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昙道:“阿冉好像跟桓家的两位郎君在一个书院读书。”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随他去了,反正阿冉一向是有分寸的人。”
崔氏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准备阿渝的行李。”
“不急。”郗昙拉住崔氏的手道:“我还有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崔氏问道。
“我想早点给阿渝早点开蒙了。”郗昙对崔氏说道。
“早点开蒙?”崔氏有些迟疑道:“阿渝毕竟才四岁,会不会太早了?”
郗昙道:“我看阿渝天资聪颖,读书也用功,才一年时间,就能把《诗经》背熟了,给她早点启蒙也好。再说四岁启蒙也不算太早,阿冉三岁就请先生启蒙了。”
崔氏道:“可阿冉是男孩子,阿渝是女孩子。”
郗昙傲然道:“女孩子又如何?我家阿渝比一般的男孩子可聪明多了。”
崔氏想了想道:“阿渝现在学东西越来越快了,我又要管家又要教她也顾不过来,早点请个老师教她也好。”她顿了顿道:“既然阿渝都开了蒙,就让阿薇也跟着一起学吧。”
郗昙道:“阿薇?”他愣了愣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庶女,他摇头道:“不用。”
崔氏道:“反正先生都是从头开始教的,一样都是你的女儿,阿薇也不见得比不上阿渝,反正阿薇今年也快五岁了。”
郗昙摇头道:“阿渝一本诗经都读完了,阿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再说你知道我想请谁当阿渝的先生吗?”
“谁?”崔氏疑惑的问道。
“是子任大哥。”郗昙道。
“子任大哥?”崔氏愣了愣,又复笑道:“子任大哥学识广博,让他来教阿渝读书,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听到郗昙请的先生的名字,她便不再提起让庶女跟着女儿一起上学的事了,原本她也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毕竟郗家的规矩摆着,嫡庶皆是一般对待。
郗昙笑道:“我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厚脸求子任给阿渝做先生的,想不到子任大哥一口就答应了。至于阿薇,又不是不让她读书,等她满了七岁,送她去族学读书便是了,不必另外请先生了。”
崔氏点头道:“也好。”
两人口中的子任大哥是崔氏的堂兄崔文,字子任,两人皆出自清河崔氏。崔文此人博文广记,才华横溢,年少便才名远扬,但因性格洒脱,不喜功名利禄,故一直没有出仕,郗昙敬他人品,平素一向视他若兄长,崔氏自然也不会委屈堂哥去教导一个庶女。
郗昙道:“等我们从先生那里拜寿回来,就让阿渝拜子任大哥为师。”他顿了顿道:“虽说子任大哥只是暂时给阿渝启蒙,但我也不准备以后给阿渝换先生了,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之礼切不可大意失礼。”
崔氏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一定不会失礼的。”
郗昙道:“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不由脸上浮现了满足的笑意:“夫君过奖了,这都是妾该做的。”
待郗昙离开之后,郗道茂拉了拉崔氏的衣袖,抬头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母,阿薇是谁?”
这位阿薇应该是她闻名已久,但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庶出的姐姐吧?这一年她也只能从丫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父母感情虽然很好,但不代表父亲没有婢妾,事实上父亲的婢妾数量还不算少。只是听说父亲的婢妾中,除了一名小妾生有一名年长她一岁的庶姐之外,其他婢妾皆无身孕。
崔氏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柔声说道:“阿薇也算是你姐姐,但你要记住,你是嫡,她是庶,所以你阿父会单独为你请先生,而她只能去上族学而已。”她见女儿一脸的茫然,微微一笑道:“阿渝也四岁了,有些事情也该渐渐学起来了。既然阿父给你请了先生,以后你学业上的事情阿母就交给先生了。你以后就跟着阿母学点女孩子该知道的东西吧。”
“嗯。”郗道茂点点头,无关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穿越到这样的人家,内宅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不说要去害人,但防人之心总要有的。至少他们家还算好的,父母的恩爱和母亲高贵的出生,注定了她正室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阿母,为什么阿渝没有见过阿薇?”郗道茂问道。
“以后要叫阿姐。”崔氏淡淡的说道:“她自有她待的地方,你若是想见她,阿母让她过来一趟便是。”
“不要!”郗道茂用力的摇摇头,“阿渝不要见她!”
