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绝不后悔!”段慈一字一字地答道。
我哑然而笑,这位段三公子还真是痴得可以,倘若结果终是要嫁他,纵然不能给予他爱,也定不负他就是了。
一阵斜风夹着冷雨扑窗而入,直洒了我们两个一人一头雨珠儿,我的发丝被贴在了脸上,却见段慈轻轻地抬起手,慢慢地向着我的脸庞伸过来。知道他是情之所至,想替我将头发捋向耳后,我垂了垂眼睫,没有闪避。
两人的话都已说得如此明白了,就似签订了一份无字契约,我押的是对家人一个交待,他押的是对我的一片真心,而契约的标的就是即将到来的这桩婚姻,几近成真。
眼看着他微颤的指尖渐渐地接近了我的脸颊,我心中一声轻叹,仿佛溺水之人最终放弃了手中最后的一根小小浮木,自此将自己沉入了再难浮起的千尺深潭。于是微阖了眸,等着那溺亡一刹的来临。
不知哪里传来了“扑”地一声轻响,段慈的指尖便在距我面颊仅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就那么僵在半空。我想他大概还在心里头挣扎,于是静静地等着他。然而此时这水榭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地撞开,未待我反应过来,面前便已多了一人。
狂暴的气场,愤怒的身躯,凌厉的目光——从天而降的煞神田幽宇一把抓住段慈的前襟将他揪得双脚离了地,而段慈的手仍然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我这才明白方才并不是他因害羞而停止了动作,却是田幽宇在窗外看到了要发生的事,先飞出一粒小石子打中了他的穴道制止了他。
田幽宇暴怒地瞪着段慈,咬着牙道:“你敢碰我的女人?!我今日便废了你!”
段慈被他抓着脖领揪在半空,脸因喘不上气而憋得通红,费力地道:“岳小姐——并未嫁你——如何便是你的女人!”
田幽宇更是恼怒万分,就那么揪着段慈跨至窗前,将他的上半身狠狠压出窗外,恶声道:“小子!你可知私约田某的女人出来会有何下场?”
我上前扯住他的胳膊,冷声道:“放开他。”
田幽宇转过脸来眯起眼睛盯着我,钢牙锉锉地一字一句道:“你敢护着他?”
“你若有话,放开他再说。堂堂一介武官,欺压不会武的文官,有什么可逞能的?”我不退避地迎住他几乎要将我一口吞掉的目光。
田幽宇恶狠狠地笑,咬牙道:“这天下本就是强者的天下,要怪便怪他老爹没有让他习武,做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丫头,你敢为他说话,可知后果是什么么?”
“后果?”我哧笑一声,“最好的后果便是你也一箭杀了我,只怕你没这胆量!”
此话一出,田幽宇立时便如一座爆发了的火山般剑眉倒竖面孔狰狞,他狠狠地瞪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丫头,别逼我!我敢不敢动他,你心里应当清楚得很!莫要用死来威胁我,你岳灵歌活着终将会是我田幽宇的妻!死了,也会葬在我田幽宇的坟里!你最好给我听清楚!”
望着他这副阎王罗刹般的神情,那段令我锥心刺骨的痛苦记忆再度复苏了——他说:“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得有多难看!”——箭光飞出血花四溅——好刺眼、好痛——堕崖、深渊、黑暗——永别——
我捂住心口颤抖着瞪着他,低声道:“田幽宇,你太霸道,太专横了——情感本就不是勉强便能解决的事,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恨你,只会让我远离你——”
田幽宇将段慈拎起扔在地上,段慈才要开口,便被他飞起一脚踏在胸前,正点住了哑穴,他不理他,只转而向我慢慢走过来,脸色阴沉而暴戾,狠狠地道:“我不介意你恨我,因为我有自信能让你慢慢回心转意,心甘情愿跟我一辈子!姓段的连你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若你遇到危险,他如何能救得了你?!这种没用的男人要他何用?!”
我看见倒在地上的段慈满脸的屈辱,鼻翼因愤怒而不断地翕张。我冷声向着田幽宇道:“若我遇到危险而不能被救,那也是我的命,我要的不是保镖,而是一个可以同我过平凡生活的夫君!”
田幽宇怒极而笑,扭曲着面孔跨至我的面前,咬着牙道:“命?好!很好!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如何认命的,看看你要嫁的这个男人究竟能如何来救你!”说着一把将我拽过扛在肩上,回头向着地上不能动亦不能言的段慈恶狠狠地笑道:“段公子,今日回去你便可同令尊大人说,岳小姐你已娶不得了——因为今日之后,岳灵歌便真真正正地成为我田幽宇的女人了!”
