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班外的走廊围了一圈的人,一个个眉飞色舞地聚在那里谈论新来的转学生,高二的教学楼是口字楼,两侧的教学楼相对而立,文科在南面,理科在北面,四楼的文科八班正对的是理科十三班,两个班是文理科各自最差的一个班,里面大多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所以四楼永远是混乱的楼层。

隔空喊话是常事,就像现在。

“胖子,你们这是出来展览呢是!不好看不好看,太辣眼了。”

“我们明哥和嫂子讲悄悄话,不敢打扰啊!”

“哟,明哥不是五好学生吗,怎么也学人早恋啊!”

“去你妈的五好学生,骂谁呢!”

“骂你呢,傻X!”

“去你妈的!”

“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过去弄死你!”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

八班围在栏杆上的人齐齐拇指朝下冲着对方比了比,骂了声,“切!”

在这种事上,八班人总是出奇的团结。

被叫做胖子的男生得意地抱了抱拳,“谢了,崽儿们!”

对面教室里出来一个男生,看着这些幼稚可笑的小鬼们,不屑地哼了声,低骂了句,“蠢货!”

边儿上人叫他,“陈淮!”

他立马又恢复了笑意,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

喊话的人指了指陈淮,“我们淮爷可比你们明哥厉害多了,小心把你们整个轰出学校去。一群垃圾。”

胖子说:“怕你哟!陈宏志的儿子了不起啊,我们又不拿奖学金的,怕他个球球!我们明哥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呢,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大圣!”

“呸,胖狗!净特么瞎扯淡。”

赵钰涵

闫警官叼着烟从楼下经过,仰头的时候与陈淮对视了一眼,对方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不认识对方,但也点了点头。

身边人说:“皇庭俱乐部老总陈宏志的儿子陈淮,听说他爸对他学习是操碎了心,人倒是挺温和,没什么公子哥儿脾气。好像陆知夏还帮他补过课。”

“是吗?”过了教学区他才把烟点上了,“走吧,再去现场看一看!”

“都看了八百遍了,什么也没有,而且当时家属也要求不要尸检,现在也没有有用的线索指明这不是自杀,我就不明白上头为什么要让重新查?”刚刚与老师们攀谈的年轻警察颇有些不耐,“前前后后跑了这么久,最后要是查出来确是自杀,我们做这些努力有什么用?白费劲。”

“如果排除是他杀,那也算是功德一件。”拿笔记本的男人说。

“嘁,还不是领导一句嘴,下属跑断腿!”

闫警官把烟掐了,用舌头把牙齿数了一遍才开口,“没人逼你穿这身警服,既然穿上了,总得像个警察的样子,把你那一肚子牢骚收一收。”

小年轻皱了皱眉头,看了闫东这个市里刑侦队下来协助办案的男人一眼,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看起来装模作样的。

三个人往七号楼去,那地方位于学校西北角,原本是要盖艺术大楼的,只是学校没钱,拖欠工资,工程队罢工不干了,后来就废弃在那里,有些年头了。

整栋楼只完成了一半,未粉刷的灰色墙体泛着白,蛛网已经遮了所有的房角,废弃的钢材和木板就随意的堆着,放假的时候还会有附近的村民趁着学校没人来偷钢材,学校原本合计着干脆把废料卖了换成钱的,只是换成钱也塞不到自己口袋里,就没有人愿意揽这破事了。

“铁网是案发前还是案发后有的?”

“案发前就有,昭阳中学是寄宿制,高一一周回去一次,高二两周回去一次,高三三周回去一次,时间有冲突,一些捣蛋鬼会趁着其它年级离校的时候偷偷溜出教学区,学生们胆子大,这边儿是西北角,翻墙出去的好去处,有些溜不出去的就会从这儿走,所以学校发现后就给围起来了。”

那铁网把上千平的艺术大楼围了一整圈,高达两米五,没人愿意去处理废材,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愿意来围铁网了。

“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闫东走在前面,从铁网南面人为撕开的口子里钻进去的时候,吩咐了一句。

小年轻撇撇嘴,拿笔记本的男人敲了小年轻一下,无声警告了他一眼要他收敛点儿,然后才上前了一步,利索地钻进去,和闫东肩并肩,“八月十七日下午发现了尸体,当时软组织已经液化,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后来在上衣口袋里发现了购物小票,还有其它一些物品,推断出死亡时间为七月六日上午十点到晚上十二点之间,具体情况要等尸检,但是父母拒绝了。”

“理由?”

