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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犹自嚎啕大哭,挥了挥手,边哭边道:“胖子,相爱的人不能相守,这种痛苦我了解,胖子,你要节哀呀!”

胖子满头黑线道:“我现在已经节哀了,但是你…”

“呜呜…你别管我,我这是为天下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悲伤痛哭…”

“方兄,你…你节哀呀…”

“方兄,你冷静一点,我们应该积极向上的活下去…”

“方兄…方兄,你别哭了,振作一点…”

胖子劝了许久,方铮这才止了哭声,随手扯下缠在胖子额头上的白巾,胡乱抹着眼泪。

胖子见方铮终于消停了,不由轻松的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胖子又是一楞,不满道:“哎,我说咱俩到底谁劝谁呀?你大老远从江南赶回京,特意跑我寝宫来哭一鼻子?你这人有谱没谱儿呀?”

第三百五十五章 辞官未遂

寝宫内,胖子温言安慰了几句,方铮这才止住了痛哭,可仍然在抽噎,胖子看得很纠结。

“哎,你这次下江南,到底遇着什么让你如此伤心的事儿了?”胖子暂时忘却了袅袅,皱眉问道。

方铮叹了口气,幽怨道:“别提了,我觉得这辈子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失败的悲剧啊…”

胖子翻了个白眼:“你是悲剧?你二十岁已爵至国公,官居二品,手握重权,家中富可敌国,妻妾如云…你好意思说你是悲剧?别人还活不活了?”

方铮仰头望着寝宫的房梁,沉默半晌,说了句特文艺腔的话:“…没有她的陪伴,就算站在世界的顶端,那又怎样?”

胖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苦笑道:“方兄,你能说得更直白点么?你知道的,咱俩读书的时候,你都拉我旷课去了,现在太深奥的话我听不大明白…”

方铮幽怨的瞟了胖子一眼,道:“简单的说,我在江南认识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

胖子一拍大腿:“明白了,你们情投意合,可你家中有猛虎,那位姑娘不得其门而入,对吧?”

方铮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你太聪明了!”

胖子皱眉道:“你还真从江南勾搭了个美女回来?嘶——这事儿可有点难办了,我那妹子的性子我也知道,若想让她点头,恐怕不太容易…”

方铮哭丧着脸道:“现在你知道我活得多悲剧了吧?有钱有权又怎样?想娶个姑娘进门都办不到,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胖子安慰道:“你跟宓儿好好说说,兴许她会答应呢…”

说完胖子也摇头,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怎么说呀?我一开口她肯定会一巴掌把我拍墙上,跟年画儿似的,揭都揭不下来…”方铮开始畅想他未来悲惨的遭遇。

“反了她了!你就不会振振夫纲么?”胖子大怒道。

方铮叹气道:“振夫纲是需要实力的,…我打不过她。”

胖子:“…”

哥俩儿互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沉默半晌,胖子迟疑道:“要不…我给你下一道赐婚圣旨?有了圣旨,宓儿…”

“照样不买帐!”方铮打断了他,一脸紧张道:“你可别乱下旨,宓儿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把她逼急了,干脆捧着大肚子直接上青龙山落草,再加上月娘也怀了我的孩子,这下好,俩大肚婆凑一块儿,青龙山有后了,将来俩儿子出世,一个大当家,一个二当家,兄弟俩打家劫舍,一统绿林,那我算什么?”

胖子想了想,犹豫道:“…方老当家?”

方铮重重叹了口气,一时悲从中来,眼圈又泛了红。

胖子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操心去吧…说真的,方兄,你…果然活得很悲剧…”

方铮闻言,眼睛眨巴两下,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胖子赶紧拦道:“行了行了,别哭了,你下江南一趟,感情怎么变得如此丰富?咱们说说别的事儿吧。”

方铮抹着眼泪道:“别介,我是特意进宫来安慰你的,这还没开始呢…”

胖子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这人太有喜感,一看到你,满心悲苦都化为乌有,你人往这儿一站,我想悲伤都悲伤不起来…”

“谢谢啊,你太夸我了…”方铮说完一楞,抬眼望着胖子道:“…哎,你这是夸我吧?”