崔氏见状笑着搂着女儿,爱怜的亲了亲她的小脸,“傻孩子。”她想了想对双竹吩咐道:“既然郎君已经吩咐了,阿渝的拜师礼一定要隆重,你让针线房的人过来给小娘子量衣,做套新衣服,还有好些时间呢,让她们用心做。”
“诺。”双竹微微屈身笑道:“正巧针线房里新来一个能手,绣活极是出色,奴带她过来给女君瞧瞧吧。”
“嗯。”崔氏点点头道:“你带她过来看看,若真是出色,正好还能教教小娘子女红。小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光读书不学女红也不行。”
郗道茂闻言拉着崔氏的衣袖道:“阿母,阿渝要学绣荷包。”她并不反感古代的女红教学,甚至还很喜欢,虽然自己的手艺不是很巧。
“好,阿母让人叫你学绣荷包。”崔氏笑着许诺女儿道。
拜寿(一)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郗道茂坐在摇晃颠簸的牛车上,摇头晃脑的背诵着父亲刚刚教过她的诗句。几天下来,她对父亲和伯父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诗词佳句信手拈来也就算了,连《道德经》、《庄子》那种大部头的书都能从头到尾背诵,真不是一般的牛。
说起来路上的行程很无聊,一开始郗道茂还颇有兴致的看着沿路的景致,可是千篇一律的没有经过任何修整的绿化让她很快无聊了,而且牛车的防震设施做的也不是很好,可把她颠的够呛,一开始还晕车了。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晕着晕着就习惯了。从京口到剡县可只有陆路没有水路,任何一个晕车晕的严重的人,在坐了二个月多的牛车之后,估计都不会晕车了。“唉,要是在现代,这么点距离,开车上高速一天之内肯定能到了。”郗道茂万分哀怨的想到。
“阿渝背的不错。”郗昙点点头赞许说道:“虽说花的时间多了一点。既然这篇背熟了,为父再教你背一下篇。”
“阿父,”郗道茂软软的说道:“阿渝想多背几遍你刚刚教我的诗。”郗道茂暗自吐舌,今天郗昙都教她背了三首诗了,她又不是天才,没有过目过耳不忘的本事。再说依照遗忘曲线的规律来说,最初的几次记忆保持的时间是最短的,所以她总是习惯反复背诵,确定把内容完全记熟了,短期内不会遗忘了,才开始记忆接下来的内容,她毕竟现在年纪还小,需要的是把基础打扎实,而不是像以前应对考试那样,要求快速背诵大量的内容。
“哦?”郗昙挑眉问道,“阿渝不想学了?”
“不是。”郗道茂摇头说道:“阿渝想把之前背的几首多记几遍,这样明天才不会忘记。”
郗昙闻言惊讶的望着郗道茂问道:“阿渝不想学新诗?”
“想。”郗道茂回答的飞快,她想了想说道:“可阿渝不想把今天学的忘记。”
郗昙闻言微微一笑,揉了揉郗道茂的小脑袋说道:“好,那为父今天就不教你了,你再把为父教你的诗背上几遍,我明天考你。”
“诺。”郗道茂应诺道,自顾自的爬到牛车的角落里,靠在软软的垫子上,嘴里喃喃的背诵着新学的内容。
郗昙望着女儿,嘴角微微轻挑,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这几天因旅途无聊,他闲来无事,便开始教导女儿课业,这几天教下来他也发现,女儿不算特别聪慧,至少远远不及阿冉和阿纪的聪慧,但阿渝胜在刻苦用功,心思稳重不浮躁,肯沉得下心念书,这对于一个四岁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郗昙心中叹气,若是阿渝是男孩子有多好,郗家有阿冉和阿渝,定能再现阿父在世之时的辉煌,只可惜阿渝是女孩。郗昙自嘲笑了笑,暗自想到,说不定自己真的命中注定无子,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除了夭折的阿纪之外,身边的妻妾就没生下过儿子。
“阿父,还有几天才能到?”郗道茂问道。
“阿渝坐的累了?”郗昙回神含笑问道。
“不累。”郗道茂摇着小脑袋说道,“就是坐的有点疼了。”
郗昙哈哈一笑说道:“快了,还有十多天吧。”
“啊!”郗道茂听到这个可以堪称是“噩耗”的消息,顿时耷拉着小脑袋挪到了牛车的角落里,还有十来天?那不就代表从京口到剡县要走三个月的时间?来回就半年!郗道茂暗自想到,是因为带着自己的缘故吧?不然伯父和父亲不会走这么久的,毕竟他们几乎每年都要去李家给卫夫人拜寿,要是年年都要来回半年,那他们也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重熙,前面还有几里路就到驿站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个驿站歇下吧,天色也不早了,到了那里也正好吃哺食。”这是郗愔策马走到牛车旁说道。
“好。”郗昙示意车夫停车,吩咐侍卫将自己的马牵来,“坐了一天的牛车,还是骑会马活络一下筋骨。”
郗愔笑了笑,“阿渝呢?”
