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海叹道:“这五十万两银子已经是那些铺子能凑出来的所有的钱了。我自从做了官盐的生意,那些钱庄铺子都不放在心上,随下面人去打理。这几年虽然没赔光,但没赚什么钱,只能保个本。钱庄里的那些能活动开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多半是客人预先说好了要取的。你说我哪里敢碰那些,做生意就要讲个信誉,一个人取不出钱来,回去一传,肯定就来一群人,到时候我这钱庄可能就倒了。虽然钱庄不赚钱,但毕竟是我父亲的生意,我也不敢就这么给败了。除了钱庄倒还有几个铺子,可还不如钱庄呢。几十间铺子统共才给我凑了十万两银子出来,我家里存下的也只能挤出四十万两银子。不怕你笑话,这里头还有我家二奶奶的嫁妆银子呢。唉,我都没脸说,一想这事就头疼。”
汤总商听了也只叹了口气:“这时候正是忙得时候,钱抽不回来也是有的。这样吧,你若是真喜欢这房子就先买了,不够的钱我帮你垫上,等你年底盐钱回来再还我。”
周天海虽然心里冷笑:“是想拿借条等我破产以后好收我之前运出去的盐钱吧。”可面上却依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若是借了五十万两银子,不止是钱庄会受影响,连之前没付的行运费都要被催债了。到时候引起恐慌,我的所有生意都会被牵制住的。”
汤总商倒是打了借他银子趁机造谣生事的想法,可却也知道周天海不是那等糊涂的人。因此周天海拒绝借贷倒也在他考虑之中。汤总商没了话,周天海又见李老爷还是舍不得房子,便借口小解,摇摇晃晃地推开雅间的门,摇摇晃晃出去了。
汤总商等周天海一出去,立马示意小厮在门口盯着,自己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事成了以后多分给你一些地区的盐引吗?怎么还犹豫不决。”李老爷吐苦水道:“这房子的钱我可是预支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给我妻舅,这几乎是我全部成家,你让我五十万两银子卖。我,我怎么可能舍得啊,赔七十万呢,够我赚好几年的了。照我说咱不卖了,我转手卖给别家本钱还能回来。咱直接烧船不行吗?非得上杆子上他买房子占我几十万两银子的便宜?我怎么那么贱啊我?”
汤总商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他五十万两银子即使交了被烧盐船的税金也够他翻本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周家可是有靠山的,若是给他留机会让他东山再起,我们可就完了。你听我说,把房子卖给他。等他烧了盐船倾家荡产以后,你想花多少钱买回这园子都是你说的算了,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个?”李老爷想了片刻,只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了句:“好,我他娘的就赌这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有作者说这个一百万两银子夸张了,到底是按照哪个朝代的算法算的。我之前给一个作者回评的时候解释过这个问题。首先是本文架空朝代,以清朝的盐商背景,明朝的习俗为蓝本的故事,一些地方会有架空。然后说银两的问题,虽然扔金箔的故事是真的,历史上的盐商们真的这么玩,但我也承认一百万两银子有些夸大。夸大的原因只要是因为剧情,汤家、李家要抽光周家的闲钱,我写十几万两银子买个宅子吧,真对盐商来说算不了什么,九牛一毛,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根本。所以只能夸大了写。为了更加接近这个数字,所以一直强调豪华木料啊带装修啊送家具啊之类的,嘿嘿。这只是个故事,所以咱就别换算人民币了成不,哈哈!照例提醒大家:留言二十五字以上可以送积分,比如说你写一千字的评论就是四十积分,想要积分的童鞋请注明“积分”字样哦~,没有注明JF字样的我也会适当挑些好的评论送分,时候不早了大家晚安
30、烧船(上)...
周天海故意慢悠悠地解了手,估摸着那两人快商议完了,才跌跌撞撞地回来。洗了手,吃了杯浓茶,说了个市井里的新鲜事,一会又打发去叫个唱小曲儿的来。汤总商见周天海东扯西车似乎不打算再说园子的事,偷偷使了个眼色给李老爷,自己拦着周天海道:今天咱不叫那些唱曲儿的,依依呀呀地听着腻歪不说,还耽误说话。”
周天海顺着话给汤总商斟了杯酒:“那听汤爷的。”两人一碰杯吃了大半杯,汤总商叹道:“刚才李爷和我说了,他那妻弟的园子确实急着卖,要不你就买了吧,算是帮他一个忙。”周天海道:“汤爷,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若是买得了我再不会推的。只是这银子确实不凑手啊。”李老爷咬牙道:“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吧。”
周天海眼见李老爷一脸肉痛的表情,心里暗爽不已,只是他还推道:“李爷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再说你妻弟也未必乐意不是?咱商人做生意,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否则我还是人嘛我。不行不行,这园子我不能买。”
李老爷听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心里暗骂道:“上杆子倒贴银子还不买,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汤爷见李老爷瞪着眼睛只喘粗气,连忙打圆场:“周二爷,你这不是不给李爷面子嘛,他既然能做主卖园子,卖多卖少自然他都能交代过去。说实话,李爷一半价格卖园子给你,难道他不心疼?自然是心疼啊,可他把你当兄弟,愿意卖你这个人情,再说你买了也是帮他嘛。”
周天海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我还是帮着打听打听看谁家想买,这么好的园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李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想发狠话说不卖园子可又舍不得盐引,思索了一番还是把盐引放到了首位,一拍桌子吼道:“周二爷,我今天把话就放着了,这园子虽说是我妻弟的,但建的时候我也费了心思。说实话,卖给旁人,我怕糟蹋了这园子,我舍不得。因此我才这么费心的想让你买我园子。五十万两银子园子卖给你,你若是真把帮哥哥,就买了吧。”
周天海一咬牙:“好,既然李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买就不识抬举了。李爷,我敬你一杯。”李老爷端起酒杯一碰:“兄弟,谢谢啊!”
