴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尤其刚刚又在与宁熹置气,气急之下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宁熹动作快,一把拽着周晴的衣领,免了周晴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周晴这个时候倒是没反应过来迁怒宁熹,被丫鬟扶着坐下来,抓了右手边的丫鬟,哇一声就大哭起来。丫鬟被周晴抓得生疼,不得不半蹲着身子,也不敢动,求救的看向周氏和宁熹。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小丫头一见闯祸了,吓得脸都白了,可事是真事,王家都让人上门商量解决的办法了。

周氏看了六神无主的一群丫鬟婆子,又看向面色尴尬的喜娘,微皱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家姑娘坐下!”

几个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扶着周晴坐下,周氏向宁熹使了个眼色,引着面色尴尬的喜娘往外走。喜娘跟媒婆不同,但也不是家里的下人,虽不是官家夫人,却都是身家清白六亲俱全的有福之人,本来就是讨个好意头。而喜娘给大户人家做这个活计做的也都是喜事,时间长了自然有些人脉,谁也不愿意得罪了她们去。

宁熹明白周氏的意思,要不要好不说,平日拌嘴也无妨,终归是亲戚,没有盼着人家不好的。宁熹心里叹气,还得安慰周晴,哪知还没开口呢,周晴便抓着宁熹的袖子,哭喊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明明是他家求亲,怎么就这么走了,留给我难看啊!”

宁熹听说王桂遇到了真爱,但也没想过王桂真会跟人私奔,私奔这种事丢人不说,这么一走,以后王家就再没有王桂的立足之地了。王桂虽是嫡出,年岁又小,平日嘴甜深得祖父母的疼爱,所以平日做些荒唐事,王家也都出力给他抹平了,王夫人更是费心为他娶妻,用心谋划。可王夫人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在长孙聪慧有能力的前提下,长辈们都愿意纵容他几分,可当王桂的行为影响到整个王家时,王夫人难道会继续宠着一个不懂事的孙子?王桂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吴氏打听过王家的事,虽得不到多少消息,但王桂迷恋翠玉楼的小翠的事,还是有所听闻。吴氏虽有些不满,但也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迷恋个把花楼女子也就是一点风流韵事罢了,只要王家不想沦为笑柄,那红粉知己也就是个红粉知己。吴氏虽为周晴委屈,但也知道周晴耽误不起,怕周晴再闹脾气坏了这门亲,吴氏索性让人将这件事瞒了下来,谁知王桂还真带着人跑来。

宁熹叹了口气,小时候一时意气,却没有果真盼着周晴嫁不出去家里蹲,倒没想到一语成谶,周晴会果真连着三次都没嫁出去。

面对宁熹,周晴嚎两声也就泄气了,更有些后悔没控制住情绪,叫宁熹看了笑话,正好这时吴氏进来了。见周晴这模样,便知周晴知道了,瞪了垂着头的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些,周晴倒是抿着唇道:“娘何必怪她,本来就是事实,瞒着我,还能当没有不成?只是女儿不孝,又要让娘蒙羞了!”

这话说得好,宁熹都以为周晴大喜大悲之下大彻大悟了。吴氏也松了口气,原本还寻思着怎么哄着周晴别发现什么,安心嫁过去,此时倒生出些愧疚来。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哪怕出了这么多事,做母亲的怎么会舍弃女儿,这样一想,原本就犹豫的心彻底松动了,道:“晴儿能想明白娘就放心了。”

吴氏停了停,见周晴情绪还算稳定,便接着道:“刚刚王夫人已经来过了,这件事到底是王家对不住咱们,可若是这婚结不成,不止王家,咱们家也得丢人,”尤其是你,这句话吴氏没敢说出来,怕刺激到周晴,只接着说,“王家的意思,是婚事接着办,若叫你独自进门做王桂媳妇,别说是你,就是娘都不会答应,不过王夫人说了,王家四公子尚未娶妻,等会儿就由四公子上门迎亲,只当咱们与四公子结亲,你觉得如何?”