“在里面背书呢。”郗昙道。
“不错,”郗愔点头道:“阿渝最大的优点就是踏实用功,聪明的孩子固然好,可不用功再聪明也没用。”郗愔顿了顿,无不惋惜的说道,“只可惜阿渝是女孩子!”
郗昙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或许是我命中无子吧。”说完他对郗愔说道:“阿兄,我们赛一场如何?”
“好啊!”郗愔拉着缰绳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骑术进步了没有!”话毕,两人扬鞭策马,一路朝驿站疾驰而去,身后几名骑马的侍卫见状,忙策马跟在两人身后。
等后面的老牛车慢吞吞的到达驿站的时候,郗愔和郗昙已经坐在雅座上喝茶了,侍卫们也将房间整理好了,热水也吩咐驿站烧好了。
“保母,阿渝要沐浴。”郗道茂趴在喜娘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一会等吃完哺食了,保母就帮你沐浴好不好?现在就先洗把脸?”喜娘柔声哄道。
“好。”郗道茂点点头。
喜娘抱着郗道茂进了房里,吩咐随行的丫鬟给她打水洗脸,郗道茂跪坐在地上,身体恹恹的趴在胡床上,话说这坐牛车还真累人,虽然自己一直没走过路。突然她的身体凌空抱起,“阿渝怎么了?累了?”男孩清朗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兄!”郗道茂先被吓了一跳,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小脑袋努力的后仰。
郗超笑着将她转了一个身,抱在怀里笑道:“懒丫头,坐没坐相。”
“哪有,阿渝只是累了!”郗道茂翘起小嘴抗议道,“阿兄你怎么来了?”她笑眯眯的搂着郗超的脖子撒娇问道。郗超年长她八岁,虽然平时都在建康读书,但是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好多精致的小玩意,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让人送回来给她,兄妹两人感情非常好。
“我从建康过来的。”郗超点点她的小鼻子,“师祖寿诞,我怎么能不去呢?”他从建康一路骑马过来的,到驿站歇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父亲最信任的奴仆阿灿,才知道父亲和叔父也住在这里。他忙去拜见两人,却得知阿渝也跟着一起来了,便过来看阿渝了。“走了,该去吃哺食了。”
“阿渝不饿。”郗道茂皱起眉头说道,她现在只想睡一觉。
“都走了一天,怎么会不饿呢?”说着抱着她走出了房间道:“一会我让保母给你熬点豆粥,你吃了豆粥就开胃了。”
“阿冉?你去哪里了?”郗氏兄妹正在说话的时候,一声叫唤让郗超停住了脚步,“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我听说县公大人也来——”
郗道茂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这位浓眉深目、虎背熊腰,年约十五六岁,身穿藏青色劲装少年。这名少年容貌生的不是特别俊美,尤其跟宛如仙童一般的郗超站在一起,差距就更大了。但是这名少年是郗道茂到了古代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如此有男子气概的男孩子。这个时代的审美似乎跟现代差不多,似乎流行的是花样美男,男人也是以白为美,有些男人还会在连上涂脂抹粉,让郗道茂极为受不了。
虽然伯父、父亲和堂哥没这个可怕的习惯,但他们三人更偏向于只可远观的气度高雅的谪仙型帅哥,而她一向比较喜欢阳刚型的帅哥,尤其是在看惯了伯父他们那种俊美儒雅型的帅哥之后,突然来了一个有古铜色皮肤的阳光型小帅哥,一下子让郗道茂不由眼前一亮。而且当这小帅哥身边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相貌的年约七八岁左右的小正太,那就更养眼了。
“咦?这位是?”小帅哥见到郗道茂,不由迟疑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阿妹,”郗超放下郗道茂道:“阿渝,这位桓大少郎君,这是桓二少郎君。”
“大少郎君、二郎君。”郗道茂上前几步,朝桓熙、桓济行礼。
