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森带着伤感道:“…以前咱们这批老弟兄加起来有好几百个,那时皇上若想得到什么情报,只要一声令下,弟兄们从没让皇上失望过。如今不行了,执行任务殉职的弟兄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我们这几十号人马,皇上现在想得到什么消息也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说完温森脸上隐隐带有惭愧之色,仿佛因不能为皇上分忧而感到愧疚。
方铮惊异的张大了嘴,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手下这几十名影子是多么有价值的一批谍战人才,以前一直没太把他们看在眼里,总以为贼头贼脑的探听一下情报,是个人都能做。如今看来,做个特务大不简单啊。
拍了拍温森的肩,方铮沉声道:“我决定从今日起,咱影子的老弟兄每月的月俸银子再翻一番,不,干脆凑个整数,每月十两银子!完成任务后的奖金另算,不低于五十两,上不封顶,因公殉职的兄弟,我们影子负责赡养他家小终身。”
温森闻言大喜,膝盖一弯便欲拜倒,方铮一把拉住了他:“别整这些虚招子,我不喜欢。”
温森感激得两眼通红,哽咽道:“属下代那些老弟兄感谢方大人的恩德!弟兄们跟了您,是咱们前世修来福分,大人您放心,从此以后影子兄弟为您赴汤蹈火,在所…”
“得了得了,你省点儿口水吧。”方铮笑着打断他,“甭跟我这儿表忠心,办好每一件差事我就心满意足了。说说,咱们城外的基地修得怎样了?”
温森笑道:“就快修好了,不出十天就能住人,大人,咱们是不是得开始招新人手了?皇上催得很急呀。”
方铮点头道:“不错,你马上去办这件事,头一批选五百人,各行各业的人都要,记住,身家底子必须要干净,朝上查三代,身家不清白的,资质再好咱都不能要。老弟兄们每人带十个徒弟,赶紧把这批人训练出来。我再找个好老师,给他们教教搏击之术,以后被人发现了也不能光脚底抹油呀,能出手干掉敌人不是更好?”
方铮觉得,不能光将影子发展成打探情报的机构,那样跟武侠小说里的丐帮有什么区别?人家丐帮好歹还有个降龙十八掌呢。他想将影子机构里的每个成员训练成古代的特种兵,集潜伏,刺探,摸哨,偷营,暗杀等本事于一身的特殊型人才,如果将来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后上街调戏良家妇女,谁不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敢龇牙,灭了他!
温森恭声称是,将方铮的吩咐一一记下。
“哎,老温呀,涨工资了是不是得请客呀?”正事说完,方铮忽然笑眯眯的问道。
温森一楞,接着立马识趣的陪笑道:“当然,那是当然,方大人有雅兴,您尽管挑地方,属下一定将您侍侯得周周到到…”
方铮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沉吟道:“嗯…邀月楼的八珍宴不错,上次跟萧怀远吃过一次,总共也就一百多两银子一桌吧…”
“扑通!”
“你怎么了?”
温森擦着汗强笑道:“…没什么,八…八珍宴,没问题!属下请您!”找几个相熟的老弟兄凑一凑,应该吃得起了。
方铮横了温森一眼:“没出息劲儿!我像那种敲诈下属的无耻之人吗?去,把没出任务的老弟兄们都叫上,今晚邀月楼,本大人请大伙吃八珍宴,酒肉管饱,敞开了吃喝,找小姐陪酒自费。”
方大少爷手头存不住银子,有了钱就想花差花差,再说跟影子的老弟兄打好关系,这对他的将来也很重要,几百两银子办几桌酒席,拉近了上下属的关系,又收买了人心,何乐而不为?
