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我火气就上来了,指着他说:那你还有我家钥匙随意进出呢,你让我找谁说去……
林大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笑着唤林思聪:儿子,你家妖子阿姨不欢迎我们去她家呢。
林思聪立马鬼灵精怪地配合说:怎么会,妖子阿姨自己吃泡面,让我吃三鲜饺子。我早看出来她喜欢我了,只是女人嘛,老是口是心非的。爸爸你不要大惊小怪,说风就是雨的。
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啊……
可能是长期盘踞我的罪恶感瞬间消失,我心里空荡荡的一片,连带着我的胃也有一些空虚。菜一放到桌上,我就拿着筷子跃跃欲试了。但我还是懂做客的礼节的,等老人们坐齐了,我也没轻易动筷子。
林大人的父亲是一个温厚的人,对着我笑了笑,说道:小张,都是些家常便饭,也不知道我们老人的手艺,你们年轻人喜不喜欢吃。
我有些诧异老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却来不及思量,赶紧说道:哪里哪里,冒昧打扰,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伯父伯母和蔼可亲,不禁让我想到我父母了。
林大人的母亲问:小张的父母身体可好?
我说:托两老洪福,身体还挺不错。
我用余光看林大人。他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慢慢喝汤。
还是林思聪懂得我心思,说道:阿姨,你不要奇怪。主要是我们家很少来客人。好不容易来一个,抓着八卦八卦,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可以边吃饭边满足我们八卦的欲望。我坐在你旁边都听见你的肚子叫了。
林大人嘴角勾出一道弧线,闪着晶亮的眸子说道:聪聪,诚实是个好习惯,但是有些时候可以选择沉默,沉默不代表撒谎。
我无力地瞪了瞪林大人。功力太弱,林大人毫不领会,说:她目前在我们公司上班,家里一父一母,都是退休了的高中政治老师。她是独生女,小时候可能心智发育得比较晚,9岁才上小学,两年前来的北京,现在在我们这里做行政助理,前几天,我让她去策划部帮忙。平时憨傻,偶尔比较聪明,但一般都是别人都能看出来的小聪明。好了,还有要问的,等吃完饭再说吧。
我目瞪口呆,甚至不顾肚子的叫嚣,执着地看着他。
他轻轻瞥了我一眼:我看过每个人的档案,一般过目不忘而已,不要随便感动。
谁说我感动来着!我只是想说:什么叫心智发育晚啊,什么叫憨傻啊……
吃完午饭,林大人提议去房子后面的空地上走走,又以容易感冒为由坚决拒绝了林思聪一同前往的苦苦哀求。我跟在林大人后面,直觉觉得林大人有话跟我说。
老房子后面有一滩结了冰的小湖,没有淼淼的湖水,倒像是一个通透明亮的翡翠。湖旁边是一片枯黄的杂草,显得冷寂肃穆。午后两点的阳光,晒在身上暖和,却也抵不过时而吹过的冷风。
我席地坐在干草上,远目望着天空。湛蓝湛蓝清一色的天苍茫开阔,在北京能见着这样干净的天色真不容易。
林大人指着湖水说:妖子,我小的时候经常在这一带玩。那时的湖比现在可大得多了,还能见着野鸭,跟乡下的生活一样。
我问道:那你在这边玩什么?
