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寄秋委屈道:“没想到她只是将我当成联姻的工具,她怕琛表哥跟安乡侯府越走越远,怕安乡侯府的富贵荣华不能保全,就想让我嫁给琛表哥。”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她老人家的打算,后来琛表哥成亲了她才告诉我,她不喜欢你,说琛表哥是留给我的。我当时心里暗暗高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出宫了。”薛寄秋哭了:“没想到她竟然让我做妾。”

薛寄秋哭哭啼啼道:“表嫂,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寄秋命苦,只能由着旁人作弄,一点不能自专啊。”

“琛表哥对我很是照顾,那天没有同意,也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们兄妹感情一向很好,他也不愿意我给人做妾的,他对我的情意,我都明白。”

“我只是怕表嫂你误会,以为我跟表哥…琛表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的亲人,表嫂,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泪眼朦胧,一脸的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如果纪清漪真的只是皇帝赐婚,没有提前与徐令琛认识的话,恐怕真的会信了她的话。

不得不说,这薛寄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纪清漪笑得温婉:“嗯,你既然跟我说了,我当然不会怪你。”

薛寄秋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表嫂是个大方的人,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表嫂,太后本想让我给表哥做妾,因为表哥没同意,所以就安排了珊瑚与珍珠,她们与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她话未说完,慧心就面带微笑走了过来:“世子妃,殿下回来了,见您没在上房,急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正朝这边来呢。”

纪清漪还没说什么,薛寄秋突然跪在了纪清漪面前:“表嫂,珊瑚与珍珠是受了我的牵连,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们,算我…算我求你了!”

说着又泫然欲泣。

“这是怎么了?”

徐令琛已经走到了凉亭外了,他眉目俊朗,高大挺拔,濯濯如春月柳,皎皎如山间月,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不高兴的。

“没什么。”纪清漪坐着没动,看向薛寄秋的眼神却冷冷的:“薛三小姐求我不要为难珊瑚与珍珠。”

徐令琛的视线就落到了薛寄秋身上,冷的如三九天的寒冰:“你来管我的家事?”

“不是,不是的,表哥。”薛寄秋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好不可怜:“寄秋只是只求恳求表嫂而已,没想到表嫂会生气。是寄秋不好,说错了话,惹表嫂生气,表哥你替我劝劝表嫂,寄秋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令琛轻轻挑起唇角,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与温柔:“世子妃向来温婉大方,绝不会随便生气。如果她生气了,必然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薛寄秋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

他护着纪氏!

他竟然护着纪氏!

可那天在慈宁宫,他明明对纪氏很冷淡,对自己很温柔,还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

怎么会这样?

“若无事,你就回去吧。”徐令琛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去看纪清漪了。

薛寄秋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嫌弃了,可为什么?

她很想质问,却不知自己该质问谁,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她却没有抓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算错了什么,好像有特别重要的一环被她忽略了,可她却不知道那一环是什么。

彩心见薛寄秋怔怔地跪坐着不动,就冷笑道:“薛小姐,请吧!殿下让你回去呢。”

薛寄秋抬头,只见彩心满面都是轻鄙嘲讽,看她眼神更像是在看腌臜物一样。

从前在慈宁宫,再不济也是被人捧着的,薛寄秋心头有火,却发不出来,只得站起来对着徐令琛盈盈一拜:“表哥,我走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忍不住抬头,见凉亭里空空如也,别说是徐令琛了,便是纪清漪也不见了身影。

一颗热腾腾的芳心就像掉进冰水里头一样,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彩心笑得畅快:“薛小姐,别看了,该走了。”

薛寄秋这才跟着婆子走了。

才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累不累?怎么在凉亭里坐着,虽然天不热,若是被虫子咬了该怎么办?”

薛寄秋如遭雷击。

是徐令琛的声音,那声音温柔,满满的都是关切,像是大人在哄孩子一般。

可是,琛表哥怎么会这样去哄另外一个人?