听前半段周晴还有些希冀,听到王四公子的名字,周晴却忍不住了,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顾不上规矩,手指着吴氏,道:“娘,你说的什么话,叫我嫁给王四?娘知不知道王四是什么人?你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吴氏也有些恼火,周晴定了三次亲了,第一次是男方的问题,可第二次纯粹是周晴嘴贱给作的,到如今第三回,便是王桂跟人私奔,人家会怎么想?还不是周晴吃亏。

吴氏当然知道王毅是有问题的,否则,就算是庶出,有王家的身份在,也不会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但在吴氏看来,王毅腿脚有些问题也不算大毛病,更何况王毅那腿还是为了救嫡兄才伤的,就算王毅不能出仕,王家也会好好的供着。周晴嫁过去,不管丈夫公婆还是王夫人都会对她有些愧疚怜爱,日后怎么都不会受苦。

“怎不是火坑!”周晴哭着,“他是庶子,又不能读书做官,日后再好,人家也只会称我王太太,那不是让人笑死吗!我不管,我就是不嫁,要嫁你自己嫁去吧!”

“就是火坑,你也给我嫁!”吴氏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有些不忍对刚刚受了打击的周晴说重话,她父亲却没有那么温和,人还没进门,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就砸在周晴头上。

周家舅舅对这个长女也是疼爱的,但身为男子他的耐心远远不及吴氏,早在周晴将南郡王府的亲事弄没了,周家舅舅对周晴就没了耐心。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周晴还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周家舅舅不仅失了耐心,更失望这个女儿的拎不清。

周晴愣了一下,不肯低头,“爹若是执意要我嫁,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吴氏唬得想冲上去捂周晴的嘴,周家舅舅却不吃这一套,轻哼一声道:“今日你要么出嫁,要么出家,我周家不留一个十八岁的老姑娘,我丢不起这个人!”说着,甩袖就走。

吴氏知道丈夫的脾气,不敢触他的眉头,只得做周晴的工作,有些祈求的看了周氏一眼。周氏叹了口气,带着宁熹出门,周家主人家闹成这样,宾客还得招呼,周氏只得带着宁熹过去帮忙招呼客人。

宁熹想着,周晴最后多半也会妥协,没想到王家花轿还没到,先听到周家下人惊呼,赶过去看时,周晴倒在血泊中已然气绝,吴氏呆呆地盯着窗口上的血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惊呼的是吴氏的大丫鬟苹儿,周晴来来回回出了那么多事,身边的丫鬟换了好几回,如今身边伺候的都是新选上来的人,跟周晴谈不上主仆情分,吴氏直接打发去给周晴看嫁妆,吴氏与周晴说话,就叫苹儿在外面守着。苹儿守在外面,听到里面器物倒地的声音,起初还以为周晴闹脾气砸东西,没敢开口问话,更不敢进去看,可接下来母女俩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才意识到不对,推门看时,便是如今这幅模样。

苹儿做吴氏的大丫鬟也算沉稳,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得惊呼一声。周晴的闺房离招待宾客的地方有些距离,加上今日府上办喜事,里外吵吵闹闹的,那一声尖叫才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周氏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面前的一片红刺得周氏有些头晕,但还能稳得住,道:“快去请你家老爷和公子过来!”

苹儿还没缓过来,先前大呼小叫的小丫头连忙往前面跑去。宁熹没见过她,不过周晴身边的丫鬟换得勤,宁熹也不认得几个,先前小丫头给周晴报信,虽然将周晴气了个够呛,但周晴还维护着她,可见是身边信任的丫鬟,宁熹虽然对这个冒冒失失的丫鬟不放心,到底没说什么。哪里知道小丫鬟从周晴这里出去,冲进前厅便大喊:“老爷、大公子,不好了,二姑娘撞墙自尽了!”