“是,当然是,你就当夸你的话听。”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胖子正色道:“泰王之乱平了?”

闲篇扯过,方铮明白这会儿该正经汇报工作了。

方铮点头道:“平了,八万反贼被杀得落花流水,泰王在江南的根基已被我连根拔起了。”

胖子兴奋道:“可曾捉住泰王?”

方铮摇摇头:“可惜,被他跑了,当时万人混战,乱军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双方激烈厮杀之时,谁顾得上谁呀?…当时我一人冲在最前面,奋勇杀敌,一个人打八百多个,还是没能将泰王捉住,胖子,我尽力了,由于我杀敌太过英勇,因此而光荣负伤,左肩膀现在还疼呢,哎,胖子,你是不是表示一下?…”

胖子感动道:“方爱卿受苦了,回头我给你升官,吏部尚书之职一直为你空着…”

“慢着!打住!我不要升官儿,你还是折成银子表彰一下我吧…”

“要官儿有,要钱没有!”

“胖子,你堕落了啊…你堕落成滚刀肉了,我很痛心…”

“…”

“这么说,八万反贼都平灭了?”

“是啊,而且那些不太稳当的世家,我也帮你搞定了,过不了几日,江南各世家家主的嫡亲子弟会陆续进京,你到时候给每家封个爵位,在六部中给他们找一些无关痛痒的官职,这样至少能保江南五到十年的太平,我已与世家家主们谈过,各家子弟入京为官,期间不得擅自离京,嘿嘿,世家就算想反,他们的儿子侄子都在京城,还反得起来吗?”

“方兄这招使得不错!”胖子两眼一亮,大加赞赏道。

方铮摇头道:“这只是权宜之法,只能治标,若欲治本,你得在这几年内发展内政,军事,励精图治,将我朝变得国富民强,如此,国库丰盈,民心思定,世家便是想反,也没有人愿意跟着他们造反,到那个时候,你便可以考虑徐徐削弱世家实力,剪除世家羽翼,目前而言,朝廷对世家的态度,只能以安抚为主。”

胖子点头道:“是呀,我亦深知责任重大,若欲国富民强,便需改变现状,如此,唯有变法一途,彻底将我朝之土地,赋税,政务,以及军事等方面都变一变,将以前不合理的律法,不公平的政策全都去除,为百姓多谋取些福祉,国富民强可期。”

方铮沉声道:“变法是必须的,但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得深思熟虑,自古变法,触动的都是地主权贵的利益,特别关乎土地,银钱,权力之事,反应尤为激烈,必须三思而后行。”

胖子神色阴卒,随即摇摇头,展颜笑道:“暂时不说这个了,泰王未除,社稷仍是不稳,你觉得他会逃向何处?”

“我怎么知道?天下之大,尽可去得,这家伙没抓住,终归是个大麻烦…”

胖子笑了笑,抬起头,目光穿过大殿的宫门,望向北方,半晌,悠悠道:“我朝境内怕是容他不下了…”

方铮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说,他会逃到国外去?”

胖子点头道:“江南世家已尽被你拉拢,他的根基已失,除了逃出国境以外,我实在想不到他该往何处去了…”

方铮睁大了眼睛,眼珠子转了几下,然后望向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与胖子异口同声道:“突厥!”

二人相视一笑。

随即方铮拍着大腿气道:“这突厥怎么把自己当成垃圾回收站了?柴梦山与前太子勾结,谋反失败后,率二万多残部逃往突厥,现在泰王也往突厥跑,咱们是不是该把突厥使者召来,向他们讨人呀?”

胖子笑道:“你觉得突厥人会跟你讲道理么?”