狂躁·宠护
田幽宇扛了我径直迈出雕碧水榭,我拼命地在他的肩头挣扎着拳打脚踢着却无济于事,耳里听到绿水和欢喜儿的惊呼声,我忙冲着他们叫道:“快去——快去找少爷——”自己也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只能想起岳清音来,就算他来了又能如何?他同段慈一样不也是个不会武之人么!何况等他赶到时我只怕早便被这头疯子生吞活剥了。
欢喜儿闻言飞快地跑进雨幕中往衙门的方向去了,绿水慌得不管不顾地追在田幽宇身后跑,一味哭求着道:“田公子…求求你放了我家小姐…放了我家小姐…”
田幽宇理也不理,只大步走着,脚尖挑起地上两块石子,一块踢向尚未跑得多远的欢喜儿,一块踢向身后的绿水,两个人立时便像塑像一样定在那里不动了。
我拼命地捶着他硬如铁石的后背,嘶声叫道:“田幽宇!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嫁你!我死也不要嫁你!有胆你也一箭刺穿我的心!”
田幽宇边走边冷声笑道:“你要追随他一起去么?——这辈子你都别妄想了!”
我用膝盖狠狠磕着他的胸膛,可除了将自己磕得疼痛不堪外对他一点作用都不起。他大步地走向停在岸边的那辆我来时乘坐的自家的马车,推开车门一把将我丢进了车厢,紧接着他的人也跨进来,随手将门关上。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被他如泰山压顶般重重地压在了身下,并将我乱推乱打的双手箍住,牢牢地摁在头顶。
他那张因暴怒而变得如魔王般可怕的脸低下来,脑门抵住我的脑门,眼睛瞪住我的眼睛,咬着牙道:“丫头,这是你逼我的!我本欲规规矩矩地将你娶进门,奈何你这丫头总在给我横生枝节!不若我今日便要了你,也好断了你的想头,老老实实地等着四个月后正式成为我的妻罢!”
我又气又急又慌又怕,全身在他的压制之下根本动不了分毫,这样的雨天这样的地点,路上连个行人也无,唯一在附近的段慈和我的两个家下都被这疯子点住了穴道,正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急喘着嘶声道:“这件事由始至终都只是你一厢情愿——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情意——你就算强娶了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你只会让我恨你恨你更恨你!——别以为你占有了我我就会嫁给你——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一辈子被人说闲话!一辈子青灯古佛!——”
田幽宇气得疯了,喉间一声低吼,伸手下来揪住我的衣衫,恼恨地使力向两边一扯,那布料便撕拉拉地被扯了个稀烂。我吓得尖叫,歇斯底里地用被他放开了的双手去打他捶他揪他的头发抓他的脸,田幽宇不闪不躲,双手又去扯我的中衣,我彻底慌了怕了,拼命地去捉他的手想要阻止,忍不住哑着嗓子颤着声音开始哀求他:“不要…我错了…宇哥哥…我错了…饶我这一回…求你…求你…”
怎奈此时的田幽宇早已如喷发了的火山,软硬不吃,我的苦苦哀求根本就没进得他耳中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停下手来,衣衫破裂声中我贴身的亵衣已是暴露在了他的眼底,一股强烈的耻辱感袭遍我的全身直令我颤抖着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用冰凉的手捉住他的手腕,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狂躁的脸,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他那双盛满了熊熊火焰的眸子亦盯住我,一翻腕子将我的手握在了他滚烫的手心里,重新摁回头顶之上,紧接着他强硬的身躯再度压下来,满布着的炽烈的气息透过他的衣衫传到了我的肌肤,我被烫得几近窒息,重重地起伏着胸膛拼命地喘着气。
“丫头…给我!做我的女人!让我守护你一辈子!”田幽宇粗嘎地在我的耳旁喘息低吼,我混乱地摇头,他便咬我的耳垂儿,咬我的颈子,咬我的嘴,咬我的舌尖。他松开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腰带,褪掉外衫和里面的上衣,露出结实紧绷的肌肉,将我整个儿地环在他的身下,灼热的体温几乎要将我烫伤。
他一路啮咬着我的肌肤,由唇至颈,由颈至肩,并且咬断了左肩上亵衣的带子,而后顺着肩窝向下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用力揉上我的腰,几乎要将我身上这最后一件遮体之物扯破。
他的呼吸愈发地粗重,我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我有些绝望了,这头发了狂的野兽除非宣泄尽身上所有的精力,否则任谁也无法阻止得了他。果然…他重重喘息着,伸手去扯自己下半身的衣服,我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狠狠地咬他的肩头狠狠地抓他的脸他的背,直到自己的牙齿和指尖全都浸染了他的血,可这仍然无法令他停下他将要对我做的事。
他向下挫身,隔着亵衣吻上了我的胸,我抬起头用力地将后脑勺磕向地面,想要将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想要将自己磕得魂飞魄散,耳里听得“叮”地一声响,是头上的簪子从散落的发上掉了下来,我摸索着将它抓在手中,用那尖利的簪锋狠狠地扎向田幽宇的背脊,簪身近一半的长度被刺入他的身体,可他就像毫无知觉般地避也不避,甚至没有阻止我,我便一下接一下地刺着他,直到手臂上沾满了他飞溅出来的鲜血,直到刺得自己手发麻发疼发软,力竭地气喘吁吁。
田幽宇终于抬起头来瞪住我,脸上带着数道被我抓出的血痕,眸子里却满是邪恶的笑,低哑着声音道:“怎么,这便累了么?可解气了?——以后你若是生气难过不开心,尽可以拿我来出气!想怎么剌我便怎么刺我,簪子不解气便换刀子——只要留我一口气在好用来继续保护你!如何呢丫头?”