桓熙见这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娃小孩装大人的模样朝自己行礼,不由好笑回礼道:“郗小娘子,不必多礼,既是阿冉的妹妹,以后唤我桓大哥便是。”
“你以后唤我二哥就是了。”桓济接着桓熙的话顺下去道。
“诺。”郗道茂应了一声,就站在了郗超的身后。
郗超道:“我刚刚已经去见过父亲和伯父了,现在带阿妹去吃哺食。”
桓熙道:“既然县公要吃哺食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郗超道:“你们跟我一起去吧,正好一起吃哺食。”
“可是——”桓熙有点迟疑,郗超道:“是父亲吩咐我的,说若是你们有空,就过来一起吃顿便饭。”
桓熙想了想道:“那就打扰了。”
郗超轻撞他的肩膀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说完他轻轻的摸了摸郗道茂的头,便同桓熙说笑着往郗愔、郗昙歇息的偏厅走去,桓济跟着两人身后。
郗道茂并没有跟上众人,而是回了房对喜娘道:“保母,我晚上就想喝点粥,还有家里带来的菜菹(腌菜)。”
“好。”喜娘道,“我这就去给小娘子弄,我们吃完了就沐浴,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好。”
拜寿(二)
“郗妹妹,你怎么老是在看书?”桓济好奇的望着窝在牛车角落里的郗道茂,“我家牛车很大的,你为什么老是要坐到角落里?”
“我在背书。”郗道茂细声细气的说道:“坐在角落里可以靠着垫子,这样更舒服一些。”
她一边回答着桓济的问题,一边心里叹气,若不是有他在,她早就平躺在坐垫上了,何至于现在窝在角落里。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伯父、父亲是怎么跟桓熙商量的,等郗道茂第二天醒来就发现两队人马已经合并成一队了。
而且因为她今年才四岁,桓济今年也才八岁,所以大人以两个孩子可以相互做伴为由,让两人坐到了同一辆牛车上。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桓熙跟郗超是一样的岁数,可能因为从小练武的缘故,所以看上去同龄人老成上几岁。
“真的吗?我也试试。”桓济一听能坐的更舒服一些,忙也坐到了郗道茂对面的角落里。过了一会,见郗道茂始终手里捧着一本书自顾自的背书不理自己,不由嘟起小嘴说道:“郗妹妹,背书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一起玩吧?”
郗道茂放下书说道:“好啊,你说我们玩什么?”几天的相处下来,她渐渐有点了解桓济的个性,若是她不理他,他会在一旁不时的找她说话,若是陪他玩了一会,等他玩够了就会消停了
“我们玩摊戏如何?”桓济兴致勃勃的说道。
“摊戏?”郗道茂茫然的望着他,“什么摊戏?”
“你没玩过摊戏?”桓济微张着嘴巴、瞪大眼睛,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郗道茂见他那震惊的模样,不由摸了摸鼻子,“我平时不怎么玩游戏。”
她是不是应该去了解一下现在孩子们流行什么游戏?话说自打穿越到古代之后,她似乎就没怎么接触过多少小孩子的游戏,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当然不会对婴幼儿玩的游戏有兴趣。
听父亲的口气,卫夫人这次寿诞似乎会来不少孩子,平时在家里,她身边并没有同龄的小孩,哪怕自己再成熟一点,大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一旦有了对比,她这种情况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高调,毕竟穿越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高调的事情。
“就是这个。”桓济献宝似的从怀里取出几个铜钱,“喏,给你。”
郗道茂傻傻的伸手接过一个铜钱,“怎么玩?”她仔细端详着这个时代的铜钱,小小薄薄的,上面还刻着永和元年的印记,跟她以前在博物馆看到的古代铜钱似乎不一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铜钱呢!在家的时候,她见母亲打赏下人都是用布匹粮食的,平时听丫鬟闲聊,似乎需要买什么东西也是以物易物的,很少听到有人用铜钱。
“这么玩。”桓济将铜钱往上丢,然后铜钱一个个的落在坐垫上,“咦?这次全是正面?我赢了!”
