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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江云兰斥道:“你还敢狡辩,我去看阿暖时,还有一个侍妾闹到了阿暖的面前,被我撞了个正着,我亲眼所见,难道你还不想承认?”

楚斐努力回想,才总算是回想起了一点影子。

他又连忙解释说:“那也不是,她胆大包天去冒犯阿暖,我知道以后,便已经将人处理,岳母大人,阿暖难道没有与你说过这个?”

江云兰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她想了想,又斥道:“你莫要乱叫人,我与王爷可没有任何关系。”

楚斐连忙改口,喊了她一声:“宁夫人。”

江云兰这才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看见的,还有外头的人说起,京城里风言风语,都说安王是个风流之人,她也不是日日都能去王府,可却能日日听到那些流言——宁晴过的不好,宁二夫人也和她过不去,特意拣着那些不好的话来说给她听,好像说多了,宁晴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她听得多,自然也记在了心里头。

她去王府时,自然也关心过阿暖,可阿暖每回都会安慰她,让她别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她虽然听了,可到底碍不住日日都听着那些流言,再说,阿暖也与安王起过几次摩擦,因此,她才次次都放不下心。

再说起来,她去见阿暖时,阿暖看起来也不算好。

“你嘴皮子一碰,说的倒是利索。”江云兰说:“可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何我每次见到阿暖时,她看起来过得却不算舒坦?阿暖还么出嫁时,瞧起来可不知道比嫁给你时好了多少。假使侍妾是假,那阿暖时常与你吵架,难道也是假的了?”

这些可都是香桃和她说的。香桃每日跟在阿暖的身边,亲眼见着的,难道也是假的?

楚斐苦笑:“这便是另一回事了。”

“你说来听听。”

楚斐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与阿暖的确是吵过不少次,只因两人言语不和。上辈子,他满心满眼觉得太后与皇帝是真心疼爱自己,可阿暖早早便看出来他们是面慈心狠之人,便偷偷提醒他,只是他听了,却不愿意信,与阿暖争论了好几回,自觉是夹在婆媳之间,很是为难。而太后也看出这点,偷偷给他们使绊子,他才和阿暖起了许多误会。

出嫁前,阿暖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只需操心宁家那点事情,可出嫁了以后,整个安王府都是她来打理,而宫中的人又处处给她使绊子,而他也时常与阿暖产生误会,种种事情,自然是让阿暖心力交瘁。

如今一回想起来,楚斐心里头便内疚的很,恨不得亲自将自己打一顿。

楚斐含糊着,将太后派人暗害宁暖,致使她在生产时一尸两命的事情说了。

楚斐苦笑道:“上辈子,是我识人不清,若是我能听阿暖的话,也不至于连累她到这种地步。阿暖去世以后,我也一直忘不掉她,直到后来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时已经晚了。重来一回以后,我心里便一直在后悔,能重来一回,我能再见到她,自然是要好好补偿她,哪里还敢对她有半点不好。”

江云兰道:“你离她离得远些,莫要再将她牵扯进那些纠纷里,这才是对阿暖最好的。”

“可我哪里能忍得了。”

心尖尖上的人就在眼前,他哪里能忍住自己胸膛里的一腔爱意。他不靠近阿暖时,便日日夜夜想念着她,他靠近阿暖时,便想要如同上辈子那样亲近她,在他心里头,阿暖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认定的只有阿暖一人,如何能忘得掉?

江云兰冷哼了一声。

“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口。”她说:“上辈子阿暖嫁给你,已经尝尽了苦头,这辈子,她若是能嫁给别的人,阿暖定能过得比上辈子还要好上太多。以阿暖的眼光,瞧中的人也不会差,对她也自然好,定比你好上太多。”

楚斐想:可上辈子,阿暖不也还是瞧中了他?

他还想要说什么,江云兰又说:“我想,若是重来一回的是阿暖,她也会这样选。”

楚斐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辈子究竟是他有负于阿暖,即使这辈子想着要弥补,可阿暖承受了一切,去的突然,他也没有亲口问过,阿暖嫁给他,承受了那么多,究竟后不后悔。

楚斐心尖一颤,已是不忍再想。

若是阿暖后悔了,后悔嫁给了他……

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阿暖才好。

楚斐怔忪,心里头却又生出几分庆幸。

他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问,还好阿暖没有重生回来。

若是阿暖后悔了,若是阿暖恨着他,他只怕一生都会恨上自己。

……

宁暖在屋中坐了许久,听着外面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等的她心底都生出了几分不安,江云兰才回来。

江云兰回来时,面色平静,宁暖仔细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安王说,杨姑娘的事情,他会解决的妥当,不会让任何人察觉。既然安王能帮忙,那我也就放心了,等回头我去问问你哥哥,看看何时迎娶杨姑娘过门合适。”