他说着,一只手便去扯我的亵衣,我拚尽全力握了簪子狠狠地刺向他,正刺中了他的肩窝,整根簪子只剩了头部留在体外,鲜血顺着簪头如细细的水龙般流了下来,落在了我的身上,转瞬便浸湿了我的亵衣。
我从未如此重地伤过人,这鲜血涌出的速度吓呆了我,一时间以为他会死掉,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道:“血…好多血…你…你快止住它…”
田幽宇邪邪地笑起来,捉过我满是鲜血的手,伸出舌尖去舔我的指尖,沉沉地道:“丫头还是关心我的,是么?——无妨,这些血就当是我提前赔偿你的!”
我自然是明白他话中之意,一时羞忿难当地抽回自己被他捉着的手,用力地推他。而他似乎也不愿再等,一手支地撑起身体,另一手去解自己下身最后的衣衫,我想也不想地猛然向上提膝,正中他那已然叫嚣了半晌的…小疯子,便听得他痛苦地一声闷哼,捂着那小疯子栽倒在了我的身边。
我立刻挣扎着起身,扯过一旁他的外罩长衫,边穿边跌爬着往马车外跑,想是我刚才那一下子确实磕得够狠够毒,加上他田幽宇练的又不是金钟罩铁布衫,是以直到我逃至了车外他都未能追出来。
外面的雨势早已下得疾了,欢喜儿和绿水仍在雨中立着不能动弹,想那水榭里的段慈亦是一样。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要一个人跑掉,盛怒之下的田疯子不知道会对段慈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举动来,但若要留下,这三个人谁也帮不了我,我只会在田疯子手里落得个更惨的下场。话又说回来,就算我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先去逃命,又能逃得了多远?田疯子几秒内便可追上我!
情急之下念头一转,我一扎身钻入了马车的下面。以惯性思维来想,田疯子从马车出来后必定会认为我逃掉了,只会找路去追,而不会想到我竟然没有逃走,却是冒险躲在马车的下面。
好在这马车是普通型的家用小车,底盘不高,加上雨势又急,雨幕遮挡下一般不会轻易发现我躲在车下。我蜷缩着蔽在一只车轮后,全身上下不住地发着抖,害怕和紧张的情绪几乎快要让我昏厥过去。
未过片刻,便看见由车内跳出来的田幽宇的双脚落在车前,毫不犹豫地飞身向着水榭的方向疾射而去。他现在的唯一目的是将我抓回来,因此暂时还不会迁怒到水榭里段慈的身上,但若他半天找不到我,那段慈的命运就不好说了…
我惴惴不安地从车轮空隙中死死盯住水榭,但见田幽宇很快便从里面出来了,下身已穿好了衣服,上身赤着,那只簪子仍留在他的肩窝内,鲜血被雨水冲得沿着他的肌肉线条蜿蜿蜒蜒地流下身去。
他立在水榭门口冷冷地四下打量了一眼,突然便冲着马车的方向飞奔过来,我看到他的眸子盯住了我所在的车轮方向,而下一秒钟我与他的眼神便对在了一处——他看到我了——我瞬间产生了近乎死亡降临般的巨大恐惧,四肢并用地由马车的另一侧爬了出来,起身便跑。
我披散着的头发被雨水淋得全部贴在脸上,以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尽管我很清楚自己逃不了几步便会被他赶上来抓住,可逃生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就算明知没有希望也要尽全力地去拼上一拼。
我跌撞着盲目地向前狂奔,只听得田幽宇在身后一声大吼:“丫头!停住!”一时更是心慌,死命加快了速度,才跑出几步去,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向前栽倒,紧接着是漫无边际冰冷窒人的水瞬间将我吞没,我甚至连声音都未及发出,毫无防备地咕咚咚连喝了四五口河水。
我真是被疯子吓昏了头,方才竟忘记了这个方向是虞渊河!我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与其被他抓回去受辱,不如就这么死去还落得个干净。然而没等得一下,很快便被一双大手钳住了腰,而后向上一带,身体就从河中脱离了出去。
田幽宇抱着我飞快地回至马车内,伸手便要扯我身上套着的他那水湿的外衫,我死死揪着衫子不肯松手,愤恨地颤声道:“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竟还不肯放过我?!”