潘尚书府。
夜已深沉,潘尚书的书房里仍点着灯。
林青山恭谨的站在潘尚书身旁,半垂着头,眼角的余光暗暗观察着老尚书的表情。
潘尚书面色沉静,一双浑浊的老眼出神的注视着书桌上那盏摇晃不定的油灯。
林青山伸出手,将油灯里的灯芯稍稍拨亮了一点,整个书房显得明亮了不少,也将潘尚书那张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的老脸照得更加清晰可见。
老尚书毕竟还是老了啊!林青山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
“你这些日子的情况如何?”潘尚书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问得很含糊,也许潜意识里他很反感“谋反”这个词儿,虽然紧锣密鼓的在谋划着这件事,但他一直不愿说得太直白,仿佛这样便能得到些许安慰,至少表面上维持着一个“忠臣”的体面,类似于一种掩耳盗铃的心理。
“回老大人的话,门下近日暗中拜访了朝中靠向我们这一系的四品以上官员三十七人,悄悄试探了一下他们的态度,发现完全忠于老大人的有二十八人,剩下的九名官员皆是含含糊糊,摇摆不定。”
潘尚书捋着胡须自负的笑了,他没有料错,天下官员,半数出于他的门下,以至于如今华朝很多官员只知潘恩师,而不知有皇帝,有了如此强大的士族基础,大事可定矣。
“那些世家门阀怎么说?”潘尚书的笑容很快便收敛下来,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离成功越近,就代表着越凶险。
华朝与所有的封建王朝一样,统治阶级壁垒分明,有通过科举跃过龙门的寒门士子,也有世代为官的官宦家族,更有一些为数不多,但势力庞大的世家门阀,这些世家平日处事低调,与当朝的统治者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在无论在朝中还是在民间,他们的能量都是不可小觑的,盛世之时埋头积累人脉和财富,乱世之时这些世家完全有能力登高一呼,兴风作浪,聚民成兵,窥伺神器。
潘尚书现在最在意的,不是朝中那些不服从他的官员,而是这些平时看着蔫头蔫脑,但关键时刻却有能力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的世家门阀们,他们的态度决定着自己能否坐上那张人人为之疯狂的宝座。
“回老大人的话,那些世家门阀态度不一,有的事不关己,有的冷眼旁观,有的也表示,江山姓什么不重要,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家族,他们无所谓。”
看了看潘尚书欲言又止的表情,林青山赶紧补充道:“老大人放心,门下接触的都是这些世家中能拿事的核心人物,而且话说得很隐晦,断不会泄露出去。亏得老大人多年来与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少世家都很看好老大人。”
潘尚书的表情明显轻松下来,半靠在椅背上,满意的闭上了眼假寐。
林青山嗫嚅了几下嘴唇,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老大人与军中那几位将领…”
“呵呵,青山啊,办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老夫自有主张。”潘尚书眼睛都没睁开,呵呵笑道。
林青山恭声应是,他明白,尽管如今与老大人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但以老大人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毫无保留的,哪怕是他最亲信的人。
忽然睁开了眼,潘尚书老眼精光四射,沉声问道:“太子和方铮这两人近日在做什么?”
林青山一直很奇怪,太子倒也罢了,为何老大人会如此关注方铮这样一个皇上面前的弄臣的动静,一个无关大局的小卒而已,有何值得重视之处?
心里不屑,林青山嘴上仍恭声道:“萧怀远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近日忙着筹备赏花会,似是不问世事,对目前京中局势仿佛一无所觉。至于方铮,门下已派人盯紧了他,此人每日坑蒙拐骗,吃喝玩乐,实在不知…”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喀啦”一声,林青山暴起身形,警觉的大喝道:“外面是谁?”
接着传来狗吠声,一队巡逻的护院敲着锣由远及近,纷纷大喊道:“抓刺客!”
