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碗在一旁看着,心情都被她带得要好了几分,早间膳后父子三人去了前院,她都还盼着汪杜氏过来与她请安,看着她那喜脸,她都能多笑几声。
自大仲走后,因着闻管家也是老了,张小碗便提了原本的管事上来。
闻管家也还是府上大总管,但张小碗嘱他管管大事,旁的就着二管家去办。
因闻管家忠心耿耿一生,张小碗便分了个院子与他住,仆人小厮都让他挑,老夫人也是接进了府中来养老。
张小碗没断闻管家的权力,闻管家也是在汪家风雨一生,自知她的为人,便是该受的好都受着,不该违逾的,也定没有给张小碗添一丝麻烦,饶是他的三儿在外又闯了祸,也没告知张小碗一声,而是想自行解决。
但这事最后还是落在了张小碗的耳里,张小碗听了他那三儿又欠赌债的事,想了一阵,还是把这事帮闻管家处理了。
回头她去了前院,与汪永昭说明她把人送到大东去帮管事的看守庄子后,她又道,“闻叔跟了您一辈子,还是不能让人寒了心。”
汪永昭轻“嗯”了一声。
说到此处,张小碗突然想起张小妹之事,沉了一会,在汪永昭身侧坐着的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赵大强如今怎样了?”
终归是小妹孩子的父亲,当初也没杀他,也没有把他关于牢里,还留了点银钱,一幢宅子傍身。
小妹也安排在了小宝在沧州的农庄里带着孩子住着,也跟她说了,留了银钱给她的夫君,也给他留了话,让他想她和孩子了,便过来找他们就是。
快两年了,张小碗还没听到赵大强找来的消息,便想这事也就如此了,如今嘴上这么一问,也是想看能不能得个准信。
“赵大强?”汪永昭一时之间还没想起这个人,想了想,才念起曾看过他的信报,便说道,“在花街花完铜板后当了叫化子,不知去向。”
说罢,又提笔处理公务。
张小碗不敢再扰他,倚在椅背上,看着案桌上的什物,轻轻叹息着闭了闭眼。
她料不会找来,没想,还真是如此。
九月时,汪永昭带两儿在千重山忙了半月之后,回都府有些犯咳嗽,黄岑开了方子,吃了几剂还是断不了根。
黄大夫私下与张小碗说,药方有用,只是大人得多歇息,这样日夜奔忙,歇息不好,于康体有碍。
张小碗平时哪管敢汪永昭,只是见他在夜间都会轻咳两声,知晓这样下去也不行,便在这天早间伺候他洗漱时说,“您膳后陪我去布庄走走罢,我想去挑两匹布给您和怀慕他们做几件秋衫。”
汪永昭诧异看她一眼。
“今日天气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张小碗笑道。
平时布庄都是送布来府上的,她也很少往外走,不过,她几年都提不起一次,现在提起一次,汪永昭也许会答应罢。
“嗯。”汪永昭在见过她柔和的笑脸后,还真是点了点头。
“多谢您。”张小碗朝他福了福身。
汪永昭看着她的脸,没有出声。
这天白间,都府赶了马车出去,张小碗去了布庄挑了几匹布,又央汪永昭去迁沙山走了走,这午膳都是在外间用的,吃的都是事先备好在车上的食物。
汤药,梨汁也都先备好了,汪永昭在迁沙山用午膳时就已知了张小碗的意,用罢午膳,还背了张小碗往山上走,走到山顶也没放下她,一直背着她,一起看着这片属于他的地方。
回程时,张小碗靠着他的肩闭了眼假寐,路中张小碗感觉汪永昭的头落在了她的头上,有些沉,也没睁眼,她往外抬了一下头靠在了软枕上,伸手把汪永昭的头抱在了怀中。
“小碗。”朦胧中,汪永昭叫了她一声。
“我在呢,夫君。”张小碗用脸碰了碰他的头发,轻声地道。
遂即,两人没再发出声响,在不紧不快的马蹄声中渐渐沉睡。
张小碗想尽办法,让汪永昭在后院休息了近十日,汪永昭的咳嗽才算是断了根,黄岑,瞎大夫都来把了脉,都道这次是真无碍了。
先前老大夫还想着汪永昭还会旧疾复发一次,看来断了这个迹象,还挺不高兴的,走时还哼了两声,示意他根本没把汪永昭放在眼里。
到了十月,边漠的天气渐渐冷了,京都那边又来了信,信在汪永昭手中没交给张小碗,他看罢信后,找来了两个儿子到书房,把信给了他们。
“岳儿得了怪病?”汪怀慕看罢信后皱了眉,挺为忧虑地说,“宫中圣医都治不好的怪病?”
