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无能,遍寻不着。不是那陈家得了去,便是萧玉藏在了外头。或是七殿下也未可知。”
睿王叹了一口气道:“这也不全怪你。本王当时被父皇申斥,严令在王府思过,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好大张旗鼓。江南本是七弟的地盘,他在那里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你去了那里束手束脚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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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莫熙正在做一件土得掉渣的事,藏宝。藏的还不是什么机关,在她宅子的后山,随便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将那几本她自行抄录的账册给埋了。反正是简体字+阿拉伯数字组合,别人看了也只当鬼画符。
刘家的家私她虽也垂涎,但那太烫手了,拿了岂会有命在。让陈家得了去,也好,七皇子、五皇子都不是善茬儿,随便哪个找上去,省得她亲自动手。
莫熙眉眼一弯,笑得像个小狐狸。往竹林里砍竹子去了,今晚做竹筒饭。
同行聚会
莫熙一脸悲情地得回想着早上去金陵堂口听来的八卦。内部排行榜上的头两名强强联合,耽美上了。这两人揽基就揽基吧,还嫌不够惊世骇俗呢,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两人双剑合壁,把总部给挑了,一招釜底抽薪,拿走了属于他们的档案袋。
刺客谈恋抽爱,纯粹想不开。再说,你要归隐就归隐呗,这个行当不进则退,排名前五十的是没有固定工资的,全靠业绩提成。就算积分高,只要闲散个几年,深山老林犄角旮旯里头蹲着,死活不出勤,等到排名跌出前五十,就没人把你当盘菜了。即便是围剿,来的也只会是小鱼小虾,还不跟玩儿似的。有必要弄得这么惊天动地么?
组织控制员工不像外人想的,用毒药(那什么东方不败御下用的三尸脑神丸,生化武器级别的,研制成本太高),而是每人一份历史档案,每接一个案子或成或败,记录在案,存档。年终考核就根据这个排名。排在前头的选案子时享有优先权。可谓公平公正。一旦背叛,倾力围剿不算,必要时还将这档案免费投递给受害人的亲朋好友,既然都遭人恨到需要买凶杀人的地步了,那总有两把刷子,亲戚朋友里总有个把狠角色吧。至于组织本身,不怕这些人报复,一是势力够大,二是大家都讲江湖规矩,不过是生意,至于客户的ID那是绝对不会泄露的,而且很多情况下,客户ID连组织都不知道。三就是那人都被逐出门墙了,雇佣关系一旦解除,组织对个人行为概不负责。
莫熙素来视排名如浮云,秉承中庸之道。这两人亡命天涯了,她的排名自动往上升了两位。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从来就没个好,这不,她还没幸灾乐祸满两个时辰呢,下午就收到了紧急召集令,排名前35的人人有份,她好死不死赶上了,也不知那堪堪35是谁,比她还冤。这对亡命鸳鸯的思想觉悟还真不高,要说把她的那份也给顺手牵羊了,说不定她还友情赞助点跑路费啥的,或者干脆一把火全烧了,造福多少同行啊,必有后报。可见陷入小情小爱的都净干些蠢事。
本来还想度个假什么的,现在悲剧了,跟那两个人形兵器杠上,那不跟敢死队一样么。
莫熙遇到了执业以来最大的挑战。
没法子,乖乖收拾行李,去总部开会吧。
刺客守则六,轻装上阵。
刺客是不能有太多家当的。刺客的家应该是一个在某一时间段内停留频率较高的落脚点。随时准备出差,随时准备逃亡。前者不允许养植物、动物。后者不允许留下带有任何私人印记的物品。
带上两套换洗衣物,银子,伤药,化妆品,一本慕宴斋出品的全国地图,出门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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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熙骑着一匹快马,飞奔在官道上,扬起阵阵烟尘。
忽然听到后头有凌乱的马蹄声,再仔细一辨,应该是四匹。一回头,果然看见四匹宝马拉着一架乌色亮漆木四轮马车,奔驰而来。官道说宽不宽,莫熙不欲横生枝节,便放慢速度往一旁避让。
不料那辆豪华马车行至她身侧也放缓了速度,车门打开,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个梳着包子头的小童子,嘻嘻一笑道:“我家公子有请,这位姑娘可是去墨城,何不入车同行?”
