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仪长公主怔住。
见她不说话,阿菀心里更悬了,忍不住叫了声:“娘…”
康仪长公主回神,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又拉起女儿纤细的手握着,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阿菀朝她笑了下,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愿意随军的。”说着,又想起了昨晚卫烜在她耳边用微颤的声音说的那些话,心里头不禁有些发软。
她知道,夫妻间的感情最经不得时间的考验,夫妻间也经不得长时间的两地分离,在一起是最好的。所以,她其实并不反对随他去明水城,纵使那里是一个贫苦寒冷的边陲之城,比不得京城的繁华富裕,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便也是一种生活。
反正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在京城这等锦绣富贵之地固然好,但在边境之地也不算得太清苦,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有人伺候不用自己动手,阿菀真心是觉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康仪长公主听罢,心里头既松了口气,又堵得厉害。
她是过来人,最是明白少年夫妻间容易伤离别,能在一起自然好,若是她自己选择,她也会选择同丈夫一起随军,纵使那边境小城清苦,但夫妻间能在一起就算粗茶淡饭是一种甜。可是,她又担心女儿孱弱的身子,若真去了那样环境恶劣的地方,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自然相信卫烜能照顾好女儿,可是条件摆在那里,让她难以心安,总怕捧在手心里没有吃过苦的女儿到那里,要吃一翻苦头,坏了身子。
“娘,您觉得呢?”阿菀腻到她身边,搂着她的手摇了下,强调道:“您可得说实话哦。”
康仪长公主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刚升起的那股担忧也去了几分,实话说道:“我自然是愿意让你和烜儿在一起的,夫妻间最是经不得离别。只是,你也知道,明水城可不像京城,那里不仅环境恶劣,而且衣食住行方面也比不得京城的富裕,就怕你的身子受不住。”说着,忍不住摸了摸女儿养得有些血色的脸。
阿菀却笑道:“这个不用担心,若是我需要用什么,只稍让人送过来就行了,我一个人能吃多少能用多少?根本不碍事的。就算那里的天气不好,我成天在屋子里,也不常出门,下人们都伺候得好,和京城里无甚区别。”
看她脸上飞扬的色彩,康仪长公主心知女儿这次是定要跟着去了,心里虽觉得她说得对,可仍是患得患失,极为难受。
阿菀见状,忙又道:“娘你不必担心啦,况且我若是要去的话,也得等阿妡出阁了,我才会过去的,时间还早呢。”
康仪长公主心里不太平静,嘴上却道:“阿妡三月份便出阁了,最多也就是四月份,你便要过去,不过才两个月左右罢了。”
阿菀没法,只好豁了老脸皮,使劲儿地撒娇,说自己以后去了明水城,要让公主娘时不时地给她送东西,提这提那的,终于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等康仪长公主离开后,阿菀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心里却十分开心。
她以为若是自己要和卫烜去明水城,最难搞定的是公主娘,却未想到公主娘是个开明的,只是担心她的身体不能适应明水城的环境罢了。不过公主娘虽然答应了,却和她约法三章,如果她不适应明水城的天气生活,身子稍感不适,便得回来。
阿菀自是满口答应了,决定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得了公主娘的允许,阿菀觉得已经没人能阻止她去明水城了,心里不禁高兴起来,躺在床上想要歇个午觉,却因为脑子太过兴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好坐起身来,拿了昨日那件做了一半的狐皮披风,继续干活。
卫烜在天擦黑的时候回来了。
等丫鬟打了水过来给他净脸时,他边擦着脸边问阿菀:“听说今儿姑母过来了。”
“对啊~”
听出她声音里的轻快,卫烜悬了一整天的安稳了几分,净了脸后,便坐到她身边,用一种连自己都不自知的紧张神色问道:“姑母来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出征的事情。”
“这样啊…”卫烜喃喃地应着,目光仍是不离她的脸,“姑母怎么说?”
“没怎么说。”
“…”
见他一时间无语,神色黯淡地坐在那儿,阿菀看了心头也发紧,决定不逗他了,将手中的活放下,凑到他面前,在他白玉般俊美的脸蛋上亲了下,笑道:“娘亲来问我,是不是要随军去明水城。”
卫烜急急地转头看她,不由自主地倾身问道:“你怎么说?”