汪怀仁这时听了翻了个白眼,“二哥,你个傻的,都忘了,她是南疆女,惯会使毒。”
“你说她给岳儿使毒?”汪怀慕伸手拧了拧小弟的耳朵,摇头道,“就算不喜王妃,也断不可以如此小人之心猜测为母之人,娘知晓了,定会伤心。”
“娘亲心软,当然不会这般想那般歹毒的人,”汪怀仁脚下一滑,闪过了二哥的手,又两步窜到父亲的身边站定,才两手撑着腰理直气壮地道,“可那个王妃,二哥,你忘了,她连给娘请安都要慢我们几步,我看萧夫人家的儿媳,天还没亮,就站她房门口等着伺候她起床,才不像我们家的这个没规没矩。”
“你又去萧大人家捣蛋去了?”汪怀慕一听,刹间朝弟弟厉眼看去。
“哪有,我是帮爹爹去看看,萧大人早上都做了些什么。”汪怀仁朝二哥嘿嘿一笑,躲在了父亲的椅子后,怕他过来又捏他的耳朵。
“爹爹。”汪怀慕头疼地看着汪永昭。
见兄弟俩吵上,汪永昭摇了下头,轻敲了下桌子,“信中之事。”
汪怀慕这才收回欲要说道小弟几句的心思,想了一下,他歉意地朝汪永昭一笑,摇头道,“孩儿不知,只是这信不能送到娘亲手中,那是大哥之子,不管如何,她当是会操心的。”
“嗯,不能给娘。”汪怀仁这时冒出头来,说着就把信拿到手中,抛向了搁在一旁的火盆。
“怀仁!”怀慕失声叫了一声。
可这时纸一沾火就迅速燃烧起来,他跑过去时,那两张纸便成了灰烬。
“这样,娘就不知晓了。”汪怀仁拍拍手,眯了眯眼道,“我们不告知她,她还能从何处知晓?”
“那岳儿的事如何是好?”汪怀慕头疼地看着顽劣的弟弟。
“问爹爹。”汪怀仁想也不想地回头看向汪永昭。
见两儿齐看向他,汪永昭才开了口,“这事只是从木氏信中知晓,京中探子无报,木氏现已出不了京中一步,她想从你们娘亲这里下手,她也是能耐,能请宫中圣医,还瞒了这么多眼线。”
说到这,他冷冷地翘起嘴角,“最好是真的得了怪病,也请圣医看了脉,要是装的,就写信告知你们兄长罢。”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道声歉,有些事情还没写完整,还得多写几章才能完结。
我会尽量在这月上旬完结。
再次多谢大家一路的支持,甚是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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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派了亲信上京,夕间他回了后院,那妇人正坐在院中亭子里,低着头在绣架前绣衣,头上还映着阳光的余晖。
明年是他的五十寿辰,她说要给里外置办一套衣衫,外衣里衣都绣上金虎,汪永昭听她与他细细说过,那样一番工夫,光几件衣裳,以她一已之力,就得绣上近一年才成行。
她欲要亲手绣,他也不愿差针钱婆子帮她,只是让她每日绣衣的时辰别太长,免得伤了眼睛。
汪永昭这时悄步走近,站立于她身前,就见她捏针停下,抬起头朝他笑,“是什么时辰了?”