莫熙爽朗一笑,道“多谢。等到了前头驿站,交付了马匹,自然少不得打扰。”
那小童子微微一愣,仿佛不曾料到莫熙答应得如此爽快。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嘻嘻又道:“姑娘不必客气。前头驿站恭候。”缩头,关门,那马车便渐行渐远。
莫熙虽作男装打扮,对方一照面就认出她是女子也没什么奇怪,毕竟自己也有这等眼力。可是知道她去墨城就颇值得玩味了。从这条官道,至云州的小羊县,改道水路,沿着大运河到墨城是最快的捷径。云州十分富庶,走这条道的十个有八个都是去那儿的。知道她要去墨城,只有一种解释,对方功力高出她甚多,知她深浅。也许是同事。
莫熙没有拒绝固然是想探对方的底,更因为既然对方强过她,怎么防范都无用,还不如先配合着。何况她也不喜吃沙子。
到驿站的时候果然见到那辆马车停在一旁相候,却不见马匹,想必是被带去饮水了。
小童见她满面风尘,举止仍旧一派恬淡随意,不禁对自家公子邀请陌生人同车的不满之心去了几分。他动作灵活地打开车门,放下脚踏,又是嘻嘻一笑,道:“姑娘请。”莫熙道了声谢,抬脚登车。那小童又是一呆,暗想:“这位姑娘倒是比京城贵女要知礼多了。”
马车尚算宽敞,但站着仍显局促。莫熙也不客气,径直坐了。
内部装修得很讲究,丝绒软垫靠背,车顶用四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半透明琉璃拼接而成,日光投下,车内十分敞亮。桌上放着一个茶盘,一套茶具,别无他物。
如此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番,莫熙才把目光投向对面坐着的男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一身深青色衣袍,腰间挂了一块刀币形状的白玉。长相只能用花容月貌来形容,却并不显女气。只是呼吸比普通人更显急促,莫熙不禁怀疑起之前的判断来。
“姑娘不必怀疑,在下确实手无缚鸡之力。”花容月貌一开口,声如钟磬,莫熙不禁想要击节感叹,尤物啊。
被看穿心思,莫熙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露出请解惑的表情。
“家仆略通武艺。”那公子微微一笑,当真云破月来。执壶为莫熙倒茶,拂袖注水,动作优雅至极。居然是极难得的正山小种,一时间车厢内香气四溢。
莫熙喝了一口赞道:“色清味纯。好茶!”这四个字听着挺有文化的,莫熙形容茶品也就这四字评语,纯属废话。不取浊水,自然色清,至于味纯,一种茶叶当然只有一种味道。
小童见她不加犹豫就饮了陌生人的茶水,再一呆。他哪里知道莫熙的逻辑,对方武力比她强,何必下药多此一举,至于劫财,对方比她有钱,劫色,对方比她貌美,若果真如此,自己还赚了。
“在下素来脾胃弱,喝不得绿茶。”莫熙自然看出来了,这位公子比寻常人体弱。
“公子怎知我要去墨城?”莫熙单刀直入淡然道。
她并未以妾自称,又问得这样直接,那位公子却仍旧和煦笑道:“家仆言姑娘身负绝世武学,当与在下同路。”
莫熙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随即懒洋洋地脱下自己的鞋子,盘腿而坐。
公子仍旧不动声色。身边小童却已彻底石化了。
古人讲究身姿挺拔,似莫熙这般在外行止无状的实在少见,何况她还是姑娘家。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脱鞋,不可谓不出格。
打一上车她就表现得十分无理,对方状似未察,自始自终都是一派春山如笑。
听得外头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车便动了。这车隔音效果甚佳,马蹄声竟似向从远处传来。马车行得快速平稳,足见车夫功力不凡。方才他过来的时候,连莫熙都感到一丝威压,显然对方也忌惮她跟自己主子血溅五步的距离,意在警告。
刺客守则七,时刻保持巅峰状态。