田幽宇怒道:“把它脱了!你裹着它会伤风的!”
“就是伤风得肺痨死掉也好过受你□!”我咬牙道。
田幽宇双眸喷火,二话不说地伸出一指点中我的穴道,紧接着两把便扯掉了我身上的外衫。我尖厉地嘶叫:“田幽宇!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你这个疯子!你这头猪!你这匹种马!我——”
田幽宇又一指点来,我便一个字也喊不出了。他将我放下,起身去检查车门是否关严,而后又检查了车窗,确认不会有冷风吹进来后方坐至我的身边,伸手探向我的胸前,一把扯掉了我最后的一件蔽体亵衣。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不知这强烈袭来的是恨意还是绝望。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将我逼入地狱那一刻的到来,谁知身上却忽然一暖,一件干衣飞快地将我裹住,重新睁开眼睛,见是方才田幽宇脱掉的那件中衣。
他并不看我,只是伸手将我的湿发卷在手里,用力攥了一攥,把水挤去,而后反手探向自己的肩窝,竟将那支簪子又生生拔了出来,一道血箭随着簪子的离去疾射而出,喷洒在车厢壁上,伤口的血再度汩汩地涌了出来。
田幽宇眉都不皱一下地把带了血的簪子在自己的裤子上蹭干净,而后替我将满头湿发乱七八糟地绾在头顶,以免披在身上又湿又凉。处理完头发后他又一手一只地脱去了我脚上湿淋淋的绣鞋,并且恼火地道了一声:“这么冷的天竟敢不穿袜子?!”
我只能恨得死死瞪着他,直想将他连骨头都嚼碎地吞咽了。
田幽宇懒得猜我此刻的心思,也只恶狠狠地回瞪了我一眼,大手按住我的后脖颈略微用力一转,便将我整个人转得背向了他,随后他将两手贴在我的背上,两大股暖流立刻便由他的掌心进入到了我的体内,我冻得发抖的身体很快便有了热意,周身慢慢舒暖起来。
见我不再打冷颤,田幽宇似也放下心来,边运真气继续为我输着热流边咬着牙怒声道:“臭丫头,方才那阴损招式是谁教你的?是不是岳仵作?看我回去不好好问问他!险些害我…哼!亏你也下得去手!”
——我只恨自己力气太小,没有将你的命根子彻底断送了!
“你还敢藏到马车下?!”他继续恶声恶气地道,“真是个笨丫头!下着雨地上有泥,一看你的脚印便知道你躲在下面!”
…是我疏忽了…当时我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会顾得了那么许多呢…只怪他生了一对好眼睛,隔了那么远也能看清马车边的脚印。
“最想让我揍你的是,听到我喊着让你站住,你竟然还敢往前跑!”田幽宇像个满腹牢骚的老太婆,一件又一件地对我进行着指控,完全不见了方才那发情猛兽般的暴躁疯狂,“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知道那边是河水还疯子似的乱跑乱撞?”
——不知道你我谁才是疯子…恨自己方才没能死掉,如今又落入你这疯子的手里!
