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把这大棉被年前刚给拆洗完,这棉被是爷爷夏老头的。
小毛觉得一躺躺几个月的被褥都有味儿了,她力气大,她就给拆洗了。结果被夏老头给骂了,说大冬天的要冻死他了。
这不嘛。小毛赶紧找空闲就给缝补上。她是好心,结果给弄夹生了,没落下好来,多亏大爷夏爱国夸奖了两句她有心了。
郑三彩没敢说张巧又怀孕了。她怕戳苏美丽心窝子。她太知道着急让自己闺女有孩子的心了。当年凤那时候,她就急得不像样。
不能说这个,就打算听取张巧的意见。跟苏美丽聊聊小毛。
确实也该聊聊,弟妹最近不怎么出门啊。可她出门溜达时没少听闲话啊。她那个大侄子可是大学生,这要换成是她们家夏文啊,她早把这结巴撵出家门了。
郑三彩先是和苏美丽东家长西家短,说起东头西头谁家谁家小子要娶亲了,找个啥样的,试探试探苏美丽,听到苏美丽感叹谁家小子娶了个条件不差的媳妇时,她觉得有门,有门能跟苏美丽聊到一起去找到共同话题,再进一步缓和关系。
郑三彩欲言又止,侧头看了看一直安静缝补被褥的小毛,然后再做出一番为难的神态来瞅着苏美丽。
苏美丽还没等开口呢,小毛就跟脑顶上长着一双眼睛似的,抬头笑眯眯地问郑三彩:
“大、大伯母,你是要和大娘背、背后说我吗?”
郑三彩一愣,小毛继续笑道:“是要我出去?背后说话好、好方便?”
郑三彩这次反应过来了,脸有些发红:“你这孩子,我啥时候那么说啦?”
小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那就好。我以为你要和大娘背后说我坏、坏话呢。”然后伸出拿着针的手一摆,示意你们继续唠,我缝补我的。
郑三彩郁郁寡欢,从小毛开口后,她没坐多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夏爱国家。
苏美丽低头含笑的绣着枕巾,小毛笑眯眯地问:“大娘,你要、要听小曲吗?”
“咋的?你还会唱是咋的?说话都不利索呢。”苏美丽拿着针的另一面刮了刮头皮,去去痒,笑着问小毛。
小毛嘿嘿的笑完,就唱起了她养母教她的小曲,声音跟小黄鹂似的,真的没有结巴。
苏美丽笑看着小毛,心里的某一处有些柔?软,如果小毛的父母是不小心丢了她,那么该多难过,如果是刻意丢掉,那就让他们后悔吧,孩子并没有冻死饿死,而是长大了,长至双十年华。
这个正月里,夏小姑和赵铁柱姗姗而迟回娘家,而苏美丽私下里找了夏小姑谈话,第一次主动开口求人,为了那个“外人。”
“琴子,你看这孩子识文认字的,手又巧,就是稍微有点儿结巴,其实她跟我说了,要是不着急不紧张是不结巴的,让她岁数这么小就跟我们下大地造祸,我怎么都觉得不合适。
你看看哪个工厂有没有要临时工的,哪怕就发点儿粮票不发钱呢,我和你二哥不缺她那一口吃喝。要是没有就拉倒,我就让她农忙时做口现成饭。”
夏爱琴意外:“二嫂,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这可不像你。”
“唉!秋儿认可,你二哥说听孩子的,毕竟我们不能跟着过一辈子,还得可着他自己心意。
我这段也品出来了,那小毛还行,你别看我这么跟你说,可我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我大儿子了,觉得她配不上秋儿。
哎呦,我自己都不知道咋想的,自己也矛盾。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可那孩子到咱家了,就是缘分,拉吧一把吧,暂时不能让他们结婚,大哥那面当书记都被人写信告了,我瞅着都要不保呢,这要是这当口秋儿念大学结婚,我怕连毕业证都没有就被撵回家,万一谁心眼坏呢,检举呢。”
夏爱琴糊涂了,二嫂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呢?不过真的给留意了,只是碍于现在“健全人”想当工人都难上加难,实在是没使上力,最后只是在开春时,给小毛找了个编筐的活,每个月上交多少量,够量就给发点儿粮票。
苏美丽有时候觉得她这一开口求人,不是在帮小毛,而是像看不上小毛似的。
因为大名李天天的小毛童鞋,每天鸡叫就起床编筐,春天播种也不落后,中午晚上带小跑回家做饭,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笑呵呵地帮着夏家干活,她甘之如饴…L
第三一二章 借粮(二更)
张巧没有盼到郑三彩带粮食归来,决定自己出手张口管老太太要粮食。老太太听完后,为难的不得了,没敢开口答应,但也没拒绝,就说让张巧先消停回家养胎。
都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特别贵,同理,不当家的老太太知道贵、更是没底气做主。她怕苏美丽无时无刻不磨叽家里没钱没钱了。
私下里,和夏老头躺在小屋炕上时,老太太偷摸地说了,夏老头一言堂就拍板:
“那是重孙子啊,传宗接代是大事!那得可着孙媳妇来。没事儿,我去跟爱国说,给老大家装一半粮食送去。”
老太太一听,那还得了?那非得再打得乌烟瘴气了,被夏老头的话给气得够呛:
“你可快拉倒吧。家里这一堆一块的,都家里女人说的算,你跟爱国说什么玩意儿?你那不是给咱老儿子出难题嘛!你别说哈,说了我跟你急!”