短兵相接,胜负只在一瞬。练功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只能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但是在拼杀的过程中能发挥多大的实力却完全取决于当时的状态。精神力,意志力,体力,缺一不可。为了时刻保持巅峰状态,莫熙养成了在任何交通工具,任何环境下都能休息的习惯,但这并不是一种完全的放松,还需保持必要的警觉。把这种警觉度当作一种本能反应来训练是最好的方法。一个人从松弛状态一下子进入战斗模式,那一瞬间的反应可以说是条件反射。而这种反射需要长期训练,以求以最快的速度得出最精准的判断。
车厢里十分安静。莫熙靠着车身浅眠。公子拿着一册书卷阅读。小童有些百无聊赖,只不错眼珠子地盯着莫熙的睡颜,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位姑娘对自家公子的俊颜视而不见呢。要不是翁公说她是位姑娘,他还真不信这个邪。
车行百里,已是黄昏时分。
车一减速,莫熙便睁开了眼睛。小童又是一奇,整整一个下午,这位姑娘都闭着眼睛,要说假寐,坚持这么久也太不易了。可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已是眸光清亮,神采奕奕。
莫熙见他打量,展颜一笑,道:“可是饿了?”
小童顿时又是一呆,京城那些贵女可无一人对他和颜悦色,更不用说嘘寒问暖。当即答道:“劳姑娘相询,子殊未感饥饿。”想要接下去说什么,迟疑一下却又闭了嘴。
车已进入云州地界,是以不便再像在官道上一般飞驰,只得略为缓行。
“姑娘睡得可好?”
莫熙不答反问:“公子读什么书?”
公子没料到莫熙会主动搭话,但仍旧大方把手中书册竖起,原来是《药膳记》。
“这本我读过的,开头第一篇里就有薏米炖鹌鹑,益气健脾,行水祛湿,正与公子相宜。鹌鹑十只,薏米一两,黄芪、酱油各二钱,胡椒粉、化猪油适量,加肉汤,不知方子记得可对?”
那位公子温润一笑,边道:“分毫不差,”边递过一个八角水晶碟,上面摆着四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居然是温的。一双钢琴手甚是漂亮,以手上的茧子看来确实未曾握过兵器,却常常执笔。此人居然双手能书。
莫熙接过银筷,笑纳。比苏记的还正宗,味鲜多汁,只较刚出炉的差些。她连吃了两个,才抬眼去看公子,不禁有些讪讪。
公子察其意,笑出声来,道:“姑娘请随意,在下已经用过。”这一笑于之前礼节性的笑容有些不同,让人感其愉悦是真。
莫熙却知他整个下午除了茶水并无进食。暗道,世家公子果然行事做派甚为体贴。不再客气,顷刻间将剩下两个虾饺吞下肚。又喝了一杯茶,总算略解饥饿。
一旁子殊却忍不住出声道:“公子素来每过两个时辰就要进食,如今如何是好,待要换舟而行还需一个时辰呢。”言毕狠狠瞪了莫熙一眼,他最着紧公子,对莫熙刚刚生出的好感荡然无存,却不知以他的自制,仆役之身,施客人以白眼,只因对莫熙的心防已卸下了一层。
果听公子道:“放肆。家仆无状,还请姑娘见谅。”
莫熙听他语气由淡淡严厉转为温文有礼,却无半分停滞,摆摆手道:“无妨。”如果确实只备了一份食物,那邀车同行之举应是偶然为之。
小羊县,弃车登船。
这艘豪华游艇较之马车又是另一番气象。陈设尽显清贵。主舱被设计成待客的地方,挂着一幅彦清奇的白描工笔山水图。莫熙被分到一间独立的船舱,甚为满意。
晚餐是在船上吃的。龙井虾仁、银鳕鱼蒸蛋、香菇菜心、八宝豆腐。莫熙顿时觉得自己傍大款的决定十分英明。
公子的吃相优雅而无可挑剔,完全做到食不言。反正从公子这样的人嘴里是撬不出一句实诚话的,省了应酬也好。子殊在一旁侍候,却不见驾车的老者。
饭毕,各自进舱休息。
小羊县的大多数村民以捕鱼为生,窗外的景致倒有几分渔歌唱晚的意境。
早早歇下,一夜风平浪静。
莫熙醒来,花了半个时辰将内息运行两个周身之后,刚要出舱,子殊来敲门,送水供她洗漱。
早饭十分精致,水晶绿豆糕、蟹黄灌汤饺、紫菜鸡丝卷、皮蛋瘦肉粥。
吃罢早饭,行船不到一个时辰,船已入港。
互相道别,分道扬镳。
巍巍青城
这是莫熙第一次来总部。从前都只是辗转于各地分堂。