林青山回过头来,却大吃一惊,平日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大人,此刻如同一个被人当场逮住的惯偷似的,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一双浑浊的老眼满是惊怖之色,口中喃喃道:“…谁?此人是谁派来的?莫非我等密谋之事已被他察觉?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接着潘尚书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行动之敏捷,根本不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厉声吩咐道:“快!快!一定要抓住此人,死活不论!万万不可让他逃出府去!”此时的潘尚书如同发了疯一般,显得歇斯底里,老眼布满血丝,睁得大大的,就像犯人临刑前看着即将落下的鬼头大刀一般,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林青山心中一凛,他知道刚才与老大人商议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将会惹来多大的弥天之祸,来不及行礼,林青山急忙跑出书房部署护院去了。
潘尚书如同瘫软了似的,坐在椅子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恐惧渐渐笼罩心头,他失神的注视着书桌上的油灯,刚刚拨亮的灯芯,一经燃烧,光亮又渐渐弱了下去,室外忽然拂过一阵微微的夜风,小如黄豆的灯光,奋力摇晃了几下,终于抗不住夜风的轻拂,熄了。
黑暗中的潘尚书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忽然失声大叫起来。叫声在深夜的潘府上空回荡着,一如关在笼中的困兽,凄厉而绝望。
与此同时,方大少爷正勾着温森的肩膀,打着酒嗝心满意足的从邀月楼走出来。两人身后跟着三十多个影子下属,一个个油光满面,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就连影子中唯一的女子赵凤儿,脸色也是红通通的,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与下属们的感情交流很圆满,很成功。这个年代不是说给足了银子别人就会尽心为你卖命,从古至今,上司与下属之间,除了必要的利益驱使之外,感情的投资是最重要的。古人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你这个知己平日不好好跟别人结交好关系,光知道砸银子,别人凭什么就得为你死?为了你砸的这点银子卖命吗?命值多少?
方铮是个很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今日邀月楼请客,他端着酒杯一个一个敬酒,一个一个的询问他们的家中老小,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照顾,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生活难处等等,一干下属感动得两眼通红,好几个爷们甚至忍不住当场呜呜大哭,嘴里直念叨着,前世修得好福分,今生跟了待他们如此之厚的方大人云云…
方铮的这顿酒终于让影子们对他死心塌地,从此效忠终身。
不过后遗症是,——方大少爷终于喝醉了。他醉得很痛快,他明白,赢得这批人对他的效忠意味着什么。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他终于伸手触摸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尽管目前这股力量是与皇上共享,但他有信心,迟早有一天,它会完全属于自己的。
“老温啊…你,你说,本大人…帅,不帅?”方铮大着舌头,嘴里喷着酒气问道。
温森也有几分醉意,闻言笑道:“大人帅,帅得天下无敌…”
方铮认同的点头,苦恼道:“是啊,本大人…帅成这样…别,别人还怎么活呀…”
“…”
两人互相搀扶着,忽然有一名没喝醉的影子下属不动声色的凑上前来,低声道:“方大人,咱们身后有人跟着,请问大人该如何处置?”
方铮回头一看,见离他们数丈之遥,一个身着平民服色的矮个子正不紧不慢的走在他们后面,眼珠子盯着他们,骨碌直转。由于天气转凉,夜晚的秋风甚寒,所以此人将外面一件粗布褂子反穿着,抵挡迎面而来的寒风。
方铮一听有人跟踪他们就怒了。咱们这群人是什么人?是靠跟踪打探吃饭的老行家呀,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派人来跟踪咱们?这不是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关二爷面前耍大刀,自来水厂厂长面前收水费吗?