一顿酒菜主宾尽欢,晚上周天海哼着小曲儿,脚步蹒跚地进了姜玉春的屋子,姜玉春见他眉眼间满是得意,上前替他解了长衫,轻声问道:“可是成了?”周天海点了点头,一想起下午的情景又忍不住乐了出来,搂住姜玉春道:“你没见李爷那样,憋屈的脸都绿了。五十万两银子,他还是求着咱买的,我琢磨着他今晚疼的得睡不着觉。”
姜玉春笑道:“他也是破釜沉舟了,这汤总商真是不简单,自己一两银子不出,倒让别人拿出家底来替他谋事。”周天海冷哼:“无利不起早,李爷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窍,就怪不得别人算计他。”
姜玉春笑嗔道:“你先别得意,这紧要的在后头呢。若盐船的事处理不好,有你哭的。”周天海听出姜玉春话里的关切,心里一暖,低头在姜玉春唇上咬了一口,顶着她额头暧昧地笑:“那我现在就让你哭。”姜玉春红着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啐道:“又胡说八道,瞧你一身的酒气,赶紧洗澡去。”周天海故意耍赖着在姜玉春身上腻歪了好一会,才让人送水进来。
第二天一早,李家又送了帖子来请周天海过去,汤总商为了后面的计划催着周天海兑了银票,李、周二人到衙门备了案,汤总商做了个中间人。周天海核实了地契、房契才把银票数给了李老爷,三人皆大欢喜。
周天海一办妥园子的事,立马派人去仪征给莫少青送信,又加派了人手过去。自己转身回了院子,把房契和地契交给姜玉春保管。姜玉春当着周天海的面取出箱子里的紫檀盒子,将东西放好又搁回原处,拿小金锁将箱子锁了。周天海站起来从姜玉春身后搂住她的腰说:“明日我要去仪征。”
姜玉春缓缓地转过身来,握住周天海在自己腰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每个的环节都可能决定这事的成败,你到仪征后根据那边的情况和亲信商议以后再行动,别妄自托大。”周天海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
姜玉春缓缓松开他的手,抬起手来理了理他鬓角的头发:“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这事有了差池别先顾着钱,首要的是先保全自己。”周天海将姜玉春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我会平安的回来。”姜玉春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虽不能提前将事告诉船工,但也要找人将船工都带离盐船,别损伤人命。”周天海轻笑道:“二奶奶心善,连船工都惦记着。”
姜玉春道:“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人家抛家舍业的跟你在外面走船,风里来雨里去的只为赚那几个辛苦钱。若是家境好点,哪个愿意成年到辈的不在家。再说那船工的家里人何尝不每日每时记挂着自己的儿子、丈夫早日回来团聚,若是苦守了那么久只等到一声噩耗传来,叫人怎么受的了。就比如我,现在宁可舍了那份家财也希望你不要去。”
周天海闻言心里一动,收紧了手臂,将姜玉春紧紧地搂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玉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姜玉春眼眶一红,伸手搂住他的腰,哽咽笑道:“二爷,早些回来。”周天海听到姜玉春的哭腔,连忙松开她哄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能有什么事。到时候我不挨着盐船,烧不到我的。”姜玉春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垂着头道:“到时候乱哄哄的,难免会动武,要是万一碰到你怎么办?再者说焉知汤家、李家不会狗急跳墙。对了,这事也要提前准备好对策,万一他们两家红了眼,硬打硬杀的怎么办?”周天海道:“莫少青走之前也说了此事,这事他会安排好,你放心便是。”姜玉春听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开始打点周天海出门替换的衣裳。
原本这些事有丫头来做就成,只是姜玉春觉得心里发空,想找些事情来做排解心事。索性没叫思琴几个进来,而是自己一件一件把周天海的衣裳从箱子里取出来叠好。周天海歪在榻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姜玉春忙里忙外的翻找东西,只觉得看着妻子为自己亲手收拾东西的感觉无比的窝心。
晚上姜玉春只叫厨房送了几样自己和周天海爱吃的菜,摆在榻上的小几上,温了一小壶酒,夫妻两个对坐而酌。底下人不仅是丫鬟连三个妾室都没叫进来伺候,只留了一个人在外间屋子等吩咐。灯光下,姜玉春一边给周天海布菜,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又嘱咐了一遍。周天海只含笑着看着絮絮叨叨的妻子,时不时给她嘴里喂上一口菜。
两人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期间不知重新换了几次菜。直到姜玉春察觉到时辰不早了,才赶紧打发周天海洗澡,又怕他刚吃了饭就歇下积食,拽着他围着院子转了两圈才服侍他睡下了。
周天海前年在仪征就买了处房子,虽然前头只是五个三进的小院,不大的园子,但在东边角门处却有两个大院子,里面有几排房子,能住下几十号人。并且所处的位置却十分便利,就在码头不远处。平时周天海、莫少青、周二等人来仪征都住在那里,这回莫少青带的几十号人也都安置在大院子里。
周天海到了仪征先去码头转了一圈,看了自家盐船所在位置,见离着汤、李两家的盐船极近方才回到住处,把莫少青、周二还有自己的心腹周白、周飞一起叫进书房。周天海问了下仪征的情况,周二先汇报道:“二爷,盐船都安排好了,现在船上都是稻糠。”周天海问道:“装船的人都是哪些?不会走漏风声吧?”周二一拱手:“二爷放心,人手是从族中本家以及家生子中挑出来的,都是忠心之人。”周天海又问:“村民都找好了吗?”周白回道:“东王村和西王村两个村子离仪征码头最近,跑步过来也就一刻钟时间,我亲自去两个村子瞧了情景,只说了要送稻糠,叫他们这两日在家中等候。”周天海点了点头,又看莫少青。
莫少青打开手里的扇子,露出嘴里的虎牙,笑吟吟地道:“汤、李两家的人一到仪征我就叫人分批盯着,他们买纵火所用之物的证据我都拿到了。”周飞接着说道:“李家找了一个混混头目,给了他两百两银子,叫他找三十个人来,说具体日子等李爷来仪征后再定。”周天海冷笑:“他们没定,我来帮他定日子。”
隔日李爷到了仪征,也不知汤总商是为了避嫌还是托大没有亲自过来,只打发了个亲信叫汤虎的跟着李爷过来。李爷到了仪征,知道人手找好了,便叫人明日烧船。汤虎倒是个有算计的,见李爷行事粗莽,连忙拦道:“李爷,此事不可莽撞行事,还需细细盘算一番。”
李爷对汤爷只派了一个下人跟着自己本来就有些不满,而这个下人此时又开始对自己的行动指手画脚更是让李爷无法忍受,汤虎见李爷面色冷了下来,眼中带着不屑,心里暗自叫苦,只怪自己太冲动,连忙换个笑脸奉承道:“李爷自然早是安排好的,是汤虎多嘴了。汤虎这次跟着李爷过来,主要是因为汤爷怕李爷忙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我好能搭把手。”李爷听到汤爷的名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又见他说的卑微,心情大好,遂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主意。”汤虎眼睛一转,谄笑道:“放火这事自然要等到月黑风高时。明日有些急了些,再者说汤、李两家的盐船还没走呢,若是沾上火星可就完了。依我说,不如缓两日,等咱家的盐船驶出去再放火不迟。”李爷点了点头,没吱声。
待汤虎退下,李爷才跟自己心腹李耳冷笑道:“还说着汤虎机灵,我看是个傻子。这已经到了开船的日子,周天海也都到仪征了,我们若是先开了盐船走,周天海看着一急说不定也就出港了,到时候老子烧谁去?”李耳附和道:“老爷说的是,不过汤虎倒有句话说的对,放火还是晚上好,不显眼。”李爷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人行了礼回道:“老爷,刚才得到一信。周二爷才刚叫人到码头上吩咐,说包下了城里的醉湘楼,明日晌午叫所有船工到馆子里大吃一顿,晚上他叫自己家丁守船,叫船工只管睡去。后日一早,开船运盐。”
李爷一震,捋了捋胡须道:“明日烧船!”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归来,本来离开那天和大家说下的,结果各种登陆不上来。清明三天假期,其实还是感觉好短。一晃就过了两天半了,不多说,先更新一章,晚上还有一章更新。
31、烧船(下)...