之后田幽宇有很大一会儿不再言语,突然由身后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低下头来用脸颊蹭着我的脸颊,低声咬着牙道:“你这个臭丫头…你可知方才你掉入河中时我有多担心你?难道你忘了那一年冬天,你同你那几个闺中姐妹到这河边来看河水是否结冰,因天冷便将腕上的镯子摘了,结果因手冻得太僵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顺势便滚入了河水中,那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当时你这小笨丫头坐在河边儿哭得满脸冰碴子,一直到了天黑,因坐了太久起身时头便发晕,一个没站稳掉进了河里——嗯?还记得不?幸好我正从那里路过,跳进河里把你这半死不活的笨丫头给捞了上来——只怕你现在也还不知道罢,我那时也不会游水呢!全凭憋着一口气在水里头胡乱捣腾才算没把命摞到那儿。后来你也知道了——我花了一整夜加一白天的时间把你那镯子给捞了上来,幸好那镯子沉,冬天里河水也不湍急,我游水的功夫便是那时才练会的。不过,只那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落水,那一次后你整整一年没敢再到河边来,一提‘河水’两字小脸儿就吓得煞白,真是让我又想揍你又想…嗯?丫头,睡着了么?”
不…没有睡着,我只是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听任何关于他对岳灵歌的好、他对岳灵歌的情,这些皆不能成为我原谅他方才所作所为的理由。
田幽宇在我身上点了两下,我便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脱离出来。他双臂紧紧箍着我,恶声地道:“你再乱动咱们就继续方才那未成之事——听到了?”
知道自己再怎样反抗也是做的无用功,被他箍着总要好过失身于他,两害相权取其轻,忍一时之辱保自己清白,只好暗暗咬牙,僵硬地任他由身后抱着不再乱动。
田幽宇将我抱得紧了些,在我耳边沉声道:“丫头,这一次便罢了,方才我是被你和那姓段的小子气得失了理智——我不想伤你,但我也不会纵容你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姓段的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保护得了你?!你说我霸道我不否认,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未真正地属于我。我想要你同我在一起,我会宠你,让你,护你,但这些绝不会在婚前实现,因为一但我宠了让了,我势必会失去你。丫头,我知道你恨我杀了鬼脸,更知道你要同姓段的在一起是想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并非本意。而我田幽宇是从来不信命的,我只信自己,只有自己能改变一切命运!所以丫头你也不许就这么认命,你要相信自己可以过得很好,相信我可以给你任何人都给不了你的幸福!若你仍无法对鬼脸的死释怀,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四个月,四个月内我允许你用任何的方式来报复我甚至杀我,如果你当真能成功,我死在你的手中也绝无二话。然而四个月后你若还杀不了我,便死心塌地的做我的娘子,从此再也不许提那鬼脸之事——想都不许想!如何?”
这个田幽宇…果然是个绝不服输、争强好胜之人。然而…人都已经不在了,我报复他又有何用?我已经尽力地令自己抱着一颗宽容之心去原谅所有逼死大盗的人了,我不想再用什么报复和自己的感情去同个疯子赌博——我若输了也还罢了,万一我当真赢了,激发了他的疯性,再像今天这般来上一段雨中激情演义,只怕那时结局便是小疯子大胜而归,小灵儿喋血败北了。
沉沦·推断
见田幽宇好容易平复下来,我不愿再惹恼他反令自己受辱,便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田幽宇并不在乎我心中是否允了他的提议,他对于我已是志在必得,沉沉地笑了一笑,一手勾过我的下巴,低下头来欲吻住我,我想要躲闪,却听他鼻腔里满带着威胁恐吓地意味“嗯”了一声,便只好僵住身体不敢再动。
他轻轻吻住我的唇,难得温柔地没有再咬我。一时察觉他搂在我身前腰间的手有些按捺不住地慢慢向上滑,连忙一把捉住他,挣扎着偏开脸,强压羞忿与惊慌地道:“我的丫头和小厮还在雨地里淋着…”
田幽宇重重地呼出了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咬着牙冲我发狠地笑道:“臭丫头!越来越让我易失控了!我看我迟早得毁在你手里!”说罢放开我,又哧笑一声道:“我倒是忘了,应该将那姓段的小子揪到雨里淋上一淋,好让他清醒清醒——敢同我田幽宇抢女人,他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边说边起身准备开门出去,又转头向我道:“把衣服裹好!不许再给我乱跑!”
我想制止他要对段慈可能做的不利之事,然而又忌于自身尚且难保,只好未敢多言。田幽宇下了车关好门,用不多时又回来了,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冲我笑道:“那一对儿丫头小子我已经替他们解了穴道,吩咐他们自己想办法回去,至于姓段的,就让他好好留在那儿反思反思罢!”