“靠!都…都上去,把那…那狗日的给老子抓起来!”喝了酒的方大少爷说话不太斯文,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闻言立马一拥而上。
跟踪他们的矮个子见这群人同时转过头来,心里便知不妙,立即转身就跑。影子们刚刚在顶头上司面前表了忠心,眼下正是图表现的时候,见矮个人掉头便跑,大群人拔脚便追,边追边喊站住,跟前世的香港警察抓贼似的,以为喊声站住他便真的会站住。
也怪那矮个子运气不好,慌慌张张只顾看后面的追兵,没成想迎面疾驰而来一辆马车,矮个子不偏不倚的撞上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反弹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方铮与温森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前一幕车祸现场的景象。
见这昏过去的小子身体以奇怪的姿势躺着,两手反扭到后面朝天举着,头却面朝地下,方铮和温森都喝多了酒,一时没看清,却不知此人乃是刻意反穿了衣裳的缘故,还以为被撞得身体变了形。
啧啧两声,温森蹲下身子,叹道:“…好严重的车祸啊。”
方铮也点头道:“是啊,脑袋都撞到后面去了。”
温森试了试他的鼻息,道:“大人,他还有呼吸呢。…咱们帮他把头转正过来吧。”
“好,…来,一,二,三!使劲儿!”只听得“喀嚓”一声,转过来了。
“…”
“嗯,没有呼吸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就是银子那么简单
堂堂影子机构的一二号头子,趁着酒劲,生生掰断了一个不明身份的探子的脖子,好不容易活捉到的俘虏,在二人的齐心合力之下,终于成功的送了他的命,这事儿…确实不大光彩。
方铮与温森酒醒后,望向对方的神色都有些赧赧的,再扫一眼围在他们周围的几十号影子下属,一个个强忍着笑容,努力板着一副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令方铮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咳咳,…今日之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这是国家机密,违者,灭口!”方铮恶狠狠的道。
“对对对,谁说出去谁就死!”温森大力的点头,对方铮的决定表示了极度的拥护。
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倒霉探子,方铮叹了口气:“本来还打算捉个活的回去审问一番,唉…那谁,把他抬走,别扔大街上吓坏了百姓,顺便把他的相貌记下来,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查出这倒霉蛋是谁派来的。”
众人齐声应是,方铮将温森叫到一边,低声问道:“有没有察觉京城这几天气氛不对劲?”
温森睁大眼睛:“大人也注意到了?属下一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总觉得最近京城里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原来大人早有察觉…”
方铮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所以说,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对周围环境的高度警觉,风向不对,就得立马撒丫子跑路。要不怎么说我是领导,你是下属呢,知道为什么吗?”
温森立即识趣道:“因为大人比属下更加的高瞻远瞩。”
方铮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很有前途,将来我升官儿了,一定好好提拔你。”
接着方铮低声吩咐道:“派几个得力的人手,想办法混进朝中二品以上官员的家中,收集一下情报,打探一下最近京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收集就不用我说了吧?这事儿你比我专业。”
温森凛然应命。
吩咐过后,方铮命众人散了,自己回了府。
无风无浪的休息了几天,方铮在家足不出户的好生过了几天富家少爷的悠闲生活。
温森已经开始着手暗中招徕人手了,他严格按照方铮的指示,尽量在平民中挑选那种长相普通资质上好的人,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有书院的学子,有行商的货郎,有走村串乡的土郎中,也有牢房中被关押的小偷土贼,总之,整个影子的后备人手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这群人聚集在影子机构新建的训练营地里,读书的,吵架的,聊天的,打架的,甚至互相做买卖谈合作的,整个营地变得跟菜市场似的乱糟糟。温森最近为了这事儿非常头疼。
方铮为了实现建立一支古代特种兵的想法,又从冯仇刀的神武军里抽调了一百名精练军士,送入了训练营地,又请冯仇刀派兵将新建的营地团团围住,方圆一里之内划为了军事禁地,进出必须严格检查腰牌,核对身份。
自此,影子机构的特务组织结构终于初俱雏形,以后从这个营地中顺利结业出来的成员,将是集刺探,暗杀,审讯,和潜伏等各种技能于一身的特殊型人才。不论是对内调查官员,肃清叛乱,还是对外刺探军情,暗杀敌方高级将领等等,都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不过现在方铮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找不到一个好的老师,去教那些新人们搏击之术。他知道,以前的影子下属们执行任务时就跟小偷似的,被人发现了除了逃命就是死。这不是方铮所希望的,毕竟他想训练出来的,是一批能打探能杀人的精英,不是一群偷偷摸摸的下三滥。——杀敌于无形之中的特种兵,怎么可能跟半夜偷井盖的小偷之间划上等号?