喟叹一声,胖子的脸上浮起几分忧色:“突厥…一直是我朝百年大患,两位可汗逐鹿草原,一旦草原统一,必会兵指我华朝,届时我朝境内,又将是漫天战火,百姓受屠戮,生灵遭涂炭…”

方铮也叹气道:“突厥之患若不除,你那变法图强的想法只能无限期搁置,北方的游牧民族是天生的破坏者,他们骑着战马,扬着弯刀,兵锋所至,寸草不生,任你将国家变得再富强,仍抵不过他们一把冲天大火…”

胖子郁卒的叹了口气,沉默良久,胖子忽然抬头,眼神热烈的盯着方铮,冷不丁道:“方兄,要不…你带兵去把突厥平了吧!”

方铮吓得往后弹了一大步,颤声道:“你…你开什么玩笑?不带这么害人的啊,我还没活够呢,你想让你妹子守寡么?”

胖子随即苦笑了下,道:“我也就那么一说…近年来我朝国库空虚,再加上潘文远谋反,太子谋反,泰王谋反,三场平乱之战,使得我朝兵力空虚,国库耗干,哪有能力与突厥一战?”

方铮这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胖子啊,以后可别这么吓我了,你知道的,我惯来比较崇尚和平…”

胖子白他一眼道:“什么崇尚和平?胆小就胆小呗!”

方铮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哎,最近你是不是有点失去理智了?给我下的那道旨意先别说,你还下旨将袅袅以皇后之礼葬之,这会儿西宫门外一百多位大臣在跪谏呢…”

胖子哼道:“那帮老顽固!真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踢回家养老去!我葬袅袅关他们何事?一个个跟刨了他家祖坟似的,多大点事儿呀,至于么?”

方铮耸肩道:“事实就是这么无奈,你刚登基,朝中根基不稳,很多事情不得不向这些老臣们妥协,除非你愿意做一个顺你者昌,逆你者亡的暴君,否则,你还是尽量别跟他们闹翻了吧,再说了,袅袅确实对你有情有义,可你以皇后之礼葬她,却置你结发妻子于何地?陈皇后不声不响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句话便多立了个皇后出来,她多伤心呀…”

胖子思索半晌,最终叹气道:“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前几日因袅袅之死,我确实做得有些过了,真不知当时自己为何会下这么多糊涂旨意…”

方铮终于放下了心,胖子还是那个胖子,就算偶尔出格一点,最终还是会走回正轨。

抬头看了看天色,胖子笑道:“时已至午,你便在宫里和我一起用膳吧,咱们多久没一起痛痛快快喝过酒了?最近西域番邦给我进贡了几坛极好的葡萄酒,咱俩试试。”

方铮摇头,抬眼看了看胖子的脸色,嗫嚅着嘴唇道:“胖子…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说吧,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遮遮掩掩吗?”胖子豪爽的笑道,方铮的到来,令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方铮扯了扯嘴角,道:“那什么…江南之行也结束了,你不是答应过,此事毕了,你便答应我辞官么?”

胖子楞了:“你要辞官?”

方铮忙不迭点头:“是呀是呀,微臣为国立了这么多功,几次出生入死,现在功成名就,微臣也该告老还乡了,这事儿你不早答应过我的么…”

方铮话还未说完,胖子急忙摇头道:“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辞官了?”

方铮一楞:“哎,胖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明明答应过我的…”

胖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答应过,根本没这回事儿,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官儿吧,年纪轻轻的,告谁家老?过个二三十年再说吧,过两日我便升你为吏部尚书,你把吏部扛起来…”

方铮急了:“哎,不对,胖子,你忒缺德了吧?合着你答应我辞官就为了骗我下江南?靠!我被你忽悠了!”

“什么忽悠不忽悠的?我听不懂…来人,来人!”

门口两名禁军士兵进殿。

胖子目光闪躲,抬手指了指方铮,心虚道:“方大人思念家中娇妻,把他送回去,快点!记着别放他进宫了…”

“是!”禁军士兵一边一个,架起方铮便往宫外走去。

方铮极力挣扎:“皇上…皇上!微臣老迈,体力不继,真的不能再当官儿了…皇上,皇…靠!胖子,死胖子!你给我记着,没完!”