老太太心里决定着,她还是得先和苏美丽说。只是找的时间不太对头。
老太太为难了二十四小时后,终于开了口:
“美丽啊,张巧怀上了,确定怀上了,我去你刘婶子家串门时碰上的。说是怀相不好。”
苏美丽气儿不顺,刚被夏冬气到,村里出了名的老泼妇,刚领着她家狗娃找到她告状,说是冬子揍了人家孩子,苏美丽一顿给人家赔礼道歉,正要出门抓冬子揍一顿呢,听到老太太闲唠嗑的话,没过心:
“都生一个了,还怀相不好?我大嫂是怎么管的啊?那儿媳妇虎了吧唧的不说,事儿事儿的。没好心眼。奸懒馋滑的,那张巧原来刚嫁那会儿真不那样,就我大嫂一天天给惯得没个人样了。”
苏美丽开了话匣子就越说越难听,本来就生气,提起张巧她更烦挺慌,再有点儿更年期症状,张嘴吐出的话就给老太太一噎。
老太太脸色有点儿发红。被苏美丽气得半天儿没说出话来。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咋接话把了。
小毛烧着大锅,低着头往里面塞着木头柈子,听完老太太的话。迅速地眨了眨眼睛。
苏美丽开完机关枪就要往外走,要出门去抓夏冬去,老太太紧忙拦住,老头子可催她了。张巧那肚子里的重孙子最重要,耽搁不得。让她尽快张嘴,她要是说不出口,老头子就要管爱国要了,在老太太看来。那样事情更糟糕。
老太太仰着头瞅着苏美丽,心里再对苏美丽刚才的话不满,现在也得满脸带笑的讨好:
“美丽啊。咱家那粮食能不能给张巧装二斤。”不敢多说数目啊,老太太认为拿二斤就足够。又不是怀的爱国这面的孙子,爱国和美丽没义务给爱华家养孙子。
苏美丽没反应过来:“啥粮食?”
小毛抬起了头,清澈的大眼,看向了老太太。
“就是叶娃给托人捎来的细粮。”说完后,老太太就低下了头。她底气不足,她心里明白理亏,所以她说的是二斤,她跟爱国一家过,要两斤就当她这个当奶奶的一片心意了。
苏美丽欲要问为啥,看着老太太那一脸羞愧的样儿,到嘴边儿的话没有说出来,转头瞅了瞅厨房里的第三个人小毛。
“大娘,张、大、大嫂怀孕了。”这回大娘该知道奶奶为啥开口要粮了吧,都聪明人,能听懂的。
苏美丽其实心里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让她拿自家东西,尤其是金贵东西,她指定不高兴不乐意。可这是她婆婆张嘴…外加个夏爱国…
苏美丽就在两分钟的时间内,迅速下了决定:“小毛,拿袋子各装三斤。用我屋里那网兜子拎着,陪你奶送去。”
说的时候虽然没到了笑呵呵的程度,可是语气爽朗,很是干脆。
小毛扬起笑脸,轻快地答应了一声,迅速行动。大娘其实应该这样,这要是等奶奶跟大爷开口,大爷再听说大娘拒绝了,不但结果是照样得给装粮食,还得跟大娘生气。
因为大娘拒绝的是大爷的亲妈呀。奶奶亲自开口,无论给的东西心疼不心疼,那也得多少给拿点儿,要是这事儿过了大爷那,男人都心粗手大,大手大脚地得一开口就最少掏五斤。
毕竟不是饿死人的时候,只是一个吃好吃孬的问题。
老太太刚才对苏美丽的那一丁点不满,烟消云散。甚至到了愧疚的程度,唉!咋琢磨都觉得亏欠老儿子。
人都说老儿子大孙子,可她们吃爱国的喝爱国的,给爱国当着累赘欠了好几百的外债,现在住在老儿子家,还惦记着拿东西送老大那去。
老太太攥紧网兜子,眼眶有些湿润:“美丽啊,娘也不说啥了,你也是当娘的,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老太太出了夏爱国家,给夏爱华家送张巧心心念念惦记的细粮去了。
