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源赫倏的扳过彦水水的身子,让她绝望的目光对上自己暴怒的脸庞,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彦少卿已经死了五天了,现在已经是五天之后。”

可惜眼中的这副容颜,没有了添香楼遇见时的那抹傲然的气息,也没有马背的洒落,甚至都没有倒在彦少卿身旁的哀怨,她的目光呆滞无神,面容憔悴,除了那不断涌现出的泪水外,她一张脸上再也找不到一点的生机。

南源赫懊恼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愤恨的转身离开,他怕自己压抑不住的会掐断那纤细的脖子。

直到南源赫的身影已经远去,彦水水幽幽的坐起身,打量了四周一番,瘦弱的身子慢慢的滑下床,走到了桌子旁,伸手握住杯子,一个用力,刹那手中鲜血滴落。

杯子被捏碎,尖锐的瓷片划破了掌心,可惜彦水水如同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又慢慢的躺回床上,悄然的拿起手中的瓷片,顺着白皙的手腕深深的划了下去。

血喷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白色的床单,冷眼看了一下手上的汩汩流血的伤口,彦水水干涸的嘴角微微的扬起,凄楚的笑了起来,闭上眼,大哥,你一定要等我。

南源赫挫败的徘徊在院子里,随后见太医匆匆跑了过来,这才沉声道:“她已经醒了,去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医跟随着南源赫的步子往屋子里走去。

推开门,远远的看她如刚刚离开一般,静静的躺在了床上,南源赫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桌上破碎的瓷片上,点点殷红的血迹滴落在桌上地上,一直绵延到床边。

脸瞬间诡变的阴鹜,南源赫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掀开被子,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将她的身子包围起来。

“给她止血,若是死了,你们一同陪葬。”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南源赫愤恨的握紧拳头,她竟然再次寻死,好,既然她这么的想死,那他就偏偏要让她活着,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为了他而活着。

“是。”太医不敢再停留,立刻跑上前来为彦水水医治。

夜色无边的洒落进屋子里,彦水水再次悠然的醒来,她怎么还没有死?大哥会不会等急了,手一动,这才发现了异样,头无力的转了过来,彦水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布巾捆绑在床柱上。

彦水水冷然的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阻止她去找大哥了吗?闭上眼,彦水水慢慢的用力,准备挣脱束缚,才发觉自己竟然虚弱的没有了一点力气,于是她本能的开始扭转着手腕,丝毫不在意刚刚才被包扎的伤口再一次的破裂,而血也一点点的浸透了雪白的纱布。

门口,南源赫冷眼看着挣扎的彦水水,握着珠钗的手紧紧的用力,恨不能折断手中的珠钗,折断她和彦少卿的感情,可最终却选择无力的走了进去。

“还想死吗?”冷酷的嗓音再次响起,南源赫如鹰阜般的眸子紧紧的瞅出她的容颜,冷寒中是满满的愤慨和嘲讽,可只有他才明白心头那一闪而过的苦涩是为了什么。

彦水水依旧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呆滞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似乎根本不曾听见他的声音一般。

深吸了一口气,南源赫压抑下愤怒的狂燥,将手中的珠钗自她眼前划过。

终于,彦水水的目光有了波动,失神的凝望着他手中带血的珠钗。

“这一生,别无所求,唯一的希望就是可以..亲手替你绾起..绾起青丝。”彦少卿的话瞬间响彻在耳边,彦水水目光无神的流转,停止的泪水再次的落下,她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眼泪,似乎要把这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尽了一般。

她的泪水深深的痛了南源赫的眼睛,目光阴郁,南源赫愤恨地走到了床前,一手粗鲁的擦去彦水水挂在脸上的泪珠,冷声道:“你若是敢再落下一滴泪,我立刻折断这珠钗。”

彦水水呆滞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淡漠的瞄了一眼坐在床沿上的南源赫,随即又无声的漂移开,依旧怔怔的停留在他手中的珠钗上,只是红肿的眼中不再有泪,而是换上了哀莫的空洞。

可这时候南源赫才发现,她停止了哭泣,连最后的生机也失去了,冷漠的没有一丝的神采,只是失了灵魂的身子淡漠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唯一的注意力就是自己手中的碧绿珠钗,似乎这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唯一生存下去的理由。