她忍不住微微侧头,只见隔壁的鹅卵石小路上,徐令琛与纪清漪正站着赏花。虽然被花丛树枝遮住了大半身影,她还是能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徐令琛的手更是放在纪清漪的脸上,眼睛也紧紧盯着纪清漪,好像这个世上再没有比纪清漪更重要的人了。

纪清漪嘟着嘴,好似在撒娇一般:“薛小姐来了,我不喜欢她,不想她去我们的房间。”

薛寄秋的脚步不由就是一顿。

纪清漪好猖狂,竟然这般无礼!

她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纪清漪,她怎么敢?

她可是薛家人,是太后娘家人,纪清漪看不起她,便是看不起太后,琛表哥怎么能忍?

必然是要大耳刮子打到她脸上的。

徐令琛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隐隐带了几分讨好:“她是个什么人呢?你不喜欢,让人请出去就是了。门房的那些婆子也是越来越偷懒了,也不管什么人都朝家里领。回头我跟她们说,以后薛三再来,一律说你在忙,让慧心去应付就是了。”

薛三!

琛表哥叫她薛三!

薛寄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她死死咬着嘴唇,跟在婆子身后,面色狰狞。

太后一直觉得纪氏出身低微,配不上琛表哥,她故意告诉太后纪清漪是县主,是郡主,目的就是让太后去查纪清漪从前的事。

太后果然查出纪清漪会插花,还是芳华女学的学生,自然勃然大怒。

毕竟太后一直看不惯奉尚夫人,非常厌恶插花,纪清漪入了奉尚夫人的眼,太后不生气才怪。

在她的建议下,太后便赏了珊瑚与珍珠给琛表哥,本以为能给纪清漪添堵,让琛表哥更厌恶她,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薛寄秋胸膛起伏不定,闭上眼睛,徐令琛英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温柔款款的样子就在自己眼前。

那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却被纪清漪抢走了。

宁王府的鸟语花香,慈宁宫的清冷孤寂,一幕一幕全在她眼前晃悠。

她多年付出,一定要谋一个出身,就这么算了,她不甘心。

她还有机会,还可以等。

纪清漪不让自己做妾,那就不做,她的目标是宁王世子妃。

薛寄秋果然没有再来了,珊瑚与珍珠也被人看着,根本没有机会到纪清漪的院中来,更别提见到徐令琛了。

这一天,两人正百无聊赖,突然有人来传话,说世子妃要见她们,两人喜出望外,立马就跟着来人去见纪清漪,生怕纪清漪后悔了一样。

一个多月没见,珊瑚越发飘逸,珍珠依然媚骨天成,只两人一进门就“噗通”跪在纪清漪面前了:“世子妃,奴婢知错了,求世子妃放了奴婢走吧。”

纪清漪也查清楚了,珊瑚与珍珠根本不是宫女,而是太后花重金买的扬州瘦马。

所谓扬州瘦马,说的是青楼楚馆以低价买来贫困人家的女孩子,教授她们琴棋书画与各种取悦男子的技巧,等长成之后以高价卖出。就跟买了瘦弱的小马,养成彪悍的成年马卖出去一样,都可以牟取暴利。

这样的女子从小耳濡目染,服侍男人已经成为了她们的本能,她们也习惯了热闹了生活,本来是带着上位的想法来的,没想到连徐令琛的样子都没有见到,就成为了笼中鸟了,连自由都没有了,当然不能忍受了。

慧心道:“我们世子妃最是宽厚之人,家中下人若是想要自由,拿出赎身银子,世子妃绝不会阻拦。你们进府并不是我们花钱买的,要放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但你们是太后所赠,若贸然送你们走,回头太后要人,我们交不出,太后必定会怪罪。”

珊瑚与珍珠对视一眼,越发苦声哀求:“求世子妃给奴婢们指一条明路。”

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学的就是如何侍候男人,将她们放在宁王府的确浪费了。

纪清漪本来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

“我这里的确有个法子。”纪清漪道:“明天皇后在宫中举办家宴,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去,只要你们好好表现,明天回来,我就放你们自由。”