“我说,自然是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啦。”阿菀语气轻快,仿佛只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
卫烜猛地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窝中,掩饰自己发热的眼眶。
他放不下明水城,但是更放不下她。
为了给她一个安然无忧的未来,他必须去明水城;可是这个决定,便要注定着他们的分离,若是不分离,唯有让她随他去明水城。他又如何忍心让她去到塞外那样清苦的边陲小镇里陪自己?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惶恐于她天生孱弱的身子,会不会因为一点点的疏忽,她便会离他而去,让他们生死相离。
上辈子有那么一次就够了,这辈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让她早早地离自己而去。
阿菀虽然不知道搂着自己的少年是个什么神色,可是自从昨晚感觉到他那种小心翼翼及矛盾的颤抖后,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们都担心她的身子孱弱,受不住北地的酷寒恶劣环境,但在她看来,却不值一提。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根本不算什么事情,她的身体再不好,能有她上辈子的心脏病可怕么?只要持之以恒便能养好的身体,在她看来完全不是什么事儿。
所以,她决定和他一起去明水城,不仅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更为了安抚他突然惊惶的心。
“我…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你放心!”卫烜声音沙哑地道。
阿菀笑着应了一声。
然后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直接抱进了内室,甚至还来不及回到床上,便被他放到窗边的炕上,覆压了上来,在她准备好时,将她填满,撑得她瞬间失语。
等好不容易适应他的存在后,阿菀忍不住捶打他的肩膀,不明白他需要这般激动么?
卫烜放轻了动作,但仍是扶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第174章
自从圣旨下来后,卫烜便开始忙碌出行事宜,每天早出晚归。特别是当他确定了阿菀的心意,自愿陪他一起去明水城后,他的行动间不免带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欢快。
除此之外,瑞王府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为的不过是想走通瑞王这边的关系,想将一些自己人安□□明水城的军中,这种事情历来便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瑞王对此不置可否,每个前来拜访的人都出面应付了,但是一转身,便将这些事情丢给了卫烜,由他自己挑人。既然儿子几年内是要待在明水城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瑞王少不得要考验他,让他从现在开始学习。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卫烜对此竟然游刃有余,虽然并不是所有找来的人都能如意,可是比起以前只知道横冲直撞得罪人,现在倒是有几分政客的狡猾了,甚至所挑选之人,皆不是顺着心意只挑自己看得顺眼的,有些甚至彼此还有间隙的,形成一种互相牵制平衡,手段十分地老练。
对这些事情,卫烜心里也有一杆天秤。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味地藏拙,偶尔也要拿出几分真实本事来,这样不仅让上面看着的皇帝放心,也可以敲打那些有异心的人,省得到时候给自己拖后腿。
上一世,卫烜什么都不懂,便被迫远走边境,从一个普通的兵士慢慢地学习,直到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个杀伐果决的铁血修罗,让北方蛮族闻风丧胆,这条路走得十分之艰难,也吃过很多苦头。而这辈子,他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自愿去边境,心中有数,甚至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这才是他的倚仗。
重生不是万能的,因为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知道未来并不能给予他更多的帮助,能帮助他的,唯有上辈子他在边境中历经的种种困难艰险后学习到的经验及手段,还有行军布阵的知识。
瑞王冷眼旁边数日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慢慢地长大了,不再是记忆里那个霸道刚烈、只知道闯祸让他收拾烂摊子的熊孩子。为此,他特地跑去亡妻的牌位前说了很久的话,也和谋士王槐感叹几句。
“本王以前只盼着他安安份份地袭爵,以后新帝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保他荣华富贵过一辈子便可,对他的要求并不高。可他却不想按本王安排的路线走,原本以为他过刚易折,只怕做得多,以后无论哪位皇子登基,怕是不能容他。可现在本王观他的行事,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却知道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保全自己,进退可攻可守。”