宁熹和周氏不知那边的事,周家父子赶来时,周氏已经让人将吴氏移到了旁边的房间,请了大夫来。周晴那里没有动,但里外的下人都看住了,只等周家父子前来解决。周峰比周晴年长三岁,但因为一直想在科举上出头,娶妻的门第也能更高些,所以一直还未定亲,如今吴氏这个样子,周家内宅却没有个能主事的人。

周家父子赶来,见到躺在血污中的周晴,周家舅舅尚好,周峰却是脸色变了几变,几乎当场吐出来。周家舅舅瞪了周峰一眼,向周氏道:“这是怎么回事?晴儿撞墙自杀?”

不仅周氏宁熹都微微皱眉,当时只顾着叫人去报信,但她们还没有上前细看,哪敢直接断言。周晴穿着嫁衣,头发还没梳好,只看得见额头上一道伤痕,打眼一看,确实像是撞墙自杀,可墙上的血迹在窗户下,谁会往窗户上撞吗?更何况屋子里有很明显的第三个人的痕迹。

周氏虽不曾经历过这种事,但周晴这个侄女她是了解的,就周晴那拈轻怕重,绣花针扎个口子都能嚎几声的,能一头将自己撞死,所以周氏一开始就不认为周晴是自杀。周氏脸色微变,在周家父子俩身后扫了一眼,并不见先前去报信的丫鬟,便道:“嫂子留下劝晴丫头,我便跟熹熹去招呼客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才赶过来,见到这情形赶忙让人去告知兄长。当时只看了一眼,并不确定晴丫头是什么情况。”

周家舅舅自然信周氏的话,他走南闯北的做生意,眼力自然不是周氏能比的,一眼就看出屋内第三人来过的痕迹,听了周氏的解释,再回想那丫鬟说的话,面色一沉,道:“峰儿,去报案,就说你妹妹被害死家中!”

周峰一愣,道:“爹,这…妹妹已经去了,不如就称暴毙,好好葬了就是。”

周父看了周峰一眼,道:“若是照你所说,明日丞相府逼死你妹妹的传言就得满京城…”

“原本就是他们害死了妹妹,难道还不让说吗?”周峰本是怕周父的,可对这个同胞的妹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何况如今人已经死了。

周父冷笑一声,道:“是啊,丞相府逼死了你妹妹,活该让人说道,你这个兄长却被人牵着走,没了妹妹还要添一个强大的仇家!”

周父这话一出,不知周峰,宁熹也惊讶地微微张口,她留心看了周晴的死状,才隐约有些猜测,没想到舅舅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峰这才留心去看,果然,屋子里还有不少凌乱的痕迹,偏偏那时吴氏为了跟周晴说话,将人都赶了出去,而吴氏本人,如今还是呆呆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氏对此并没有十分意外,她一直知道兄长谨慎聪慧,当年也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没能走上仕途,这些年更是将周家推上了首富的位置。可惜,兄长这些年忙着生意,天南地北的走,家业是挣回来了,却疏忽了膝下儿女的教养,她冷眼看着,兄长膝下虽有几个儿女,却未必有一人能及得上兄长。

周父大致问了情况,便拜托周氏和宁熹先代他们前去送客,他匆忙从苏州赶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几个妾室都没有跟来,吴氏又不能顶事,迎来送往的事也只能拜托妹妹和外甥女。

宁熹从周家出来时,已经是晚饭时候了。虽然有宁熹和周氏帮忙,周家没有女主子理事,依然乱糟糟的,周氏看不过眼,让人回宁府传话,就在周家留了一晚,宁熹却因为孩子太小,实在走不开,帮着送走了宾客,便告辞回府。

宁熹给宋老夫人问了安,才走进慧园,就见着宋缜抱着女儿在绕圈。宁熹微皱眉,道:“你别太惯着鹿儿,养成娇气爱哭闹的性子可不好。”