午时,仪征周家盐船上的船工们说说笑笑地上了岸,周府管事周二在前头喊着:“二十个人上一辆平板车,都走快点,别拉下了。”众人都应了一声,三五成群的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马车。要说周家的船工真不少,熙熙攘攘地有二、三百号人,用了十几辆车才将人拉完。周二只留了带了的十几号人看船,自己便跟着走了。到了午时四刻,周家人打发人给这十来个人送了酒菜,十几个人在岸边摆了两个桌子,一顿酒吃下去就有个五六分醉了。这时辰,又是太阳最热的时候,几个人吃了酒又被太阳一晒,都昏昏欲睡,索性三五个一群到岸边找阴凉处躺下睡了。
李耳带着人在自家船上张望了许久,见这情形不禁大乐:“我还担心一会动手时惊扰了这些人吵嚷开来就不好了,现在他们倒自己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一个个他娘的喝的如此烂醉,倒是省了爷的功夫。
汤虎眉头紧皱,摇头道:“他们若是醉了为何不回船上去睡,反而离的那么远,难道知道我们要烧船不成?”李耳拍了拍汤虎的肩膀往外探头:“汤兄,你没走过船不知道,那里头死闷死闷的,谁乐意在那里头睡觉啊。这周家要不是明日走船,今天也不会把船工都带走去吃酒。你不知这一开船,有个把月才能靠岸呢。”汤虎听李耳如此说,细想也说的通,便帮着查看了下地形,等所有人都睡熟了,其他人家的船工也各自去睡觉了,才吩咐人把那些混混放出来纵火。
此时天干物燥,阳光又毒,盐船一沾火星立马燃烧开来,汤虎恐有漏网之船,叫人挨个把周家的船都点燃了这才躲回李家的盐船里去。一阵微风吹过,火光顺势高了起来,木船噼啪作响,这时有别船工惊醒高喊道:“着火了。”一声喊叫惊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有人扑火,有人引着自己盐船划开。正在热闹的时候,几百个村民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一看见火光冲天的水面,都傻了眼。
带头的人是周白,只见他傻傻地四处拽着人问:“怎么回事?我家的盐船怎么着火了?”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恍惚是看见有人放了火,然后到汤、李两家那边去了。”周白听了还没怎样,有村民先闹将开来:“汤家自己苛刻,还不许旁人行善,今日他烧了我们的稻糠,我们就烧他盐船。”一声高喊,立刻有十余人附和,然后就见这几百号人由十来个人引着来到汤、李两家盐船跟前,拿着锄头斧子开始砸船。
因汤、李两家还未定开船日子,只留了一两百的船工看船,这些船工拦了几回都拦不住,又见那些村民来势汹汹还都带着斧子,便都躲一边去了。李耳和汤虎慌了神,此时也来不及想是谁说的自家纵人放火,也没功夫琢磨那些村民咋知道这些是自家的船的位置,都急慌慌地从船上爬出来,叫人拦着。
这些村民带的斧头、锄头都是崭新的极其锋利的,昨天周白到两个村子说:只要是明日去领稻糠的,都送一套农具。村民听了都挨家挨户传达,有不是这个村的听说了,也跟着凑来领东西。周白在和村民约好的地方守着,果然来一个人就有一个人的东西,按人头发放,只说是送给他们种地用的,村民们拿着新的工具,高高兴兴来领稻糠,还没等拿回家种地用,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用来凿船。
此时正好有一经历司主管姜大人,负责查验盐船引数、斤数的,“碰巧”路过此地,听见吵嚷,立马带人过来,还没等吆喝一嗓子,就见汤家一盐船的侧面被劈开,成袋子的盐滚到江中,然后就听有一人喊道:“有夹层,里面还藏着盐。”这时李家盐船旁边也有人喊:“李家的船也有夹层!”
“夹层?”姜大人一甩袖子,叫人把两只船解开都拖上岸,带着属下认真查验。岸边那些村民依然斗志高昂地挥舞着锄头、斧子,挨个劈船。此时李耳和汤虎都傻了眼,带着人拦着住这边拦不住那边,闹哄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惊到:“着火了!”
火苗不知从何处引起,汤家、李家所有的船同时冒起了黑烟,汤虎大叫不妙:“这劈了船、沉了盐还能有补贴,可这着了火不但没有补偿不说,还要照常课税。汤家这次可是运了将近两万斤的盐啊,若是都烧了可就倾家荡产了。”有汤家船工提醒说:“赶紧把船分散开。”
“对!对!对!快把船都分散开!”汤虎连忙下令,可是盐官船运盐,都三五只船用双结续编绑在一起的,此时别说解绳子了,连敢上去划船的都没有。只能眼看着汤、李两家的船被大火吞灭了。李爷闻讯而来,只见些墨查炭屑,浮江而下。
周白在火势蔓延之时,就叫人领着村民走了。到了码头外头,每个人发了二两银子,并且许诺说过两日派人送稻糠去村上。那些村民白得了银子又听说还会送自己稻糠,都高高兴兴的扛着斧头、锄头的走了。
李爷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几十艘盐船化为灰烬,一口血喷出来昏倒在岸边。李家的船工起初都庆幸有村民来闹,自己才醒了。又因为拦着村民,所以才都到岸上来,因此这场大火并无人丧命。可这李爷昏过去,不知谁喊了句:“这眼见的李家就要倾家荡产了,这工钱还能给结不?”众人一听纷纷议论,团团把李爷、李耳等人围起来,讨要工钱。汤家那边船工听到风头,也都追着汤虎要工钱。
周天海坐在二楼雅间,悠闲地喝着酒,周白绕过大厅三五一群猜拳的船工,快步上楼,推开雅间的门,喜笑颜开:“二爷,成了!”周天海连忙起身,指了个座给周白:“快说说!”