第七十九章

月荛王宫

“你说什么?”月敖倏的自椅子上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报信的士兵,面色阴鹜,目光冰冷,抓着士兵的手上青筋暴露,压抑着狂燥的愤怒,阴狠的语气一字一字的重复道:“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是。”瑟缩了一下,士兵惊恐地看着狂怒的月敖,颤抖着嗓音道:“彦相战死沙场,尸体已经在运回锦官的路上。”

“战死沙场?”一瞬间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思绪都冻结了,战死沙场?月敖放声大笑着,骇人的目光里射出迫人的气势:“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少卿的能力如何,自己不知道吗?他的武功,他的谋略,月荛王朝十万大军跟随在他身后,又怎么会战死沙场?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狂放的笑容僵直在脸上,面色狰狞的紧绷着,阴骇的目光里是嗜血般的冰冷,月敖愤恨的收回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朝着门外厉声的吼道:“来人,把这个慌报军情的奴才拖出去斩了。”

“二皇子饶命,属下绝对没有半句谎言,这是铁将军让属下成交给二皇子的亲笔书函。”猛的想了起来,士兵颤抖着手慌乱的掏出怀抱里的信笺。

月敖刚刚的愤怒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信笺,忽然感觉到无比的寒冷慢慢的笼罩在全身,伸出的手竟然颤抖的不敢去接士兵递过来的信笺,他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对了,水水呢?

想到此,月敖一把拿过信笺迅速的拆开,慢慢的,他的面色一点一点的阴暗下来,这怎么可能?

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月敖冷然的僵直了身子,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一般,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的神色。

雪白的信笺上,赫然而现的黑色字体一点点的击溃了月敖心中仅存的希望,将无边的寒冷袭来,慢慢的冻结凝固了他浑身的血液,身子的知觉消失了,意识也随着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月敖愤慨的闭上眼,想要逃避,可一切都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铁忠竟然在信里说是水水联合不知名的敌人,设计害死了少卿,这怎么可能?她为了少卿,可以在悠然院里忍受非人的折磨,为了少卿,可以抛下世俗的一切,追着他的身影去了边关,可她怎么会连同敌军害死了少卿,难道她真的只是在利用他们的感情吗?

月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思考,可脑海中的脉络却慢慢的清晰开来,江南一行,确实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才会有黑风林凶险的一幕。

暗夜中,那危机的一刻,是水水替自己挡了一箭,可那本该射中水水的箭羽却又莫名其妙的被另一只箭羽射了下来。

所有的怀疑在一瞬间清晰开来,月敖只感觉全身的精力被抽尽了,水水的一身武功,她敏锐的洞察力,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布置好的计谋,只等着少卿和自己上钩吗?

少了少卿,月荛王朝如同少了左膀右臂,难道这就是他们的阴谋,这就是水水最真实的一切?

手里信笺被紧紧的揪成了一团,月敖神色复杂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瞬间被散去了所有的力量,勉强支撑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那个和他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兄弟,那个一心为了月荛为了他的少卿就这样在沙场上裹尸回来了。

还有水水,他们曾经用真心来照顾疼惜的人,竟然会是伤害他们最深的那一个,为什么会这样?她的隐匿在面容下的痛苦,她偶然出现的温柔,难道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象,迷惑他们的假象吗?

不!月敖迅速的否定了自己心头的想法,不会的,水水不是的,可这时,他却连说服自己的力气都失去了。

“二皇子。”跪在地上的士兵,惊悚的目光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月敖,却不知道自己的命到底保住了没有。

“滚。”低低的对着一旁的兵士吼了一句,月敖颓废的滑坐在地上,心中早已经乱的没有了头绪,一切都乱了,少卿,水水,为什么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孟玄澈步履匆忙的赶进了皇宫,已顾不得深夜的宫禁,直接闯进了月敖的寝宫。

“公子。”屋子里一片黑暗,孟玄澈低低的喊了声。

“玄澈,你来了。”月敖沙哑的声音里承受不住的颓败,高大的身子幽幽的自角落里站了起来,落魄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的寂寥,似乎压抑着不能承受的痛苦。