禁军士兵仍架着他往外走。

方铮不停挣扎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士兵苦着脸道:“方大人,您就别难为小的们了,跟我们出宫去吧…”

方铮怒道:“什么难为你们,我这不还有事儿没办完吗?”

“您还有什么事儿?”

方铮气急败坏道:“不答应辞官就罢了,那什么…刚刚不说好了有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吗?你去跟皇上说,弄两坛给我,我回家送老婆去!”

士兵:“…”

【第六卷 沙场烽火连胡月】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小别胜新婚

出了宫门,方铮悻悻抱着两坛西域番邦进贡的葡萄酒,往家中赶去。

他心情不太好,原本打算回了京便向胖子辞官,然后轻轻松松带着老婆家人周游天下,远离朝堂是非纷争,简简单单过完这一生。

结果很令人失望,死胖子居然说话不算数,这让方铮很生气,不都说君无戏言吗?怎么到我这儿就变大忽悠了呢?最丢脸的是,自己还真的被他忽悠了…

想到自己还要继续在这个令他不喜欢的朝堂里做官儿,方铮就感到郁闷,仰头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由重重哼了一声,“死胖子,貌似憨厚,实则奸诈,不是个好东西!”

敢这样骂当今皇上的,天下也只有方大少爷一个人有这胆量了,方铮浑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对,在他心里,胖子依旧是那个与他在书院里打打闹闹,喜欢屁颠儿屁颠儿跟着他,两人一起闯祸害人逛窑子的胖子,时隔两年,二人身份已是高高在上,立于天下人尽皆仰望的顶峰,可二人之间的情谊却丝毫未变,可谓古往今来君臣相得之典范。

方铮明白,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布衣患难之交的基础上,可是,世事多变,人欲如壑,若想与胖子一辈子保持这种亲似兄弟的关系,二人之间就必须有一个人退出权力的顶峰,这是为了大家好,现在或许一切都很完美,可时日久了,自己难免与胖子在政见上有相悖之处,再加上人的野心是无穷尽的,今日与我情如兄弟者,将来呢?谁敢保证帝王心术成熟后的胖子还是以前那个憨厚的胖子?当他发现有一天给予自己的权柄过重,以至于威胁到他的皇位之时,为了帝位,为了皇权,他会不会狠心杀了自己?几十年以前的先皇和潘尚书,不也是情如兄弟吗?结果呢?

方铮不愿历史重演,而且他根本对当官毫无兴趣,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这话不仅仅适用于男女之情,也适用于他和胖子的关系。

远离朝堂,才是维持他和胖子友谊的唯一方法。

至于辞官以后无官无权,会不会被人欺负,方铮却丝毫不担心,有个当皇帝的铁哥们,有个公主老婆,就算自己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力,天下谁敢惹自己?

这些想法,方铮已经想得很透彻,胖子呢?难道他就从未想过吗?

方铮苦笑,胖子必然是想过的,他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他一直留方铮在朝堂,不肯放他走,其根本原因是,他已看穿了方铮的本性,方铮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对权力争夺没有丝毫的兴趣。

抛开二人患难的交情不提,当权者谁不喜欢方铮这样的本性?一个真心信任,用得顺手,却没有丝毫野心的臣子,哪个皇帝不喜欢?转念想想,若自己是皇帝,也不愿放这样的臣子辞官,不用白不用。

“人善被人骑啊!”方铮骑在马上,悲愤的发出哀叹。

“大人…应该是人善被人欺,不是被人骑…”策马跟在他身侧的侍卫小心翼翼道。

“是吗?被人骑的是什么?”