珊瑚与珍珠不知何意,但见纪清漪嘴角含笑,不像有恶意,就伏地磕头:“奴婢遵命。”

第二天傍晚,纪清漪带着珊瑚与珍珠到了皇宫。

在皇宫门口遇到了寿春大长公主,她见到纪清漪身后的两人,吃惊道:“你怎么换了婢女了,这两个未免也太…太打眼了些。”

珊瑚与珍珠都是盛装打扮,两人穿的都是撒花软烟罗做成的衣衫,一个翠绿,一个米分红,因为天气热,衣料很薄,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特别是珍珠,一袭米分红,格外勾人。

“见过大姑母。”纪清漪落落大方,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太后赏的,让我好好照顾,不可怠慢,自然与旁人不同。”

寿春大长公主听了,脸色立马一落:“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你跟令琛才不过三个月呢。”

第120章 气恼

“长者赐,不敢辞。”纪清漪这才低声道:“谁让太后是长辈呢。”

言语中露出了几分委屈。

“没有这样的长辈。”寿春大长公主拍了拍纪清漪的手,怜惜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别怕,今天大姑母给你做主,绝不让太后欺负你。”

寿春大长公主觉得纪清漪会插花,原本就对她有好感,后来顾向明娶了陈宝灵,纪清漪又嫁给了徐令琛走动的就多了起来,爱屋及乌,自然更喜欢她了。

而太后又不是寿春大长公主生母,太后又一直不喜插花,所以两人关系淡淡的。

出了这种事,寿春大长公主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纪清漪这边。

寿春大长公主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在皇帝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她说一句,抵得上别人说十句了。

纪清漪便红了眼圈:“多谢大姑母,要不是遇到了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你若是有宝灵一般的泼辣劲,也不至于此。”寿春大长公主道:“你先去御花园吧,我这就去见见皇上。”

御花园浮碧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已经出嫁的公主、没有封地的只能世袭罔替的闲散王爷王妃早早就到了。

纪清漪是进门不到半年的新媳妇,又是皇帝格外宠爱的宁王世子的嫡妻,第二天拜见的时候皇帝还赏了玉如意,所以她一进门就有很多人来到她的身边跟她寒暄。

宗室女眷与她打过招呼之后,无一例外都看向珊瑚与珍珠,一脸的好奇。

纪清漪故意给她们两人打扮的这么隆重,目的就在于此,见目的达到,自然非常开心,脸上却带了几分苦涩与隐忍,一遍一遍地介绍:“…是太后赏的,让好好对待…”

有人拉着她的手说做皇家媳妇不容易,也有胆子大的说太后怎么能这样,也有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替她宣传。

一圈转下来,她博得了不少的同情。

等她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徐令检与孟静玉来了,孟静玉定定地看着纪清漪,眼中能滴出血来。

可恨她口不能言!

比起纪清漪,孟静玉更是新媳妇了,也有不少人来跟她打招呼,不过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总是流露出几分惋惜,让孟静玉几欲抓狂。

她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芳华女学的才女,周王世子的正妃,这些人竟然敢可怜她!

而这一切,都是拜纪清漪所赐。

纪清漪这个贱人,她怎么不去死。

她目光落在纪清漪身后那两个美人身上,就有人叹息道:“…是太后赏的人,便如豆腐掉进了灰窝里,拍不得,打不得,宁王世子妃也是跟你一样命苦。”

孟静玉瞳孔倏然一紧,流露出几分憎恨,说话的那人意识到了,立马住了口,满脸的尴尬:“瞧我,说错了话。”

说完就灰溜溜的走了。

孟静玉虽然愤怒,但看纪清漪一脸的微笑,心里也觉得畅快。

纪清漪此刻在笑,心里恐怕在滴血吧。

徐令检不喜欢她,对她很冷淡,纪清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纪清漪的报应。

纪清漪看着徐令检对孟静玉温柔款款,而孟静玉却一脸的郁怒扭曲,就摇了摇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孟静玉这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因南疆叛乱,兵部安排了陈文钺去平叛,徐令琛兼管兵部特别忙,直到人都来差不多了,他才姗姗来迟。