“公子,我已经请了皇命,明日一早奔赴边关。”孟玄澈喉头哽咽,压抑着悲痛的情绪。

“你也要去了。”月敖淡淡的说着,闭上眼,却是和少卿相处的一幕幕,转眼间,却已经是天涯永隔。

“公子,战事即发,少卿已经走了,玄澈身为将军,本不该贪图儿女情长,为了和灵儿多处些日子,才……”孟玄澈话语哽咽的沙哑,冷寒的脸庞上一片肃穆的哀伤,“否则又怎么会让少卿独自去沙场。”

话音刚落,孟玄澈迅速的转过头,目光悠远,眼眶泛红,却已经含着泪水,幽静的面容中含着伤痛和对少卿的愧疚。

万语千言此刻却只能化为悠长的一声叹息,月敖静静的开口,淡定的面容上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语气低落中依稀可以察觉出他浓浓的悲痛。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少卿是为了我而去战场的,是为了月荛王朝而去的,同样也是我将水水带回了彦府,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是因我而起。”

不愿意去相信她会是背叛他们的人,可一切却这样清晰的摆在了眼前,当少卿的尸骨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而她却和神秘的敌将消失在众将士的眼前。

听到彦水水的名字,孟玄澈身子倏的怔了一下,他同样在第一时间收到了铁忠带回的信笺,铁忠跟了他十年,而他可以安心的在锦官城,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边关有铁忠在,所以他才安心。

可铁忠的信中却清楚的将事情的始末记载下来,水水竟然会是叛徒,竟然是害死少卿的凶手,孟玄澈同样茫然了,心中已是矛盾万分。

察觉到孟玄澈矛盾的神色,月敖冷静的开口道:“以少卿的身手,普天之下,想以一剑打败他断不容易。”

“是。”孟玄澈肯定的应了声,少卿的功夫他见识过,早已经到了炉火纯肯的地步。

听到孟玄澈肯定的话,月敖脸上闪过悲痛的神色,原来一切都是他在骗自己,凝重的气息压抑在心中,让月敖痛苦的不能喘息,双眼中早己经落满了哀伤,低声继续道:“尤其那一剑还是从背后刺进的,狭路相逢,即使少卿失手,也不会后背中剑,除非是有人从身后偷袭。”

一字一字慢慢的自月敖冰冷的双唇中吐露出来,那样冰冷的容颜,那偶然出现的笑容,那誓言要护卫自己的安全,那黑风林里决绝的面容,难道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今日的结果,她的心难道真的如同她的面色一般的阴寒吗?又或者她更本无心,所以才不会感觉到痛!

“公子,不论如何,我也亲自去战场上。”孟玄澈哀伤的目光中一片的坚决,他要亲自去查清楚少卿的死因,他不能让他白白的牺牲在战场上。

“玄澈,和日照的战事没有这么快,还是等少卿入土为安后,再去沙场吧。”月敖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黯淡的目光里纠缠着太多太多复杂的因素,包含着对少卿的死亡悲痛,包含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背叛,包含着对这牢不可破的深宫大院的无奈。

“是。”沉默半晌后,孟玄澈点了点头,随后道:“公子,玄澈先回去了,有些事情还需要布置。”

月敖冷眼看着夜色中孟玄澈伟岸的身影,为了月荛王朝到底要牺牲多少的人,这一切才会平静下来,难道扩充版图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牺牲亲生儿子的幸福,可以牺牲少卿这样的栋梁之才。

月敖沉寂了许久,这才无力的跨出步子往上书房走去,有些事情,看来他要找父皇去问清楚。

“二殿下,皇上这会怕一睡下了吧。”德喜见月敖面色阴郁的走出大殿,立刻曲身上前。

“德喜,连夜出宫,通知钱尚书,说本殿下,今夜会拜访。”月敖步子略微停顿下来,交代了一下,随即又向上书房急急的走去。

伫立在门口,屋子里发出明亮的光线,看来父皇也知晓了,月敖深深的呼吸一声,无言地看着紧闭的雕花木门,这一道厚重的木门,似乎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隔离了他们曾经的父子亲情。

“进来。”月荆霄沉声道,当收到百八里加急时,他的震惊和伤痛绝对不比敖儿少,少卿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丞相,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乃是经世济国之才,可竟然战死在沙场中,难道真的是天妒英雄?