古代虽说精于武道之人颇多,但不知怎么回事,历朝历代,不管当权者是明君还是昏君,天下是盛世还是乱世,民间的习武之人仿佛永远跟朝廷处于对立面,好象他们学得一身武功的目的,就是随时准备扯旗子造反似的。
这种心理不太好解释,有武功在身的人肯定觉得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而朝廷却又一直认为“侠以武犯禁”,这句话便引起了诸多武人的不满,可一个人再怎么有本事,却怎么也斗不过庞大的国家机器,所以,对于一个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习武之人心存嫉恨也许是可以理解的。
温森暗中走访了京城内许多不出山的武学名家,江湖侠客,别人一听是为朝廷效力,纷纷婉言推辞,当温森苦着脸向方铮汇报时,方铮不禁也傻眼了。
这帮古代的练家子到底啥意思呀?教一群徒弟而已,好吃好喝还有银子拿,教得好没准还能混个官儿当,从此封妻荫子,风光体面,逛青楼停马车,小厮都不敢问你要小费,这么好的事儿都不干,傻了吧?这会儿人手都招齐了,大伙眼巴巴的等着教官呢,我上哪儿给他们找教官去?
方铮叹气叹得很沉重,这才悠闲了几天呀,事儿又来了。要不我找小绿去教他们?不行,我老婆娇滴滴的,怎么可能将她放到那群又脏又臭的大老爷们中间去?本少爷虽然很伟大,但还没伟大到这个地步。
打发走了温森,方铮皱了着眉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去,边走边苦恼,上哪儿找老师去呢?
这时只听得“噗,噗”几声沉闷的声响,打断了方铮的思绪,抬头一看,却见杀手哥哥正在院中练他的飞刀。
离杀手哥哥约三十步远的地方扎了几个草人儿,杀手哥哥手里攥着几把水果刀大小的飞刀,瞄都未瞄,一抖手便甩了出去,飞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刀刀命中草人的咽喉部位,一扔一个准。
方铮暗暗咋舌,如果我的下属们全都学会杀手哥哥这手飞刀绝技,甭说打探情报了,就算百万军中插上将菊花还不跟玩儿似的。再不济,混不下去时,至少也可以在大街上敲几下锣,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回家拿钱捧个钱场,然后蒙上眼睛玩一出飞刀射苹果,自食其力,多好呀…
可惜了,方铮上次求过杀手哥哥,说什么人家都不干,有本事的人总是特别拽,这也是为什么方铮从穿越到现在一直平易近人的原因,——除了英俊,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拽的。
堆上满脸谄媚的笑容,方铮打算再次试一试说服杀手哥哥。
搓了搓手,方铮凑到杀手哥哥面前,夸张地叫道:“哇!杀手哥哥好厉害呀!我好崇拜你啊!”
杀手哥哥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虚伪!”
说完回过头继续练飞刀。
方铮尴尬地笑道:“杀手哥哥,呵呵,忙吗?小弟跟你商量件事如何?”
见杀手毫无反应,方铮特意又强调了一句:“跟银子有关哦。”
一听跟银子有关,杀手哥哥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说。”
“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给我那群不成材的手下教一些搏击之术…”
杀手哥哥没等方铮说完就摇头道:“免谈。”
“为…为什么呀?”不答应就算了,话都不让人说完可就太没礼貌了,方铮有点不高兴。
“没兴趣。”杀手哥哥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
方铮此刻却有点明白了。他所认识的真正有武功的人,除了小绿,就是杀手哥哥了,接触久了,方铮心里也隐约知道了一些所谓的江湖规矩,武林中人都讲究个“敝帚自珍”,自己的东西再烂,也是祖宗传下来的,所以得藏好了搁家里的保险箱里,谁若想学,那得通过一系列的考验,不但要过五关斩六将,还得将终极大BOSS砍翻,然后才能正式拜师学艺,方铮怀疑杀手哥哥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
“莫非你要我那群手下全都给你磕头拜师你才肯教?不好吧,他们的总瓢子是皇上啊,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方铮为难道。
杀手哥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他们拜师了?”
