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自己的感情是自己求来的,虽然坎坷,也吃过许多苦,到现在她却不后悔。

女儿却要被当做一个工具,为了家族利益入宫去。孟氏的心下也怅然起来。当晚与云敖说起来这件:“…必然要个女子入宫的话,不是还有嫣姐儿么,再不济,云家旁系的姑娘也很多,何苦偏要苦了我的卿卿?咸宁,你是她的亲爹,好歹也要为卿卿多考虑。”

云敖觉得孟氏是妇人之见,不耐烦与她解释朝中的利害关系,又不耐烦孟氏喋喋不休,一副打算他不答应她就不停的劝下去的样子,蹭的站起了身,扬声吩咐道:“去告诉陶氏,我今儿歇在她那。”随即披了直裰走了出去,扔下孟氏呆呆的坐在床上,许久才垂下眼眸。

这些日藏在心里的那种感觉又冒了出来。

女子就算不能自己追求幸福,可大多也不可能如人心意的。到如今,她与云敖在一起这么多年,回首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章心思

云想容清早起身,正由英姿伺候着洗漱,柳月神色凝重的进了屋:“才刚我领着人去厨房提食盒,听见一些闲话,都是说三夫人那边的事。”

“什么事?”

柳月扶着云想容的手臂伺候她坐在妆台前,与英姿一同为她梳头,斟酌言辞道,“说是昨儿晚上侯爷与夫人许是闹的不愉快,侯爷原本是要歇在琉璎阁的,进屋没有坐多久就去了陶姨娘处。今日一早陶姨娘还吩咐人去厨房特地要了人参鸡汤补身子,说是侯爷允准他往后不吃避子汤。那些厨下的婆子们都在说这次陶姨娘可开了脸了,三夫人都被比了下去。”

柳月的手上动作轻柔麻利,眼神却是看向西洋美人镜中的云想容。

云想容尾指上沾着胭脂,闻言指尖停在唇边,许久才道:“如今三房的两子两女都是嫡出,最小的宝儿也七岁了,也是时候该有庶子了,多子多福,也没什么的。”难道还能要求父亲为了母亲不要姨娘的孩子不成?莫说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就算是爱的感天动地山盟海誓,男人对女人也不过三两年就丢在脖子后头,另寻新欢了。前世她与刘清宇成亲初时,还不是你侬我侬,恨不能形影不离,可后来呢?男子薄幸,皆是如此。

思及此,云想容望着西洋美人镜中的自己,缓缓在唇上搽了胭脂。红蓝花花的胭脂呈正红色,因着她用水调和后只涂了淡淡的一层,如今唇色却是娇而不艳。抿了抿唇,她微尝到了辛辣的味道。

她这张脸依旧是如此,再扮丑也没用,就如同男人薄幸自古如此,再伤心也无法挽回。两者同理。都无须费力改变。不如活的自我一些,至少落得个潇洒。

许是胭脂点缀,又许是心结打开,西洋美人镜中的自己颜色立即鲜活起来,云想容微笑,又淡淡的施了脂粉,这才道:“吩咐咱们的人仔细盯着点,不要让陶姨娘去欺负了母亲即可。”

“是。”英姿颔首,又问:“那种药”

“不必服了,早些年是宝儿太小。要不得庶子,如今宝儿已平平安安长大,咱们也不要在如此了。随他们去吧。我只希望母亲能够想开些。这也是无可奈何,早晚的事,父亲毕竟才三十三岁,年轻着呢。”

男子三十三岁是壮年,可女子三十三岁已是美人迟暮。云敖位高权重。再寻新欢也是无可厚非。

英姿、柳月和柳妈妈闻言,就都多少有些怅然。

用过了早饭,吃了药,云想容就先去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也是才用过饭,见云想容来了,却是觉得眼前一亮。