“尚早,刚过申时。”汪永昭掀袍,在长凳上坐下,看着绣架上那只绣成了一半的虎头。
细看它的眼神,汪永昭颇觉有熟悉之感,他敛眉又看了几眼,不快地看向了这妇人。
“等绣成了,神韵就全出来,到时穿在您身上,会好看的。”张小碗笑,她设计的较为含蓄,并不张扬,重要部份都是虎纹,那虎头,绣在了背后,整件衣裳只有全部铺开,才看得清原貌。
老虎的眼神,她是想了又想,才让它相似了汪永昭的眼神。
这一件衣裳的绣成并不容易,她多年的绣功,还得专心致志,全力以赴才成。
不过,虽会辛劳,但这也是她能做得最好的事情了。
前世所有的一切在今生全变了样,唯独做成一件让自己满意的成品衣裳的成就感一直在着。
这一路再怎么隐藏自己,走到如今这步她也明白了,人可以改变甚多,但根底上的东西却是根本不会变的。
也恰恰是那个根底下的自己,才让她走到了如今。
现今是好是坏,她也都得自己承担。
这怕就是人生了。
汪永昭还是在皱眉,张小碗看着他笑,伸出手去摸他的眼角,柔声和他道,“像您才好啊,我都怕绣不出像您眼睛里一样的神采,琢磨了近一月,才绣出了一只眼睛出来。”
她一直都很会说话,无论多少次,都能说得让他为她心动,汪永昭颇有些着恼她的嘴巧,但总也着迷于她的温言软语。
“随你。”汪永昭拉下她的手,摸了摸她指尖的厚茧,拿了放在架子上的白膏,给她擦起了手。
张小碗把两手都伸了出来,笑着看着他给她擦润膏,嘴间也与他闲话家常道,“您回来得早,今天的晚膳就摆得早些罢,趁夕阳还在,我们一家就在院中用膳,您看可行?”
“那就我就叫下人备了。”张小碗笑着说了一声,才扬声朝站在廊下的七婆叫了一声。
“夫人。”七婆小跑着过来了。
“走慢点。”张小碗摇头道,“怎地这般急?”
“您有何话吩咐?”因着汪永昭在,七婆一直躬着腰在说话。
“起身罢。”
“哎。”七婆这才站直了身。
“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现在就把饭菜做好,菜式的话,就按我午时列的,还多添两斤牛肉,一斤白切肉,再煲一个清火的冬瓜莲子骨头汤。”张小碗想了想道,又转头与汪永昭说,“今晚给您温三两黄酒喝喝,可好?”
汪永昭点了下头。
“就这罢,去罢。”张小碗笑着回头朝七婆道,“还有让厨房也给你们切一斤牛肉一斤白切肉,酒你们自己也拿上半斤,你们几个今晚也小喝几杯。”
“这…”七婆笑,“这哪成?”
“去罢。”张小碗挥了挥手,待婆子笑着走后,她才转头与汪永昭说,“说起来,还要跟您商量件事。”
“嗯。”汪永昭放下了她的手,让她拿帕与他拭手。
“萍婆她们身子也经不得劳累了,就别让她们守夜了。”张小碗擦着他的手,嘴间淡道,“要是有个什么要让她们伺候的,那夜再让她们守着罢,您看可行?”