青城山离墨城的镇子有些距离,周围人烟稀少,是以莫熙展开轻功疾驰。行至山下,骤然一停。放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几百级台阶,宽度足够四架马车并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江湖帮派的手笔。简直跟中山陵有得一拼。殊不知,青城山确实是前朝皇陵所在。本朝铁骑入关之后,皇陵被毁,历代帝后均被挖坟鞭尸,自此之后此地荒废百年之久。
没有任何标识牌坊,也无人拦阻询问。拾级而上,两旁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远处溪涧可闻。
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山顶。
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言谈穿着跟中等人家的管家并无不同,功夫却是不弱。验看召集令之后,被带去后山厢房歇息。召集令是将加厚的纸用特殊药水泡制而成,入水不烂,墨迹立消,整张纸亮白如新。
本就离墨城很近,又沾了公子的光,莫熙成了第一批抵达的。待人全部到齐最快也要三天,于是这几日她就在青城山闲逛。
著名的落霞阁坐落在青城崖极顶,楼高约15米,坐北朝南,双层木结构,阁上四周环以明廊,可观落日奇景。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自那两位光顾过后就塌了半边。如今内部一应器物全部移走,只等召集工匠重建。莫熙绕着断墙残垣走了两圈,蹲身拈起地上粉尘,若有所思。
三日后,风坛,议事厅。
莫熙仍作男子打扮,安静地打量着同行。这些人眼力甚好,在他们面前女扮男装多半属于欲盖弥彰。不过因为男装行动便利罢了。只有六人能看出是易过容的,应是面目全非。其实真正出任务的时候戴人皮面具反而破绽百出,太假了。不过这会倒是无妨,掩盖真面目即可。她自己只是用化妆术让本就无甚特色的五官显得越发平庸模糊。不过要记住一个人的特质,五官只是其一,对刺客来说,骨架、呼吸频率、步距、脚印、声音等等都是辨认要素,更不用提习惯性的小动作。莫熙功夫一般的时候,动手之前会因为紧张,下意识去摸武器,足足花了半年才克服。
大家的职业素养都很高,无人主持大局之前,皆安然静坐。那些武侠小说里江湖人物乱七八糟的奇装异服,莫熙一概未见。只有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看背影像十来岁的孩子。其余的大多二十到四十岁不等,她算是年轻的了,十六岁。大家都很低调,算上她正好35个。因为无需互通有无,连寒暄都省了(头一宗,名字都不可告人,还寒暄个鬼,交换假名?不必了吧),一时反倒落针可辨。
等了两柱香的功夫,昨日接待她的管家样人恭恭敬敬迎进一个人来,花容月貌,举止儒雅,只是仔细看,眼睛微微有些红,面色较前几日更苍白。莫熙薄唇一弯,果然是他。
公子的官方身份是京城分堂执事,负责档案管理。其实各地分堂对每个职员的案子也都有所记录,不过文件保存的周期是一年,一年过后全部运至总部另行抄录存档,分堂原件一概销毁。
抽调他来是因为此人过目成诵。也就是说,那两位亡命鸳鸯毁得了死档,却棋差一招没有灭了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祸害。连莫熙都替他们惋惜。
接下来传阅一份教材。世人皆为武者粗鄙,实乃谬误,起码此间诸人都识文断字。看来业界顶尖高手的综合素质都很高。
莫熙最后一个接过。这应该是公子凭记忆默写出来的,字如其人,清俊飘逸。一目十行往下看,越看越心惊。排名第一的叫林森,排名第二的叫吴昊,应该都是化名(我还森林呢)。此二人享誉京城业界数十载,从无败绩。接手的案子无一不是京里的大人物,连宰辅、将军都位列其中。