“陆知夏的母亲说六月底的时候她们吵了一架,因为这个认定女儿为自杀。”

“吵架原因呢?”

“不知道,她母亲哭的很厉害,只说都是些小事,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男人摸了摸鼻子,“我们问过邻居还有陆知夏母亲工作的地方,可以排除她的嫌疑,不过听说她们母女关系不是很好,虽然也没有大的矛盾,但是不是很亲近。陆知夏是收养来的,后来怀孕几率很小的养母给她生了个弟弟,有了亲生的,收养的就更疏远了。”

“那她哭什么?”

他不屑了句,“怕判刑,问了好几遍会不会因为这个把她抓了。”

闫东点点头,“那陆知夏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内向,乖巧,懂事。成绩在宏志班都是最好的,性格温顺,几乎不会与人结仇,人际交往圈也很窄,平时除了学习几乎没有别的娱乐生活。如果非要说什么矛盾,大概只有家庭这一方面了。”

闫东蹙着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一般自杀会选择有情感纠葛或者特殊地理标志的地方,这个艺术大楼围了这么高的铁网,只有南面被撕裂出了一个口子,进来十分不方便,这样的地方坏学生光顾的几率要大很多,而陆知夏是个学习成绩很好,胆子不是很大的高中生,她要自杀,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男人定睛思考了片刻,“我的判断是,像陆知夏这样性格的人,如果要自杀,不会选择陌生的地方,而她所熟悉的地方,除了家,就是学校。她性格是有善良和软弱的一面的,她不会希望自己的死给活着的人带来麻烦。这样的话,自然要选择一个隐蔽不被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会对活着的人造成太大刺激的地方,而这个艺术大楼最合适。这地方废弃很久,学校在短时期内不会动这里,学生也几乎不会往这边来,对她来说或许正合适。”

闫东又点了一根烟,撩着眼皮问他,“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周奇。”

闫东“嗯”了一声。

-

赵钰涵跑出教室之后冲下了楼梯,一直跑一直跑,跑出教学区,跑到操场上的时候,才捂着脸慢慢蹲下了身,在空荡荡的田径场放声哭泣。

如果她能勇敢一点点,再勇敢一点点,或许知夏就不会死。

她看了远处的看台一眼,想起很遥远的一个午后,那还是高一刚刚开学的时候,新生表彰大会,给新生中中考成绩最好的五十个同学发奖学金,九月份,太阳很大,田径场乌压压都是人,一个个躁动不安地在台下哄闹,校领导们拿着话筒不停地在叫着“安静!”可效果甚微。

一片嘈杂中,她缩在角落里,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她中考成绩很差,交了高额的借读费才被允许进入昭阳中学,她很自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或许是这样的心理暗示,很久以来她几乎都没有朋友。

她奋力地仰着头望着看台上的表彰,知夏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全县中考第一名,成绩好,也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浅浅的梨涡,一身温和纯净的气息。那时候她想,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人,像是上帝的宠儿。

她觉得羡慕又嫉妒。

后来她才知道,没有人是完美的,总有自身的优秀无法弥补的缺憾,比如家庭。

知夏的父亲是个脾气很坏的人,染了赌,每日不出去摸两把就会浑身不自在各种发脾气。

知夏的母亲是个碎嘴的普通中年妇女,可能因为穷惯了,身上一股寒酸的市井气,说话专拣不好听的说,从小对知夏就要求苛刻,自从生了儿子,对知夏就更是横眉冷对。

赵钰涵的爸妈在外面跑生意,她自小就借住在各型各色的亲戚家,上了高中之后,就借住在后巷的表姨家,表姨家是开早餐店的,来来往往都是后巷附近的人。

而知夏一家,就住在后巷。

每天早上早餐铺子就像是一场八卦会,巷子里谁家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吃早餐的功夫就全知道了。

知夏家大概是被谈论最多的。

“那个夭寿的瘸腿赌老鬼噢,昨个儿又欠了人千把块钱了。”

“陆家婆娘又骂知夏了,可怜见的,这要是我闺女,我不得可劲儿疼啊!”