小毛跟老太太俩人互相搀扶着走着冰雪路面。
小毛心想:看来最近能过足了口腹之欲了。大娘恐怕能做各种好吃的了,她好高兴啊…
苏美丽等她们前脚一走,也没心思管夏冬的事儿了。省啥?给人家节省呢?不攒啦,她怕这点儿玩意儿都被那心术不正的惦记到肚子里去,然后她还没落下好,搞不好还得打仗。
吃吧,趁着我大儿子还没上学呢,我老儿子也长身体,都补补。补自个家人肚子里,咋吃都不心疼。只要一想到那白花花的大米白面进了张巧的肚子里,苏美丽就肉疼。
和面,拌馅,烙馅饼。烙饼的时候,苏美丽一改舍不得豆油的抠门样儿,比往常多倒出很多。
她算寻思明白了,这次是大米白面,下次再说吃猪油犯恶心,她这点儿豆油也保不住了。
你跟那岁数大的人讲不了道理。老头老太太再明理吧,在他们的心里,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传宗接代抱曾孙。更何况他们只会越来越糊涂。
边烙饼边庆幸,得亏上次自家老爷们死乞白赖地非要给赵铁柱倒豆油。又是白面又是豆油的,人家爱琴两口子吓得都骑自行车走了,他撵出二里地让人家驮回去给家里老人吃。
给爱琴两口子多少,她苏美丽都不心疼。可夏爱华家还是算了吧。伯煊拿的这么些东西,头两天她又往她娘家倒动了一些,自家再吃吧吃吧,估计就没剩啥了。
明个早上起来她就闷大米饭,还是吃自家人肚子里省心。
叶伯煊的两次给粮讨好岳父的行动,两次都给夏爱国家带来了点儿困扰和苦恼。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普通人家,挣的是工薪,家里却养着排量超大很是费油的汽车,累啊,心里有苦说不出。
用它还是不用它,都舍不得…L
第三一三章 各有各的烦心事(一更)
夏天拿着一张图纸进屋,兴冲冲、乐颠颠地横冲直撞,也没敲个门,就进了叶志清和宋雅萍的卧室。因为全家又剩她们三个女人在家,她不担心会尴尬。
可惜,推门后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很尴尬了,夏天揉了揉眼睛,婆婆这是因为什么啊?怎么背着她偷偷地在抹眼泪?
夏天进退不得,唯唯诺诺地叫了声:“妈…”
宋雅萍拧了一下身子,侧身对着夏天看着卧室里的大衣柜,不想让夏天看到她哭。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夏天把手里的图纸放在梳妆台上,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坐在床边。
最初她是疑惑的,后来略一琢磨就明白了。
夏天试探的问道:“妈,您舍不得亭子了吧?”
宋雅萍扭脸擦着忽然汹涌而出的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犟道:“不是。”
按照常理,能看出眉眼高低,或者说有生活经验的女人,此时早就装作没看见退出去了,给别人独处的空间。
可夏天历来在宋雅萍面前看不出个数来,或者换句话说,在夏天看来,她认为人情绪低落时是需要陪伴的,她用自己独特的开解方式张嘴说道:
“您骗人。我当时嫁人时,我娘就你现在这样。”
宋雅萍用手心抹了下眼泪,又用手帕擦了擦哭出的鼻涕:“你先上楼自己呆着吧。”
夏天扯了下宋雅萍的衣服袖子:“不用,我没啥事儿,我陪您一起。”
宋雅萍忽然被夏天的没脸没皮气乐了:“陪我一起哭?”
