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太后愕然:“竟然是孟氏有孕了。”
惊诧之后,太后脸上突然露出微笑:“你下去吧。”
纪氏比孟氏早一个月进门,如今孟氏有孕了,纪氏却没有,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把柄吗?
“你回来。”太后道:“去查查明儿宁王世子是休沐还是当职?”
这几天他忙着调兵的事情,恐怕不会得闲,正好可以好好收拾纪氏,以报今日之恨。
薛寄秋见太后如此,也明白了七八分,纪清漪不是狂吗?明天有她好受的了。
孟静玉昏倒,很快就离开了皇宫,等她醒来已经在周王府自己的床上了。
她用目光询问自己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一脸的喜悦,眼圈也红了:“小姐,太医说你…你怀了身孕!”
孟静玉大吃一惊,猛然做起,情急之下,张嘴说话,却忘了自己嗓子烧坏了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她呆呆地过了好久,才把手慢慢放到自己肚子上,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
她讨好徐令检目的就是今天!
姑母说了,会全力扶徐令检登基,一旦她生下男胎,徐令检登基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时。
只有皇帝身上淌着孟家的血脉,长宁侯府的富贵荣华才能永世不断。
等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就是太后,姑母就是摄政太皇太后,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第121章 出头
六月底的京城已经非常炎热了。
慈宁宫一大早就放了冰盆,用过早饭之后,太后就对小太监吩咐道:“去看看,纪氏来了没有。”
不一会,小太监就回来了,他笑呵呵回禀:“太后,世子妃已经到了,要请进来吗?”
他捏了捏袖口中藏的荷包,想着世子殿下与世子妃出手这么大方,心里了开了花。
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脸上却笑了:“叫她到大殿等着。寄秋,陪我出去。”
今天,纪氏休想讨得了好。
薛寄秋面色温婉如常,心里却一阵痛快,纪清漪成亲才几个月,无子原也没有什么,可有孟静玉在一旁比着呢,孟静玉怀孕了,她没有怀孕,这就是她最大的错。
说起来,还要感谢孟静玉,否则太后怎么能找到机会呢?
薛寄秋突然一僵,太后也止住了脚步。
纪清漪在大殿里坐着,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子高贵优雅又不失英气勃勃,不是宁王世子徐令琛还是哪个?
不是说今天徐令琛不休沐的吗?他怎么会也在?
见了太后,两人同时起身下拜请安。
太后脸色阴森,能刮下一层霜来:“令琛,你今天不去兵部吗?”
“本来打算去的。”徐令琛正色道:“听闻皇祖母要召见世子妃,孙儿便一起过来了,不知皇祖母有何事要吩咐?”
太后额上青筋直跳。
慈宁宫是虎窟狼窝吗?她是豺狼猛兽吗?自己不过是要召见纪氏而已,这个孙子就巴巴地追来了,生怕自己要将纪氏怎么样了!
太后怒意渐起,越发拿定主意要整治纪清漪。
这个孙子从前虽然跟自己不亲,但也绝不敢如此忤逆自己,自打娶了纪氏,他就变了。
她倒要看看,他拿什么护着纪氏!
“昨天孟氏诊出有了身孕。”太后眉头一挑,眼神凌厉:“那孟氏成亲比你们还晚一个月,怎么反倒她捷足先登了,纪氏,你是怎么回事?”
“世子妃身体康健,是孙儿暂时不想…”
“你住口!”太后大怒,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掼在了地上:“让纪氏说。”
“皇祖母。”徐令琛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跟太后说话的语速也变慢了:“你真的要如此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太后,眸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太后见徐令琛如此,心头先是一凉,接着愤怒漫上来,厉声呵斥徐令琛:“哀家见孟氏有孕,关心纪氏的身体,难道都不行吗?”
说完不待徐令琛回答,就高声喊道:“张太医呢,还不快进来给世子妃号脉!”