林大人把黑色的妮子大衣脱下来,垫在干草上,示意我坐在上面:好像也没做什么,写生啊发呆啊。
我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上的碎草,坐在妮子大衣上,拍了拍右边空出的位置,让林大人也坐下来。
我说道:你知道什么是乡下的生活吗?夏天的湖水是活的,有粼粼的波浪随风而起,站老远都能看见碧绿碧绿的水草。后来上学时读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里说“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摇”,我们集体觉得康桥的水太脏了,整得水草更油性头发似的,哪像我们这里的水草那样清润干净啊。太阳快要下山时,湖水被晒得暖暖的,我们就扎进去游泳,水底下能看见游来游去的鱼。游到浅一点的地方就在淤泥里站起来,在淤泥里有时能看见黄鳝,当然也有可能是蛇。冬天南方的湖很少结冰,草也很少这么干,为了能烤红薯,我们还常常要在天晴的时候捡干树枝干松子,那时候林林每次就发懒,哦,林林你不记得了吧,就是那天你在我家碰见的那个人,我们是发小,但是懒人有懒福,她做指挥家,我们做实干家,我们烤过所有不能烤着吃的东西,烤橘子啊,烤年糕啊。要是像你一样支个画架写生,肯定要被我们当神经病嘲笑的。
林大人端坐在我的身旁,银灰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打开,露出一条缀着指环的项链。侧面看去脸部线条像是被画图软件修过,在莽莽蓝天的背景下,如同这个男色时代的徽章一样。他听得很认真,彷佛我说的不是一段童年往事,而是在介绍一个客户产品般的投入。
他转过头来说:你的童年很可爱啊。
我翘着嘴说:哪有,天天在我爸妈的管辖下,都是偷偷溜出去的。要是被他们发现,得罚我一天都不准出门,背毛主席语录。你看见哪位80后小时候背过毛主席语录的?
林大人看了看远方,说道:妖子你说,我要是认识小时候的你会怎么样呢?你呱呱坠地时,我已经开始在学堂念书,那时我要是认识你,我肯定会说,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丑;等你背着书包上学时,我已经准备考重点高中,如果那时认识你,我肯定又认为,你是个十足的大笨蛋……
没等林大人说完,我就捡起身边的碎石头朝湖面砸去,可能冰层太厚或者石头太小,石头没有砸出个冰窟窿,反而在冰层上滑了一段,安安静静地躺在冰面上。
我说:所以嘛,有代沟不是?我要是个婴儿时,看见你背个大书包,肯定会想,哪门子出来的书呆子;看你考高中时,我肯定又会想,书呆子果然还是那个书呆子,再升级还是个书呆子。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代沟,哦,sorry,是鸿沟。
林大人不高兴了,冷冷地说道:都说两年一代沟,要说有代沟,你和王轩逸也有,怎么不见你强调?
我不乐意地回答:那代沟再大,也没有和你大不是?再说了,本来代沟这玩意,要有心补一补填充填充,搞得不好咱还能忘年交呢。你专职就是营造神秘感,没有老婆这么多年,我做了你半年助理也不知道,代沟能不大吗?那就是东非大裂谷,马里亚纳海沟,得打飞的或者打潜艇过去。
这下林大人彻底沉默了。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在我们前面觅食,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操了块石头砸向它们,惊得麻雀乱飞一阵。
我的大脑反应一般和日光灯一样慢别人半拍,刚才在林大人的家里,光想着世事难料,感叹自己人心叵测,让卑微的爱情成功诅咒别人的死亡了。现在外面空气新鲜,小风一吹,我终于计算出来,这些天林大人不经意或者故意隐瞒的这个秘密苦死我了,为了小三这个事情,我失眠焦虑挣扎自虐,饱受良心摧残,想到这点,我真想站起来踢他几脚,当然这只能是意淫一下,借我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邪火没处发,只好得罪那群麻雀。
林大人看了看我,别过头看向别处,幽幽地说:你不是也没问嘛。
我正火冒三丈之时,刚才飞起的麻雀如同反应迟钝的我一样,在遭受暗袭一两分钟后,毅然在我仰天长啸的脸上留了一坨排泄物。
我的火生生就这么咽回去了,因为林大人看到那样子的我后说道:真是一群以直报怨的麻雀啊!