夏天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宋雅萍说道:“陪您一起回忆亭子的小时候。”
婆婆是不屑出去和朋友、战友、邻居去念叨这些的,婆婆认为把自己的真实感情掏出来没有安全感。婆婆这个人,自始至终就不擅于对别人倾诉。看她的平时作风就能了解,跟谁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然而无论婆婆年纪多大、阅历多深,她终归是女人。
夏天认为,女人是需要有自己的发泄途径的,因为她们都不喜孤独,人是群居动物。她们需要陪伴。她们渴望倾诉。
宋雅萍刚刚破涕为笑的脸庞,再一次控制不住哭泣:
“你说说,养了二十年的大姑娘。娇生惯养、真是给娇滴滴的养大,居然要嫁人了,还嫁个那样条件的家庭。你不知道,前些年大形势不好的时候。生活真的很困难,你爸爸还人在外。那时候我就…”宋雅萍说不下去了,哭得不可抑制,夏天轻拍了拍宋雅萍的手,以示安慰。
“都那样的情况下。你?妈我,没让伯煊和亭子穿过带补丁的衣服。给亭子衣服上钩花边儿,给做头花。那时候家家情况都差。哪有那么多换洗衣服啊。
白天他们出去玩,一身沙子泥土。晚上他们玩累了睡了,我在医院当护士值夜班,带着这些脏衣服去医院用拔凉拔凉的水抽空洗,就怕他们出门不体面。”
宋雅萍非常失落,眼神茫然地看着墙壁:“亭子却找个那样条件的,她以后得过什么日子啊。我从头至尾地后悔,把亭子给养的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能过好吗…”宋雅萍有些恍惚。
夏天明白了,婆婆是嫁女之前的综合症。
“妈,您要相信亭子。她是那么要强的性格,会过好的。屈磊人不错,处处让着她,就冲这点儿,日子指定能舒心。
一个男人脾气秉性好,为人憨厚,不比什么都强?再说怎么困难了?这是跟在家当姑娘时比较,您觉得亭子会受委屈,可您走出咱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会发现很多夫妻不如亭子他们俩的。
俩人赚钱,轻手利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还有共同话题,彼此心仪,怎么可能会不好?这是一部喜剧,您且看着吧。”
夏天说完就走出卧室,去给婆婆洗一下毛巾,擦擦脸,婆婆不该如此颓废,看来她最近几天得利用空闲多陪着她。
出门逛逛街,看看亭子在结婚之前还缺些什么,顺便散散心,公公忙,叶伯煊忙,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儿,她就得多上上心。
夏天觉得自己对于叶伯亭的婚姻,从头到尾,从根本上就没辩出真伪,可亭子乐意,自己的人生需要亲身去真真切切的感受,旁人看清的通常都不是事实,别人怎么能了解那份向往的心。她祝福,她希望亭子真正获得幸福。
叶伯亭的婚礼到了倒计时的时刻,夏天从一四二团回来后,这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时间就没再见到叶伯煊。
她不能自已地想念叶伯煊,总是一个人在偷偷回忆、然后傻笑。
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弥足珍贵。越是不能相见的情侣,越是情难自禁。
只是她不再像一九七五年时没心没肺了,夏天长了一岁,她有了心事。
她的大姨妈照常来串门,她或多或少有些失落,以及面对宋雅萍了然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夏天心里虽然认为怀孕和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任务,不是她一个人努力的事儿,甚至是缘分没到。然而毕竟孩子将来要在她的肚子里,她负责生,谁负责谁的责任大,她的压力被无限放大,永远保持着的灿烂心绪,被这个原因,笼罩了一角。
她有了点儿对不起公公婆婆的感受。在这个话题上,她存有了小心翼翼,在别人家是生了孙子还是孙女的话题上,她不再参与,她多了尴尬。
当夏天想在叶伯煊那里找点儿惺惺相惜的感受时,叶伯煊没有隔着电话线了解到夏天的感受,他没心没肺地调侃道:
“媳妇,我好失望啊,居然没有?我实在没有想到,按照常规以及技术要领,不应该啊?是不是?”
夏天被气得心绞痛,是个屁,是和不是都让你说了。
夏天说了句:“婚礼头天,咱们床上不见不散。”脸红的摔挂了电话。
夏天又气又羞,好复杂的感受。到叶伯煊那找同命相怜,那真是脑子进水了,千万分之一,还得忍着没被气哭,多么痛的领悟啊!
那面根本没在状况中的叶团长,摸了摸鼻子头,真想媳妇了,又能这样那样的表达情谊了…L
第三一四章 兄妹情深(二更)
叶伯煊正在屋里踩着凳子拿鞋盒子,夏天推门而入,十分意外进屋看到这一幕。
“干嘛呢你?”