张太医满头大汗,拎着医药箱小跑了进来,先给太后等人请了安,然后跪在了纪清漪面前:“世子妃,微臣给您请脉。”
他看纪清漪,眼眸中流出恳求之色。
纪清漪没说话,将手腕放到脉枕上,拿帕子盖了手腕,让他号脉。
徐令琛脸色很冷,一直在旁边看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张太医才收回手。
“如何?”太后亟不可待地问张太医:“是否有孕?”
张太医轻轻摇头:“微臣并未诊到喜脉。”
“哼!”太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纪氏,你比孟氏早一月进门,如今竟然还没有身孕,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张太医,你快开助孕的方子来,让纪氏服了,早日为世子开枝散叶。”
“太…太后。”张太医刚刚起身,又“噗通”一声跪下:“世子妃有宫寒之症,恐怕不易受孕。”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纪清漪则是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太医,上一世她就从来不曾有过身孕,她只庆幸,却从未朝想过自己身体有病。
而这一世嫁给徐令琛时间还短,虽然心里有些怀疑,却也在徐令琛的安抚下没有多想。
她竟然是宫寒不孕的体质吗?
那她岂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肩头一暖,却是徐令琛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纪清漪抬头,就见徐令琛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眸中皆是安抚爱怜之意。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相信,可她上一世的确是没有身孕的,纪清漪心头钝钝的疼,却生生忍着,不愿意让太后发现端倪。
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徐令琛自然能感觉到,他大步上前,站在了纪清漪面前,看着太后一字一顿道:“皇祖母关心我的子嗣,我又何尝不关心?世子妃虽然是宫寒,但我已经请了大夫在给她调理了。”
“不仅仅是世子妃,便是我,之前也请了太医瞧过了,当时太医说我小时伤了肾脏,于子嗣上面有些艰难。若真论起来,还是我的问题多一些,所以这病,需要夫妻同治。这本是*,孙儿不愿闹得人尽皆知,没想到皇祖母竟然这般着急,逼得孙儿不得不将实情相告。”
太后原本占了上峰,听到如此说,脸色变又阴了。
她没想到以徐令琛的骄傲,竟然能为纪清漪做到这一步。
“令琛,这样的话岂能是胡说的?”太后目光犀利地瞪着徐令琛:“我看这事八成是从前诊错了,给你诊脉的是哪个太医,怎能如此轻率?”
只要徐令琛说出那个太医的名字,她立马将人叫过来对峙。
徐令琛心中冷笑,面上就带了几分,他冷冷地瞥了张太医一眼。
张太医跪在一旁,满头大汗,心里跟吞了黄连一样苦。
昨天晚上太后突然宣召,他以为太后是病了,却不想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让他污蔑世子妃不能生育。
宁王世子岂是能饶人的?他当然不敢,但太后却以将他驱逐出太医院威胁他,还将他唯一的儿子给带走了,他若是不乖乖听命于太后,他的儿子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为了儿子,张太医只能铤而走险,却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是宫寒之症,毕竟女子体弱有点宫寒实属正常。
他跪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太后与徐令琛过招,只想着这场祸事赶紧过去,他也能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接儿子回家。
不料宁王世子徐令琛竟然说他找了太医看过了,还用那种能杀人的眼光看着他。
张太医汗出如浆,恨不能昏死过去。
“好叫皇祖母得知,给我诊治的不是旁人,便是这位张太医。”徐令琛勾起唇角,讽刺道:“你说巧不巧?”
太后一怔。
张太医却觉得背脊发凉,直凉到心窝窝心头,冷的他直哆嗦。
他何曾替宁王世子诊过脉,又何曾说过宁王世子他子嗣艰难这样的话?
宁王世子这是在逼迫他!