好一对父子相……
PK
周日我给林林挂了个电话,报告了一下林大人的婚姻状况已从已婚转到了鳏夫。林林在电话那头为难起来,白白看着手机里一毛钱一毛钱地溜走,我也没听见她说一句指导性的意见,怀疑这位大小姐最近做农妇做得太投入,偷菜偷得神情恍惚了,正想骂她几句,她低声说道:那这个事情就难办了,姓林的和姓王的都这么帅,唉,一女怎么不能侍二夫呢。
我想她这么压低声音说话,大概是有点自知之明,深知说话内容要是被方予可听见了,面临的将是杀无赦的惩罚。
我心情不错,难得地没有嘲笑她。
林林继续说道:算了,用脚指头想你暗恋那个姓林的很久了。不过我提醒你啊,我们最珍贵的是什么?是矜持。你可别傻不啦机地跑去告白去,先打听一下公司里有多少暗恋他的人,别还没告白,就被人谋杀了。
我心想这个家伙还知道矜持这两字也真是不容易,当初谁撒欢地卯足劲地要搬到方予可家里去的?话说回来,林林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公司只要是个母的,都是林大人的粉丝。连保洁阿姨都愿意在林大人的办公室待久一些,等林大人一迈入办公室又假装娇羞地揉着抹布,跟古代小姐携着方巾一样逃走……
我支吾着没回音,林林又补充道:再说了,太容易上手,男人就不会珍惜。你要放长线钓大鱼,不要见点小动静就提鱼线,等鱼儿上了钩咬稳了之后再起竿,到时红烧清蒸炖汤就全看你自己了。
我想着婚姻真是恐怖,不过几年,林林已经脱胎换骨,俨然成了明争暗斗清宫大戏里心机比头发还密还多的女人。
林林在那边奸笑了片刻说:不过我当初偷懒了,钓鱼太麻烦,直接拿个鱼叉戳中,生一堆火烤一烤就吃得连块骨头都没剩下,真是不好意思啊,豪放了点豪放了点,你不要随便学……
说得我无比同情方予可……
钓鱼也好,叉鱼也好,在恢复上班后,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大清早的Kelly出现在办公室里,原本拢起的头发笔直地垂到小腰,发梢处卡了一枚钻亮的发卡,紧身的白色打底衫外套了一件亮黑色的西装外套,依旧很成熟很能干的打扮,又因为头型的改变,显得俏皮清纯了些,既熟女又淑女,实属难得。
自从上次谈完话之后,Kelly看我的表情多了一些暧昧。女人大抵都是这样的。本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个陌生人,却因为一方对另一方倾吐了一个秘密,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Kelly现在瞧见我表现出来的热情,足以证明这一点。可怜我这个被迫分享了秘密的一方,不仅要配合做成好朋友的姿态,还要随时应付众人或惊奇或鄙视的眼神,尤其是这一阵子也在策划部帮忙的Wendy,看我俨然就是一副看汉奸叛徒的样子,只不过这个眼神没坚持多久,就变成了如同见到千年不见的日环食的表情。
我顺着她的眼神飘过去,发现王轩逸今天穿着黑色西装三件套,戴着家里常戴的黑色镜框眼镜,风情万种地站在策划部门口张望。见到我惊奇地看着他,不管不顾地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说到:今天上班怎么起得这么早?我还等了你半天,想跟你一块来呢。
Wendy看我的眼神又恢复成了看汉奸,眼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冒光。
我讪讪地笑,心里却发毛。这个办公室是八卦的根据地,剩女的集中营,我作为一个轻度剩女,遭到王轩逸和Kelly的一致抬举,必然死得轰轰烈烈。本来我一无所有地安插到策划部,已受到万般非议,现在这么一弄,有关于我是林大人情妇的谣言必将演绎得更加风生水起,有潜力成为年度最受瞩目的八卦,都没有“之一”的可能。
王轩逸见我没反应,从手提塑料袋里拿出一盒子,问道:早饭肯定还没吃吧。我刚才看见你们楼下有个粥铺,进去看了一眼,有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我要了一份,没让他们放葱,你尝尝行不行。过一会儿我和你们的林总有个会。这几天我都要到这边来,吃午饭不要一个人先溜了,晚上也一块儿回家吧。
他噼里啪啦地说着,我睁大眼睛地望向他,觉得王轩逸这几天总是朝着神奇的方向在发展,让我目瞪口呆之余,还要费心想一想,这么套近乎的行动下掩藏了什么深度的秘密。然后我又想到我因为被迫共享了一个Kelly的秘密,导致现在和她的关系扑朔迷离地暧昧且友好着,那是不是我无意中共享了王轩逸的某个秘密,所以他才会跟附错了魂一样地来和我套近乎呢?可是我左思右想,除了我看到过他胸肌上的伤疤,熬一锅好粥,以及大学强大的粉丝团阵容以外,真没有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王轩逸揪了揪我的脸颊亲昵地说道: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旁边所有暗暗地观察我们你来我往的看官们纷纷倒吸一口气,斜眼瞄过去,Wendy已经快要把手抱成拳头吞入嘴里。我想,我有必要表明我的立场,争取力挽狂澜。
于是,我象征性地踢了踢王轩逸,骂道:小子发心疯呢?