云想容很少打扮自己。今日虽仍旧穿的素淡,但面上施了淡淡的脂粉,她原本精致的无关越发像是工笔画出来的。整个人都明媚了几分。

老夫人越看越是觉得满意。稍微打扮已是如此,入宫之后精心装扮,皇上岂能不爱?哪里有男人不爱美女的。

“好孩子,快过来。”老夫人喜欢的招手。

云想容迟疑的道:“祖母,我身上还没大好。怕过了病气给您。还是坐在这里跟您说话吧。”说着一指门边的位置。

老夫人平日对这些最是小心,年纪大了。最怕的就是生病,闻言颔首,对她的温柔体贴愈发喜欢了,道:“好,你就坐在那儿,对了,前儿你姨祖母派人给我送来一匹蜀锦的尺头,样式新颖不说,颜色也漂亮,她让我或自己留着用或者赏人,我却知那就是给你们这些孩子的,你这就带回去吧。”

说话间,善于察言观色的月皎已经去了小库房,吩咐人将那匹尺头拿了出来。碧玉色底子仿佛水色上乘的美玉,上头是同色的兰花环形纹,低调奢华。要紧的是那颜色虽艳,却不妖。

月皎看看尺头,又看看云想容,掩口笑了:“怪道老夫人说这么好的尺头就要留给六小姐,旁人怕是穿不出它的艳而不妖的风骨,如今看来当真只老夫人是火眼金睛。”

老夫人被说的喜欢,也是笑:“回头让人量身裁了,你入宫就穿她好了。好歹是以你梅姐姐的义妹身份进去,断不能跌了梅家的脸面。”

“是。多谢祖母。”云想容喜不自禁的行礼。

老夫人见她如此表现,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先前她还怕云想容为了不进宫闹出什么乱子来。侍奉圣驾,那是天大的荣宠,若入了宫得了脸,将来回了娘家,全族的人都要给她磕头,包括她这个老祖母在内,那是多大的体面?她会不愿意?

老夫人又与云想容说了会话,大夫人、二夫人、孟氏以及云明珠才来。

云想容仔细观察孟氏,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哭过的痕迹,笑容也依旧,并非强迫,心略微放下了。

女人,总是要在伤害中学着坚强的。

“老夫人,姨夫人带着凤鸣少爷来了。”

“是吗?”老夫人今日心情好,闻言更加开怀,忙吩吩咐三个儿媳去樱

云想容则与云明珠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不多时,就见大夫人和二夫人一人一边挽着段舒窕的胳膊走来。

段舒窕身材发福,穿了件藏蓝色绣云回纹的对襟褙子,头梳高髻,以赤金红宝石月季花簪固定,圆圆的脸盘略施粉黛,一双与老夫人相似的丹凤眼依旧神采奕奕,并不似老夫人那般眼角下垂成三角眼。

“舒窕。”

“姐姐。”段舒窕和老夫人手牵着手相互屈膝行礼。随后两人相携进了屋,一左一右在铺着猩猩红弹墨坐褥的紫檀木雕花罗汉床坐下。

“今儿怎么得了空来看我?你也不吩咐人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预备起来。”老夫人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亲手递给段舒窕。

段舒窕双手接过,笑道:“就是怕姐姐麻烦才不敢先说,恰逢凤哥儿伤势未愈,皇上恩准给了他半个月的假让他好生养伤。你也知道,凤哥儿是闲不住的。今儿听说我来,就偏要跟着一起来了。”

“对了,怎不见凤哥儿呢?”老夫人对尉迟凤鸣是极喜欢的,十岁变成了贡生,随后成了本朝最年轻的进士,如今仅十九岁,就成了锦衣卫的四品大官,端的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段舒窕笑道:“他一个臭小子,来内宅晃悠不成体统,我叫去找兄弟们玩了。”

今云佳宜和云佑宜都不在府中。云博宜、云传宜和云芷又在学里呢,外头能与尉迟凤鸣年龄相仿又说得上话的,只有沈奕昀。

老夫人怕怠慢了客人。就道:“都是自家人,哪里有那么些的忌讳,回身吩咐月皎:“你去正则堂,请凤鸣少爷进来吧,到我这里也热闹些。对了,将沈伯爷也一同请来。”