“张太医,多谢你替我保守秘密。”徐令琛慢腾腾道:“只是今日皇祖母非要刨根究底,你也不必再替我隐瞒了。”
张太医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知道一个不慎,莫说是儿子了,便是全家满门,都极有可能死于一旦。
“回太后。”张太医爬在地上,声音艰涩道:“宁王世子说的没错,微臣的确给殿下诊过脉,他的确是伤了肾脏,子嗣艰难。”
这一句话说出,张太医全身湿透。
太后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令琛你就该好好调理才是。”
“是,多谢皇祖母教诲。”徐令琛一字一顿道:“孙儿铭记在心。若无事,孙儿就告退了。”
说完,他拉着纪清漪,转身就走,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太后留。
太后气得脸色煞白,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幸亏张太医救治及时,否则恐怕真的会出什么事。太后也由此放了张太医的儿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得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当天下午,皇后就派人到宁王府,说让纪清漪在家中抄写经文,以供到潭拓寺,抄写完之前,不许出府。
皇帝得知就觉得皇后很懂事:“太后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你这个方法很好,如此一来,纪氏就不必进宫请安了。”
“还不是皇上疼爱侄儿、侄媳妇,臣妾才敢这样做。”皇后说着轻声劝道:“只是令琛这孩子对纪氏太宠爱了些,未免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皇帝听了却道:“虽然儿女情长,却也果敢坚毅。”
皇后听他语气中都是赞赏,心头一沉,忙笑道:“这样疼爱妻子,真真是咱们京城宗室里的头一份了。”
这一次皇帝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沉思。
这个侄儿跟自己太像了,一样的傲然恣意,一样的才华横溢,就连用情都是一般无二。
只可惜自己…说起来令琛比自己还是幸运多了,那边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吧,与纪氏双宿双飞,岂不是一桩美事。若是能选,他是宁愿不做皇帝,而是与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
纪清漪有了抄经这样一个护身符,就开始在家中纳凉吃瓜,至于抄经自然是要慢慢来,反正皇后又没有限制时间,还不是她想抄多久就抄多久?
而原本打算让纪清漪进宫侍疾好磋磨她的太后,听到此事更是气得心肝直颤。
徐令琛却忙了起来,因陈文钺出兵平叛南疆,需要用兵,也需要粮草,皇帝将此事全权交由徐令琛督办。
平阳侯陈雍便是兵部尚书,自然不会拖陈文钺的后腿,户部尚书一直保持中立从不站队,平阳侯便的觉得兵强将勇,粮草充足,陈文钺此去,必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徐令琛却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太子绝不会让此事顺利进行的。”
平阳侯微微诧异,却知道徐令琛心智过人,他说的话必然是有道理,于是打迭起精神留心朝堂的一切。
没过几天,就听说户部尚书身患重病下不了床,只得在家休养,户部侍郎尤道然暂代户部尚书一职。尤道然是太子一系的铁杆,有他在,这粮草八成是要出问题了。
平阳侯听闻此事,气得脸都白了,当即就去找徐令琛商量对策。
第122章 二更
因为平叛南疆一事,如今他们二人有公务上的接触倒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平阳侯气得咬牙切齿:“真没想到王尚书竟然这么老奸巨猾,为了两头不得罪,竟想起装病这一招。”
“他不是装病。”徐令琛神情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若是装病,瞒不过太医,他是真的病了,只不过病得没有那么严重罢了。”
要想生病还不简单,在井水里坐半夜,凉风一吹,立马就是一场伤寒。
户部尚书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招真是铤而走险。
平阳侯想起徐令琛之前的叮嘱,对他越发佩服:“殿下,王尚书做了甩手掌柜,万事不管,那粮草的事…”
“我已经去找过尤道然了。”
“那他怎么说?”
事关战事成败、陈文钺的性命前程,平阳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他说江南发洪灾,钱粮都拨到江南救灾去了,如今户部所剩的钱粮有钱,此次大军所需军饷,他只能筹齐一半。”
“一半!”平阳侯一颗心都凉了:“如此一来,兵士们岂不是要饿着肚子打仗?”