宁暖轻轻点了点头。

江云兰又说:“先前一直让你待在这儿,是娘不对,从今日起,娘就回来和你一块儿住,等事情解决了,娘就带着你回京城去。”

宁暖听罢,点了点头,心底却无端生出了几分失望。

江云兰看着她,还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又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宁暖便更好奇她究竟与安王说了些什么。

只是江云兰不愿意提,她也就没有问。

江云兰将东西都带了回来,很快便归置好,重新在客栈里头住了下来。那边安王也安安分分的,再也没有过来打搅过,连信也没有再写了。

宁暖看了好几回窗外,心里头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住在同一间客栈里头,到底还是有能碰到的地方。

再一回碰到安王的时候,宁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反倒是楚斐,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还急急忙忙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意看见她。

眼看着他抬脚就要离开,宁暖连忙叫住了他。

楚斐急急停下脚步,背影瞧着还有几分狼狈。

“宁姑娘找楚某有何要事?”楚斐慌张地道:“若是没有,楚某便先走了。”

听着语气,好像也生分了一些。

宁暖微微抬了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语气轻轻地道:“我有事情想要问王爷。”

“宁姑娘直说便是。”

他还是没转过头来。

宁暖咬了咬唇,看了他好几眼,这才又开口,声音仍然很轻:“王爷先前说喜欢我,究竟是喜欢我什么呢?”

第104章 第 104 章

楚斐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

宁暖这话问的突然, 甚至两人也还没有离开客栈, 宁暖才刚走出屋子, 正好撞见他从楼下上来,两人不过是站在客栈楼梯的拐角处。只是今日客栈清静, 如今时间又正好,楼上楼下都没有人,这才没人听见。

楚斐听得心慌。

他来不及思索宁暖问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更来不及思考宁暖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开始为她担心了起来, 生怕她的话被人听见, 让人坏了她的闺誉。

若是原先, 楚斐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宁暖与他关系好,可如今与江云兰说完, 却是又有些黯然,连着与宁暖说话都不敢了。

仿佛他们只要一说上了话, 他便忍不住开始思索, 上辈子的阿暖究竟恨不恨他,只是稍稍一想, 他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 连见着了宁暖, 都担心下一瞬她便会说出刺人的话。

只是如今, 宁暖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等着他的回答。

楚斐反应了好半天,才总算是反应过来, 宁暖方才问了自己什么。

他回过神来,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如何能说,自己这样猛烈的追求,是因为上辈子的宁暖与自己是一对夫妻?那感情是有,也是源自于上辈子,却不是这辈子产生的。

“王爷是说不出来吗?”宁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目光中有些失望,声音依旧轻轻地道:“王爷说不出来,还特地从京城赶到青州,实在是太大费周章了一些。”

“不是的。”楚斐着急辩解:“我并非是说不出来。”

“那王爷说说看吧。”宁暖声音更轻:“我与王爷认识这么久,可从未听王爷说起过这些。”

哪里没有说起过?

他与阿暖做夫妻的时候,可是与她说了数回,阿暖哪回听得不是高兴不已?那又喜又羞的模样,让他瞧着实在可爱。

楚斐又不禁苦笑。

他低声道:“宁姑娘国色天香,本王见着了,便心甚喜之。”

“王爷似乎不是这种肤浅之人。”宁暖道:“比我长得好看的姑娘,天底下有不少,以王爷的身份,什么好看姑娘也瞧见了,哪会只因为这个,便不管不顾地从京城追到青州来呢?”

楚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宁姑娘平日里不爱搭理我,如今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王爷还是说不出来?”

怎么会说不出来呢?

只是楚斐不敢和她说。

他避而不答,又道:“不若黁个姑娘先回答我,我再来回答宁姑娘的问题。”

“……”

宁暖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晌久,她才道:“那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与王爷慢慢说。”

楚斐自然答应。

两人出了客栈,去了青州的一处茶楼里,要了一个私密的雅间,各自带了自己的小厮和丫鬟。宁暖穿上了男装,旁人便也瞧不出什么来。

可坐到了雅间里,楚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了。

宁暖伸手拿起茶壶,想要给两人倒茶,却又被楚斐飞快地将茶壶抢了过去,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然后才将杯子推到了宁暖的面前。

宁暖垂眸,瞧着杯子里飘着的青绿茶叶,却正好是自己最爱喝的那一种。方才这茶点也是安王点的。

“王爷想要说什么呢。”宁暖道:“如今我已顺着王爷的话,坐到了这儿来,王爷总该将话告诉我了吧。”

“倒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何忽然要问本王这个问题。”

宁暖便说了。

“我娘亲……一直与王爷不大对付,王爷也是知道的。”

楚斐点头。

“只是我实在是奇怪的很,王爷是圣上的弟弟,如何尊贵的身份,几次被娘亲落下了面子,最后竟也什么都没有说。”宁暖道:“我虽知王爷是个好人,可娘亲冒犯了王爷数回,哪怕王爷再心慈,也万万不可能这样放过娘亲。”

楚斐颔首:“那又如何。”

宁暖看了她一眼,才又道:“换做旁人,王爷也会这样?”