二人皆擅使长剑。林森曾闭气于护城河道三日方出,击杀肃候楚凤并十名意剑门一流高手于京城近郊。吴昊曾混迹于离京城最近的驻军西山大营三月有余,于十万大军中取抚远大将军首级后毫发无伤,全身而退。此次,两人联手,共折损总坛三百一十六名好手,可谓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她看完的时候小心肝已经拔凉拔凉的。这都什么人啊。
硬着头皮上吧。
惊天杀局
以往围剿,都是堂口并附近各分堂发出追缉令,说是围捕,可都是各位行家里手各自为政各出奇谋,从未有过大规模联合行动。
此次将他们35人召回总坛,将会是首次集团作战。总指挥自然是公子。
果不其然。
他们被分为五人一组,一共七组,分别赶往密云、汕头、云涧、溪曦、凝河、淮阳、穆宁。这些都是小镇,沿着漠西山脉,连成一线,大约互相间隔一天的路程。
分组完全按照排名,也就是说能力相当的分在一处。第一组直接赶往离据线报二人最后出没地点最近的密云,以求一击即中。其余各组依次类推。并随时会根据飞鸽传书调整各组埋伏路线,静则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动则灵活机动,以期渐渐收拢包围圈,以成合围之势。
这比一拥而上要高明得多。一则人多固然势众,但易打草惊蛇;二则如若一拥而上,一旦二人杀出一条血路则追赶不及,又或凭着二人以往的彪炳战绩,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分组行动的妙处在于一直让二人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疲于奔命。而且各组分散撒网便于定位跟踪,互通有无。好个必杀之计!
分派完任务,领取装备,信号弹五枚、水壶一只、火折子、毒药混合装一包、银子若干。莫熙回房拿出地图细看,漠西山脉纵横南北,以西是大沙漠,入者九死一生,自南而上则是大秦安岭,紧挨着漠北大峡谷。
出发,星夜兼程。
赶路的过程中五人都很沉默,最前头的两个你追我赶,有比拼轻功的意思。莫熙只拿出六成功力跟其余人保持队形。打定主意,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装宝姐姐。
次日晨,到达穆宁。
那个看背影像小孩子的原来是个侏儒,不过他只是身形小了一圈,本身比例非常正常。只是一张三十多岁的脸配上童身有点不协调。
他提议为了互相称呼,各人自报家门,带头说自己叫劳滋。
脸色蜡黄的二十来岁青年叫顾以,黑胖的那个叫倪甘,长得挺有无间道里梁朝伟忧郁气质的帅哥叫水道斯。莫熙又红楼了一把,借用了贾雨村老婆娇杏的名字。睡到死:你敢故意叫醒老子?莫熙就差没有拍案叫绝,好啊,光听这名字就默契十足。
五人原地待命休整。
老子开始拟定作战方案。由他易容成小孩儿,莫熙则是虐待他的泼妇老娘,二人一追一逃,凑到目标人物身边去。一人代替店小二给他们下点料,其余二人扮作饭馆食客。莫熙对这个模拟武侠小说经典段子的布局不置可否。忧郁帅哥睡到死微微垂下眼眸,嘴角牵了牵,但没说话。其余两人未反对。于是全票通过。整个小镇只有一家小客栈,倒也不用费心思去猜。
各人用过早饭以后,根据角色扮演添置行头。
莫熙感知了下,这几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前途堪忧。
还没等他们摆出cosplay造型,就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那二人也当真了得,脚程飞快,一路完全不投宿客栈,只在山野密林藏身。
目前为止跟他们狭路相逢的一二三组共一十五人已折损七人,将近半数。
命令七组按兵不动,其余各组正将他们逼往穆宁方向,以期包抄合围。莫熙知道这次什么花招都不管用,跟踪、反跟踪、下毒、各种陷阱在他们俩面前都是班门弄斧。只能手底下见真章。
深夜伏击
次日,晨。
飞鸽传书:吴昊伤重,二人已入穆宁。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振奋了一下,现在吴昊活着只能拖累林森。如果说二人双剑合壁的战斗力是200%的话,如今只剩下50%。于是五人决定倾巢出动,搜索穆宁境内的树林。
一整天下来一无所获,五人都饥肠辘辘。老子提议打野物,先填饱肚子。