周白笑道:“莫兄弟带的人将汤、李两家的盐船撬开,姜大人适时而到,将那两艘盐船作为证物吩咐人看管,其他的船都放火烧了。这次多亏有那些村民跟着闹,兄弟们才方便趁乱下手。”
周天海抚掌大笑:“好!好!好!辛苦了,叫兄弟们都收拾收拾回去歇着,一会我吩咐酒楼送酒菜回去。”周白道:“那这些船工暂时怎么安排?”周天海道:“先让他们到庄子上歇个半个月,先发一个月工钱,以免人心不稳。新的盐船早就叫人打好了,过几日叫人请衙门去火烙印记,查验船头,然后去盐场装船走盐。”周白刚要开口,这时周飞脚步匆匆进来:“李家找的那些放火烧船的人都被逮了,此时已送进衙门去了。”周白笑道:“等那些人吃一顿板子什么都招了,到时候李爷想不认都不行。”周飞笑道:“哪里需要挨板子,那些无赖混混,一升堂就能把错都推到李爷身上去,不信你等着明日开堂看吧。”
周天海叫小二换了新的酒菜,三人边吃边谈等着莫少青、周二两人,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赶来,周二带人把周家放火的痕迹抹掉,又将用剩的东西都销毁了,检查了两圈发现没甚问题才回来。此时汤家、李家在仪征的人都乱作一团,哪里有人会注意周二毁灭痕迹的事,都以为是火是从周家的船烧过来的。而莫少青此时正和经历司主管姜大人在一起,将自己搜集的汤、李两家夹带私盐的证据呈上。
姜大人将莫少青递交的东西翻看了一便,亲自收起,拱手笑道:“证据确凿,况且又有凿开的盐船为证,此事就交给本官了。”莫少青起身笑道:“那有劳大人了。”姜大人道:“哪里!哪里!这次多亏你的帮忙,本官才能将带有夹层的盐船收为证物。”莫少青忙道:“这是大人贤明,小人不敢居功。”
姜大人很满意莫少青的识时务,点头笑道:“回去向二奶奶问候。”莫少青拱手道:“定会转达,那小人告退。”姜大人派人将莫少青送出府外,自己转身回了内室。姜夫人见他满脸喜色的进来,笑着问道:“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姜大人点头道:“自然是好事!我这个经历司主管虽是肥缺,但毕竟只是个七品。如今眼看着当了三年,我本来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这位置上坐下去也挺好。可老天开眼,给了我个立功的机会。”
姜夫人见他说的神神秘秘的不禁好奇道:“什么机会?”姜大人笑道:“我这官说起来还是我堂叔帮我谋的,我那堂叔的闺女不是嫁给了个姓周的盐商,人称周二爷。那周二爷约了我今天带人去码头,结果让我碰巧得了两个盐商夹带私盐的证据,你说是不是好事?他手下人听说我和他家二奶奶是亲戚,索性将搜集了两个大盐商偷运私盐的证据都给了我。这其中一个还是总商呢,这两人这些年来夹带私盐的数目可不小啊,等我把这事办妥了,不说能得一大笔赏钱,连升官都不用愁。”说着喜不自禁地乐了起来。
姜夫人听了倒是有些不安:“那两个盐商难道没有后台?我们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呀?”姜大人摇头道:“你放心,他俩家今天的盐船都被一把大火烧掉了,眼看着就倾家荡产,谁还乐意为他们撑腰啊!若是不稳妥的事我能应那么快?”姜夫人听了喜不自禁,姜大人见状瞪了她一眼:“我和你说,把嘴把严了,要是传出去风声坏了我的事,看我不休了你。”姜夫人笑着推了他一把:“看你说的,这种事我和谁说去,你当我傻啊!”夫妻两个相视而笑,却不知自己的心思早被周天海计算在内了。
汤总商得知自家盐船被烧,闻讯赶到仪征,只看到了几只火烧后焦黑的残破盐船。汤爷凄凉地站在码头上,对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忍不住嚎啕大哭。汤虎见汤爷的身子摇晃不住,连忙上前扶住,汤总商一把推开他,上去就是一耳光,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的盐船呢!我的盐船呢!我让你烧周家的船,你怎么把自己家的船给烧了!”话音刚落,几个官差走了过来:“汤爷是吗?有人告你纵人放火烧船!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
“什么?”汤爷一惊,立马改口道:“我不知道什么放火烧船!你没看见我自己的船都被烧了!我若是放火烧船怎么会烧自己家的。”
那几个官差冷笑两声,将汤总商、汤虎几人拿下,嘴里骂道:“这些话你跟李爷说去罢,他可把你供出来了!”说着撕扯着将汤家几人带回衙门。
周天海的新船烙好印记后,打发周二纳过请单银,拿着照单,到盐场买盐,新的盐船拉着安徽等地的官盐抵达仪征。周天海亲自带人交了呈纲银,盐包换成小包,交过加斤银,抽捡过后,盐船正式到达仪征口岸。周天海站在码头眺望,虽然离纵火事件只隔了一个月,但恍如隔世。汤、李两家先因盐船被烧以及要承担高额的赋税而倾家荡产,后又因贩卖私盐,纵人放火入狱,等候审判。“犯私盐者罪致死”,不知等候汤、李二人的是怎样的判决,自此他二人的官盐商人的身份成为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更完,我继续努力,看今晚还能不能码出一章,不过大家别等候太晚,因为我现在觉得有些疲惫了,而且明天要上班了~~
32、回府...
当周天海到家的时候,姜玉春已经带着众人在二门处等候多时了。周天海听说以后,一面埋怨留山不该一早就把消息告诉姜玉春一面加快了脚步。留山满腹委屈,心里暗忖:“明明是二爷叫人提前送了信吩咐我和二奶奶说今日到家,结果一听说二奶奶在二门等着,又心疼了,反而埋怨起我来。”
周天海脚步飞快,离着二门还有老远,就听着有人喊道:“来了来了,二爷回来了。”周天海远远地看见几个人扶着姜玉春站在二门张望,立马三步作两步奔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妻子止不住地傻乐。
姜玉春不顾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一把扑到周天海的怀里,忍不住泪如雨下。周天海见姜玉春晒得脸上发烫,此时又哭的可怜,不禁心疼了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姜玉春听见越发心酸,忍不住握起拳头捶他前胸。
虽然之前周天海送了信说一切安好,但姜玉春总觉得放心不下。直到见了他人好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姜玉春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积攒了一个月的郁气随着眼泪疏散了。周天海知道姜玉春担心自己,只紧紧地搂着她,任由她哭了个够,才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在她耳畔说道:“二奶奶,我们可以回屋了吗?”