“奴婢这就去。”月皎恭敬的行礼退下。

段舒窕这会儿也看到了云想容和云明珠。

虽早知道云想容生的俊,隔些日子不见,今日突然见了,仍旧觉得惊艳,她一老婆子都看不够的人。也难怪孙子心心念念惦记着。

段舒窕冲着云想容笑着。

云想容便屈膝行礼:“姨祖母。”

“乖,来姨祖母这儿。”

老夫人拦着:“卿卿这几日感冒了风寒,身上还没大好呢。才刚与我说话也是体贴的站门前,怕过了病气给我。”

段舒窕道:“卿卿是极懂事的。”

“是啊。”老夫人就兴致勃勃的与段舒窕说起话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时常的附和上几句,气氛极为融洽。

云明珠就成了屋子里自始至终唯一被忽视的人。在段舒窕跟前,她不愿意失了体面。又插不上话,只能闷着一口气垂头站在云想容身边。可是云想容比她高挑。站在她身边很有压迫感。平日就被她欺负,现在自己又被她比下去,同是嫡小姐,她比谁差了!?

云明珠咬牙切齿,东方好莱坞。

“老夫人,凤鸣少爷和沈伯爷来了。”

月皎侧身撩着帘子,沈奕昀和尉迟凤鸣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奕昀穿着月白色半新不旧的家常杭绸直裰,头发整齐挽起,以竹簪固定,飘逸轻灵。他身后的尉迟凤鸣则穿了身藏蓝色弹墨短褐,显得身材伟岸挺拔。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前者温和儒雅,后者阳光随和。

二人一同给老夫人和段舒窕行礼。

段舒窕望着那位与自己孙子差不多高的少年,心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承平伯。他在朝廷里可是个名人。又道承平伯看着年少,模样却是极俊的,过些年张开了,成熟了,还不知怎样颠倒众生,徒惹得春闺添怨罢了。

行过礼,众人按着身份落座。

云想容挨着门口安静坐着,没心思去听众人说话。

老夫人见长辈笑谈着,小辈儿干坐着也无趣,就道:“花园子里景儿好,你们去逛逛吧,我吩咐了厨下预备午膳。”拉着段舒窕的手:“你们可要留下,到晚上再回去。”

“既然来了,就少不得要叨扰姐姐。”段舒窕笑着回握老夫人的手。

云想容等人起身退了下去。沈奕昀、尉迟凤鸣二人远远地跟在云想容和云明珠姐妹的身后说着话。

尉迟凤鸣年长沈奕昀四岁,又是年少时就金榜题名,知沈奕昀要下场赴考,便好心的讲了许多其中须得注意的。沈奕昀虚心受教,笑容和气,完全不似云想容印象中的那般安静冷漠。

云想容偶然回头,看到这样的沈奕昀,就觉得浑身起鸡皮。她怕这个人。且不说前世他的所作所为,就但看今生,这个人城府太深,算计太多,时时刻刻都带着面具,让人分不清他什么时候是真心,什么时候是假意。

这样的人还是远着一些好。

云想容变扶着额头,道:“我有些不舒服,凤鸣表哥,沈伯爷,你们慢聊。”

尉迟凤鸣和沈奕昀闻言停下了对话。沈奕昀敛额不语,尉迟凤鸣则是担忧的道:“你没事吧?我说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化了妆都遮不住。是怎么病了?”