王槐给他倒茶,面上同样无比地欣慰,觉得比起不着调的瑞王爷,未来的主公是瑞王世子这般的才好,也不用担心自己晚节不保,无处可依。
“本王实在是不懂,明明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若是他要走这条路,恐怕以后会十分辛苦。淼儿只留了这么个孩子给本王,本王实在是舍不得让他太辛苦,才会想着自己辛苦一些,哪想会这般…”
听着这位父亲絮絮叨叨,王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若是世子不自己振作努力,怕以瑞王这种养法,纵使有他护着,却总有疏忽的时候,届时可要后悔莫及。老子再厉害,儿子没出息,又有什么用呢?指不定未等新帝上位,就要出事。
王槐却不知,上辈子的卫烜便是如此,新帝未上位,便已经在那场激烈的夺嫡中,被逼得远走边境,吃了好一翻苦头,方才走出困境,可惜还未来得及回京让世人另眼相待,却战死沙场,震惊朝野,死后连着被两代帝王追封,殊荣无限,却是世人未曾想到的。
待到二月中旬,诸事准备妥当,卫烜即将要出发。
出发前一天晚上,卫烜早早地回来了。
阿菀正清点着给卫烜准备的行李,行李在几天前就准备好了,阿菀怕缺了什么东西,所以又让路云拿来行李单子清点一遍,然后又让人加了些药材过去。
不同于以往卫烜秘密出京行事,这回他是奉旨出征,行李上便没了限制,可以多带一些也无防,阿菀终于满足了给他收拾几车行李的,一样都不缺少,能让卫烜在明水城时,短时间内不会缺衣少食,生活质量和京城无甚差别。
卫烜笑盈盈地看着她忙碌,自己亲自给她端了一杯香甜的果子露给她解渴,拉着她道:“我觉得差不多了,若是少什么,以后再让人送来便是。倒是你,三月底出发,那时候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也方便你上路,不至于太难受。届时你的行李多带一些,我会派侍卫回来护送你去明水城。”
阿菀也笑盈盈的,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自己若无其事,倒是将他闹了个大脸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
晚上就寝时,卫烜将她抱到怀里,摸了下她纤瘦的腰背处,喃喃地道:“我不在京城,你自己要好好吃饭,别再瘦了,瘦下去抱着不舒服…”
阿菀佯怒,咬了他一口。
咬着咬着,便成了妖精打架。
当他深深地埋在她的体内与她欢好时,她又发挥了让卫烜崩溃的本事,拉着他喋喋不休,叮嘱他诸多注意事宜,让卫烜差点做不下去,只能直接堵了她的嘴,决定先做完再说。
等他终于满足地放开她后,亲着她汗湿的鬓角,低哑醇厚的声音笑着道:“行了,你现在可以说了,我听着。”
阿菀累得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下意识地道:“哦,我突然又不想说了。”
卫烜:“…”真抓狂!
抓狂的结果是,也不管她是不是累了,继续压上去再来一发。
阿菀被他折腾得腰都要断了,双腿软得像面条,但是想到他明天就要走了,又看他可怜的模样,心软地由着他了。直到那儿开始磨得火辣辣的疼时,卫烜亲自检查过后,见它已经充血红肿,担心她伤着,方才作罢。
等他帮她清理过身子后,见她就这样蜷缩在被窝里睡着,卫烜眉眼微微缓和,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温温柔柔的吻后,也抱着她入睡。
翌日,太子代替皇帝在城外给他送行,卫烜祭过旗后,便带领着一干兵将出发明水城。
卫烜走了,但阿菀也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没能起身。
摸到大腿内侧几个牙齿印,不禁有些咬牙切齿。那位世子爷昨晚的架势,仿佛要将分别的三个月的份量都做足了一样,偏偏他年轻,精力旺盛,又是个在这方面极为持久之人,平时都要做足了前戏才能让她动情,昨晚那样,到最后实在是一言难尽。
只是等卫烜走的第二天,阿菀便开始想念他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神来。
卫烜离开后不久,阿菀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孟妡的婚事转移了。
孟妡的婚礼定在三月份,从年前开始,康平长公主便着手给她准备嫁妆了。这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孟家对孟妡的婚事都无比慎重,嫁妆也极其丰厚,每每想到她出嫁后,便要远去西北,康平长公主心疼之余,又忍不住多搭了一些嫁妆。
阿菀回公主府探望公主娘时,便听公主娘说起了这件事情。
“虽然你姨母疼妡儿,但是妡儿的嫁妆总不能越过太子妃去,所以你姨母便将一些金钱之物折变成银子田庄私下给她,以后每年庄子的出息都运到西北去给她,吃食上也丰厚一些,不必太辛苦。你姨母想着,除了京城和江南的良田,从京城到西北那一带,也多置些田地…”
听着母亲说孟妡的嫁妆数量,阿菀暗暗咋舌,明面上确实不多,越不过长姐和二姐,可是折合成现银,那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不仅如此,太子妃孟妘私底下也偷偷地让人送了个田庄过来给妹妹添妆。
阿菀听后,心里不得不感慨孟妘果然是最疼爱这妹妹的,虽然从小到大看似脾气古怪爱欺负小妹妹,可是关键时候,给得多的也是她,甚至知道母亲给妹妹准备的嫁妆数量已经超过自己,却也没有什么不乐意,反而自己还搭了一个田庄过去。
和母亲嘀咕完了孟妡的嫁妆,阿菀又抽了一天时间去康平长公主府去探望怀孕七个月的柳清彤和孟妡。
见到柳清彤挺着显怀的肚子时,阿菀不禁猜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酸儿辣女,不知道表嫂怀孕来是喜欢吃酸的多还是辣的多?”