郗道茂黑线看着满脸兴奋的桓济,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但又见桓济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倒也不忍心给这个孩子泼冷水,“我也要玩。”她佯装很有兴趣的伸出肉嘟嘟的小手问桓济要剩下的铜钱。
“给你。”桓济把铜钱递给了她。
“哗啦啦——”郗道茂随手一丢,一把铜钱四散开来,滚得到处都是,“呃——”她汗颜的瞅着桓济。
“没关系,我们再来。”桓济手脚灵活的把四散的铜钱捡到一起,递给郗道茂。
“好。”郗道茂这次不敢胡乱丢了,小心翼翼的一丢,“啪啪”几声,铜钱无力的落在软垫上,丢之前是哪一面,丢之后还是那一面。
“…我们再来。”桓济一阵沉默之后,继续把铜钱递到了郗道茂手里,“不用太小心,铜钱丢不坏的!”
“嗯。”郗道茂点点头,接过铜钱继续丢了起来。原本郗道茂会觉得这种小游戏很无聊,可是没想到真的玩起来之后,居然很快就投入了进去,同桓济玩的非常开心。
“哈哈——阿渝又输了!笨笨!”桓济哈哈的笑声从牛车里传出。
“哪有!我只是运气不好!”郗道茂软嫩嫩的抗议声随即传出。
郗超听着牛车里的笑声,嘴角微微轻扬,阿渝从小就乖巧懂事,但有时候实在是太过乖巧了,哪有三四岁的娃娃整天捧着书背的?让人看了心疼,她才四岁啊!所以他才让阿渝跟桓济坐在一起,两个小孩子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一定能玩得来的。
郗愔和郗昙听到两个孩子的笑声,也不由微微一笑。经过这场游戏之后,郗道茂和桓济的感情迅速升温,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桓济就阿渝、阿渝的叫开了,郗道茂对桓济的称呼,也从桓家二哥变成了二哥。
“二弟,别一天到晚拉着阿渝陪你疯玩,在牛车里的时候,多看看书。”中途休息的时候,桓熙竖着脸教训着桓济。
桓熙早就听郗超说过,阿渝读书认真刻苦,平时在家就只顾看书很少玩耍。后来他又亲眼见阿渝坐牛车的时候也时常在车里背书,就一心想着让阿渝带阿弟一起看书,却没想到阿弟居然能怂恿人家跟着他一起玩闹!
桓熙想到这里就有点哭笑不得,“阿渝比你小了四岁,《诗经》已经背完了,现在开始读《论语》了,你看看自己,一本《诗经》读了三年都背不下来,多丢人啊!”
桓济耷拉着脑袋乖乖的听着桓熙的训话,桓熙和桓济皆为南康公主所出,身份贵重,尤其桓济因是幼子,故最得公主宠爱,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脾气,除了桓温之外,平日也就桓熙能镇得住他。当他听到郗道茂已经把诗经背完之后不由脱口说道:“可阿渝才四岁啊!”
“阿渝三岁就开始背诗经、练字了,她每天都要练两个时辰字。你看看你,跟阿渝比起来,你差远了。”桓熙教训桓济道,“你要好好跟阿渝学着点才行!别整天只知道胡闹!”
桓济听了桓熙的话,不由转身冲到正在跟肉脯奋战的郗道茂身边,连炮珠似得问道:“阿渝,你真的能把诗经背出来?还每天练两个时辰字?”