“好,”见手擦好,汪永昭站起身,拉了她起来,“你自个看着处置。”
“知了。”张小碗随他下了亭子,双手挽着他的手臂,抬头往夕阳那边看去。
金黄的余晖这时并不刺眼,绚丽的云霞在天的那边美得让人心悸,张小碗抬眼看着那离奇的美景,神情因着美景都放松了下来,嘴角也无意识地翘起,露出了微笑。
汪永昭看着她那悠闲自在的样子,心道那些个让她心烦的事,断不能让她知晓丝毫。
这内宅的事,也够她忙的了。
汪怀慕与铁沙镇判官之女王文君的亲事订下后,王夫人便不再好时时来给张小碗请安了,萧夫人作为王夫人的表姐,便时常拿着表侄女的绣品来给张小碗过眼,另道一些家常。
知张小碗喜欢一些歇养活的花草,这年过年之前,王家送来了两盆迎春花。
王家没留什么话,汪怀慕一打听,说是夫婚妻亲手种的,就差管事送了块玉过去,让王夫人交给王文君。
随即,王家送了糕点过来,汪怀慕吃时,还稍红了红脸,被家中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弟还坏笑了几声。
这年一过,汪杜氏就有些魂不守舍了,因着汪圻修也是及冠之年,该娶亲了。
他本应早就成亲,只是这几年家中大小的事拖了他的婚事,现如今是该办这大事了。
汪杜氏的心思,张小碗多少知晓一二,她也是为母之人,哪不懂汪杜氏对儿子的操心,担扰,遂在正月过后,她就与汪杜氏说了,让她这半月在家中打点好,就去那南海。
“真让我去?”汪杜氏说话时,眼都有些微红。
“去罢,早跟你说了,你去了,我也放心,怀善事多,府中尽管有大仲为他打点,为他照顾孟先生,但到底我还是不放心的,有你过去看着,我这心里也能少些许担心。”张小碗说到这,还叹了口气。
“您是担心孟先生的事罢?”汪杜氏轻声地问。
“倒不是,”张小碗说到这笑了笑,“孟先生身子骨这两年还好,还能多陪怀善一段时日。”
说到这,汪杜氏突然也了会到了张小碗的意思。
善王在南海管六省兵力,清扫六省的枉法之当,天天在外奔忙,家中就是有管事的管着,可到底还是不及身边有妥贴之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开点罢。”想明白了的汪杜氏安慰她道。
“是啊。”张小碗哑然一笑,说来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之事,但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还是私心作祟,希望他能更好一些。
汪杜氏走后,久不闻京都消息的张小碗在这早与汪永昭梳头时问,“您说,年前我送去给岳儿的生辰礼,王府可是收到了?”
“嗯。”汪永昭闭着眼睛轻应了一声。
“也没个回信。”张小碗喃喃道。
汪永昭没出声,端坐无语。
善王妃写与她的信件不多,但她送东西过去,回信总是应该有一封的,但自那信过后,她就再也不回信过来了,张小碗想来想去,觉得应是汪永昭阻了信。
“老爷,”插好墨簪,汪永昭起来后,张小碗给他整理衣裳时问,“可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说得很是平静,汪永昭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他才淡道,“岳儿无事,这时应送到南海去了。”
张小碗看他,“那他的母亲呢?”
“她还能去哪?”汪永昭不以为然地道。
说着就坐到了一旁的高椅上等张小碗,“快些着妆。”
张小碗闻言坐到了镜前上妆,扫了些胭脂轻描了眉毛,又插好了钗,才起身向汪永昭走去,“木氏又做了何事?”
汪永昭起身让她挽住了他的手臂,带她往外走,“她用汪岳使计想出京城,善王知情后,前些日子就派了人接了汪岳过去了。”
张小碗一路都没出声,走到堂屋前,汪永昭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张小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这般忍不得,以后的路怕是更难。”
“糊涂。”汪永昭不满她的心软。
张小碗提步跟着他走,嘴里叹然道,“她终归是岳儿的生母。”
“谁也没说她不是。”汪永昭冷然道,“这事善王自会处置,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这一年七月,忙完汪永昭的寿辰后,张小碗小病了一场。
这日她病倒后出了一身的汗,汪永昭怎么唤她都唤不醒,急忙找来了瞎大夫与黄岑,一时之间,两名圣手被暴怒的汪永昭吼得也是一筹莫展。
过了一会,还是瞎大夫诊出症状,说无性命之忧,好生吃药,缓过了劲就会醒来。
张小碗这一昏睡,其间灌了好几次药,但还是昏睡了近两天。
这两天中,府中的上上下下鸡飞狗跳,被汪永昭的阴沉暴怒弄得人心慌慌。
汪永昭与汪怀仁守在床边都没动,所幸家中还有汪怀慕照顾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要不然,谁也近不得这两人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