我迟疑地盯着他,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思。
田幽宇一瞪我,道:“你若是想给那丫环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我也不勉强你。”
原来他是怕我这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样子给绿水和欢喜儿看见,否则他们定会以为我已失身于他。——他倒是替我想得周全,然而这丝毫不能减轻我对他的忿恨。
于是田幽宇令我在车内老实待着,他亲自到厢外驾车送我回府。事到如今还能怎样,自身尚且堪虞的我已顾不得段慈了,相信欢喜儿和绿水会想法子将他送回家去的,只怕这么一来田段两家的仇便就此结下,搞不好连岳家也要牵扯进去。
强压胸中耻意与恨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处理眼前情况。迅速将马车内的狼藉收拾了一下,以免被下人们看到又要乱传闲话。车厢壁和地上都溅了田幽宇的血,我便用他那件水湿的外衫当抹布擦干净,而后将我那被他扯烂了的衣裙收集在一起团成一团,待田幽宇一路驾车径直来至我的小院前,由他进屋先趁唯一留守的青烟不注意时点了她的昏穴,而后瞅着四下无人看见,将我飞快地抱进屋去,换上套干衣服,将脱下来的他的中衣和他的那件湿衣一并扔回给他,免得留下来被人看到,布团悄悄藏起,待有机会时再伺机扔了或烧掉。
对镜整理好湿乱的头发,让田幽宇解了青烟的昏穴,待青烟慢慢醒转时,他已经带了满身满脸的伤痕抱着自己湿成一坨的衣服架了轻功离去了。
青烟懵懵懂懂地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我乍出现在屋内直吓了一跳,慌道:“小姐…奴婢做错事了…那会子田公子来找小姐,见小姐不在便问奴婢小姐去了何处,奴婢本不欲告诉,谁想田公子却说…若不告诉,他便等在此处直至小姐回来,待小姐回来后便要狠狠…狠狠打小姐屁股,以怪罪小姐教导下人不利之过…奴婢怕田公子当真会这么做,只得、只得告诉了他小姐的去处…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我这才知道了为何田幽宇会准准地找到虞渊河边去——他还真是个疯子,连吓唬小丫环的事都干得出来。青烟也是怕我受欺负,这又岂能怪她?只好勉强笑着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她去烧洗澡水。沐浴过后重新更衣梳头,正见绿水和欢喜儿慌慌张张地回来,我便先让他俩各自也去洗个热水澡以防感冒,而后将二人叫至屋中低声问道:“你们可将段公子送回去没有?”
欢喜儿点头道:“回小姐,送回去了。”
我又问道:“他们家人没问你们为何段公子动弹不得了么?”
欢喜儿答道:“问了,小的不知该不该将田公子说出去,是以只对他们家下人说是只奉命将段公子送回来,其他的一概不知,请他们等段公子能言能动时自行问过,他们便未再追问什么。”
情形还不算太糟,亏了欢喜儿机灵,没有将田幽宇招出去,否则段家追究来追究去只怕还要牵扯出我险些失身于他之事。至于段慈…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说对我不利的话,这样还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岳家掺和进田段两家的纠纷中去。
想至此,我便向欢喜儿和绿水道:“今日之事你们也亲眼看到了,田公子对我和段公子有些误会,他的性子你们也了解,在马车里同我大吵大闹了一通,好在我与他已是认识了几年,情同兄妹,吵过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适才他消了气,亲自用马车将我送回来了。这件事从此后谁也莫要再提了,免得传出去被人误会,再闹出个风言风雨的,对咱们、对他田家段家也都不是什么好事。可记下了?”
绿水欢喜儿连忙齐声道:“记下了!”
我点点头,这件事便先这么按压了下来,后事如何多虑无用,眼下除了岳家父子的安危,任何事之于我,都已不足挂齿了。
将绿水和欢喜儿打发去休息,回至内间疲倦地一头倒在床上,全身因耻辱而颤抖,因愤恨而无力。不愿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那令人难堪的每一个片断都强行地挤入脑中。想至恨处,冲动地从床上跌爬着起来冲下地去,翻出抽屉里的剪刀,对准自己的心口想要狠狠刺下就此了断,却又仿佛被冥冥中的一双手阻拦住,在耳边责怪道:你这小傻妞儿!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地活下去么?怎就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呢?
颓然地将剪子扔在地上,喃喃着向虚空中的他道歉,骂自己冲动,骂自己险些违背了对他的承诺。我这微薄的力量的确无法抵抗强势,然而纵使不能笑着生,但也绝不哭着死——遭羞辱的,不过是这具再也无法属于我所爱之人的行尸走肉罢了,我昨晚已将它舍了,田幽宇也好,段慈也罢,除却表面形式其实并无不同,我该骄傲的是他们怎样也得不到我的灵魂,再强悍又如何,再痴心又怎样?这场得与不得的较量里,我才是胜者,当笑才是!