侍卫指了指方铮胯下的马。

方铮摇摇头,颇不赞同。

人善不但被人欺,也被人骑,比如说长平,她就老喜欢骑在自己身上,娇喘着用力的蠕动…

咳,闺房之乐,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管是被人欺还是被人骑,方铮总结出一个真理: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

方铮一马当先,数百侍卫紧跟其后,出了西宫门便直驶方府,都说近乡情怯,方铮这回可算体会到滋味儿了,越是离家门近,便越感到胸腔中有一股似要炸开的感觉,巨大的喜悦之中仿佛又带了几分莫名的惧意,很奇妙的感觉。

数百人骑着马在京城的大街上招摇过市,杂乱的马蹄声呼啸而过,路旁的百姓纷纷避让一旁,眼含好奇的盯着这群有些嚣张的侍卫策马驶过,然后大家又聚集在路中间,不住仰着脖子张望着方铮等人的背影,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谁呀?大白天的在街上就这么骑马乱闯,京城的衙役们也不说管管…”一名百姓不满的道,他是在路边摆摊卖咸菜的,群马驶过,落下不少灰尘在咸菜上,让他有点愤慨。

另一名路人仰着脖子看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地道:“骑在最前面那人…好眼熟啊…”

“是谁?”旁边的路人纷纷问道。

“好象是…太岁…”

卖咸菜地笑道:“我只听过皇宫里住着万岁,可从没听过什么太岁…”

他不懂,可别人都懂了。

一名路人惊道:“你说的,莫非是…方太岁?”

“正是。”

喧嚣的大街忽然安静下来,整整半条街变得鸦雀无声,气氛非常诡异。

寂静很快被打破,一位买菜的大婶忽然掉头就跑,身手那叫一个矫健,大婶边跑还边喊:“大伙儿看牢自己家的妹妹女儿,别再让她们出门啦!好日子到头了,方太岁回京了!”

大街上的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没命的朝自己家跑去,一时间大街上鸡飞狗跳,摆摊的,闲逛的,特别是长得稍微俊俏一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听到“太岁”之名,尽皆大惊失色,一阵忙乱之后,大街已空荡荡的,原本喧闹的街面比水洗过还干净…

卖咸菜的仍旧老神在在的摆着咸菜摊儿。

“这位兄弟,你干嘛不跑啊?”路人很奇怪。

卖咸菜的淡定的笑了笑:“我就一卖咸菜的,既没女儿也没妹妹,我跑什么?”

路人跺脚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方太岁是什么人?你就算挑担大粪他都得尝尝咸淡,你就不怕他把你摊子都搬了?”

卖咸菜的吃了一惊:“不会这么狠吧?这位方太岁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咸菜多少钱一斤?”

“五文一斤…”

“我给你六文,你卖我两斤,我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这…行!我初来京城做买卖,就当拜码头了…”卖咸菜的咬牙切齿,一脸决然。

“听着,这位方太岁呀…可是咱京城,不,咱华朝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哎,八文钱三斤怎样?我家这段日子跟咸菜杠上了!”

“…行!”

※※※

方府大门依旧,门楣顶上高高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忠国公府”。

宽阔的门前广场上站着两排兵丁,如今的方府已不是商贾人家,而是朝堂中炙手可热的官宦门阀,方家唯一的少爷在朝堂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为朝廷屡次立下大功,深受两代帝王恩宠,如此浩荡的皇恩,可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能比得上的。

方铮快马奔到家门前,翻身下马,飞快的朝门口跑了几步,还未跨上门口的台阶,便见府内走出一大群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有管家,有杂役,快步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小腹微微隆起的长平。

见到站在台阶下的方铮,长平微微板着的俏脸不由一喜,然后提起裙边,一路飞快的向方铮跑去。

方铮见状大惊失色:“别跑!宓儿,你就站在那儿不要动!”