我这么象征性的一踢,没有用上半分力,王轩逸立马抱着小腿蹲下来。随之传来Kelly不顾姿态的一声:“妖子!”
魔音穿耳,我被愣在原地,不知道这家子人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那个,我随便玩玩的,我真没有用力啊,轩逸你别装了,赶紧起来,我现在可是窦娥的师妹啊。
王轩逸很买我面子,“噌”地站起来,笑着说: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没劲。
不知怎么的,我看着王轩逸的脸色有些苍白,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密汗。
我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说:我们这里的空调开得比较大,你看你都出汗了,快擦一擦吧,不然我估计我们公司全体女性都要争先恐后地替你擦来了。
王轩逸哼了一声:那也没见你给我擦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别得寸进尺啊,给你一张纸巾已经不错了,别以为几碗粥就能打发我,小心我下次踢的位置再高一些,断了王家的命脉。
话说到一半,我就看见林大人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挂着件大衣走进了策划部。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休闲的浅灰西服微微敞开,脚下的一双白色板鞋干净得让人不由地产生去踩一脚的冲动。今天林大人穿得有些潮,大概知道Kelly要来,捣鼓得青春洋溢。和Kelly站在一起,两人不用换装,直接拉进教堂就能结婚了。
阿呸,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吧你。
林大人对Kelly笑了笑,说:来得这么早,会议不是安排在九点半吗?
然后他又转头向王轩逸点了点头,说道:王总您也来了?
王轩逸说:上次看了妖子的创意之后,我对你们这个项目很有兴趣,所以来打搅几天了。就这一星期的事情。Roger,你还是叫我轩逸吧,老叫我王总,把我都叫老了。
林大人眯了眯眼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回身之前眼神扫过我桌上的粥,又扫了我一眼,然后大踏步地和他们姐弟俩一起朝会议室去了。
我总觉得林大人的眼神中有一些恼怒或者别的情绪。就跟刑警电视剧里,警察需要和劫匪通足够时常的电话方能判断出对方的位置一样,林大人的眼神结束得太快,来不及我深度分析出个结果来,就被众人齐刷刷的眼神给淹没了。
策划部陷入一种可怕的安静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八卦。各路八婆八公的眼神相互传递,信息含量如此明显,却迟迟不敢有人将此挑破。
我坐在我的办公桌旁,因为广告已提前通过,这几天不出意外都将是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而我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无所事事,所以本来计划着这几天应该是非常惬意自如,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王轩逸外加他姐,让我生活得跟大牌明星上街一样不自在。
我和部门里其他人都不熟,暂时没有一个人敢于跑到我面前来求证,又没有任何一对白目到跟偶像剧里的路人甲们一般,故意说些难听的对话刺激我。
于是,我在这个八卦迷阵中,默默地打开电脑扫雷。
然而八卦之心犹如破土而出的小尖笋,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后Wendy众望所归地跑到我对面来。
一个不留意,我踏入雷区,被轰得粉身碎骨。我狠命地摔了摔鼠标。
Wendy按住我的鼠标,说道:你还记得前一阵子的光棍节吗?