莫熙打下一只野兔,犯了难。见忧郁影帝从溪边逮了一只野鸭,拔毛,清洗,生火,动作一气呵成,不禁钦佩万分。她就是对做荤菜无从下手。半柱香的功夫就飘散出烤鸭的香味,那鸭肉出了油,滋滋作响。莫熙看得垂涎欲滴,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忧郁影帝撕了一条鸭腿随手丢给她,又一手抄过地上的野兔,三下五除二便处理好一同架上火,烤着。莫熙一边叹为观止,一边感激涕零。
夜凉如水。
密林行路艰难,又兼夜不能视,众人渐渐拉开了距离。头天比试轻功的两人,顾以、倪甘习惯性地走在了最前面,不知不觉中和其余三人已拉开五丈远。
莫熙忽然听到连续扑通两声。暗道不妙。其余两人也立刻警觉,迅速聚拢。
紧接着,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水道斯的百丈索急急斜飞而出,却仍慢了半拍。这兵器端得厉害,深深扎入树干三寸有余,他见一击不中,迅速抖了抖绳索,轻巧收回。
莫熙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逼近,脖子一凉,顿时心中一凛,这是顶尖高手才会有的森寒剑气。电光火石间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身伏低,双手同时挥出。又是嗵嗵两声。老子跟睡到死双双倒地。
来人似乎也对她偷袭同伴的做法震惊不解,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将剑舞成一张绵密的网,越收越紧。就在方才水道斯出手的时候,莫熙已抽出腰间的软剑,她手腕一沉,将内力注入剑身,一瞬间软剑一抖立刻发出金石龙吟,已然至钢。莫熙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忽然拼尽全力一个突刺,抓紧对方回护心脏的间隙,低喝出声。
那人听了果然剑势一缓。莫熙趁此机会,急退两步,又冷冷说了一句话,然后将剑插回腰间,竟是一派束手就擒的架势。
那人迟疑了一下,终究依她所言,点了莫熙周身六处大穴,抄起水道斯的百丈索,卷住她的细腰,足下一点,掠向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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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第七组硕果仅存的莫熙和水道斯两人满身血污地出现,与大部队会合。
二十五人衣不解带连续追杀十一个昼夜,将林森逼至漠北大峡谷,亲眼目睹其跳下云雾缭绕的百丈深渊,尸骨无存。
吴昊在逃亡中途已伤重而亡。众人不免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将他就地埋葬。有两个稍显感性的还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第一次联合围剿自此终于画下圆满句号。
莫熙随大部队回到青城山,盘桓几日,顺便养伤。领了职业生涯以来最大的一笔酬金,她受宠若惊地再次接受了公子同行的邀请,踏上归途。
许是表明了身份,又因事情已圆满落幕,公子在回程中明显较之前多言了些。而莫熙也一改爱理不理的态度,一副努力巴结上高管的献媚样儿。
一路宾主尽欢。
莫熙忍耐几日,终于在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一脸好奇地问道:“公子是怎生练出过目成诵来的?小女欣羡不已。” 拍马屁、装斯文双管齐下。
“在下自幼如此,并非从何处习得。旁人读书皆是逐字逐句依序而阅,在下却似观山水花鸟,顷刻便可以画入心。”公子手执玛瑙盏,为莫熙注了一杯茶,耐心解释道。
“那我可学不会了。”莫熙顿时泄了气,垂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