柳清彤犹豫地道:“酸的辣的都爱吃,刚开始时酸的多一些,后来便是辣的多一些了。”
“哎哟,不会是这肚子里有一男一女吧?”孟妡惊奇地道。
柳清彤反而笑起来,“不可能的,太医和嬷嬷们都看过,说只有一个,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阿菀又说道:“那嬷嬷有没有说,肚皮尖的是男孩,肚皮圆的是女孩?”
柳清彤被她逗得笑不可抑,“这种话你是听谁说的?嬷嬷说这种事情历来没个准的,而且咱们这样的人家,无论是生男生女,那都是一样宝贵的。”
“对,我娘也说了,我们家就是姑娘也一样的尊贵。”孟妡笑眯眯地附和。
阿菀看了看这同样欢乐的姑嫂二人,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作母亲还是作婆婆,康平长公主都是个合格的,柳清彤能嫁进来,实在是她的福气。
在柳清彤这里坐了会儿,阿菀便又随孟妡到她院子里坐,两人一起说些体已话。
“过了三月三,你就要出阁了,准备得怎么样了?沈三少爷什么时候从西北回来迎娶你?”
孟妡俏脸微红,说道:“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娘不让人告诉我,说让我自己专心地给沈三公子做几件衣服和荷包挂件之类的小配饰就行了。我前些天刚收到从西北寄来的信,说因为北边的战事吃紧,振威将军要留在阳城主持,届时沈三自己一个人回来迎亲,振威将军和夫人就不回来了,到时候在定国公府拜完堂后,去了西北再给公婆敬茶行礼便可。”
听她说得井井有条,一脸即将为新嫁娘的幸福羞涩的模样,阿菀不由得暗暗点头。
两人在屋子里说着话时,突然见春樱带着康平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满脸喜气地进来,禀报道:“刚才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太子妃有身子了。”
阿菀和孟妡听罢,都又惊又喜。
虽然太子妃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傍身,可是太子是储君,以后的皇帝,哪里能只有一个儿子?现在皇帝在时还好,等太子以后登基了,那些大臣少不得要拿太子子嗣单薄为由,要让太子广纳后宫之类的,太子妃也少不得要被指责。
所以,孟妘这胎来得真是太好了,也太及时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阿菀和孟妘两人都忙去正院寻康平长公主。只见她今儿穿着玫瑰红蝴蝶葡萄禙子,红光满面,眉宇萦绕着浓浓的喜悦之情,正吩咐嬷嬷给府里的下人打赏。
“娘,二姐姐又有宝宝了,是不是?”孟妡高兴地跳过去搂住母亲的手臂。
康平长公主心情舒畅,也不斥责女儿这种不淑女的行为,笑盈盈地道:“是啊,刚才宫里传来了消息,今儿太医给太子妃请平安脉,确认了你二姐姐怀了两个月的身子。”
太子子嗣艰难,虽然大家都知道因为太子体弱关系,并非女子的原因,可是大多数不知情的人仍是会将原因怪到女子身上。当然,若太子妃能多几个孩子傍身,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也能站得稳一些。
只要这胎能再生一个儿子,康平长公主这颗心便是真正地放下来了。
第175章
听说太子妃再次有孕的消息,阿菀自然是要进宫探望一下的。
翌日,康平、康仪两位长公主也去了,连即将出阁的孟妡同样被带进东宫。
孟妘的脸色有些苍白,恹恹地坐在正殿内临窗的炕上,背靠着一个大红色锦缎面的迎枕,身上穿着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禙子,头发松松绾起,只简单地簪了支羊脂玉的玉簪花形状簪子,人显得清瘦了许多。
“怎么瘦成了这样?”康平长公主看着心疼得难受,然后询问旁边伺候的夏裳,问脉相稳不稳,太子妃吃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夏裳贴身伺候孟妘,自然清楚,便答道:“太医说了,太子妃的脉相还平稳,就是和怀皇长孙一样,都有些闹腾,不仅晚上睡不好,吃食方面也不太有食欲。”说着,心里也十分担心,忙道:“奴婢已经让厨房尽量多做一些清淡可口的吃食了,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太子妃今儿早上稍稍吃了碗胭脂米熬的米粥就着几样小菜,只是吃得不多。”
康平长公主心中一动,觉得女儿这孕中反应,和怀皇长孙时一样,莫不是这胎同样是个男孩?