姜玉春醒过神来,见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咬唇忍笑,忍不住羞红了脸,挣扎着推开周天海,正色道:“思琴,我们回屋。”说着看也不看周天海一眼,扶着思琴转身走了。周天海哑然失笑,冲着二门外的留山吩咐了声:“二奶奶晒了那么久,怕会中暑,你叫个大夫来给把把脉,开几副解暑的药吃。”留山答应着飞快跑了,周天海撩起袍子,快步追上姜玉春,同她并肩而行。
张雪雁、李嫣红、王秋华三人怔怔地看着他夫妻二人的背影欲行越远,都有些黯然神伤。她们三人一早就打扮地花枝招展地站在姜玉春身后,可自从二爷踏入二门那一步,眼睛就一直围着二奶奶转,看都没看她们三人一眼。李嫣红甚至觉得,周天海根本没发现她们的存在。
三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二门上的婆子看不过去,好意提醒道:“三位姨奶奶,不去二奶奶院里伺候?”李嫣红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捏着帕子往里走。张雪雁见李嫣红脸上急切地神情,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怕走慢了二爷把你赶出府去不成?”李嫣红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瞪着张雪雁:“二爷为什么会赶我出府去,我又不像某些人,学不会规矩。”
张雪雁脸上涨红,冷笑道:“我是学不会规矩,那又怎样?二爷看在吴爷的面上也不会赶我出去。不像你呦,汤爷已经倒了,你已经没有靠山了。我奉劝你老老实实地,我一时高兴说不定就请吴爷替你求求情,兴许你还能留在府里当个丫鬟什么的。”
“求情?”李嫣红拿起帕子握着嘴笑道,“我有什么事好让吴爷给我求情的?连二奶奶都说我是最懂规矩的。”
“最懂规矩?”张雪雁冷哼,“糊弄谁呢?你当我不知道吗?二爷前脚刚去仪征,后脚李家就给你送来两万两银子。”李嫣红闻言心里一咯噔,忍不住慌了神。
自从汤总商家里出事,李嫣红虽然算到自己失去靠山张雪雁会趁机拿捏自己,但她万没想到张雪雁会知道这件事。李嫣红心里一边想着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一边表面故作不知:“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若是有这回事,前儿你跟我在二奶奶跟前拌嘴时候怎么不说。”张雪雁嘲讽地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你当我傻子啊?我就是等二爷回来才说。二奶奶未必会拿你怎样,可是二爷不同。我就是要等着看你被二爷卖出府去,沦落成乞丐妓女。”
“你!”李嫣红气的咬牙切齿,心里却慌地一团乱麻。张雪雁头一回把李嫣红说的个哑口无言,满意地转过身,故作大家闺秀一般甩着帕子踱着小步。王秋华从头到尾也不吱声,见张雪雁走了,立马小步跟上。
周天海、姜玉春夫妻两个回到屋里,小丫头打了冷水进来,姜玉春洗了脸,又拿冷手巾敷脸,换了不知道多少条手巾,直到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热度退了,才拿干毛巾擦了脸。周天海在一旁看着,见她脸上依然有些发红,忍不住说道:“这么大个人,行事怎么和孩子一样。大头午的就在二门那站着,也不怕晒昏过去。”姜玉春回嘴道:“我这不是在屋里坐不住嘛!再者说我叫丫头们撑了伞,谁晓得还是晒着脸了。”
周天海听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脸蛋,恶狠狠地嘟囔道:“傻死了!”姜玉春把周天海的手拍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就你精,你瞧你黑的!”周天海这些日子净在外头跑来跑去,把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虽然知道自己黑了不少,但不以为意,故意把脸贴在姜玉春脸上,嘴里逗她道:“快比比,你晒这一上午,看快赶上我黑了吧。”姜玉春被他的胡茬扎的发痒,一边笑着躲着一边把他拍开。
夫妻两个闹了一回,一个丫头在门外回道:“二爷、二奶奶,三位姨奶奶来了。”周天海听了一皱眉,先转过头去问姜玉春:“那李嫣红你没打发走?”姜玉春一愣,连忙说道:“我这些天光惦记着你,哪有那个心思。依我说,也不必你一回来就打发她出去,我看有她在还能制得住张雪雁,若是她被赶出去,你就等着张雪雁天天来闹腾我吧。”
周天海顿了顿,没说话。姜玉春高声道:“叫她们进来给二爷请安吧。”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被撩了起来,周天海的三个妾室鱼贯而入,行了礼,齐声道:“给二爷请安。”姜玉春看到这三个莺莺燕燕,好心情立马又散了。
周天海明显地觉得自己妻子有些不开心,只以为是这三个妾室又趁自己不在家时候闹事了,忍不住也有些心烦,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出去罢。”张雪雁见自己刚请了安,还没等说句话呢就要被赶出去,连忙开口道:“二爷,婢妾有事要说。”
“什么事啊?”周天海转过脸来,终于看了她一眼。张雪雁脸上一红,刚抛了两个媚眼,想娇羞一下,就听周天海不耐烦地喝了一声:“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就出去。”张雪雁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红了眼圈规规矩矩地低头说道:“二爷刚去仪征那会,李家派人给李姐姐送了两万两银子。我想着这事二爷应该不知道,所以来回一声。”
“哦?”周天海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这事为何没告诉你二奶奶啊?”张雪雁咬了咬嘴唇,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姜玉春冷笑道:“怕是不屑和我说罢,人家想找你卖好呢?”周天海心里一哆嗦,连忙回头,正好瞧见了姜玉春脸上的不自在,一挥手将张雪雁等人都撵了出去。
姜玉春见屋里没了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周天海笑着探过身来:“这时候怕了,刚才还吃醋来着。”姜玉春一扭身子,嘴硬道:“谁吃醋了?”周天海故意凑到她身上闻了闻,假意道:“没吃醋我怎么闻着你身上一股酸味,难道是没洗澡臭的?”姜玉春听了不禁羞红了脸,翻身压在他身上,使劲拍打道:“叫你说我臭,叫你说我臭。”周天海一边笑一边躲,两个人滚做一团,直到姜玉春没了力气,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周天海静静地望着眼前脸色绯红的姜玉春,慢慢地凑上去,吻住她的唇,碾转反侧。姜玉春满足地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张启红唇,任由他采撷。直到他吻了个够,两人才气喘吁吁离开彼此。
“玉春!其实我很高兴你吃醋!”周天海搂着姜玉春,轻拍她的背,“你吃醋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真实很美好,让我能察觉到你的感情,让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夫妻。”
姜玉春舒服地哼着,半晌才说:“你是高兴了,才不管我心里自在不自在。”周天海哄她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偶尔逗你下,又不会真拿她们来气你。难道我分不出里外好坏来?”姜玉春听了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错,还知道里外好坏。”周天海得了美人香吻,乐的直说再来一个,姜玉春作势要亲,等他闭了眼,才在他腮帮子上轻拍了一下,笑着推他道:“行了行了,赶紧起来罢。这一路上都是灰,赶紧洗澡换身干净衣裳。”
周天海乐呵呵地起身,姜玉春吩咐替周天海准备洗澡水,又叫思琴打发人拿些白芷磨成粉。周天海听了个大概,从屏风后头探头问她说:“白芷磨成粉能做什么?”姜玉春笑道:“我要敷脸。”周天海也不知嘟囔了一声什么,又缩了回去。姜玉春摇了摇头,亲自进去帮他舀水洗头,等忙完了出来时,白芷粉已经送到了。
姜玉春拿白芷粉、珍珠粉、加了点蜂蜜、蛋清、牛乳做了份面膜。在思琴等人惊愕目光下,姜玉春把一小碗的褐色糊糊都抹在了脸上,估摸着过了一刻钟,才做手势让人打水来,用温水将脸上干涸的面膜洗了下来。思琴闻着满屋子的白芷味道,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奶奶,你那是弄什么啊?”
姜玉春懒得废话太多,只说道:“刚才不是晒着脸了嘛,用来治晒伤的。”思琴几个目目相觑,等姜玉春洗完了脸,细瞧她脸上,似乎红痕真的消了一些,都面露惊奇神色。
周天海洗完了澡,姜玉春替他擦头发,一面说新园子的事:“那园子我前几天又去瞧了两次,各院子的家具摆设都是齐全的,库房里的家具、字画、摆设按照当时说好的也都留下了,只叫人打扫打扫就能搬过去。”
周天海听了沉吟片刻道:“虽说那些东西都是好的,但毕竟人家用过了。我们好木料也有不少,索性照你喜欢,重新打新的家具,就照着如今最时兴的款式打。”
姜玉春摇头笑道:“我看着都极好,若是都重新打了,之前那些家具放哪里?再者说那些家具都是紫檀木的,白搁着到可惜了。之前那家也没来过两回,估计除了正房都没睡过人的。”
周天海笑着敲她鼻子道:“我的二奶奶真会过日子。那把主院的家具重新打了,其他的院子里的家具暂且用着。”姜玉春拍手笑道:“其实照我说,我们也不必非得住主院,你看园子那么大,夏天住在里头正好凉快。我们选一两处去住好不好?”