“啊?”郗道茂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桓济说话说的太快,情节之下又带了乡音,她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唔,肉好硬!”郗道茂把啃了半天的肉脯递给喜娘,嘟着小嘴说道:“保母,阿渝咬不动。”
喜娘说道:“要不小娘子吃点蒸饼?我昨天做了一点蒸饼。”
“好。”郗道茂点点头,“但要在里面夹菜菹(zū)。”
“好。”喜娘笑着说道:“亏得女君让人带了不少菜菹,不然小娘子连饭都不肯吃了。”
郗道茂讪讪的笑了,其实她早有心理准备,这次外出吃住条件肯定不会太好,但是她却没有想这个时代物资会匮乏道如此地步。出门在外,就是身上带够了钱也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怪阿母在打点行李的时候,给他们带了这么多吃的。
这一路上路过的所谓的驿站,就是只提供休息的房间和热水,食物全是旅客自备的。郗道茂不由暗自感慨,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旅途尚且如此辛苦,更不要说寻常的人家了,不过这一路上她也很少遇到旅人,毕竟这年代的平民是无法随意到处游玩的。
她回头问道:“二哥,你问我什么?”
桓济指了指那个肉脯说道:“阿渝,我们带了鱼鲊(zhǎ腌鱼),你要不要吃?鱼鲊比肉脯嫩多了。”
郗道茂摇了摇头说道:“不要了,我吃蒸饼就好了。”
桓济回头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把我那份取过来,我要跟郗小娘子一起吃饭。”
“诺。”
桓济吩咐完随从,对郗道茂苦着脸说道:“我不要跟大哥一起吃饭,他只会教训我。”
郗道茂噗嗤一笑,“那二哥就跟我一起吃吧。”她目光暖暖的望着桓济,这个孩子外貌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可心思却很细腻,且非常善体人意。
果然不出郗道茂所料,那侍从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小盒鱼鲊过来。既然别人都送上门来了,郗道茂也不客气了跟着桓济一起享用了味道鲜美的鱼鲊,她实在是吃腻了馒头夹咸菜。
两人吃完饭之后,继续爬上了牛车,让郗道茂惊讶的是,桓济居然不在牛车玩耍了,而是拿出一本崭新的书,开始背起书来了,她不由自主的多瞄了几眼桓济。
桓济察觉到郗道茂惊愕的注视,不由羞红了小脸说道:“我平时也是很用功的!我已经读完《诗经》、《论语》现在跟着先生读《庄子》呢!”
“二哥好厉害!”郗道茂仰起小脑袋崇拜的望着他,“阿渝才开始读《论语》。”
“当然!”桓济被郗道茂崇拜的眼神一看,顿时乐得不知道南北了,“你以后要是课业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嗯!”郗道茂用力点点头,见桓济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不由含笑想到孩子的学习是需要鼓励的,如果桓济以后能用功读书,她不介意一直鼓励他。
接下来的旅途,桓济在郗道茂不动声色合理的安排下,居然真的把《庄子》的《逍遥游》篇背诵了下来。不仅桓熙吃了一惊,连桓济也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整天咧着嘴巴傻笑。
桓熙笑着对郗超说道:“有了阿渝的鼓励,阿弟认真了许多。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阿弟这么认真过呢!阿渝真是阿弟的福星啊。”
郗超虽少年老成,可毕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洋洋得意的说道:“当然!我们家阿渝可是最好的!”
“你就自吹自擂吧。”桓熙取笑道。
郗超拉着缰绳笑问道,“我们赛一场如何?”
“好啊!”桓熙一口答应说道:“反正肯定是你输。”
“那可不一定!”郗超说完,便扬鞭疾驰了起来。
“你使诈!”桓熙见状忙也扬鞭驱马赶了过去。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郗超的笑声远远的传来。
有人陪伴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的,虽然两队人马合并之后,行程愈发的放慢了脚步,但郗道茂还是觉得时间比之前的快过了,不过眨眼功夫,大家就到了剡县卫家。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卫夫人,还有书圣王羲之,她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可惜没有照相机啊!不过有签名也不错啊!不知道可不可以仗着跟卫夫人有私人关系而问要他们的签名呢?郗道茂捧着红通通的小脸兴奋的想到。
拜寿(三)
一行人到了剡县便分开了,郗愔和郗昙是卫夫人的弟子,自然是住到了卫夫人的家里,而桓熙算是不请自来的,故只能自己找地方歇下。
“大哥,为什么不让阿渝跟我们一起住?”桓济嘟起小嘴对桓熙撒娇的说道。
“阿渝自然是跟着长辈一起住,就如你跟着我一样。”桓熙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等安顿好,明天带你去找阿渝,李家这几天可来了很多小孩子,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