听到父皇低沉的嗓音,月敖敛了敛波动的神思,这才缓慢的推门走了进去。

诺大的上书房只有父皇一人端坐在龙椅上,应衬着摇曳的烛光,这一刻,月敖清楚的明白了孤家寡人的深切涵义。

“儿臣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节一应具权,月敖恭敬的姿态中蕴涵着疏离的陌生,他不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臣子,月荛王朝的臣子来参拜他。

“起来吧。”语气中有些无力,月荆霄清楚的明白这一切终究到来了,不过他从不后悔,因为身为一代帝王,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对月荛而言将是最大的益处。

“儿臣只有一事相求。”月敖站起身,望了一眼父皇,继续道:“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将鬼狱门交到儿臣手中。”

不愧是他看中的儿子,月荆霄目光里闪过赞赏之色,敖儿竟然知道自己秘密培养起来这个组织,“好,这也算是父皇对你的弥补,鬼狱门虽然门众仅有百人,不过却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虽然不及凤凰门的庞大,可却可以探得你想要的一切消息,今天父皇就将鬼狱门派交给敖儿,希望你善于利用,不要辜负了父皇一片苦心。”

月荆霄走了下来,转而往内殿走去,月敖也慢慢的跟随在他身后,只见月荆霄转动了木架上的机关,一个暗门瞬间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鬼狱门的一切资料,这是鬼狱门派,从这一刻起,你就是鬼狱门的主人,即使是要刺杀父皇,鬼狱门依旧会执行的。”月荆霄将从暗阁里拿出来的资料放进了月敖手中。

可惜他没有告诉月敖,鬼狱门并不是他亲手创立的,而是每一代月荛王朝的帝王都会接手鬼狱门,利用这个阴暗处的精英组织,却执行一些见不的光的任务,而鬼狱门的交接,在另一方面也就意味着皇权的交接。

“儿臣叩谢父皇。”月敖将鬼狱门牌收了起来,却将资料还回了月荆霄手中。“儿臣只是用利用他们去探察一些事情罢了,而无须将整个组织移交到儿臣手里。”

月敖只是利用鬼狱门却查清楚少卿的真正死因,却查清楚水水的真正身份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若不出意外,月敖可以肯定此刻她应该在日照王宫中。

“好吧,敖儿就去吧.”月荆霄沉思片刻随即答应的点了点头,时机还未到,所以也不需要急在这一时。

“皇上,该歇息了。”见皇上寂寥的身影伫立在窗旁,随后走进来的太监总官鄂达关切的道。

“鄂达,你跟在朕身后也快四十年了吧.”月荆霄叹息一声,失去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份常人的烦扰。

“皇上,老奴跟随皇上的确四十年了.”鄂达不明白一向威严的皇上,今日为何有着苍老无力的一面。

“可惜朕的身子也拖不了几年了。”月荆霄垂下目光,自从发觉中毒以后,他让鬼狱门的人访遍了天下的名医,可惜因为发现的太迟,毒早已经渗透到了骨血之中,回天乏术,所以月荆霄这才明白自己身边有着奸细。

随后让鬼狱门不动声色的调查,才查出了慧贵妃进宫的意图,可惜敌人似乎苦心经营了许久,而且一直都蠢蠢未动,这样让月荆霄更加的担忧,怕是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而少卿却是第一个死在了这场风雨中的人。

第八十章

钱府,灯火明亮的大厅里,有人影在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钱正不安的在大厅里徘徊,连夜德喜公公来传信,说二皇子无论多晚都会过府一趟,钱正心里便隐隐的不安起来,宫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爷,二公子来了。”守在门口的管家将月敖引进了大厅。

“臣钱正叩见二公子。”

“起来,无须多礼。”月敖平淡的开口,肃穆的面容上失去了往日里的勃发,而多了份凝重的深沉。

可看在钱正眼中,更多却是心惊,那夜自彦府离开,可半路上却被彦管家给拦了下来,秘密的将彦相的书函递进了马车里,信中彦相虽没有说什么,但只明确的交代了一点,不论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一定要支持二皇子。