周天海笑道:“这有何难整个园子都是你的,你就是一日换一处地方住都随你。”姜玉春越想越兴奋,拉着周天海手说:“那我们现在就搬过去吧,主院的家具只管叫他慢慢打,我们先住园子里。等家具打好了我们就搬回去。”
周天海道:“哪有那么容易,打成套的家具,没个一年两年的打不出来,更何况要打紫檀的,工匠师傅肯定更要仔细小心了。”姜玉春听了一撅嘴:“难道我们就一两年不住了?要是这样和新盖房子有什么区别?”
周天海脸上闪过一丝贼笑,故作为难道:“这个嘛,二奶奶说的也是。”姜玉春闷着头想了一回,爬到周天海身边,趴在他怀里死命赖着,不停地撒娇:“先搬嘛!求求你了!”周天海心里暗爽,让姜玉春腻歪了个够,又趁机上下其手直到心满意足地吃饱了豆腐,才故作大方地说道:“那就依你了!不过先得派人打扫几遍,还要开窗通风放一个月霉气。”
从两年缩短到一个月,姜玉春哪里有不依的,连连在周天海脸上亲了几口,才笑着穿鞋出去看丫头摆饭。周天海摸着脸笑着摇了摇头:“越来越孩子气了,哪像个大家闺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三天假期的都补上了,大家慢慢开,我要睡觉去了,明天要上班了~~大家别忘了留言啊~~啊啊啊~~长评优先送分啊啊啊~~
33、议事...
汤家、李家倒了,所有的盐商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两家之前负责的河南、山西、湖南三地引窝。另外汤总商被关进大牢,空下来的总商之位也让不少人眼热。盐运使李大人和七大总商商议过后,叫有意想要汤、李两家盐引的盐商都报上名来,等李大人审过之后再行分配。
周天海听到信后,独自在书房坐了半天,才回到内院,寻姜玉春说话。姜玉春正在屋里看思琴几人绣花,见周天海似乎有事要说,叫丫头们送了茶水、果子进来后,便都打发出去了。
周天海坐在榻上不知在琢磨什么,姜玉春站在一边打量他半天,直到周天海回过神来才不禁笑道:“什么事让你愁成这样?”周天海道:“汤家和李家的引窝过几天就要放出来了,我在犹豫要不要买一些回来,只是银子短了些。”姜玉春问道:“都是哪些地方的?”周天海说:“主要遍布在河南、山西、湖南三地。都是销盐大省,如果错过了,我觉得有些可惜。”
姜玉春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三个地方确实是让人眼热,只是…”周天海听见姜玉春把话头一顿,立马抬头看她:“只是什么?”
姜玉春想了想说道:“只是二爷来扬州不过才四年,虽说如今已经跻身于大盐商行列,但比起那些两代盐商或是坐了几十年行盐的人来说根基还是浅薄了些。另外这官盐生意,利虽大,但本钱也不少,各种税赋更不是小数目,二爷手里的钱基本上都在盐上周转着,如果要斥资再购引窝,只能从其他区域的官盐上挪钱过来,万一有个地方周转不开,势必会影响其他。二爷拿到安徽部分地区的引窝已经让汤家、李家感到不安,所以才会有纵火烧船之事。如果再争这三地的引窝,到时候会有更多人盯着的。二爷现在手里已经有湖广两地一些区域,又占了杭州大半个地界,刚又拿到安徽部分区域的盐引,依我说不如把手里的生意做稳了,积攒了实力再继续继续扩充。”
周天海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不赞成我买这三地的引窝?”
姜玉春笑道:“这不过这只是我的小想头,我一个妇人家没做过生意,只看了几本书,到底不如二爷走南闯北看的多、经历的多。我的话,二爷若是觉得有道理就多琢磨琢磨,若是觉得不实际就左耳进右耳出,不必在意。”
周天海思忖半晌,道:“其实我也有所顾虑,所以才一直没决定。今年刚斥巨资拿下安徽的部分引窝,这才走第二次船就出现有人试图纵火的事情,让我也不得不犹豫是否要继续扩充区域。”
姜玉春刚要开口,就听思琴进来回道:“二爷,留山打发个小丫头过来说:莫爷回来了,请二爷去说话。”周天海点了点头,起身刚要往外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身来说道:“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啊?”姜玉春闻言有些惊愕,她虽不是纯正的古代人,但对古代男女大防之事也有所耳闻,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虽然扬州这地儿比旁处开放些,不但允许女子出去踏青,甚至大姑娘小媳妇上茶馆听曲儿的都有不少,但她印象中“姜玉春”是没见男客的。
周天海见姜玉春有些迟疑,连忙解释道:“他虽为仆,但这么多年跟着我,为我出谋划策、似乎奔波,我早已把他当兄弟看待了。这会儿叫你跟着我去不为别的,一起去商议下引窝及总商之位的事,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索性跟我去听听莫少青带回来的消息,看有好主意没有。”
姜玉春摇头笑道:“我才不要去,我又不懂做生意,等出错了主意将来你赖我头上。再者说,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难道心里没个成算,非要听我的才行?”周天海道:“这不旁观者清嘛,也不是说非要你帮着出主意,只让你帮着听听罢了。”
姜玉春听了仍然有些犹豫,周天海笑着过来拉住她手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平时处理家里的事不也见那些管事的嘛?他其实也算是咱家买下来的人,你就当他是管事的来回话就成了。我们商人之家,没你们官家那么多规矩,你若是怕见人,我叫人把那纱屏拿出来挡上可好?”姜玉春本不是正经古代人,本来就没有那些封建思想,见周天海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外屋的郭嬷嬷、杜妈妈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赞同。虽说姜玉春处理家事也见管事的,但那都是隔着窗户回话,哪有这样直愣愣地同屋说事的。可是两个主子已经说定了,她们身为下人也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紧紧地一左一右跟着,又要带思琴、玉棋两个大丫头随身伺候着。
姜玉春见这阵势不禁笑了,想要说不带,又见郭嬷嬷面色不豫,只得算了。转身同周天海并肩往外走,周天海回头见郭嬷嬷等人隔着几步跟着,便在姜玉春耳边轻声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顶守规矩的,每次走路你都和我并肩走。”姜玉春撇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是怕你一个人走道没人说话寂寞,好心好意跟你一起走。若是不乐意我这就回去。”说着作势就要停住脚步,周天海连忙扯着她袖子叫嚷道:“别介!别介!这不闹着玩的嘛,咱不带生气的。”姜玉春听了嗔了他一眼,这才罢了。
周天海被这一眼看的浑身酥麻,不由地有些怔住,越发觉得妻子的一笑一颦、或嗔或喜都像是能勾着自己魂儿一样,总是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随她喜而喜,随她忧而忧。在他之前离家的一个月里,每当静下来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姜玉春的身影,只要想起她甜甜地笑靥,就觉得心里很踏实,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姜玉春见周天海一面走路一面看着自己傻傻地笑,忍不住拿起帕子掩口一笑。周天海看着姜玉春亮晶晶地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身上顿时酥酥痒痒地,说不出的感觉。姜玉春看出他的异样,脸色红了红,故意慢了几步等思琴几人上来,不再去看他。
前院当值的婆子们听说二奶奶要过来,早把小厮们打发了,叫他们远远地避开,不许冲撞着。等到了周天海的书房,郭嬷嬷又叫人取了纱屏来,叫姜玉春坐在里头,丫头们也都隔着屏风站着,这才满意了。
莫少青领了信,进了书房,一抬头恍惚瞧见有几个插金带银、身穿红绿衣裙的人在屏风后头,不由地唬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来。周天海在主位坐了,笑着说道:“刚才在里头正好和二奶奶说起河南、山西、湖南三地盐引之事。二奶奶说我应该先安徽坐稳再考虑扩充之事,你怎么看?”