因为我们公司是剩男剩女重灾区,光棍节作为一个可以借机结束凄凉单身,堪比相亲大会的黄道节日,整个公司单身人员去钱柜嗨皮了一下,最后虽然在音乐声中凑齐了几对被岁月淘汰了好几轮的歪瓜裂枣,但是仍然改变不了绝大多数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大局。大家深以为憾。
我看着Wendy说:大姐,你有话直说嘛。
Wendy立刻站直身子说:那个全身散发着王子味道的就是中天的小幺吗?
Wendy狼人的表情一览无遗,一如当时大学里那些为王轩逸迷得神魂出窍的粉丝团一样。想当初,我虽然定性好,也为他种了半截子情根,岂料根基未固,林大人将它拔得一干二净,连看帅哥的眼神也黯淡不少。像王轩逸这样惊世骇俗的长相也入不了我的眼了,罪过啊。
但对于往昔的战友,我还是抱有革命阶级感情的,就跟我爸对待俄罗斯人民一样。我停下扫雷的动作,严肃地朝Wendy点头。
瞬间周围的八民挪了挪椅子,近了我几公分。
Wendy又接着问:那你怎么认识他的?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诚实地道:我大学同学。现在他是我邻居。
Wendy又迫不及待地问:那他单身吗?在追你吗?
问到这句话时,周围一圈人假装在翻文案的手集体停顿下来,眼里是阴森的绿光,如同丛林里那来回徘徊,久不开荤的饿狼。
我背靠着椅子,欠着身说:单不单身不知道,但人家肯定不会追我。想当初我和你们一样,对人家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人家用行动拒绝了我。不过Wendy姐凭你历来收服各路妖孽,高跟鞋碾碎过多少正太和蜀黍的梦想,裙下又丧失了多少英魂。这一次你只要随便勾一勾手指头,男人们就扑上来了。
Wendy忸怩地掩了掩大笑脸,说道:哪里啊。我们公司最大的妖孽还是结了婚的,你说让我们这些尚未开化的少女们情何以堪?就跟苦行僧修炼差不了多少了,每天看着一盘肥肉,光闻着喷香喷香的肉味,就是到不了你嘴里,你说你多难受?关键是还有像Kelly这样的高级僧侣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吃。对了,你看见刚才她戴的那款祖母绿翡翠了吗?我估计怎么着也得是这个价。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因我的经济能力未尝可以放纵自己关注珠宝市场,所以对着这一只手,也无法判断出来有多少钱来。
Wendy姐继续说道:你说像她这样子的随便包养一个帅哥多好,干嘛抓着我们林大人不放呢?好歹我们林大人也是有家室有地位的,难倒做第三者已经是这个世道的主潮流了?
我不由自主地说道:人家也不算小三,林大人的老婆好多年前就没了。
说完之后,我真感叹自己是八卦好淫民,专门无偿提供各种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下,整个办公室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我看见了我们总监大人眼神都开始迷离了……
Wendy抱着我说:靠,你这丫头还挺会藏事情啊,这么重要的内幕到现在才爆料,让我们白白耽误多少青春好辰光啊,哪能让林大人的灵魂孤寂这么多年呢?
看着Wendy眉飞色舞的革命斗志,我整个都蔫了,这帮同志可不可以忠诚一些,刚说完王轩逸怎么就又缠上林大人了呢?林大人要是知道我透露了这个消息,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而且我深刻怀疑,我这么不经意地吐槽出林大人单身的真相,潜意识里是想为我以后接近林大人扫清舆论障碍的,用心真是险恶,让我自己寒心啊……
因为Wendy一声欢快的宣誓,整个策划部的同志们瞬间对我亲切起来,而且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中,激情无限,火花四射,就哪位更帅这个问题分成了三个小团体:林大人派,王轩逸派以及墙头草般的综合派。综合派以压倒性的票数独占山头,用“一颗春心两手准备”的口号成功游说林大人派和王轩逸派,最终形成了一个统一的美男评审团,此团一出,谁与争疯?