“那你为何不肯教?”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合着这位杀手大爷原来有自闭症,喜欢在家兼职做宅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方府的这段日子让他过得太舒服了,这位杀手大爷有点不劳而获,混吃等死的意思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看起来这位杀手比我更像纨绔子弟了,而少爷我这个正宗老字号的纨绔子弟,整天却为国为民四处跑腿,忙得脚不沾地儿,凭什么呀?
强自压下悲愤的心情,方铮笑道:“我可以给你银子呀,很多很多银子,你想想,白花花,亮晃晃,一锭一锭,一坨一坨,多么的诱人呀…”
杀手哥哥似乎仍不为所动。
方铮继续道:“…其实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绝世高手,将名利都看得很淡,所谓虚名财帛,在你眼里,就像那浮云似的…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总跟你谈银子,那显得咱俩多庸俗啊,我只能说,你这是为国家为民族培养精英,有了你的帮助,咱华朝的老百姓就能更加塌实的过日子,嗯,这么一说就显得咱俩高尚多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侠之大者,无法无天,咳咳,好像不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杀手哥哥冷不丁插上一句:“多少?”
方铮头也没抬地答道:“五百多个吧,没多少人…”
杀手哥哥不耐烦道:“我是问你给多少银子?”
方铮大吃一惊:“啊?呃…你答应了?”
杀手哥哥点头:“老规矩,先给钱再办事。”
方铮闻言有点失望,这么快就答应了?哥们这思想工作才刚起了个头,还意犹未尽呢,杀手做得未免也太不合格了,怎么不多矫情一会儿…
继而方铮又大喜,这家伙答应了,本少爷可就省了不少心,用不着满世界给那群手下找教官了。
“…每月一千两银子,怎样?”方铮试探道。
“每月二千。”杀手哥哥还起价来毫不留情,跟他的飞刀似的。
“成交!”方铮这回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反正花的是公款,用不着他自己掏腰包,怎么花都不心疼。
“哎,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刚才不是还说没兴趣的吗?”
“银子。”杀手哥哥齿缝里迸出俩字。
方铮大汗,浪费了半天口水,合着就是银子打动了他,早知道我还跟他废什么话呀,一上来直接拿银子砸他不就得了嘛。
“…我还以为不光是银子那么简单。”
“你想多了,就是银子那么简单。”
“…”瞧这死要钱的德性,俗!
眼珠转了转,方铮谄笑道:“…你对外就说每月拿的是三千两银子的工资,成不?”
杀手哥哥皱眉道:“为何?”
“呃…小弟跟着你沾沾光嘛,你拿二千,我拿一千,你吃肉,我喝汤,大家共同致富,齐奔小康…”
※※※
太子府内。
范瑞静静的站在太子面前,恭声汇报着赏花会的准备工作。
太子面带微笑的静听着,时而闪动的目光显出他此刻心思已不在范瑞所说的话题上。
打断了范瑞略显罗嗦的汇报,太子忽然问道:“孤的老师这几日可有动静?”