莫少青听着话里的意思,猜度屏风后头坐的人应该是二奶奶,连忙请了安,方才回道:“少青觉得二奶奶说的有道理。汤家之所以敢挑唆李家纵火烧我们的船,第一个是因为眼红安徽地域的盐引,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根基不稳,他敢对我们下手。”
周天海听他说的和姜玉春说的意思基本一致,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莫少青又说道:“如今正是走盐的时候,除了买盐要花银子,各种费用以及要交的税也是不少费用。二爷往年赚的银子今年基本上都投在了安徽这块,又刚买了李家的园子,手头上能用的闲钱也就一二十万两银子。在这个时候如果盲目抢购河南等地引窝,一旦出现银钱不足的情况,不但新的生意没办法开拓,反而到手的安徽这块地盘都容易被他人趁虚而入。虽说引窝是固定的,是盐商的特权,但只要我们一遇到银两不足、无法支付税费的情况,官府会很轻易地将引窝收回,转卖他人。再者说,二爷这次在安徽的引窝上斥下巨资,一时半会抽不回钱,如果再买河南等地的引窝,负担就太大了。我的想法是,这些地方的引窝可以买,但如果要买就选一些地段好的小县镇,不自己亲自运盐,而是转卖给那些没有引窝的商人。等二爷银钱充裕了,再收回来自己做。”
“你和二奶奶想法差不离,那就按你说的,选几个运输便利县镇,先把引窝买下来,尽量不惹眼。”周天海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还有件事,你说这次的总商之位,我有没有机会博一博?”
莫少青道:“有道是有,不过我还是认为依照二爷目前的实力还做不稳总商之位。”周天海挑眉道:“我何尝不知,但如果能寻得李大人的支持,我就会比旁人多几分胜算。你要知道这总商之位讲究个子承父业,这空缺不是那么容易有的,除非像汤家这种情形才有机会另选总商,其他时候我们也捞不着这个便宜。”
莫少青笑道:“难道二爷忘了,张总商可是没儿子的,如今都五十开外的,想必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周天海道:“他不是早就过继了个儿子?听说如今已经十来岁了。”莫少青道:“那个儿子平常也不出来,总闷在家里头。上个月在吴爷那我见了一回,一说话先脸红,和大姑娘似的,人又不太机灵。将来即使继承了总商之位怕也是坐不稳的。而张总商如今已显老态,又时常多病,估摸着能撑个三年五载就算好的了。二爷不如在这几年内养精蓄锐,积攒实力,笼络人脉,到时去争张家的总商之位。如今这个叫那几个大盐商争抢去,他们彼此暗中算计,我们才好渔翁得利。”
姜玉春在屏风后头听了莫少青的分析,心里暗服,觉得他是个有眼界的,不贪图眼前的小利,反而看得长远,不由地赞许地点了点头。周天海也点头笑道:“我倒忘了他,无论什么时候要争这个总商之位,人脉都是最重要的。我想不如多联络一些同乡,遇事也好互相帮衬一些。”
莫少青忙说:“索性就拿这次买回来的引窝做引子,卖给没有固定引窝的安徽商人,二爷好趁机把他们笼络到自己名下,壮大自己的势力。”姜玉春听了心里一动,开口说道:“既然这么着,二爷何不建立一个安徽会馆,借着同乡联络情谊之名把在扬州做官盐生意的徽商联合起来,建立自己的势力。不管是有头有脸的巨商还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只要是同乡,走可以进去一坐。来的人多了,带来的消息就多,到时候二爷不用专门派人出去打听,这扬州城内的大小事就能了如指掌。”
此时虽然有会馆的概念,但还没有兴盛起来,仅在京城有那么三五家。在姜玉春对会馆的隐约印象只停留在联络同乡之谊、应对同行竞争这块,周天海对这个倒是十分感兴趣,同莫少青探讨起来。
姜玉春听的哈欠连天,见两个人说个没完,立马起身要回后院。周天海这边还有事没办完,只得让她先回去。莫少青见姜玉春要出来,连忙低着头侧在一边,听着脚步声跨出门去才抬起头来。这时跟在姜玉春身后的一少女忽的回过头来,正好和莫少青双目对视,那少女羞的脸一红,低下头连忙快步跟了出去,只留莫少青站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丫头大了也要考虑终身大事了,为了她我都把二奶奶请到前院了,不容易啊~~生意上的事自此会告一段落,咱这毕竟是言情小说,说太多盐引的事怕大家腻歪,下章咱继续过咱的日子,斗斗小妾,让莫少青帮着二爷折腾外面的事吧。
34、姜玉春的三年计划...
主仆几人回了屋子,做些针线闲话家常。姜玉春看着坐在炕上绣荷包的两个大丫头,心里一动,回头悄悄和郭嬷嬷笑道:“刚才听那莫少青说话条理清楚、头脑灵敏,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隔着屏风瞧不清模样,不知长的如何。”郭嬷嬷道:“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说是个秀色夺人的俊朗后生呢。”
姜玉春一听秀色夺人,不禁有些懊恼,连声说道:“既然这么着我刚才应该看两眼才是,嬷嬷非得叫人隔上屏风,看也看不真切、瞅也瞅不清楚的,我瞪了半天眼也没瞧见莫少青的模样。”
郭嬷嬷听了脸上变了神色,连忙拿手握她嘴道:“我的二奶奶,这话也是混说的。你是内宅的奶奶,哪能随便瞧男人的。”姜玉春一偏头避过她的手,转头笑道:“哎呦,哪有那么大的规矩。那莫少青在外头虽然被人称一句莫爷,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的人,倒不用像避讳外人一般。今日我到前院也二爷发了话的,偏您老人家还叫人搬了个屏风来,叫我在后头坐的好生不自在。你看扬州城内那些奶奶,哪个没抛头露面过,就连未出阁的少女到了春天也成群结队去郊外看花,去茶馆喝茶听戏,就您这么大的规矩。”
郭嬷嬷听了不以为然:“二奶奶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哪能和她们一样。”站在门口的柳儿听了忽然笑道:“我想起一件趣事:那日二爷跟前的留山找人传话,正好我得闲过去了。他回完事说街上流传一首诗,是打趣扬州小姐出门游玩的事的,我听了有趣就记下来了,”
姜玉春听了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忙笑道:“快念念!”柳儿先笑了一回,然后才说道:“扬州女儿忒风流,每到花朝镇日游,手弄白团不掩面,生来哪管见人羞。”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郭嬷嬷、杜妈妈连声说那些小姐没规矩,倒是姜玉春赞道:“这样活的才有趣,整日拘在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
郭嬷嬷听这话越发不像,忙说道:“快别混说了,今日出去半日回来倒疯魔了。”姜玉春道:“倒不是疯魔了,只是见那莫少青让我想起一桩子事来。这莫少青说到底也算是我们家的人,学问样貌都好,办事也不差,你看看二爷遇到大事还要找他商议呢,可见是个能干的。我估摸着他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中人.”