康仪长公主在旁笑道:“上回我进宫时,便发现太子妃的情绪不高,当时还以为是宫务繁忙,没有休息好,莫不是那时候其实已经怀上了?”
听到她这么说,在场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旁人都是确定了怀孕后,才会有害喜等反应,而她这是还没到一个月,脉相都没显露出来,就开始折腾了。
阿菀忍不住莞尔,觉得孟妘两次怀孕,这反应也真是快的,太医还没把出喜脉来,她便有了反应,反射弧也太快了。
众人说了会儿关于怀孕中注意的事情,阿菀和孟妡这两个一个未生养,一个还未出阁,自然是插不上话,便坐在一旁安静地倾听。
正说着,殿外响起了一道轻呼声,然后便是宫人小声地叫唤皇长孙殿下的声音,殿内的说话声嘎然而止,转头望去,便见到殿门外出现一个穿着大红色五蝠捧寿团锦衣的孩子,看起来小小的,却十分利落地攀着高高的门槛爬进来,动作十分熟练,翻过了门槛后,便朝里面冲来。
“娘…”含糊的声音响起,皇长孙朝着孟妘冲了过去。
“哎哟,殿下,不能扑。”夏裳大惊失色地要上前来拦阻,就怕皇长孙没轻没重的,撞到太子妃的肚子。
阿菀在小家伙冲过身边时,伸手一把抓住他,将皇长孙拦腰抱住,搂到了怀里。
小家伙抬头,发现是阿菀时,脸上露出欢快的笑颜,嫩嫩地叫了一声“姨~”,然后伸出两条粉嫩嫩的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
“灏儿,小姨在这里,还记得小姨么?”孟妡探头凑过来,用夸张的表情逗着皇长孙。
小家伙朝着孟妡笑,同样叫了一声“姨姨”。
见到皇长孙进来,康平和康仪两位长公主也十分高兴,康平长公主将皇长孙抱到怀里,逗他说话,小家伙也不负重望,将目前自己会的叠字词都说了,很是可爱,给人一种聪明伶俐的感觉。
两位长公主心里暗暗点头,皇长孙聪明伶俐对太子更有好处,有些事情作儿子的不能出面,孙子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文德帝多少会顾忌一些,纵使以后对太子有什么不满,明面上也会给太子几分面子。
等宫人进来抱皇长孙下去吃东西后,孟妘便开始询问起孟妡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
康平长公主笑道:“你放心,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爹接到定国公府送来的消息,说过些日子,子仲那孩子就要从西北回来迎亲了。等他们拜完堂后,便一起出发回西北。”
孟妘唔了一声,又看向阿菀,问道:“那阿菀是要在阿妡成亲后便出发往明水城?”