而后楼西战事爆发,震惊了朝野,而彦相却被御封为主帅更让钱正吃惊,也明白了彦相信中的深意,看来彦相早已经知道自己要出征,所以才送来书函,让自己在朝中多和二皇子走近。

“二公子,不知道深夜来访,是否出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钱正屏退了下人,亲自为月敖斟上了茶水,一面恭敬的询问着,目光却流连在月敖肃穆的脸上。

“少卿战死在疆场中,尸体后天即可运回锦官。”

啪!一声清脆的破碎声清晰的响彻在寂静的夜色中,心猛然一震,钱正愣愣的抬起头,震惊的目光望向月敖哀痛的脸,脚下破碎的茶壶氤氲的冒着热气。

“彦相战死了,这怎可能?”浑身一颤,钱正不相信的摇头,彦相风华正茂,怎么可能沙场裹尸?

“钱尚书,已经确认了。”月敖沉痛的避开钱正探询的目光,随后幽幽地说道:“少卿去边关之前,曾告诉我朝中惟有钱尚书乃是心腹之人,可以永远的相信,月敖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苍白的神色还未从震惊中回复过来,钱正失神地看着正向自己抱拳鞠躬的月敖,猛然一个回神,连忙道:“二公子折煞微臣了。”

“钱尚书,日后月敖若是不在宫里,朝中之事还请钱尚书多多的尽心,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德喜。”月敖坚定的开口,神色里多了份决绝,他要亲自去边关一趟,他要去找到水水,亲自的向她问清楚少卿真正的死因。

“是,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钱正面色凛然的回答,目光坚定,神色坦然,平静之中却是对月荛王朝的满满忠心。

“只是不知道二公子要去何处?”钱正微微的迟疑,神思片刻,这才问道。

“月敖要去边关,或许十天半月就可以回来,或许要更久,所以朝中之事,钱尚书和诸位大臣要多费心了,尤其是当前,少卿已去,战事又已经爆发,朝纲必定会动乱不安,所以一切就拜托钱大人了.”

“才乃微臣份内之事,定当尽力而为之,而且这也是彦相生前所叮嘱,钱正万死不辞。”

提起彦少卿,二人神色皆一怔,面容里都有着压抑的悲伤,这个为了月荛王朝风雨相伴的人,如今却已经随风而逝,风萧萧兮易水寒,自古悲壮莫过如此。

从钱府出来,天已经微亮,月敖放慢了步子,悄然的行走在寂静无声的街市上,这样无人的拂晓中,他才完全的将自己悲痛的情绪释放出来,眼角已湿润,垂在白袍下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竟然真的舍下他们而去了,黄泉之路,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不知道来世他们是否还有缘做兄弟。

“公子,有人跟踪。”黑暗处,暗影闪身出来,在月敖身边低声的提醒道。

“无妨。”月敖淡然的摇头,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城郊的树林走去,从皇宫出来时,他已经放了暗号,所以此刻跟随在后的人,应该就是鬼狱门的使者。

幽暗的树林里,晨光似乎被隔离开来,只余下白色的雾气环绕在林间,苍白中月敖凛然的望着寂静的苍穹。

风刮在林梢,惊起早飞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低舞着,不时的嘶鸣几声,随后振翅向更高更远的苍穹飞了过去。

“都出来吧.”月敖冷声地道,寂静里,虽然只听见轻微的响动,可月敖知晓潜伏在锦官城中所有鬼狱门的人已经到了。

“属下拜见主子。”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清一色的黑布面纱,只余下一双双空洞到麻木的眼睛流露在外。

月敖扬起了手中的鬼狱门牌,随后才转过身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整齐的两排,十六个人,从气势中就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身手绝对都是江湖里的佼佼者,看来父皇确实是下了一番的功夫,才培养出这些鬼狱门的精英。