深深地做了几个呼吸,弯腰将剪刀捡起放回抽屉,听得门外叫了一声“小姐”,便道了声:“进来。”
见是丫头红鲤,行礼道:“小姐,午饭已经备好,小姐是在自己房中吃还是去季大人处吃?”
既答应了岳家父子要好好照顾季燕然,就不能再凭自己心情的好坏去决定做或不做了,舍了什么也不能舍了家人,能让他们少操些心的话,我所经受的可以忽略不计。于是收拾思绪,重整心情,吩咐道:“去季大人那里罢。”起身出来,独自撑了伞前往岳清音的小楼。
轻轻推门进房,见季燕然睡得正香,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掌心里攥了个东西,近前细看却是昨天我递给他用来擦嘴的帕子,便伸出两根手指去轻轻捏住露在他指缝外面的帕子一角,略略用力想要从他手中抽将出来,无奈他竟攥得死紧,令我半晌未能得逞,皱皱眉心道罢了,这帕子上已不定擦了他多少口水多少鼻涕在上面,拿回来也不能再用,给他!
眼见他微翘着唇角睡得放浪形骸,只好先出至外间等候,不多时便听得他在里面咳嗽了两声,推门进去,果见他已醒来,正像个孩子般地用手背揉着眼睛,手里已不见了我的那块帕子。
眨了眨眼,他抬脸向我笑道:“灵歌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晚饭前才回来么?”
我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走上前去小心地扶他坐起上身倚在床栏上,而后回身从桌上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让他润润微哑的嗓子,顺便吩咐丫头把给他做的午饭端上来,仍旧是营养粥和清口小菜的组合,放在炕桌上一一摆好,我便偏身坐在床边,端了粥碗拿了勺子预备喂他进食。
季燕然既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地望着我,道:“灵歌妹妹…今日似乎不同往常,可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有。”我低头轻轻吹着勺子里的热粥,而后小心地送至他的唇边。
季燕然用黑黑的眸子望住我,目光由我的脸顺着我抬着的胳膊滑到了我的手上,而后轻轻垂下睫毛,启唇将勺内的粥含入口中。
“烫么?”我问。
“正合适。”他轻咳了一声。
“我喂得急了?”我伸手抚住他前胸锁骨下的位置想帮他顺一顺气,才一接触便觉出他身上微微地一震,不由得忙收回手来,垂着眼睫不再看他。
“不妨事,只是咽得急了,呛了一下。”他轻轻做了个呼吸,平静地笑道。
我没再吱声,继续一勺一勺地将粥吹温了喂他,或者用筷子夹菜给他吃,他吃得很少,费力地,慢慢地,认真地,沉默地。
一顿饭毕,他的额上竟微微见了汗,想来那浑身的伤还是痛不可当的,扶他小心躺回枕上,取了热巾子替他把汗擦去,掖好被角,而后就坐到床边椅上望住他。
他也看了我一阵儿,有些虚弱地笑道:“灵歌可否告诉为兄究竟发生了何事么?”
摇摇头,唇角泛起个笑:“大人伤重至此,静心养伤才是首要的,其余诸事都请莫要担心。灵歌要伺候大人到完全康复之时,大人有吩咐就直管唤灵歌去做,若做得不好也请尽管指出,灵歌好及时改过…”
“灵歌,灵歌,”季燕然无奈又好笑地截住了我的话,“你又在拿我当幌子以折磨自己了么?”
“大人多想了,好端端地我折磨自己做什么?”我淡淡地笑望着他。
“不得不做自己不愿做之事,还要装着无所谓、不后悔——这种折磨自己的勾当不是只有灵歌你才干过的。”季燕然笑得轻松,然而我却能察觉这话里隐含着的苦涩。
他也会后悔么?他也会被逼着做不愿做之事么?他不是可以掌控一切的那个站在绝巅上的男人么?谁能逼得了他?谁可以让他后悔?
“大人也干过这样的事?”我笑着问,去揭他那道看不见的伤疤,“可否给灵歌说说?”