阿菀点头,“是这么打算的,三月底的天气不冷不热,路上行走也方便一些。”
孟妘脸上浮现些许笑意,说道:“听说明水城到阳城,也不过四五天的路程,快则三天左右,届时阿妡就要麻烦你了。”
听到她的话,阿菀便知道孟妘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什么都知道的,也做足了功课,方能这般明确地将两城之间的路程说得那般清楚。转头再见孟妡高兴得直点头的模样,阿菀面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对她说道:“二表姐放心,我晓得的。”
康平长公主听罢心里也高兴,她对女儿以后远嫁西北之事十分不舍,可是也知道沈罄是个好女婿人选,特别是丈夫考查沈罄时,能从他那里得到娶妻后将不纳妾的誓言,更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距离太远,若是女儿在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鞭长莫及。
幸好,现在阿菀和卫烜也会在那边,将来彼此都有个照应,女儿暂时也算是有了伴儿,方放心了一些。
接下来,众人便就着孟妡的婚事和阿菀将出发去明水城的事情说了好一会儿,见孟妘精神不济,生怕打忧她安胎,便起身告辞了。
等她们走后,孟妘坐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就着宫女端上来的盂盆吐了一回,精神越发的萎靡。
太子回来时,见到殿内的动静,清俊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担忧,忙走过来,亲自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给妻子漱口,然后坐到她身边,也不管旁边宫人还在,小心地揽住她,让她依到自己怀里。
“仍是难受得厉害么?今天可有吃了什么东西?”
孟妘无力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默然不语,夏裳便小声地回答了,顺便将康平长公主等人进宫探望太子妃的事情说了。
太子听后,随意地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时,徐安捧了罐蜜梅进来,禀报道:“殿下,瑞王世子妃打发人送了一罐蜜梅过来,说是给太子妃尝尝鲜。”
夏裳赶紧去接了。
太子笑道:“瑞王世子妃有心了。”
“给我吃一颗。”孟妘突然开口道。
夏裳听罢,赶紧去拿了干净的银叉子过来,叉了一颗蜜梅。
在众人小心的注视下,孟妘含着蜜梅好一会儿,方才吐出梅核,脸上却未有什么不适的神色,让人心中不禁有些欢喜。终于有一样东西吃着不是吐的了,殿内的人心里不禁感谢起送这罐蜜梅进宫的瑞王世子妃。
太子仔细看了下那装蜜梅的琉璃瓶,笑道:“孤记得,这是烜弟让他名下庄子里的一位管事娘子特地腌的蜜梅吧,听说瑞王世子妃和阿妡她们都很爱吃。”
孟妘面上多了些笑意,说道:“嗯,味道很不错,酸甜适中,不会太腻味。”然后终于感觉有了些食欲,不由想吃鲜虾水晶包。
太子十分高兴,赶紧让厨房的人去做,心里决定,稍会要派人去和瑞王世子妃说一声,以后让他们多送一些蜜梅进宫来。
等孟妘顺顺利利地吃了十个婴儿拳头大的鲜虾水晶包后,殿内所有的人包括太子在内,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终于不再吃了就吐了。
孟妘捧着一杯温水慢慢地喝着,摒退左右,方和太子说话。
“烜弟让寿安同我说了,过阵子,阿烨你便派人去小常山的庄子那儿,将那位洛姑娘接进宫来,放到太后身边伺候。”孟妘对他说道。
太子听罢,心中明悟。小常山里的庄子是卫烜的地盘,那里关着的洛姑娘便是前年五皇子特地让人准备来对付卫烜的,据闻她长得和卫烜有些相似,想要将之弄进宫来,放到太后身边,用来转移太后对卫烜的疼爱。
比起作为男子的卫烜,五皇子相信,太后应该会觉得作为女子的洛姑娘应该更像死去的康嘉公主才对。五皇子此举,虽然有些冒险,却想用这个洛姑娘转移太后对卫烜的宠爱,将卫烜打落尘埃。
前段日子,卫烜让宫里的嬷嬷去教导那洛姑娘一些宫中的礼仪规矩,便想在自己离开后,太后的情绪不稳定时,将之放到太后身边伺候。只要控制住她,也不虞有人在太后身边搞鬼。太后情绪稳定,说的话对文德帝也有些影响,所以皆愿意太后好好的。
太子心里琢磨起来,洛姑娘是一枚好棋子,若是用得好的话,以后便不用担心太后这边会有什么变数,减少一些危险。只是若用不好,被人用这事反咬一口,那便得不偿失了。
想罢,他对孟妘道:“阿妘,届时便要辛苦你让人仔细盯紧她。”