PK(2)
两位帅哥的PK大赛首轮战场被安排在我家。
我对这一结果表示极力反抗,但反抗立刻被众人驳回。评审团团长,领军人物Wendy姐说:你和林大人这么熟,王轩逸又是你邻居,你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纽带和桥梁。为了我们,你要不惜牺牲色相,将他们诱惑到你家。接下来就是姐妹们的时间了。到时候我们有机会和他们套近乎,细水长流或者干柴烈火,回头我们这些姐妹谁高中了,都不会忘记你这个大媒人,虽然不能有夫同享,但姐妹情深,以后要大家帮忙,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这么义气……
我望着一众平时对我不理不睬,还曾以看好戏的心态看着我作报告,现在又如饥似渴深情款款看着我的陌生姐们们,觉得头大如斗,沉得我耷拉下来,还没说句话,就听到Wendy说:你点头就算答应了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七点,你找个由头把林大人约上啊。要是你也能约上王公子,我们就去外面玩;要是约不上,我们就去你家,顺便将王公子诱拐过来。
我思考了一下,去外面玩的费用很容易演变成我这个冤大头来支付这笔额外支出,而这个月的信用卡已经透支,于是我坚定不移地选择宁可承受上下住户扰民的投诉,也要邀请这拨人去我家。
我清点了部门里大概单身未婚女性大概有七枚,把我家形态各异的板凳拿出来凑活着用还是够大家坐的。我又确信这拨狼人往狠里说就是做群众演员跑龙套的命,我满足一下她们花痴的淫 欲,也能打造我亲民的形象,利人利己,我便视死如归地答应了。
这一天,我在总监大人眼皮底下安然地扫地雷,斗地主,打麻将,连看视频都没人说我,这就是特权人群的特殊待遇啊!
接近中午,王轩逸给我发了条100多字的短信,在移动不稳定的发送频率中,我大概用半个小时才收齐冗长的内容:妖子,今天中午我不能陪你吃饭了。总公司有个会,我姐想留下来和Roger吃饭,就把我踢回去了。不过,我疼我姐,我先牺牲一下,让她和她的情郎能吃上饭。你不要抢我姐喜欢上的人啊。呵呵,有没有发现我最近有变化?我自己也在适应中。晚上见。
短信看完,抬眼看窗外,俯瞰下去,看到林大人和Kelly两人正一前一后走在楼外的广场上,太高太远,看不清表情,只认得两人穿得孔雀装,不由地心灰意冷了一下。
然后我郑重其事地给王轩逸回了一条短信:你丫的给我收敛收敛,发个毛春?!姐姐最近生理期,不要给我添乱,今天上午你来了,群魔乱舞了知不知道?本来就是一堆没异性也没人性的人,现在有了异性就更没人性了!还有,我喜欢谁关你个P事!
说完我异常烦恼地琢磨晚上怎么把林大人拐到我家的借口去了。
在和Kelly吃了1个小时25分钟50秒后,林大人独自一人回来了。我又趴在桌前继续想借口。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色心没色胆,约个人还这么费劲!
到了傍晚,林大人忽然打电话过来,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决定真不行到时候装晕倒,死扒着林大人,让他给我送到我家去。虽然手段低劣,但好歹也是办法之一。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见林大人光鲜夺目地坐在那里,30多岁年纪的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沧桑,虽然和平时一样成熟稳重,但今天又打扮得休闲活泼,整体说来像是一张正太外表下隐着蜀黍的心,而且两者水□融,难以分辨哪个成分多一些,总之就是散发着“年轻态、健康品”的气息,跟拍时尚杂志封面一样吸引人眼球。
我早期的时候喜欢看帅哥和名车,这和现在男人喜欢美女和名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很多男人欣赏名车的同时,幻想的是车前火辣身材360度都散发着诱惑力的车模,而我看帅哥的同时,幻想的是英俊小生驾车时的狂野和豪放。车有贵贱之分,帅哥也有等级之别,我就对帅哥实行了分级制:如果一般帅的,身姿挺拔,眉目周正的,那就是15万的丰田卡罗拉级别;如果身姿挺拔,眉目传情的,那就是30万的奥迪A4;如果身姿挺拔,眉目妖孽的,那就是100万的雷克萨斯LS460;如果身姿挺拔,让人看了之后已经忘了自己在看眉目,到达此化境的,那就是500万的兰博基尼了。
显然人要是开过兰博基尼,什么丰田奥迪之流已经入不了眼。和林大人在一起这么多天后,零零散散的帅哥就如同浮云飘过。对着那些将整容作为终身事业才能维持美男子形象的帅哥产生了免疫力。像我妈给我寄的那些靠光线、角度和道具烘托自己的艺术照gg们已是惨不忍睹。
此刻兰博基尼林大人摘下眼镜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单身的事情传播出去了?刚才这两小时,已经来来回回走了无数圈女同事,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都有了。怎么不见你这罪魁祸首进来问东问西一下?