云想容道:“就是感冒了风寒。”

“大热天的。你居然还感冒?”尉迟凤鸣盘着双臂走到云想容身边,大掌拍了拍她纤弱的肩:“你也太弱了点,平日是不是躲在闺中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绣花写字的?这样不动弹,好人也要虚了。”

云想容知他是为自己好,微笑道:“多谢表哥提点。”就打算回房。

云明珠这会子焦急了。

统共他们四个人,她又年纪小一些,云想容回去,她总不好一个人跟在沈奕昀和尉迟凤鸣身边吧。

可是她不想回去,想呆在这里。

她有多难才能见到沈奕昀一面。好容易见到了,哪里能放弃。

思及此,云明珠大眼睛一转。道:“姐姐好无趣,若你累了,不如咱们就去花园东边的暖阁里下棋,不是很好吗。”

云想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云明珠红扑扑的脸颊。她的一双灵动明眸。已经泄露了太多的情绪。

云想容本想阻拦,云明珠年纪小,又是情窦初开,她怕惹出什么乱子。

尉迟凤鸣却是先一步道:“这个主意不错。你要是累了就暖阁里歇着,我与默存一同下棋,咱们说会儿话岂不是好?”

云明珠求之不得。拍手赞道:“表哥说的对。如此甚好!”又看着云想容,“六姐,你说呢?”

云想容看了看尉迟凤鸣。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奕昀,无奈的颔首道:“那边去吧。可先说下,我用了药,脑子不灵光,反应迟钝。浑身都轻飘飘的,我可是要去歇着的。要下棋还是要聊天都随你们自己去耍。”

“知道了,走吧。”

尉迟凤鸣大步流星轻车熟路的往暖阁走去。沈奕昀则是紧忙追了几步才追上尉迟凤鸣的步伐。

跟在云想容身边的英姿见沈奕昀的模样,心中暗自感慨沈奕昀掩藏之深,若不是从前在兴易县是见过他步履轻盈内息并不掩藏的样子,现在她是绝对看不出他是修习过某种高超的武技的。

暖阁里,柳妈妈已经吩咐人预备好了一切。

云想容进了屋就转到屏风的另一侧,在挨着窗边的三围罗汉斜躺着。柳月为她盖上了洋红色的抽纱薄被。尉迟凤鸣和沈奕昀则在屏风另一边摆开了棋。

云明珠安静的在一盘站着,装作观棋的模样,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往沈奕昀那边瞟。小猴见了,翻着眼睛憋了撇嘴。

云想容其实并不困,只不过不想与沈奕昀太多交集,也隐约察觉的道尉迟凤鸣对自己的亲近。她听了老夫人的吩咐没法子不来,心底里是不想招惹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的,懒得说话,所幸睡觉。

春晖堂的正厅,李妈妈在老夫人耳边低声道:“奴婢才去看过了,六小姐他们去了暖阁,凤鸣少爷和沈伯爷在外间下棋。七小姐再一旁观战,六小姐说身子不舒坦,去了里间小憩,身边有两个婢女和一个老妈子守着。”

老夫人满意的笑了起来,六丫头是极懂规矩的。

段舒窕虽不知道李妈妈与老夫人说了什么,可姐姐开心,有一些事情就好说。这会子三位夫人都被老夫人打发下去了,身边又没有别人。思及此,段舒窕斟酌言辞道:“姐姐,前儿卦姑的事我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段舒窕问的含糊其辞,是想套老夫人的口风。

老夫人身边着实没有个能与她说贴心话的人,也不多想,道:“还能怎么办。不论卦姑说什么,该做的是也要做。小六那丫头,我是自她小时候就培养起来直到了今日,如果不能按着我的计划办事,岂不是白费了?”

“可是姐姐,我觉得就算不轻信卦姑的话,好歹也要做几手准备。小六固然是好。那是你心里喜欢她,每日见了都欢喜,怎么看都不腻,那只是你一人,燕瘦环肥,你知道皇上爱的是什么样儿?”