范瑞沉声道:“潘大人这几日足不出户,而且四天前不知为何,整个潘府竟然完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据殿下派去潜伏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四天前潘府出了刺客,所以潘大人关了府门,正大肆搜捕,也不知那刺客被抓到了没有。”
太子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孤的这位老师啊,看来是真老了,越来越沉不住气,呵呵,成大事者,须得谋定而后动,这个道理都不懂的话,等待他的,只有失败,别无他路。”
范瑞小心道:“殿下,咱们在中间可要做些什么吗?何不浑水摸鱼…”
太子笑着摆手打断了他:“呵呵,不,孤要等他先动手,然后孤再动手,所谓渔翁得利者,不是鹬蚌愚蠢,而是渔翁懂得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眼下时机还未成熟。”
“可皇上那里…”
太子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那就要看孤的父皇,是否真的如大臣们每日所歌颂那般英明神武了。”
太子的语气阴森寒冷,如同寒冬里吹来的一阵冷风,令人刺骨而战栗。
范瑞一凛,赶紧低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却在叹息,殿下等着坐上金銮殿的那张龙椅,实在是等得太久了,皇上啊,您既已老迈,何不让出来给太子坐呢?从此便在后宫中颐儿弄孙,安享晚年,天下岂不就太平了?
范瑞的思绪飘得很远,太子的问话又将他拉了回来:“想办法查探清楚,孤的老师最近跟军中的哪位将领联系频繁,来往过一些什么信件,此事一定要查清。”
范瑞为难道:“殿下恕罪…潘大人府上如今围得跟铁桶一般,府内戒备森严,探子们实在是没办法呀,殿下几年前派进潘府潜伏的细作,如今在潘府里都还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根本接近不了府内核心地带的范围,那里的戒备更严密…”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孤还养着他们做甚?给孤杀几个,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闭上眼,太子沉重的道:“孤的力量还是不够啊!老师坏了孤的大事,太快了,如果多给孤一年的时间准备就好了…方铮手下的影子们最近在做什么?”
范瑞一楞,赶紧道:“据说开始招人手,看来打算大干一场了,影子们都被方铮安排进了新建的营地,充当教官,训练新人。”
太子叹了口气:“可惜了,如果这股力量掌握在孤的手里,何异于如虎添翼啊…”
范瑞奇道:“影子不过是一些打探消息的探子,而且只有几十个人,殿下为何如此看重他们?”
太子冷笑:“莫要小瞧了这几十个人,这些人若在孤的手中,可当得千军万马,你可知这些年父皇足不出宫,天下之事不论巨细,却都一目了然是为了什么吗?全赖影子之功啊!”
说着太子脸上现出愤忿之色,拳头攥得紧紧的,修长秀气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之色,他狠狠敲打着坐椅的扶手,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可恨啊!可恨!孤乃父皇的嫡长子,又是国之储君,父皇何以厚此薄彼,将如此重要的国之利器交给一低贱商贾之子?孤哪里做错了?父皇待孤何以如此不公?”
范瑞吓得冷汗直下,赶忙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殿下,息怒,息怒啊!此时不宜出此冲动之言,殿下三思啊!”
太子猛然惊觉,随即机警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听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强笑着道:“多谢范先生提醒,孤方才胸结抑郁,难以释泄,故而失态了,还望先生莫见怪。”
范瑞连道不敢。
沉吟了片刻,太子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几分清冷:“对于影子,孤要想办法将他们抓在手里,这些人全是不可多得的打探情报之人才,他们经验丰富,办法颇多。孤此时需要他们。赏花会的时候,有劳范先生安排方铮与孤见一面,孤有事与他相商。”
“是,殿下请放心。”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伺机起事
京城北郊。
此时已是深夜,神武军军营内,军士们经过一整天的训练,早已沉沉入睡,只有来往不停走动巡逻的一队队执夜的士兵们,仍握着手中的长矛,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主帅大帐内,仍然灯火通明。
神武军大将军赵虎坐在案前,皱着眉头默默不语,眼皮不住的跳动着。
摆在他面前的是,是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写着寥寥几个字:“时机即到,伺机起事。”
让赵虎皱眉的,便是这几个字。
副将郑岩松静静看着赵虎,等着他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