徐令琛眼波一闪,不急不缓道:“所以,这个尤道然必须要除掉。”
平阳侯脸色一紧,肃然道:“殿下,太子一心想让尤道然接王尚书的班,必然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不,他会给我们机会的。”徐令琛笃定道:“筹不上来粮草,尤道然必然要想推脱的法子,他也一定会卖个破绽给我们,让我转进去,中了他们的计谋,等我被皇上申斥,太子正好可以接手户部、兵部。”
“有太子从中作梗,此次平叛必定不会顺利,钺表哥有危险,舅舅你这个兵部尚书同样会受到牵连。此事看着小,却是太子下的一盘大棋。”
平阳侯拳头攥得紧紧的,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殿下,你说该怎么办,舅舅都听你的。”
他是武将,最厌恶这些阴谋诡计,若是可以,恨不能去一拳一个将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人锤死。
徐令琛就笑:“舅舅别急,既然如此,那咱们先请君入瓮,再痛打落水狗,保管让太子这一回讨不了好。”
另外一边,太子也与幕僚在一起相商。
“子臣先生所说不错,王尚书果然装病不问世事了,明面上看着是两不相帮,实际上还是帮了我们。”太子赞叹道:“子臣先生高才,孤佩服,有子臣先生相助,孤何愁不能荣登大宝。”
子臣先生是太子这边的军师,自打来到太子身边,出了几个谋略都深得太子喜欢,此计一成,太子对他更加推崇了,这令原本就跟在太子身边的幕僚非常不忿,却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子臣先生捋了胡须,淡泊一笑:“殿下乃天命所归,子臣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尤道然笑呵呵道:“宁王世子虽然看着风光,可惜不出数日,就会落马,届时户、兵两部悉数落入殿下囊中,则大事可成亦。微臣先恭祝殿下心想事成,日后垂拱而治,必然国泰民安。”
此话一出,众人愣了一下,便争先恐后地赞扬太子“”
太子激动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望着众人豪气云天道:“届时诸位便是孤的肱骨之臣,你我也能谱写一段盛世佳话。”
徐令琛首次接触户部钱粮事宜,尤道然不仅不给予任何的帮助,还暗中给徐令琛使绊子,不许户部的那些人配合徐令琛。一连几日忙下来,徐令琛焦头烂额,格外的狼狈。
户部的一个姓付的司务看不下去了,就偷偷指点了徐令琛几句,不料被尤道然发现,第二天就将付司务贬到户部粮仓那边做守粮的兵丁去了。
徐令琛只作不知,依然早早到户部,很晚才回去,却一天比一天疲惫。
尤道然就对身边的人道:“对老付说,可以开始了。”
于是,这天从户部衙门出来,徐令琛就在门口遇到了乔装打扮过的老付,他吃了已经:“付司务,你在这里做什么?”
付司务苦涩一笑:“殿下,微臣已经被贬成守粮的兵丁,如今不再是司务了,您唤微臣一声老付就是。”
“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老付。”徐令琛道:“老付你且等等,等我理清了手上的事情,必定调你回来。”
老付激动道:“有殿下这句话,微臣便是死也瞑目了。微臣今天来,就是有个秘密要告诉殿下。”
徐令琛脸色一紧:“哦?不知老付所说是何秘密。”
“是关于尤侍郎的。”老付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声道:“我之前替尤侍郎整理账册,发现好几个账册都对不上,这里头必然有人弄假。”
“老付!你此言当真?”徐令琛眯起了眼睛,显然是信了几分。
老付再接再厉道:“微臣可以拿性命担保,这个消息确切无疑,这是微臣亲眼所见,若是有假,微臣将两只眼珠子挖出来给殿下当球踢。”
徐令琛终于动容,在老付肩头拍了两下,意味深长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走漏了风声。”
老付见事情已成,立马表忠心道:“殿下放心,此事出微臣之口,入殿下之耳,绝无第三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