宋缜抱着女儿,对宁熹的话不在意,道:“谁家孩子不是这么惯着的?何况鹿儿是女孩儿,娇气些也没什么不好。”

宁熹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虽然严苛,在这些上面却更有些宽容,都说娇女、娇女,女孩儿娇气些是应该的,正是娇气些才叫人怜爱。但宁熹实在不能认同将任性刁蛮跟娇女混为一谈的说法,在她看来,女孩子可以有点小性子,但也要明理懂事,而不是无理取闹,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在女儿的教育上面,她跟宋缜一直有些意见不同。

鹿儿还不知道爹娘在她的教育上面发生了分歧,似乎看到了宁熹,伸手要宁熹抱。宁熹有些累,不想跟宋缜辩论女儿的教育问题,也没有接女儿的小手,既然要惯着,就自己哄着!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探望

鹿儿半岁了,已经可以吃些别的东西,但依然喜欢缠着宁熹。相对宋缜将女儿捧在手心宠着,宁熹并不愿意惯着鹿儿的一些坏脾气,比如得不到想要的就哭闹。小丫头见宁熹绕过他们父女直接进屋,原本只是哼哼唧唧的闹一闹,这会儿倒是哇哇大哭起来,宋缜连忙抱着女儿跟进去,却见宁熹坐在软榻上生闷气。

宁熹进门时,宋缜就察觉到宁熹情绪不大好,还没来得及问,宁熹丢下一句话就进了屋,此时才觉得事情大约有些严重。宁熹抬头看了一眼,鹿儿的眼睛本来就漂亮,挂着泪珠更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到底将女儿接过来。

宁熹喂了奶,宋缜将安静下来的女儿交给奶娘,示意奶娘抱着鹿儿去旁边玩,这才拉着宁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那个表姐又给你气受了吗?阿九你也不是受气的人啊!”

宁熹叹了口气,道:“我表姐没了。”

宋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要嫁到王家么?哦,是了,我听说王桂跟翠玉楼的小翠私奔了。不过王家虽然做了丞相,也没那胆子为了这逼死人命吧!”

果然,大多数人听说了这前后的事,都会想到王家逼死周晴,若周家寻个暴病的理由,匆匆将周晴葬了,怕是王家逼死人命的罪名就坐实了。宁熹对王家也没什么好感,先前得到王桂跟红颜知己打得火热的消息,虽想着吴氏也该能查到,但还是特意往周家送了信,但是显然,吴氏并不愿意因此毁了这门亲,将消息满瞒了下来。王家降低标准求娶周晴,显然就是因为在这个圈子里给王桂说不到合适的媳妇,想着周晴的条件那样,能嫁入王家也算不错,同时周家的姻亲又都是高门,这们亲也算体面。

宁熹对此不能指责什么,女子嫁不出去不单单是将来老无所依的问题,更要影响一家姐妹乃至侄女的姻缘,所以吴氏无论是为周晴考虑,还是为周家考虑,都不会希望这门亲事出现什么差错,哪怕王家在王桂逃婚之后,那残疾的庶子王毅凑数。而周晴,宁熹以前只当她心气高,不愿意低嫁,不愿意嫁商户,想做官家夫人,今日听到周晴那一番话,才明白自己竟是周晴的心结。

宁熹那时还不到八岁,周晴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屁孩,这件事上谈不上宁熹害了周晴,若是周晴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嫁到王家,无论好坏,宁熹都不会多想,可周晴死了,宁熹心里难免生出些愧疚,道:“我没想到,当初我维护哥哥的一句话,会成为她的心结,或许,若是我当初没说过那句话,她虽然爱虚荣,但不会那么执着的要比我强,以至于最终丢了性命。”

宋缜不清楚里面的缘故,只拉着她的手,转移话题,“你的意思,你表姐她不是因为丞相府的逼迫,才会…”