话音刚落,玉棋手里的针线不由地顿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姜玉春倒没看她们这边,径自问郭嬷嬷:“你说给他说个什么样的人合适?”郭嬷嬷沉吟了片刻,说道:“纵使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毕竟卖身为奴,又无父母,高门大户攀不上,小门小户也未必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姜玉春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些人有什么眼界,养出的女儿也畏手畏脚的,连我都瞧不上,何况在外头行走那么多年的爷们。真叫他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媳妇,我都觉得亏了他。依我说,我们家里的几个丫头就很好,生的齐整、性子又好,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又会针线又会管家,哪是那些小门小户的闺女能比的上的?回头叫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丫头都去瞧瞧,看有相中他的不?”
话音刚落,思琴、玉棋两个忍不住红着脸从炕上跳了下来,嘴里嚷嚷道:“二奶奶说闲话怎么扯到我们姐妹头上,听了好没意思的。”说着抱着针线撩起帘子都跑了出去。姜玉春指着她们的背影和郭嬷嬷、杜妈妈两人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我还没说完呢就都跑了。”杜妈妈笑道:“这事不怪她们,哪有二奶奶这么说笑的,她们毕竟是姑娘家,脸皮都薄着呢。”
郭嬷嬷笑着没接茬,使了个眼色给站在内室门口的柳儿,柳儿伶俐,连忙将帘子放下,自己到外头去守着。
郭嬷嬷收了笑意,正色问道:“老奴斗胆问一句:二奶奶对这四个丫头怎么想的?”姜玉春见她问的严肃,也不好意思玩笑,认真说道:“他们四个都是可靠的人,这么些年伺候我也都尽心尽力。眼瞅着她们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我想着该帮她们寻个可以依靠终生的人才是。”
杜妈妈听了点头道:“二奶奶说的极是。说起来府里能放出去的丫头有不少:我们屋的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大丫头,李姨娘屋的冰梅、兰枝、妙竹三个大丫头,王姨娘屋里的春桃、夏菡、红叶三个大丫头都差不多都快到了岁数了,这一两年就得放出去了,倒是张姨娘屋里的三个小上几岁,还能留两年。二奶奶不如借着要搬家的由头,再买进府一批丫头,好好调、教调、教,各屋里都放上几个,等将来这些大丫头嫁人了,好有人补缺。”
郭嬷嬷窥姜玉春脸色慢慢说道:“若是一气放出去恐怕二奶奶一时不适应,倒要慢慢来才是。只是二奶奶有没有想好将谁留在身边?”姜玉春一时没听懂,看了郭嬷嬷一眼:“什么将谁留身边?”
郭嬷嬷见姜玉春一脸茫然神情,就知道她压根没琢磨过这事,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四个丫头里头总得留下一、两个的,等二奶奶有了身子以后好放到二爷身边替二奶奶笼络住二爷,免得让那几个妾室趁虚作怪。”
姜玉春一愣,心里五味杂陈,半天不能言语。郭嬷嬷继续说道:“到时候也不用急着开脸,只当通房丫头,还在屋里伺候着,等将来有了身子再封为姨娘。”
姜玉春听郭嬷嬷说的理所当然,不由地心里发酸,勉强笑道:“若她们真跟了二爷,那便是和我争抢丈夫的女人。在我眼里,她们和李氏、张氏、王氏不再有区别。若是有一天我需要靠别的女人用身体帮我笼络丈夫,那这个丈夫我宁愿不要。”
郭嬷嬷闻言不禁脸色煞白,在她听来这个言论比刚才要看成年男人长相还要大逆不道。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明白从小规规矩矩地小姐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姜玉春起身,慢慢走到窗边,隔着纱窗看外头绿茵茵地树枝缓缓地说道:“郭嬷嬷,我今儿给你透个话,我不会给二爷放什么人,就连李氏三人,总有一天我也会将她们打发出去。嬷嬷要是不想看到我和思琴、玉棋几个主仆从翻脸成仇人,就歇了这念头吧。”
郭嬷嬷听了满脸震惊,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可是这犯了七出之条啊!”姜玉春看着窗外,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地笑:“自从那次小产以后,我便给了自己一个三年期限:用三年时间让二爷心里只有我的存在,再也看不见别人的身影。三年之后,如果二爷愿意为了我放弃别的女人,我就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若是到时二爷仍然希望妻妾成群,那我自愿下堂。”
“二奶奶,这话可不是混说的!”杜妈妈听了连忙打断,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屋里说说就行了,可莫说给旁人听,这传出去可是有碍妇德的。”
姜玉春摇了摇头笑道:“我也只会和你们两个说说,旁人也听不到我心里头的话。我知道嬷嬷和妈妈疼我,事事替我着想,就怕我一处做的不周全被人说了闲话。可这件事情我心里已经定了,你们若是疼我,就帮着思琴几个丫头找个好夫婿,将来我若真是有下堂的一天,身边也好有个帮衬我的人。”
杜妈妈听了忍不住红了眼,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道:“二奶奶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我看着二爷最近对二奶奶很上心。自从二奶奶小产以后,二爷就再没去过那几个人的屋子,平日见了也没甚么好脸色。说不定不到三年,二爷就不记得这几个人了呢。”姜玉春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只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郭嬷嬷一直没言语,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是看着二奶奶长大的,听刚才二奶奶说那番话着实心疼。不管是自愿下堂还是被夫家休离,总归是不好的结果,难道要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老终生?”
姜玉春转过头看着郭嬷嬷认真地说:“孤老终生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总好过和一群女人抢丈夫。”郭嬷嬷摇头说:“你呀,不知拧了哪根筋,怎么也说不通。既然你主意定了,那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二爷的心笼络住才是,不要时不时地耍小性子跟二爷赌气。另外把姨娘撵出去的事也急不得,不说别的,光夫人那关就过不了。二爷、二奶奶虽在扬州生活,但过年时候总是要回安徽老家去住两个来月的。若是发现二爷身边一个妾室都没有,少不得会借此拿捏二奶奶,往二爷身边塞人。”
姜玉春想了一想,才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李嫣红已经犯了二爷的大忌,按照二爷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她打发出去的。我想着既然二爷明摆着不会再宠幸她,索性留她在家里,一来占着妾室的名分,二来是因为张雪雁对李嫣红看不过眼,三番两次去找茬,偏生她又不如李氏聪明,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丢人现眼。张氏一次两次这样也就罢了,日子久了,再美丽的黄莺也会变成丑陋的乌鸦,不必我们动手,她自己就会让二爷生了厌恶之心。只有那王秋华看着老实,但老实的让我心惊,我倒真想把她打发出去。只是她不出头不冒尖,又不往二爷跟前凑,说话做事都卡的刚刚好,既不到让人夸奖的份又不会让人挑了不是,我想打发她都找不出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