见纪清漪身后坐着的那两个花枝招展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可真真是聪明,知道用这一招来打太后的脸。

他一路跟人寒暄,来到纪清漪身边坐下。

珊瑚与珍珠见门口来了一个面如冠玉,龙章凤资的男子早看呆了,见他竟然来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才意识到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宁王世子了。

珊瑚已经看痴了,珍珠见这位宁王世子自打进门视线一直落在世子妃身上,刚才看到自己二人的时候也只是吃惊而已,并无惊艳贪婪之色,就知道这位不是自己能拿下来的主,与其痴心妄想,不如好好巴结世子妃,等今晚一过,便能得到自由了。

她推了珊瑚一下,让她冷静。

珊瑚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有些魂不守舍。

珍珠就暗暗摇头。

开席前,帝后联袂而来,众人跪拜下去。

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轻快:“都起来吧,今天是家宴,只叙天伦,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落座,皇帝视线从众人身上掠过,见纪清漪徐令琛璧人一般郎才女貌看着就赏心悦目,至于纪清漪身后的那两个,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皇后也看见了纪清漪,眼中闪过一抹疼惜。

纪清漪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皇后,将徐令琛都骗了。

“怎么不见太后?”皇帝转头问皇后:“刚才派人去问了吗?”

皇后道:“我们出门的时候,太后已经朝这边来了,按说已经到了才是。”

正说着,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皇上,皇后,太后娘娘说昨晚没睡好,身上乏的厉害,不耐烦见人,今儿就不来了,让皇上皇后与诸位宗室贵亲尽兴。”

皇帝不置可否:“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生母早逝,一直被奉尚夫人养大,皇帝登基之后尊崇奉尚夫人,太后觉得皇帝这是在打她的脸,屡次为难奉尚夫人。

一开始奉尚夫人总是退让,后来避无可避,便不再纵容太后,将太后做的事情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非常不高兴,没对太后做什么,却让人当着太后的面,杖毙了太后的贴身嬷嬷,太后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就视奉尚夫人为死敌。

虽然明面上不能做什么,但心里却十分忌恨奉尚夫人,由此,跟皇帝的关系也非常僵。

她不来,皇帝只当她拿乔,也不去请,众人便开了席。

实际是太后的撵车已经从慈宁宫出发,半路上听到太监禀报说宁王世子妃带了两个美人进宫,说是太后赏赐的,还说众人背地里议论太后过分,孙子成亲才三个月就赏赐了美人,分明是不安好心,想让宁王世子与世子妃感情不和。也有人说,太后这是故意跟皇上较劲,因为世子妃是皇上指的而不是太后选的…

总之不管哪一种说话,都对太后非常不满,说亲祖母不能这样坑亲孙子。

太后听了,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从撵车上摔下来,脸色更是绿的跟苦胆一样,她气咻咻抓着扶手,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回慈宁宫。”

等到了慈宁宫,太后也不用薛寄秋搀扶,脸色狰狞地回了寝殿,将桌上茶盏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纪氏这毒妇…毒妇…”

“姑祖母,表嫂这次太过分了,您看要不要写信给宁王,让他劝劝琛表哥?”

薛寄秋不说还好,一说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孙子成亲不到三个月,她就塞了两个人,还写信去告诉儿子,这不是明摆着让宁王知道她没安好心吗?

“不用!”太后咬牙切齿道:“纪氏心思歹毒,胆大妄为,令琛又站在她那边,贸然行事,咱们讨不到好,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薛寄秋扶着太后坐下,一面柔声劝她,一面给她取下头上的饰品,只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太后,御花园那边出事了。”

太后精神一振:“出了什么事?”

该不会是纪氏出了什么幺蛾子了吧?

在太后炯炯的目光中,太监道:“是周王世子妃晕倒了,太医去诊治了,发现她有了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