“…”

每日听着,赵钰涵也越发觉得她可怜,自己虽然寄人篱下,但好在借住的亲戚待她都好,不曾受过委屈。虽然有时候会埋怨父母整天跑生意都没空见面,父母却都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好。

有次早餐的时候大家都没谈论陆家,因为知夏就坐在边上,她来要了一碗免费的小米粥,两个素包子,一口一口地啃着,边吃边流眼泪。

那天她挨打了,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倒不是父母打她。因为她忘记帮弟弟写作业了,早上还没睡醒就挨了弟弟一巴掌,母亲数落她不把弟弟放心上,她辩驳了一句作业还是自己写比较好,不然养成坏习惯长大就没有好成绩了,母亲又说她诅咒弟弟,生气得连早饭都没有准备。

知夏赶着去学校,只好出来吃,又不敢吃太多,她的餐费总是被算的过分苛刻,一点点余钱都不会有,如果哪一餐吃多了,到最后一定是会饿肚子的。

赵钰涵也在吃饭,看着知夏手里两个素包子和一碗自己从来都嫌弃的小米粥,觉得格外凄凉,她有心多拿些给她,又怕伤害人,只好默默忍了。

那天知夏迟到了,从后巷到昭阳中学四十分钟的车程,走路就算是抄近道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她赶到学校的时候,差不多第一节课都快要下课了。

杜衡老师是个很严厉的老师,成绩再好的人犯错了也要惩罚,他罚知夏晚自习去打扫空教室。

赵钰涵原本是想去帮她的,晚自习下课留了下来。

然而上楼的时候,她在楼梯拐角听到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陈淮。

他说:“陆知夏,这周我在皇庭俱乐部332包厢等你,不来的话,你自己看着办!”

那是六月下旬,临近期末,赵钰涵原本以为,陈淮是要知夏去帮他补习功课。

姐姐

陆知夏,17岁,死亡时间7.6,尸体发现时间8.17,间隔43天。

闫东白板上写下这么一行字,把陆知夏的照片贴上去,然后退后一步,凝神看着。

照片上的姑娘笑得很甜,却平白让人觉得哀伤。

正是像花朵一样娇嫩的年纪。

“失踪这么多天,家里人一次也没有报警?也没有找过吗?”

“问了她养母,说是吵架后听陆知夏说要去找姐姐,所以就没再管。”周奇那时候也很怀疑,不信一个女高中生走失了四十三天,竟然会没人注意到,后来问了才知道,“邻居说自从陆知夏有了弟弟,陆母就巴不得陆知夏赶紧走。当时吵架了之后,陆知夏的母亲,怕是巴不得她别再回来吧!”

闫东蹙了蹙眉头,胸口微滞,养了那么久,就算是条狗,也该有些感情吧?

周奇说,“倒是她父亲找过,不过被陆母哄骗了几句,就没有再说过了!”他把一叠文件拿过来,递给闫东,“这是陆知夏的家庭关系调查表,你可以看一下。”

他在旁边啧了一声,“有些时候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越是狼心狗肺的人,活的越久!”

“有些人活着,她已经死了!”闫东冷笑了声,翻着文件一页一页的看。

陆知夏的亲生母亲是一名医生,二十多岁嫁给一名刑警,但因为无法忍受夫妻长时间离别和每日提心吊胆,很快就离婚了,大女儿留给了丈夫。

之后嫁给了同是医生的同事,不过不幸的是,她和丈夫双双出车祸,丈夫当场死亡,她病危,抢救本来还算成功,但是七十二小时后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抢救了四次,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临死的时候,前夫去看她,她把小女儿也托付给了前夫。

那名刑警一个人带两个女儿,只是养到六岁的时候,他出任务也被歹徒枪击致死,追封为烈士,局里给了不菲的慰问金,然后陆家夫妻看中了那点钱(当然,这只是闫东的猜测),仗着是陆知夏亲生父亲的小叔和婶婶,把陆知夏连带着抚恤金接回了家。

“陆知夏和母亲吵架之后,有说过要去找姐姐?”闫东合上资料,不想再看。

“是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当初父亲出事之后,被刑侦队的队长收养了,这几年因为工作调动,远在外省,有进行过电话联系,陆知夏并没有去找姐姐,也没有向对方透漏过这方面的意图。至于陆知夏养母所说,是真的,还是为了给自己开脱,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奇去外面抽了一支烟,觉得有些难受,他在江县北城区派出所当了三年的民警了,接触的都是一些小案,有时候会想这日子多无趣,什么连环杀人案啊悬案疑案之类的大案统统和他们无缘。