长平一楞,呆呆的站住了,跟在长平身后的众人也都停住了脚步,面带微笑的看着方府内的男女主人久别重逢的场景,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但那种淡淡的温馨,却更让人觉得感动莫名。

长平俏脸上仍然洋溢着欣喜的微笑,眼眶微微泛红,看得出,在下人面前,她在努力维持着主母的仪容,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隔着数丈,方铮深情的注视着长平,两个月不见自己的小妻子,她微微胖了一些,俏脸红润福态,脸上泛滥着即为人母的慈爱光辉,她比以前更迷人了。目光往下,方铮看到长平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面孕育着他们爱的结晶,长平双手捧着小腹,一脸幸福的微笑着。

长平的身旁,嫣然,小绿和凤姐小心的扶着她,她们也都欣喜的注视着方铮,一边笑,一边悄悄拭去眼角喜悦的泪水。

这是我的家人,我在这个时代全力呵护,竭力保护的家人,她们都在幸福的微笑着,这才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大的成就。官居一品又怎样?爵至王爷又如何?这些虚无的东西,抵得过妻子们淡淡的一笑吗?

看到她们,方铮的心底不由浮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他深情的看着长平,深情的看着嫣然小绿,深情的看着府里每一个熟悉的下人,半晌,他伸出双手,用一种深情到肉麻的声音大声道:“宓儿!你大着肚子不方便,就站在那儿不要动!让我飞奔过来,我跑得比较快…”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方铮慢镜头奔跑,跑得很帅,很深情…

再然后…

“呕…”众人互相扶着肩膀,吐了一地,接着大伙儿互相抱在一起取暖,每个人都在不停的打着冷颤…

方铮众妻的俏脸飞速变幻,由微笑,到发呆,最后铁青…

※※※

进了家门,在众人的簇拥下,方铮先入内院拜见了多日未见的父母,方家二老很高兴,方老爷欣喜的看着方铮,不时哈哈大笑,老怀堪慰。江南平乱的事,方家二老已听长平说过,当时自是为方铮捏了把冷汗,好在儿子安然无恙回来,二老心中怎能不畅快?

方夫人眉目含喜,不停的在方铮身上左捏一把,右掐一把,仔细核对,终于确认儿子身上没少任何东西后,方夫人手一挥,摆宴!阖府上下,不分贵贱,全部上桌大吃大喝,庆祝方家少爷平安回府。

酒宴吃到月儿初上才告终,方铮打着酒嗝回了小院,推开柳木门,长平正坐在房内与嫣然聊天,嫣然文静的坐在长平身旁,不时看看她隆起的小腹,美目中掠过几分羡慕和期望,然后她又微微垂下头,仿佛想到什么羞人的事情,俏脸很快变得嫣红,在摇曳的烛光下,更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方铮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望着如花似玉,欲语还休的两位老婆,方铮嘿嘿笑了起来,笑容很放荡。

二女见方铮进来,急忙站起身,一左一右搀着方铮,嫣然体贴的给方铮沏了一杯浓茶,双手递给了方铮,然后朝着他微微一笑,目光满是化不开的思念和浓情。

方铮坐在床沿,然后一边一个搂住了她们,笑道:“老婆们,俩月不见,想我了没?想我就亲我一下,不想我就亲我两下…”

长平噗嗤一笑,然后恨恨的点了点方铮的脑袋,嗔道:“你还好意思说!下江南这么些日子,也不说给家里捎个口信回来,泰王谋反之时,你可知道我们在京城里听说后多担心吗?那些日子全家人愁得吃不下饭,生怕你…”

长平说着忽然住了嘴,神色颇有些惊惧。

嫣然在旁默默点了点头,美目眨了两下,晶莹的泪珠儿滑落脸庞。

方铮轻轻给嫣然拭了泪,然后笑道:“你们的老公我是什么角色,别人不知道,莫非你们还不知道么?论打仗,我当然差了点儿火候,可论逃跑嘛…不谦虚的说,全天下还没有比我跑得更快的,这得多大本事呀…”

二女破涕为笑,长平哭笑不得道:“你…你竟然把逃跑当成了本事,天呐!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

随即长平忽然伸出纤手,一把揪住方铮的耳朵,凶巴巴的道:“说!你在江南是不是认识别的狐狸精了?不然为何连封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