剩女重灾区对男人的渴望是挡也挡不住的,我相信上午我一句嘴漏,全公司上下女性同胞们都知道了这个单身女性的福音,我只希望晚上去我家的人不要瞬间繁殖到惊人的数目。
我心虚地说到:那个,也许今天大家刚好找你有事情呢。
林大人立刻说道:会有人拿着三年前的数据来让我签字的吗?会有人拿着报表上不起眼的的一个数据来问我什么意思的吗?还有人进来问我借书的呢。你看这正常吗?
林大人说话跟冒烟的拖拉机一样,呛人得很。
我们这个公司好歹是叫广告创意公司,没想到众人都用这么易被识破又老土的方法接近帅哥,也难怪滞留了这么多口剩女,这个现象真让我痛心疾首。
我连忙说道:其实这说明你很亲民。你不是特别想和大家打成一片吗?我觉得这是个好时机,Roger你把握好机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打开房门看世界嘛。
林大人沉默着不说话,手覆在唇上看着我,眼里却还留着一丝恼怒。
我试探着问:那个……那个……
按照原先剧本安排,现在就是装晕倒的最好时机了。可是我担心表演的痕迹实在太重,可踌躇很久,也“那个”不出来。
林大人抬眼看了我一下道: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有什么快说。
我立马连珠炮地放话: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去我家?
都说紧急关头,人的潜力就会被挖掘出来,事实证明我的潜力如同大理石一般不易穿透。我这个话土得掉渣,而且都不具备需要人花心思识破的条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我更加痛心疾首起来。
林大人的眼睛眯了眯,嘴角拐过一丝弧度:好啊。几点?
他答应得太痛快,导致我一点补救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好生生地说:七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家里有个灯泡坏了,你到我家去,可以帮我换个灯泡。
林大人嘴角的弧度变大,笑着说:好吧,我去换灯泡去。
真是欲盖弥彰啊。
完败地退出了办公室,想着最近不是被人忽悠,就在人前丢人现眼,我决定去网络上测一测智商。测到一半,智商终于恢复成正常,我忽然想起晚上林大人看见满屋子的女同胞,要是问起我该怎么应付的问题。
鉴于刚才林大人指责恶狼们花痴行径的态度,也鉴于恶狼们的花痴行径短期内不可能有质的飞跃,不会更隐晦只会更赤 裸,我绞尽脑汁地想着由头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于是我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想着要么放了群众们的鸽子,要么放了林大人的鸽子。但群众的力量如此巨大,尤其是狼人的气势如此高涨,我要是放了他们的鸽子,估计我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权衡左右,不行就放了林大人的鸽子,至少有王轩逸撑场面,虽然形成不了想象中的PK赛事,变成个人粉丝见面会也是不错的。何况有人说他像古天乐,有人说他像周渝民,有人说他像张根锡,我不知道这三人之间有什么相同之处,但一个见面会上相当于见着了三个明星,他们也该死而无憾了。至少可以让那个每天对着桌面上张根锡硬照的Colla怨念减半。
这么想的时候,我给林大人发了个短信,说道:我家灯泡修好了,你不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