段舒窕的话,却是一下子提醒了老夫人。

一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的觉得云想容好。可皇上喜欢什么样子的的确不是他们能揣测的。

既然要送女儿入宫侍奉圣驾,云家的适龄姑娘又只有两人,赢面也就小了些。

“舒窕。你有什么好法子?”老夫语气急切。

段舒窕安抚的道:“姐姐稍安勿躁,这等事其实也不难办。云家偌大家族,你们府里的姑娘少,旁支家的姑娘不见的少吧?只要从旁系中选出几位出挑的过继过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夫人越想越是觉得段舒窕的主意很好。她当局者迷,一心只想着云想容必定会雀屏中选,却没有考虑万一她失败了,云家的后果。若是她失败了,难道还要再等候三年吗?

三年之中,朝堂中已经是风云变幻。不论是耍有一个能入宫的就是好的。

思及此,老夫人道:“好,当真是好。舒窕,你这么些年也历练出来了。”

“我只不过是旁观者清,姐姐你是心有点偏。”段舒窕打趣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愉悦的笑了,又与段舒窕说起别的事来。

段舒窕认真听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今日一早尉迟凤鸣的样子。

她知道长孙聪明。又有奇思妙想,自小他就有异于常人的表现,这种智慧过与常人的孩子,做起事来也骄傲些。尉迟凤鸣就是这样一个人,骄傲,也洒脱。

可他今早。却是来到她房中,屏退下人双膝着地,认真的说:“奶奶。我想好了,我喜欢云家的六表妹,今生决定非她不娶,奶奶若是疼惜孙子,就帮帮我的忙吧。”

她当时吓了一跳。忙把尉迟凤鸣搀起来,不等她说话。尉迟凤鸣又道:“这么些年,其实我一直都没弄清楚自己对待她的感觉,也是最近才发现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是她,奶奶,您也知道我的脾气,若不是她,我宁愿终身不娶,这就去鹫峰寺出家当和尚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尉迟凤鸣不肯成婚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当时真是要气疯了,骂了云想容是狐媚子,勾引男人。

尉迟凤鸣却是认真的道:“奶奶若再说她一句不好,我立即就去。”

她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她的孙子她了解,他那个性子是绝对做得出的。

段舒窕妥协了。今日没有征求尉迟宏的意见,就带着尉迟凤鸣来云家串门子。

她自然知道云想容是老夫人选中的人选,将来是要入宫侍奉圣驾的。为了让她的孙子不用绞了头发当和尚,她只能想法子阻拦此事,有了旁系的姑娘,也好叫姐姐不会前功尽弃。

段舒窕和尉迟凤鸣用过了午膳就告辞了。

云想容则与云明珠一同回了灵均阁。才一进院子,云明珠就小跑步回了自己住的东厢房,并且咣当一声关上了格扇。

云想容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冷笑一声,“看来抄书都是白费的,规矩又忘了,还是要吃了才能记得牢。”

东厢房的门又吱嘎一声推开,云明珠满面怒容,却隐忍着不发作,转身回了里头。

云想容懒得对她费唇舌,只要云明珠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罢了。

下午来了人为她量身,取走了那匹尺头。不出五日,一身蜀锦的束腰襦裙就送了回来。

浅碧色的绫袄,碧玉色兰花团字纹的束腰长裙,月牙白色的宫绦垂落在前,臂上挽碧玉色的真丝披帛。

云想容试了衣裳,对着镜子瞧了瞧,心道老夫人果然还是既有眼光的,这一身作为进宫穿着的“战袍”再合适不过。

月皎见了云想容的模样,回春晖堂去与老夫人回话了。

云想容则是换回了居家常穿的衣裳,吩咐英姿和柳月:“将我常穿的衣裳带着几件,还有首饰。我想入宫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明后日了。”

“这么急?”英姿咂舌。

“算不得急,老夫人已经等很久了。这一次也是托了云嫣容的福。”云嫣容在祠堂里紧闭了三日,也可以放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一百六十章皇宫

明知躲不过的事,何必整日多想劳心劳神的为难自己?然而又等了两日,五小姐云嫣容仍旧关在祠堂中。云想容却被老夫人叫到了春晖堂。

“明儿是二十八,我翻了黄历,是再好不过的日子,趁着你身子也好了,宫里那边再不好耽搁,也别叫你梅姐姐久等了。”老夫人慢条斯理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打量云想容的神色。

云想容微笑道“是”,神色如常。

见她没有十分欢快,也没有任何抗拒,乃是平常心对待,老夫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拉着她的手道:“宫里头规矩大,金嬷嬷从前教导过的你可还记得?”