当然不可能。

若是什么人都能骑到他的头上,他这个王爷,当今皇上的弟弟,皇家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放?

“既然如此,那王爷为何偏偏对娘亲优待?”宁暖顿了顿,更加小声地道:“若是我猜得没错,娘亲还派人打过王爷吧?”

楚斐:“……”

楚斐苦笑:“竟是被你发现了。”

他的岳母大人找来的那些人可是半点也不手软,京城里的人可都知道,安王曾被人当街套了麻袋,连宫里头的人都让他进宫去问了几回话,若不是他拼命拦着,恐怕江云兰如今早就已经被发现了。

“王爷为何要忍着?”

“……”楚斐沉默。

宁暖又说:“难道是因为我?”

“不是。”楚斐:“你不要多想。”

“那王爷与娘亲,曾经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不曾有。”

“那……”

楚斐打断了她的话:“我是看在宁朗的面子上,才什么也没有计较,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朋友。”

宁暖又说:“既然如此,王爷又是如何与兄长断绝了来往?”

“……”

楚斐:“我们何曾断绝了来往?”

“先前哥哥只有王爷一个朋友,后来,也不知道从哪日起,哥哥在我面前说起王爷时,便从来也不说什么好话,哪怕是到了现在,哥哥帮着王爷做事,依然没有对王爷有什么好脸色。”宁暖当然知道,是因为兄长做了一场玄之又玄的梦的缘故。“可哥哥这般无礼,王爷为何又能忍住呢?”

“……”

“王爷为何又不说话了?”

“……”

楚斐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方才才否认过,说不是宁暖的缘故,难道现在又要打自己的脸不成?

她不说话,宁暖便只好自己接着说。

“说来的确奇怪,王爷应当是知道的,我娘与兄长都不愿意让我接近王爷,平日里王爷送来什么东西,也全都会被我娘挡在门外。可我娘和兄长做出这些,竟是因为做了一个梦。”

楚斐不禁坐直了身体:“梦?”

“是啊。”宁暖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我娘说,说是她梦里头王爷待我不好,才不愿意我与王爷来往……这些话,我倒是不应该和王爷说的。”宁暖说着,有些懊恼,似乎是不高兴自己失了言。

可楚斐哪里顾得上这个。他哪里不明白江云兰的意思,那哪里是梦,分明是他们过的上辈子。

他勉强镇定地道:“梦里的事情,哪能当真。”

“的确如此。”宁暖说:“我娘还说,梦里头的王爷去求了皇上的圣旨……可实际上,梦里头与现实没有半点一样的地方。”

楚斐刚要点头,忽地察觉出来有些不对。

他倏然抬头朝宁暖看去,和宁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宁暖眨了眨眼,好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激动,歪了歪头,脸上还带着几分疑惑。

那哪里是疑惑!

他差点被阿暖诈出了话来。

他就说奇怪的很。阿暖一向恪守礼数,不会做半点逾矩的事情,平日里也是尽可能离他远些,连应下他的邀约,愿意和他一块儿去城外,都已经是十分大胆至极,哪里会在这种地方,与他说这等私密的话。

阿暖竟还将那梦的细节也说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好端端的,如何敢说在梦里与谁做了夫妻?这话已是大胆至极,以楚斐对她的了解,自然是很不对劲。

能说到如此地步,阿暖定是已经发觉了什么。

楚斐又低下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颓然道:“你想问什么,便直说吧。”

宁暖笑了笑,可还是只有那一个问题:“王爷说是喜欢我,可又喜欢我哪里呢?”

楚斐斟酌了片刻,才道:“我也做了一个梦。”

宁暖愣了一下,又听他继续说:“说起来你也许不信,可我也做了个梦,梦里头,你我竟是夫妻。”

“……”

宁暖还没有说什么,香桃便先大喝了一声:“你莫要冒犯我们家小姐!”

楚斐无奈地道:“明明宁夫人也做了同样的梦,你怎么不说?”

香桃忿忿:“我们夫人可是说了,不准你与小姐来往,你还做那样的梦,难道不是冒犯不成?!”

楚斐不愿和她多说,转头看向宁暖,仍然道:“我说起来,宁姑娘也许不信,可我想,我与宁夫人做了同样的梦。”

“……”

宁暖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便是王爷给我的理由了?”

楚斐点头。

“只因做了个梦,王爷便是给了我这样的理由?”

楚斐点头。

宁暖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点失望:“那王爷喜欢的,究竟是梦里的我,还是如今坐在王爷面前的我呢?”

楚斐心道:还有什么不同不成?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阿暖都是阿暖,不曾有过半点不同。

“那王爷做的梦,与现实已经不同,或许王爷口中说着的喜欢,与我心里想的,也是不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