“立刻前往日照王朝,不惜一切的代价查处彦水水的下落.”月敖冷寂的开口,白色的雾气弥漫在他的四周,虚幻的面容中是捉摸不透的平静,那样平和的神色却又让人感觉到胆战。

“是,属下等人立即去.”众人低沉的回应了一声,随后齐刷刷的消失在幽静的树林里,如同不曾来过一般。

当月敖安排好一切事宜后,这才疲惫的回到了皇宫。

一抬头却见塔莎面色阴郁的紧盯着自己,漆黑的眼中压抑着勃发而起的愤怒。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塔莎面色阴沉地看着缓缓走进的月敖,隐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匕首,只要他再近一步,她就可以为父皇和母后报仇了。

“你知道了。”对于这个仅限于名誉上的妃子,月敖心存愧疚,却也无可奈何,虽然已命令宫中戒严攻打楼西的事情,可看来她还是知道了。

“我已经如你们的要求嫁来和亲,为什么还有发兵?为什么还要攻打楼西?为什么?”塔莎一点点的走近,神色阴鹜的骇人,愤恨的与语气里是深深的仇恨。

“为什么?”月敖神色有些恍惚,他若是知道为什么,少卿就不会战死沙场了。

“血债血偿!”塔莎冰冷的说着,随即快速的扬起手中的匕首,对着月敖的胸口狠狠的扎了下去,疯狂中却是压抑的仇恨。

“公子。”暗影低呼一声,一手快速的拍向塔莎行刺的手臂。

当啷一声脆响,匕首被震落到地上,塔莎失神地看着不躲不闪的月敖,一夜将所有的愤怒都化为滚滚的泪水滑落下来。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懦弱?为什么她无法为死去的父皇和母后报仇,那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哀怨的目光里染上了决绝,塔莎失落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随手捡起匕首猛的划向自己的脖子上。

匕首落地后再次发出当啷的脆响,月敖看着悲痛欲绝的塔莎,曾经他对她是满满的愧疚,可当少卿死在了沙场后,他对她却又多了份仇恨,虽然自己知道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月敖心中却依旧存有了芥蒂。

说出口的话语也冰冷许多,“回你的院子。”看见她,如同看到了少卿死去的一幕,月敖冷然的自塔莎身边走过,随后示意站在一旁的德喜将她送回秋栖院。

“我不走,不杀了你,我绝不走。”塔莎哭喊着,愤恨的目光紧紧的看向月敖冷然无情的面孔,楼西,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上,如今想必已是满目的创痍,哀鸿遍野,而她慈爱的父皇和母后,此刻又在何处?

“德喜,送她回去。”月敖无力的挥挥手,他也只是个血肉之身,少卿和水水的变故早已经让他承受不住,又何来多余的精力应付塔莎的痛苦,虽然他明白那是因自己而起的痛苦,可这时候,他好累,好累,只要闭上眼,水水的面容就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纠缠着他没一寸的肌肤。

德喜明白自己主子的烦扰,随即强行的将塔莎拖出了宫殿。

“放肆,居然这样对待二皇妃.”一声娇柔的呵责声传来,慧贵妃愤怒地看着被德喜和另外一个公公拖着的塔莎。

“奴才叩见慧贵妃。”

“塔莎,这是怎么了?”不曾看地上跪下的德喜,慧贵妃轻柔的走了过来,疼惜的目光看向塔莎,关切的拉起她冰冷的手,“怎么哭成这样了,有什么事情告诉母妃。”

哽咽的咽下泪水,塔莎看着慧贵妃慈祥的面容,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后,瞬间泪滚滚落下,哀怨的神色凄楚的映在了慧贵妃的眼中。

“好了,回我的慧如宫再说吧。”慧贵妃轻轻的搂着塔莎的胳膊,将她带向了自己的寝宫,柔和的目光里显露出诡异的色彩,看来真的是老天有眼,才会让塔莎嫁到了月荛来,看来皇宫喋血的一幕就要近了。

“你说什么?攻打了楼西?”慧贵妃震惊的站起身来,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和镇定,随后不安地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塔莎,疼惜的将她颤抖的身子楼在了怀中。

“好了,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慧贵妃安抚着拍打的塔莎的肩膀,低垂下的目光里隐藏起算计的阴狠,红颜祸水,看来一点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