这次昭阳中学女学生自杀案已经算是最大的了,可是调查的越久就越觉得难受,接触了太多人性阴暗的一面,会怀疑警察存在的意义,纯粹的变态总是少的,那些为了犯罪而犯罪的疯子们他们这些民警可能穷其一生也无法接触到。

而遇到的都是这些难断的家务事,从细小的微弱的细节中透漏出来的恶意和肮脏,像是夏天的嗡嗡乱飞的苍蝇,不够罪大恶极,却足够恶心。

那样的还是花朵一样的女孩,就算是养母,怎么狠心就那样对待,究竟做了什么,逼得一个少女情愿去死。

“走吧,去见一见姐姐。”闫东拍了周奇一下,“刚问过,她现在在江县,转学到昭阳中学那边了。”

周奇搓了搓脸,“闫组长,你们重案组不是一向只接大案吗?怎么来调查这个案子了。”

闫东顿了下脚,看着他,“得到关键证据,怀疑陆知夏和一起重大案件有牵扯,她是关键证人,但是我们即将召唤她的第二天,就得到她已自杀的消息,那时候是8月18日,她的尸体刚刚发现。我们怀疑嫌疑人故意示威。”

“什么重大…案件?”周奇吞了口唾沫。

闫东看了他一眼,“暂时还不能透露,抱歉。”

周奇想了想,“当时发现尸体的是学校施工的工人,艺术大楼在西北角,而施工地在东南角,本来是不会去那边的,但是那天似乎是食物出了问题,很多人拉肚子,教学楼都是封闭的,他们用的厕所是操场附近的公共厕所,坑位很少,所以有些工人就只能去找另外隐蔽的地方解决,然后就摸到了艺术大楼,据说他们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进楼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腐臭味,有人就顺着味道去找了找,然后就看见了尸体,当场就报了警,那天应该完全是出于偶然状况,不会是您说的情况吧?”

“但愿!”

闫东沉思了片刻,想起沈正锋前辈在世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刚进队的毛头小子,横冲直撞,冲动感性,沈队却是个很宽厚温和的长辈,做事周到仔细,那样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也十分不容易,队里的人就经常把两个小不点偷偷带到局里来,谁闲了就照顾着,虽然每次都会被队长骂,但大家乐此不彼。

大女儿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好奇心重,经常追着队里的人问东问西的,是个开心果。小女儿却很文静,不爱说话,小小的人儿,却很体贴,会帮姐姐把乱丢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甜甜地叫着“叔叔”和“哥哥”,笑起来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像个天使一样。

闫东想着,觉得难受的很。

如果前辈还活着,一定不舍得让女儿受这般苦。

-

春和刚进校就刮了一阵小旋风,殴打校霸还活得好好的,简直就是个传奇。

“我们明哥其实人很好的,勤劳热情正直善良,还乐于助人,五好学生来着!”胖子蔡达坐在春和前面,这会儿扭过头来替睡得像是昏死过去的明哥说着好话。

“这不符合校霸形象啊,这么好你们为什么怕他?”春和笑了笑,推了一把程景明,觉得这人简直睡神转世,刚刚还冷着脸骂她呢,转眼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久没睡过觉了。

“我们不怕他啊,谁怕他了,我们尊敬他,知道吗?”胖子拍了拍胸脯,“不是我胖子吹,在昭阳中学,没有比明哥更爷们儿的人,真正的汉子!十三班的那些狗,屁都不是。”

“你这捧高踩低就不对了啊!”

“我说真的,我们八班在明哥带领下欣欣向荣,虽然成绩不好,可我们腰板挺的直,不像十三班那些,净干些龌龊事!整天舔陈淮的臭脚,一看都不像好人。”

“陈淮?”

“嫂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学校宏志班是一个叫陈宏志的男人长期资助的,江县皇庭俱乐部就是他家的,说白了就是一大型红灯区,十三班的人还经常去呢!据说报陈淮名儿打八折。陈淮是陈宏志的儿子,成绩差,分在了十三班。家里挺有钱,装一副斯文样子,骗骗小女生就算了,我们男人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

“红灯区是什么?”春和问他。

“不是吧,嫂子你这么彪悍,不知道这个?”