“回祖母,我都记得的。”云想容温驯的颔首,随云髻边水晶珠子串成的海棠花簪在她动作时反射阳光,将她轮廓也镀上莹莹一层金光,美轮美奂。

老夫人便满意的拍了拍她白皙的手,拇指揉了揉她的手背:“好孩子,你是聪明人,许多话不需祖母多说,不过你还须得记得,你是云家的女儿,在宫中不比在外面,你的一言一行不光是代表着你自己,更是代表着咱们云家,稍有一星半点的闪失,损害的也是宗族的体面。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是这个道理。”

“是。祖母说的,孙女谨记。”

“祖母这些年培养爱护着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为了你好。其实也是为了云家。身为云家女,守卫云家是责任,是义务。云家兴旺,全族的人都能兴旺,你的父母,你的弟妹,你的亲族都能荣华富贵。云家若衰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想必你也明白。你是通透的孩子,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孙女懂得。此番入宫小住,定不会丢家族颜面。孙女也懂得家族兴旺的要紧,能为全族人尽绵薄之力,是孙女的无上荣誉。”云想容说话时,神色肃穆,仿佛预付战场的将士。

老夫人笑容慈爱,将云想容搂在怀里,言语中竟有了些怜惜:“祖母也知道你抗拒此事,不过这也的确是为了你的前程。”

云想容感动的泪盈于睫。哽咽道:“祖母,我知道。我年轻见识短,怎比得上祖母深思熟虑。前儿我小孩子心性,有所抗拒实在是糊涂,往后不会了。”

老夫人见她如此,自己也有了些泪意,搂着云想容的肩膀拍了拍:“好孩子。罢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祖母只盼望着你飞黄腾达光耀门楣。”

说的仿佛云想容此番进宫去就是大选,就会雀跃枝头似的。对云想容也断然没有了半分疑心。只道是孟氏,或者是在孟家的时候家里人教导了她。原本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一夜长大也并非不可能。她能有如此觉悟。能为了宗族考虑,当真也是好的。

老夫人又拉着云想容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最后道:“你身边的人虽然在府中调教。却没见过大世面,入了宫规矩多,难免出差错。”

说话间,李妈妈已带着两名十四五岁的婢女进了门,他们都穿着同样翠绿色的绫袄。月牙白的挑线裙子,外头罩桃红色掐牙撒花褙子。颜色很是鲜亮。

老夫人指着那二人道:“那是盈顺和富贵,都是我前儿与你姨祖母商议过后选定的人,最体贴不过了,宫中的规矩也都熟稔,此番你入宫去梅美人那里,旁人就不要带了,就由他们来服侍。”

云想容闻言略有迟疑之色。

老夫人又道:“我知道,你身边的人跟着服侍的惯了,怕换了人不习惯。往后你若真能入宫,身边带着陪嫁也是使得,今次去却是不同。”

云想容略一想就明白了,老夫人哪里放心她带着贴心的人,分明是安排了人在身边监视。笑着颔首,仔细打量盈顺和富贵。两人都是和中身材,一个皮肤白净,单眼皮,五官无甚过人之处,不过笑容极为讨喜。另一个生了张桃花脸,琼鼻红唇的,形容风流却神色端凝。

云想容便颔首道:“祖母为孙女想的周全,我怎敢推辞拂了您的好意?”

“如此甚好。”老夫人扶了扶眉头,道:“我也乏了,盈顺和富贵就都留在我这儿,明日一早启程时,带着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