季燕然边笑边微微摇着头,末了低声道了句:“你这丫头,明知故问。”
“那么大人,你后悔了么?”我依旧笑着问他。
他凝眸望住我,就这么与我对视了良久,方才轻轻开口:“答案恐怕要令灵歌失望了。我,不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你不后悔逼死大盗?!你不后悔被我记恨终生?!你——你也不后悔…为了救我落得个遍体鳞伤么?…
终究还是恩仇难断,我又白白在各自心头扎了一刀。
“大人还要再睡一会儿么?”我自嘲地笑笑,敛去杂思,老老实实地问向他。
“喔,灵歌不必管我,回房歇歇去罢。”季燕然收得更干脆,又是那副无谓笑容。
“才从房里来就要赶我回去?”我故作轻松地笑,“大人是诚心要灵歌挨父兄的骂呢。”
“无妨,待我再恳求伯父准你不必照顾我。”季燕然笑道。
“您老还是省些力气养伤罢。”我哧笑地瞥他一眼,“家父若是同意,我情愿输给大人你做一辈子烧火丫头。”
“唔…烧火丫头就不必了…”季燕然笑得有一丝儿坏意,却不说明心中所想,只道:“既如此,也只好委屈灵歌耗在我这里了。且莫要拘束,想做什么只管做来,不必理会我的。”
唉…我想狠狠揍你,也可以么?
起身至窗边,开了道窗缝向外看了看,见冻雨仍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灰蒙蒙的天空就如宇宙之初般的混沌,使得今日上午所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噩梦,逐渐显得不真实起来。
关好窗子,一言不发地坐回座位,低头望着虚无的某个地方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坐着。
季燕然躺在床上偏头看了我一阵,忽儿笑着道:“不知灵歌妹妹那里有什么好书可看?天天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做,为兄的骨头都要锈了。”
知道他是想引开我的注意力好让我不再胡思乱想,于是懒懒地向椅背上一靠,道:“我的书么…《女诫》、《女经》、《女训》,都是新买的,大人想要先看哪本?”
季燕然被逗得笑起来:“为兄以为凭灵歌妹妹这样的性格和处世准则,早便将这三本书一把火焚掉了!”
我垂垂眼皮儿,这个男人虽然一直不讨喜,却不能否认他是我身边的人中对我的本性最为了解的一个。…也正因如此,我才处处落下风,处处败给他,藏无可藏,逃无可逃。我若是白素贞,他就是法海的那只钵盂,金光一闪将我罩得死死。
不愿承认被他看透了自己,只淡淡道,“这三本书是家兄一再管教灵歌必读之物,岂能烧毁?家兄言道:女人家当以这三本书中所教诲之事为诫,方能不违妇道人伦,德行兼备…”
季燕然“呵呵”地笑:“可看样子,清音似是管教无方啊!”
他…打趣我?!
“那么季大人喜欢读哪类书呢?是《汉哀帝小传》还是《卫灵公轶事》?”我挑眉反问。这位博学的季大状元应当不会不知那汉哀帝与卫灵公两位正分别是断袖与分桃故事中的男主角吧。
季大状元笑不可抑,想是因有伤在身而胸中气短,不禁连连咳嗽,本想替他倒些水喝,但一转念,自己才被他打趣过,索性便坐着不动,冷眼望着他咳得欲死欲仙的样子。
季燕然好容易才努力按下笑声,黑亮亮地眼睛望住我,说了句莫明其妙的话:“为兄倍感欣慰。”
我一怔:“莫非被灵歌说中了…”
季燕然笑着摇头,轻声道:“是因为真正的灵歌并没有离去…依旧是从前那个坚强、慧黠、顽皮、像猫儿一样有着用来自我保护的小小牙齿和爪子、却又不失沉静和温暖的…小姑娘。”
…猫儿?我像么?也许罢。猫有九命,我不也是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倒霉事仍旧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么,甚至在险些遭人拔去浑身柔软绒毛之后还没心没肺地坐在这里同床上那条伤犬上演着活人版的《猫狗大战》,果然像极了猫儿的冷漠,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小姑娘?我怎觉得自己已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妪了呢。”我自哂地笑。
“灵歌若是老妪,那我岂不成了老而不死的老妖了么?”季燕然好笑不已地道。
被他说得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你怎会是老妖呢,俗语云:‘老而不死视为贼’…”这以下犯上的话若被岳明皎或是岳清音听见不活活抽死我才怪,然而反正他两个都不在场,我那满腔怨怼此时不找人发泄一下又更待何时?!
季燕然丝毫未恼,反而笑得伸了一只大手掩在面上,喃喃地道:“这因果宿命…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一物降一物啊…”
我微怔:一物降一物,是指的我和他么?那又是谁降住了谁?他又为何作此慨叹?
正思索着,见他拿开了手,想是没料到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眼底涌动着的深之又深的某种情绪未及收起,被我撞了个正着。他弯起眼睛,借着笑容将一切泰然掩去,仿佛风吹云动之后,湖面依旧沉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