春和诚实地说,“我没听过!”

“就是那种男人找女人,或者女人找男人…嗯,就那种!”

程景明诈尸一样醒过来,抬头睡眼朦胧地瞪了胖子一眼,然后腾出一只手捂春和的耳朵,“少儿不宜!”

胖子吓得一下子撞到了自己桌子上,“哎哟哥,你这睡功越来越纯熟了!”

春和绷着一张脸,好让自己的害羞不那么明显一点。

程景明笑了声,把她按在桌子上,“陪我睡!别听他们瞎扯淡。”

…谁陪你睡啊!

不过春和还是趴在了桌子上,她不困,只是难受,一闲下来就会想起知夏,一颦一笑,想起来心都要疼碎了。

快下课的时候,朱朱敲了后门,对毫无存在感的英语老师说了声抱歉,然后叫了春和一声,“到办公室来一趟!”

春和以为又是老罗发疯,果断回了句,“不去,让他自己来!”

朱朱刚刚见识过这位暴力萝莉和程景明的打架过程,也不敢说什么,只回去转告了两位警察。

周奇挑了眉,“这脾气还挺大啊!”

闫东却笑了笑,想起那姑娘四五岁的时候站在市局的门口发脾气,指着爸爸说:“你再不回家我就把这里给拆了!”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闫东亲自去了趟教室,掏出证件对着后排的春和说:“市警察局重案组组长闫东,我来找您了解一些事情,一会儿就好。”

春和才反应过来,不是老罗找她,不太好意思地捋了捋睡乱的头发,点点头走了出去。

程景明拉住她的胳膊,“别冲动啊!”

春和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放心,我不会袭警!”

你骗人

全校的体育课都被安排在下午,这会儿是上午,操场上什么人也没有,太阳很大,晒得人发昏,橡胶味儿刺激着鼻子,是让人头昏脑涨的感觉。

赵钰涵觉得自己哭的都没了眼泪,可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

这样懦弱,真是没用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课铃响了,她没动,反正也没人会管,他们这种渣滓生,放在学校大约就是充数的,衬托着那些会读书的学生,好让人看起来的确是分三六九等。

人和人是不同的,学习好的和学习好的是不同的,家境好的和家境不好的是不同的,漂亮的和不漂亮的是不同的,有些人学习好,有些人家境好,有些人漂亮,那些人总算来说还有优点,有优点的人才会被青睐。——学习好的被老师青睐,家境好的被生活青睐,漂亮的被爱慕的人青睐…

而有些人学习不好,家境一般,长得也不漂亮,如果再加上有一些懦弱和自卑,那大概就是所有人都会忽视的存在吧!

这样的人,如果加上赵钰涵的名字,就更糟糕了。

活得像是个透明人,坏的不够彻底,好的不够纯碎,就那样半上不下的悬在半空,提心吊胆,毫无归属感。

“你没事吧?”这是知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她刚听完陈淮对知夏说的话,然后不敢再上楼去,就坐在了楼梯上。

疑惑陈淮怎么会和知夏有联系。

而且觉得陈淮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说话的语气,还有说话的内容。

听起来太傲慢了。

他们在高一下班学期就已经进行了分班,虽然陈淮因为成绩太差分在理科最后一个班,但是听别人说是个很温文尔雅的少年,礼貌又绅士,像电视上那些大家庭里熏陶出来的有教养的孩子,跟他们这些市井小巷里没人管的野孩子是有本质不同的。

很多女孩子把他当做白马王子,他是穿白衬衫、有阳光一样笑脸的男孩子,情窦初开的少女,谁会不喜欢?

她坐在走廊上思考,不知道该不该问一问知夏是什么情况。

打扫完卫生出来的知夏看见了满面愁容的她,于是俯身问了她一句,“你没事吧?”

她慌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低着头说,“我没事!”

那时候看着知夏,就觉得这样漂亮又学习好的姑娘似乎带着光环。

如果家庭再好一点,那可真的是小公主了。

“我认得你,涵涵,是这样叫吧?不过不知道大名。”知夏侧着头看她,介绍自己,“我叫陆知夏!知晓的知,夏天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