叶伯煊吹了吹鞋盒子上的灰尘,打开盖子,拿出一沓子钱来,把鞋盒子放一边儿,没功夫搭理夏天,坐在床上就开始咔咔地点钱。
五百块钱,在当时没有百元钞票的时候,是很厚的一沓。
叶伯煊点了半天,挑出几张旧钱换上同等数目的相对崭新的钱,往裤兜一揣就要出卧室。
夏天急了:“喂,我问你话呢,干嘛呢你?”
叶伯煊轻刮了一下夏天的鼻梁:“我能干嘛?给亭子送去啊。”开房门就匆匆的走了出去。
夏天有点儿生气了,这种感受很陌生。她自从嫁了叶伯煊,从没有因为钱的事情闹过别扭。或许可以说成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五百块钱,在这个年代的购买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能在京都买一栋房子,如果换做二三线城市,两栋以上,这是叶伯煊半年的工资。
说拿走就拿走,夏天在意的不是给叶伯亭钱,亭子要嫁人了,多些钱傍身用可以理解,如果她的娘家是叶家这样的人家,她绝对相信她爹娘、她哥、她弟也不会介意她要多带些钱。
夏天介意的是叶伯煊跟她之间连个商量都没有,她甚至都怀疑,如果不是她碰到看到了,叶伯煊根本就不会告诉她。
等叶团长回一四二团正常上班了,估计得哪天她要用钱发现少了,问询到了,才会无所谓地告诉她一声。
她是什么?她是妻子!她们是夫妻啊!不是该有商有量的吗?不是该彼此尊重对方的吗?
夏天很忧愁地坐在床上。
她劝自己,也许是叶伯煊太相信她了。认为她不会小心眼般介意钱财,尤其在她和亭子关系如此好的份上,不是单纯的姑嫂关系,她更不会耿耿于怀这些身外之物。没多想才会这样处事。
然而劝自己的理由,在夏天看来,足够真实,却很不美丽。
今天是亭子。明天是某某。他都如此相信她的话,他都拿他信她的借口…好残忍啊,她不要!
她想有参与感。她不想某年某月某日得知给了某某多少钱,为某某办了什么事儿后,淡淡一笑表现大方,她不想后知后觉。
那不是相信。那是不尊重。她在这一点上要保持住。
女人,总是在吵架时不会理智地就事论事。她们通常能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发作时,把以前和现在的矛盾连在一起,俗称翻旧账。
同理。女人总是在达到某个让她讨厌的临界点时,会无限扩张想象力,似乎认为。你这次这样了,以后也会这样。我绝对不能让你这样。你当了小偷偷了苹果,将来就会去银行抢劫。
思维方式,感情表达,头脑构造,让她们的情商发达,也正因为太过发达,敏?感纤细,造成了和男人之间的为人处事上种种矛盾。
叶伯煊觉得这是小事儿,说多麻烦。是的,麻烦,他认为这都不算什么事儿,没必要啰里吧嗦解释,结果很重要,为什么要过程中多废话?何必在意那些细节?
夏天认为这是大事儿,都五百块钱了还不是大事儿?你要说经过,我清楚明白了,自然会高抬贵手给你下个结论是否可行。家里的钱财归我管,那至少要我听懂明白了、我来下结论。这叫尊重。
最终,夏天在面对叶伯煊的时候,只是心里有着点儿残留的怨气儿,却没有表达出来。她给归类为“失望”那一栏,认为叶伯煊这个人没之前可爱了。
夏天给床上摆了两床被褥,她不想说,不代表她不希望叶伯煊能发现她的不满。
然而叶团长递给他妹子钱时,都没有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只是塞给亭子道了句:“揣好了别弄丢了,这玩意儿比那些摆设实惠。”转身上楼找媳妇去了。
就这样的思维方式,夏天怎么可能得到回应!期待彻底泡汤。
叶伯煊回屋爬上?床第一句话就是:“我都回来啦,还要这么多棉被干嘛使啊?我啊,自然发热。”意思是让夏天主动点儿,过来嘛!
“不用,自己盖自己的不漏风。”夏天开口的气势就很怂,她认为在这个话题上掰扯,掰扯不明白,表达不清楚的情况下,会容易造成误会,伤感情。可不耍耍脾气,她还觉得自己很没风格。
叶伯煊一扯夏天手中的棉被:“我指定让你密不透风,放心。”
叶大少说着这么隐含深意的流?氓语句,表情居然能正儿八经、面不改色,也真是挺难得。
夏天像浮萍似的,脑袋里的那根筋儿,也被叶伯煊扯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