宁熹摇摇头,道:“王丞相是个老狐狸,孙子跟一个青楼女子跑了丢人,可这也赖不到未过门的孙媳上面,更何况,王家虽有意让表姐嫁给王毅,挽回一点王家的脸面,可也不会强逼,留下话柄,反正王桂跟人私奔已经人尽皆知了不是?更何况,我便是没有什么经验,也能看得出来,表姐是被人害死的,伤口虽然在额上,可看得出那不是致命伤,只因她穿着大红嫁衣,看不出胸前的血迹罢了。”

宋缜脸色凝重起来,从宁熹的几句话中,他虽没到过现场,却也能猜到几分。周晴再怎么能折腾,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罢了,能结下什么仇家?嫁给王毅自然比不得王桂,毕竟王桂是嫡出,又深得王丞相夫妇宠爱,可王毅呢,有残疾,又是庶子,别说周晴心气高,便是寻常女子,大约也是不愿意的。王家为了保住脸面,逼着周晴嫁入王家,周晴不从,一头撞死,似乎合情合理,然而,若周晴是被人谋杀,就完全不同了。

“舅舅家怎么安排的?”宋缜跟周家接触不多,但两家毕竟是亲戚,若是周家在这件事上面,没了女儿,又结下丞相府这个仇家,未免太过冤枉。

“舅舅让表哥去报案了,说表姐被害死家中,请官府查清事实真相。”宁熹叹了口气,“当时只有舅母在房间里,可大夫说,舅母迷了心了,如今什么都说不清楚,只来来回回念着表姐的名字。”

宋缜听说周家报了案,心里暗自点头,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大商人,这一步棋算是走得极好。见宁熹依然闷闷不乐,便劝道:“我知你的心思,你只觉得,若非因为你的缘故,你表姐恐怕早就嫁了人,也就没有今日之祸,可谁能知道以后的事?你当初也不过是从妹妹的角度,维护兄长罢了,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多宽慰宽慰舅母,也算替她尽孝了。”

是呀,谁能料到多年之后的情形?何况周晴已经不再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宁熹放下了这一茬,道:“你说,是什么人害了表姐?我细细想过,表姐若是出事,影响最大的就是丞相府,所以他们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把自己往坑里埋。若非如此,那么是谁想陷害丞相府,还是表姐得罪了什么人?”

“我看,多半是针对丞相府。”周晴一个闺阁女子,若真是得罪了什么人,必定会寻机会毒死周晴,或者做成上吊自杀的表象,毕竟女子选择这样惨烈的方法自杀的十分少见。

宁熹也同意这个说法,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丞相府这个仇家结的可不小。舅舅虽然是商人,可表姐无辜惨死,这件事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宋缜点点头,他从不因为商人的身份小视这位舅舅,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能做出些成绩来的,商场上、官场上的人脉肯定不少,许多人自诩权贵,瞧不上商人,暗地里被人摆一道的并不少见。

次日宋缜陪宁熹一道去周家时,周家里里外外的红绸已经收起来,周晴是未嫁女,不能葬入祖坟,连葬礼也十分简单。宁熹到周家时,却见丞相府的人也在,正在商议在下葬前将周晴迎到王家。

周家迅速的报官,将丞相府从逼死周晴的泥潭里解救出来,王丞相听说前后之后十分感激。原本就是王家的过失,导致两家落入尴尬的局面,周晴一死,更是将王家陷入被动的局面,若非周家出面,王家无论如何都说不清这件事。王丞相一面恼怒王桂的所为,一面又为周家的事唏嘘,索性大笔一挥,要将周晴的娶入王家,就占着王桂嫡妻的位置。

王桂的爹娘自然是不愿意的,一向疼爱王桂的王夫人却没有反对,周晴已经死了,王桂惹下这么大的事,只少了一个嫡妻的名分算什么?更何况王夫人对王桂迷恋青楼女子格外恼火,连良家子都不是,还想肖想王家媳妇的位置?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